[武侠]《烟雨·浮萍·剑》(武侠也可以唯美)
雨,下得真大,千丝万缕。
雨极小,可谓之烟雨,轻轻抚着人的脸颊,温柔而恬静。
而雨极大时,也不失为一种烟雨,因为漫天都是雨气,也如烟似梦,就仿佛人的杀气……
一
通天帮,江北钱庄之主,乃江北所有财富运营的命脉。常言道“钱可通天”,通天帮的命名便是此意。为了安全,通天帮由会改帮,广收武林高手为其羽翼,声势甚大,天可钱通,更何况是人?
欧阳今贝,通天帮帮主,身高体肥,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仿佛人人都是他的亲戚一般。在他手上通天帮变得富可敌国。他可以在总垛——广禄居连摆一月的宴席。他可以一口气接济数十户行将饿死的人家。所以江湖上口碑甚佳,号称“富可敌国,善过五岳。”
今日,大雨。
黄昏时分,雨更大,提前掌灯。欧阳今贝坐在广禄居中财源亭内,面对如烟狂雨,闭目养神,仍旧面带微笑。一个人偶尔笑笑很容易,但若是每时都能这样,就有些可怕了。
忽然,两条人影在亭外一闪而过,既而缓步走上凉亭。
“属下参见帮主!”
“哈哈,塞北双煞,辛苦了。”欧阳帮主的脸上笑容依旧可亲,仍闭目养神。这话实是在问“事办得如何?”但那哪是欧阳帮主能说出口的?
“帮……帮主,我……我兄弟无能,此次……没有得手,可……帮主……”
“好!”欧阳今贝双目突然睁开,目光就似两把利刃刺向塞北双煞,面上却依旧笑容可掬。
“帮……帮主息怒,这……这次没劫成江南宝花?堂的财宝,实……实是有人作梗呀,属下本已得手,中途却……”
塞北双煞一见有门儿,便壮胆上前一步,道:“中途,我们遇到了雨魔!”
“雨……”欧阳今贝竟身子一震,但有很快用微笑遮掩过去,“不必再说,我已知晓,但有一点在下实有不明,很想请教。江湖人人皆知,自两年前雨魔出道,杀人无数,从未留过一个活口,而两位为何……”
“扑通”一声,塞北双煞面色苍白,一齐跪倒,“属下,属下该死,那日,那日……属下并未随队一起走,而……而是去了飘香榭……”
“想那飘香榭乃是江湖第一的妓馆,二位劫了这笔财宝已是身份不同,理应快活一番喽?”欧阳今贝站起庞大的身躯,用保养得很好的小手轻轻抚着唇上的胡须,不住的点头。
而地上的塞北双煞,这江湖上的成名大盗此时已是抖成了一团,“帮主饶……”命字还未出口便双双倒地,面目扭曲,开始溃烂,痛苦异常。两个高手竟未看出欧阳今贝的出手!
“一根银针二十五两,浸上毒是一百两。唉!这可是二百两银子呀!二位也算不枉此生了!”这几句话缓缓而出,欧阳今贝面上依旧可鞠,没有一丝变化。而地上的塞北双煞却已面目全非,无法便认了,连身子也成了一团烂泥。当然谁也不会知道这臭名昭著的大盗与“善过五岳”有什么关联。
第二天,雨过天晴,广禄居大排酒宴,宴请江北众家豪客,同时开仓放粮,赈济饥民……
半月后,午夜,风急雨大。
广禄居后门突然一开,一人从中一而出,三纵两窜便消失在雨幕中,此等轻功在江湖已是顶尖高手。而这人却不时恐慌地向后张望,胖胖的身躯已被雨水打湿。欧阳今贝!只不过今天他的脸上却没有笑容。
突然,他全身僵住,在他前面三丈处直直地立着一个人,全身玄黑,头上也是黑色的头罩,只有那一双眼睛深邃明亮,冷冷冰冰,杀气四溢……
“你……你可知我又是谁的手下?北宫世家你可惹得起?”这显然已是欧阳今贝的最后一张牌了,“你如何抗得住整个江湖?”
不错,“江北北宫,江南南宫。划江而居,唇齿相依。”百年来,北宫世家与南宫世家统治着整个江湖,互相连手,逐灭群雄。终于换来了武林近十几年的平静,两家又极为交好,因此对抗其一便是对抗整个江湖。
“怎么样?有所想了吧!放过我,通天帮的钱……”欧阳今贝看对方木然不动,笑意又爬上了脸庞。
“兄弟!都是江湖中人,交了我这个朋友,你不会后悔!”欧阳今贝笑容可掬地缓缓走向黑衣人。
“以后,兄弟你要什么有什么……”欧阳今贝笑得更可亲了。
“咔”一道电闪横空劈过,就在这一瞬,欧阳今贝距那人不到一丈,突然双手一扬,无数银针与雨丝混在一起一齐向黑衣人射去。欧阳今贝竟用的是暗器毒药世家蜀中唐门的“漫天花雨”的绝技!就算南宫北宫两位当家人要躲过这暗器,恐怕把握也不大。可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凌空飞起两丈之高,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跃起的,更没有人知道他在空中是如何挥出那一剑的,只知道黑衣人落在欧阳今贝的身后,那剑又重新插入剑鞘,一柄乌黑的剑没有一丝的光亮。可在黑夜中那双深沉的眼睛却亮的出奇,不过这双寒目此时却又轻轻掠过一丝忧郁……
欧阳今贝被斩成两段,那永远带着微笑的一半只狠狠说出两个字-雨魔。
二
南宫世家当家人的家是武林中人十分羡慕的对象。南宫仁不但在江湖上叱咤风云,而且膝下的两女一男更是人们茶余饭后称赞的对象。
两个女儿——南宫莲,南宫萍被称作“江南二美”都是罕见的美人而且武功亦不若。独子南宫蓬是新一代崛起的青年剑客,尽得其父真传。南宫仁是江湖上公认的五位宗师之一,不论武功,品德甚至文采全令各路英雄深深折服,而其子更是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当然,对于南宫仁的子女人们提得更多的却是一个“外人”,一个孤儿,一个养子——南宫雨。一个很少在外边抛头露面的杀手,一个众所周知的杀手,一个几乎不与南宫世家外的任何人说话的杀手,一个用左手握刀的杀手,一个冷冷冰冰的木头人,一个只比南宫蓬大两岁却磨练得像老人的小伙子,一把为南宫仁斩妖除魔的利刃,一把可以使南宫世家对任何人造成威胁的利刃,一个在雨天捡到的婴儿,一个永远生活在雨中的男人。
如果南宫世家除掉了一个人,十人之中有八人会认为是南宫雨干的。因为大家知道南宫蓬是一把美仑美奂的宝剑,而南宫雨却是一股置人死地的杀气。
今日微风,天微阴。
南宫萍在后花园清水阁静静坐着,因为她是南宫萍,所以她的坐姿是完美的,人在水上,水如伊人。南宫萍是那种让男人第一眼看过来就会心中无物的女人,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泓天上的圣水,让你无法有其他想法,让你羞愧,让你自责。南宫萍又是那种让男人最后一眼看完就会心中生物的女人,因为看过她的男人几乎都在想一个问题,她一定会是个完美的妻子,如果她能嫁给我……
南宫萍身体有些单薄,但这无疑更增了几分娇怜。
南宫萍在静静地坐,在静静地等,因为每天有一个人都可能在这个接近黄昏的时候来看她,有时还会带来一碗名贵的补身之药——无尘露,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块冰,一块木头……
南宫雨来了,如果来就一定在这个时候。
他走得很慢,有时头会只盯着地面,但身子却永远挺得像一根标枪。脸上的表情很少,衣着也很朴素。但谁都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因为他就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冰,因为他的眼睛亮得让人害怕,因为那眼中满是孤独,冰冷,痛苦,忧郁还有杀气。他的身上唯一的装饰就是他的刀,一柄用白布条缠裹的刀,这布条就是刀鞘,杀一次人,换一次刀鞘。
此时,南宫雨手中正稳稳端着一碗无尘露,眼睛直直地看着亭中的南宫萍。
南宫萍转过身来,不由冲他一笑:“雨哥!”
“给……”南宫雨会说的话并不多。
南宫萍轻轻接过碗,微微呷了一口,“好苦!”
“对,对不起,我……”
“不要紧,雨哥,良药哪有不苦的?来,陪我……坐坐,好吗?”
南宫雨默默地在南宫萍身边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园中的花,默默地感受身边的她。对南宫雨来说,这便是他生活中最大的惬意。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南宫萍轻轻唱了起来,声如出谷黄莺,情似西湖柔波。
“哼!我就知道雨哥一定会到这来白听小妹卖唱!”一位容貌与南宫萍不相上下的丽人边笑边说,走了过来,全身上下一色红,与南宫萍的一身素白两相对照,甚是好看。
南宫雨起身,冲着南宫莲,不知说什么好。
“木头,又发呆。看见萍妹眼发直,看见我就发呆。雨哥,今日我倒想跟你说件大事。”说着南宫莲身行一晃,已到了南宫萍的近前,用手一拍南宫萍的肩头,“我的傻妹妹,又喝这木头的苦水了?”
南宫萍脸上一红,忙起身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小妹又怎敢背着姐姐独饮雨哥的苦水?”
这下是南宫莲脸上发烧了,“好呀!萍妹连大姐都敢取笑,反了你了!”说着就向南宫萍身上搔去。
“姐姐,我错了,我怕痒……”
“哼!‘伊人似水’,我看哪,都是外人瞎说,你看你现在的样子!”
“‘莲心无物’,我看哪,都是外人瞎说,你看你现在!哎呀,姐姐饶命……”
南宫雨呆呆地坐在她们身边,望着水中的水草发愣,似乎已忘了身在何处……
三
“哎!木头,告诉你件大事,通天帮被人平了!”南宫莲一拍南宫雨的肩头。
南宫雨似乎微微一震,既而转过头来说:“义父,可曾有话说?”
“义父,义父,就知道这个。我现在说通天帮呢!想那欧阳今贝是何等人物,竟被生生斩为两段。“
“欧阳帮主侠肝义胆,怎么会遭此横祸?是谁这样狠心?”南宫萍微微皱起了双眉。
“还有谁?除了雨魔还有谁!就是那个只会在雨天装神弄鬼的家伙。两年中平终南山,灭三贤岛,杀江北七侠,扫江南罗氏双雄,大大小小几十场恶战,三十位颇有侠名的一等高手全死于其剑下,如今连通天帮也被杀绝了!”南宫莲有些激动了。
“杀绝?什么意思?”南宫萍眨着一双秀目不解问道。
“就是全家老小一个不留,傻妹子。”
“凭雨……雨魔一个人?”
“据幽冥山庄查出的消息说,雨魔并不是一个人,他手下有一群冷血杀手,魔教已开始浮出水面了。”
“魔教?”南宫萍脸色有些变了。
“那咱们家……”
“哼!怕什么,就凭爹,大哥,还有……还有……”南宫莲用眼睛盯着南宫雨。其实傻子也想的出南宫莲下面要说什么,南宫雨不是傻子。于是南宫雨站起身来,还是慢慢地,默默地,向外走去,眼神从水中的浮萍移到远方。今天是阴天,所以没有落日,但南宫雨的眼睛间或一闪,就仿佛提前升起的明星。
南宫萍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紧随着南宫雨的脚步。
南宫莲狠狠一跺脚,冲着缓缓走动的南宫雨翠生生地喊道:“冰木头!你说是你的左手刀快,还是雨魔的右手剑快?”
南宫雨突然一下子站住,转过身,明亮的眼中不知为什么又一次闪过无数的孤独,痛苦,悲伤与忧郁,嘴角抖动了数下,终于挤出几个字,那声音却低沉得如同今天的天气——“反正我的命迟早都是南宫家的!”
南宫莲,南宫萍一下子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再接下南宫雨的话。
“没错!你的命就是我们南宫家的!而且早晚你得去和雨魔一决生死,因为南宫家早晚会与魔教一战!”一位光彩照人的贵公子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双鹰样的眼睛盯着南宫雨。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贵人,长大更是贵人。他们在优越的环境下生长,只需稍稍一吃苦便会大有作为,锦上添花,这类人的眼神都无一例外的写着两个字——骄傲。
南宫蓬无疑就是这种人,而且是这种人中的这种人,他的眼睛本来杀气很浓,再加上这种傲气,使人感到很不舒服。而南宫雨的杀气是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其中有无数的忧郁,痛苦,荒凉,孤独。让被杀的人都觉得他杀人实在是情非得以。
“蓬少主。”南宫雨深施一礼。
“恩。”南宫蓬从嘴角挤出一个字,既而用手轻轻抚着自己那把珠光宝器般的利剑,冷笑了几声又道:“雨兄何必如此客气,雨兄是老爷子面前的红人,又是南宫世家的一张招牌,不过……”
南宫雨低下了头,但身子仍挺得笔直,把眼神又落到了水中的浮萍,仿佛别人说的不是他。
“不过,雨兄也应该明白一点,狗是一种好动物,可再好的狗若不会向主人摇尾低头,也早晚是一条死狗!”
“大……大哥,咱们快向爹请安吧!晚饭时候快到了。”南宫莲勉强笑了笑,过来拉南宫蓬。
南宫萍眼里有些湿润,起身便走,当在僵立的南宫雨身旁走过时,不由向南宫雨脸上一瞧,南宫雨下望的眼中似乎更加晶莹了一些,仿佛是一块冰,一块苦水冻成的冰。南宫萍轻轻走了过去,一滴泪悄悄从秀目中滑落。
南宫蓬拉着南宫莲就走,在南宫雨身边有是一停。
“还有,雨兄请记住,南宫世家家规甚严,以后若没有什么事,雨兄还是不要搭理在下的两位妹子。这两位一定着实让雨兄头痛,当然你做兄长的,也得为妹子的以后着想,外边若有什么风言风语 ……”说着南宫蓬故意一把抓住南宫莲的胳臂说了一声:“走吧!我的好妹子!”
南宫雨仍钉在后花园,眼睛呆呆地望着水中的浮萍。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听到的冷嘲热讽多了所以麻木了,还是刚才是睡了一觉。只觉一切就像在梦中。从小到大的一幕幕接连映入脑海。虽然在雨中被南宫仁收养,但却在大漠呆了八年,在东北寒潭呆了七年,在滇边五毒寨呆了五年,在东海无望岛又呆了四年,每年只被带回世家两个月,为的是过年,调养身体,还有杀人。这些年他在这些地方学习各种武功,真是生不如死。三年前才在江南长住。就像他不知道为何要活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何要死,所以他学会了忍耐。
冷风吹过,雨点开始零星落下。
一滴,两滴……
南宫雨的心也随着一阵阵地疼痛,痛苦开始慢慢爬上他的心,刚才的痛,往日的痛开始渐渐涌上心头,南宫雨猛一抬头,趁着雷声一声狂呼,没有人听到,就像没有人看到他脸上的泪一样。
南宫雨回到外院,自己房中。内院是南宫仁的家眷。南宫雨房中很是简单,一床,一凳,一桌,还有一盆水草,南宫莲曾笑骂道:“江湖上只有木头才喜欢养水草!”而此时已换上干衣服的南宫雨正在仔细抚摩着这四件东西,就仿佛这才是他的家人。当然最后他凝望的仍是手中的那把刀,白布缠得很仔细,但仍有一丝丝淡淡的青光从里面隐隐飘出,南宫雨知道只有这把刀才是自己的朋友。
内院的丝竹声又响起了,该是向老爷子请安的时候了,南宫世家家法极严,即使不在一起吃饭,子女也一定要在一天中的固定时间向长辈请安。但南宫雨总是等得很迟才去,因为他知道从外院到老爷子房中的距离比从内院要远,所以只有最后一个到才合乎道理。
四
南宫雨到时南宫氏兄妹三人当然早已到了,此时正必恭必敬地站在一边,在这必恭必敬之中当然透着一丝骨肉间的温情。
南宫雨从来都在最外边请安,今天也不例外。
“雨儿,你进来,不要那么见外。”一个底气很足的声音从内堂传来,是南宫仁的。
世间有一种人,当你看到他们时你会不由地有一种敬畏的感觉,觉得他们无懈可击。
南宫仁就是这种人。五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一个成功者最鼎盛的时期,体力尚未开始衰退,而经验与智慧却年已达到人生的最高点,所以这一时期的人最是深不可测。
南宫仁头上已有了不少白发,身材中等,衣着整洁。一双眼睛常有一种让人捉磨不透的光。为什么江湖中有许多人很怕南宫仁呢?谁也说不清,这便是他给人的一种感觉,一种让人无法抗逆的压力。
此时南宫仁冲南宫雨微微一点头,缓缓说道:“自从你们娘去世之后,为父一直辛苦培养你们,终于今日大家各有所成。”南宫仁轻轻一顿。
既而慢慢闭上眼睛说道:“蓬儿,雨儿是我的坐膀右臂,今后南宫世家之事你二人要多出力。至于莲儿,萍儿……”
南宫莲不由嘴上带笑,“什么嘛,爹?”
南宫萍却早早垂下了头。
“至于莲儿和萍儿,早晚也应许配给一个如意之人,爹遍观当今武林,只有北宫世家与湘西田氏中的青年少壮有此人品配我双美。北宫世家长子北宫才宽为人忠厚谦让可配我莲儿。田氏世子田子青潇洒温和可配我萍儿。如今正值春夏之交。中秋时节两家公子来此定亲,明年成婚。好了,为父今日话说得太多,也累了。你们退下吧!”南宫仁说罢,转身走入书房。
“爹!”南宫莲大叫着,竟要跟着闯入书房,却被南宫蓬一把抓住。
南宫萍却已默默走了出去,竟忘了打伞。
南宫雨木然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南宫南宫萍的背影。他当然也看到南宫蓬临出门时冲他讥讽地一笑,终于明白南宫蓬今日为何对他说那些话。当然也记得莲儿,萍儿临走时看他的那种眼神。
活了二十多年,绝大部分是在地狱中度过,来到江南仿佛是在天堂,却不知人在天堂,心却比在地狱还要难过。
南宫雨回到房内,呆呆地望着桌上的水草,眼中又是一片痛苦与孤独。
“雨哥在吗?”温柔的声音颤巍巍传了过来。
“萍妹,进……进来坐。”
“我来给雨哥送些夜宵。”
“谢谢。”
沉默,凝望,低头,沉默……
“不早了,我……我走了。”
无言,发呆,眼中有泪……
过了一会儿,一支袖箭带着一张字条钉在水盆上。
南宫雨拾起,上面写着:
“冰木头:我走了,我去闯荡江湖了,这门亲事爹也作不了主。为什么你爱养这些烂水草呢?可笑,萍妹还酸溜溜地叫它浮萍。不过,现在这原因我有些懂了。后会有期。 莲儿”
沉默,看雨,到天明……
第二天,南宫仁大发脾气,派南宫世家的五狼六犬去抓南宫莲。看来,南宫莲很快便会回来了,因为这十一人很少失手。
第三天,南宫仁派南宫蓬,南宫雨赴江北北宫世家贺寿,北宫世家当家人北宫义今年六十大寿。
南宫仁,北宫义,“仁义双杰,泰山北斗,威震天下,江湖附手。”所以北宫义的寿诞实是武林的一件大事。
五
北宫世家,百年基业,如今更是风光已极,江湖各路豪杰有八成已来到这里。
北宫义是个什么人呢?
北宫义是江湖五大宗师之一,武功修为无人不晓。他性如烈火,豪爽直率。有许多人都惧怕南宫仁,为的是那份深不可测和无形压力。虽然南宫仁口碑甚佳,眼中的慈祥决不少过北宫义,但却很少有人把南宫仁当做朋友。北宫义就不同了,虽然南宫仁的羽翼早已大大胜过北宫义,但北宫义的朋友绝对要多于南宫仁。
南宫蓬,南宫雨的到来无疑引起了一阵轰动。没有人不愿一睹这二人的风采。南宫仁的身体近日不是很好,所以外边的是多由南宫蓬,南宫雨两人料理。
进入大厅献上贺礼,南宫蓬,南宫雨一齐跪倒,当然,南宫蓬在前,南宫雨在后。
“侄儿奉家父之命,特来恭贺世伯六十大寿。”南宫蓬郎声问安。
南宫雨心里空空的,他知道南宫蓬会打理一切的。自己要做的就是站在这位蓬少主的身后,因为……因为这便是游戏的规则。南宫雨早把自己看成是一粒棋子,棋子的天职便是遵守规则。南宫雨不知怎的,近日来脑中总是经常浮现自己和南宫萍在后花园凉亭中的一幕幕。当然他也会挂念南宫莲的安危,但这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
“好,哈哈……”这声音就像一个炸雷,这便是北宫义。“南宫家的儿女果然都是好样的,蓬儿这次回却一定给我向你父问好,就说咱们两家世代相连,有如一枝,何况……哈哈……马上咱们就是亲家了嘛!”
“世伯所言极是,小侄回去一定禀明家父。”南宫蓬看到自己俨然已被看为南宫世家的代表,所以也十分得意。
“你身后这位就是南宫雨了吧!”北宫义突然眼中露出一道寒光,直盯南宫雨。
南宫雨也盯着北宫义,因为这世上还没人能让他的目光回避。南宫雨也很善于从人的眼中读出一些东西,比如这次他便读出了一种与南宫仁的眼神不同的东西。
“世……世伯,我的这位兄长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人情世故还不谙熟,请世伯见谅。”南宫蓬说着狠狠用眼睛的余光瞪了南宫雨一眼。
北宫义仿佛吃了一惊,但随即又笑道:“今天我老头子也算开眼,连很少出门的南宫世家的第一把刀都来贺寿,真是福气不小,好!下去好好休息吧!来啊,才宽,俊恕,你二人好好招待他们!”
北宫才宽,北宫俊恕是北宫义的两个儿子。才宽长俊恕三岁,两人同父异母。
南宫雨见到这两人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兄弟二人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北宫才宽是那种“大路人”。所谓“大路人”就是那种最普通的人。这北宫才宽四方脸,中等个头,看起来老实厚道,很象一个庄稼汗,谁能想到这是位煊赫的世家公子呢?
北宫俊恕却是个标准的世家公子,英俊风流,很像南宫蓬,但却比南宫蓬的杀气要重,当然也更加骄傲。南宫雨知道北宫俊恕很得北宫义的宠爱,看来百年后,北宫世家的基业很可能是北宫俊恕的了。
当然,谈话的还是南宫蓬和那兄弟二人,南宫雨仍然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他知道今天南宫蓬一定很高兴。
不久北宫兄弟起身告辞。南宫雨独自回屋,他想早早睡下,因为明天便是北宫义的寿典之时,南宫雨不知怎的总觉得应养精蓄锐。突然一支镖从窗外破风而来,打在墙上。南宫雨随即飞身出窗,因为凭经验他知道一定有人想和他聊聊。
果然月光下,房脊上有一黑影一闪而逝,当然南宫雨早就跟了过去。
六
北宫世家外的密林,树深林密。
黑衣人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南宫雨。南宫雨也静静地看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终于开口:“在南宫雨面前我就不卖关子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先讲条件。”
“果然聪明,但这次雨少主却猜错了。我的这件事没有条件。”
“我不是什么少主,我只是南宫雨。”
“其实这件事我本应告诉南宫蓬的,但我觉得你才是能为南宫世家解决问题的人。只有这种人才配作南宫世家的少主。”
“你若再吹捧下去,我很可能就会猜到你是谁了。”
黑衣人微微一震,果然开始说到正题:“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告诉你,南宫莲在北宫俊恕的手上,昨天刚刚抓到。这两天北宫义寿诞,北宫俊恕不敢有所行动,所以把南宫莲藏在一隐蔽之处,就等北宫义过完寿诞了。你应该知道其实北宫俊恕一直很喜欢这位美人的……”
“怎么救人?”
“北宫世家十里外,四虎堂内宅。”
“如何谢你?”
“把我当成朋友。”
黑衣人说罢转身而去,南宫雨前往四虎堂。四虎堂并不难找,内宅也很容易找到。在最里面南宫雨找到了南宫莲。一月不见南宫莲瘦多了,看见南宫雨时,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泪水。南宫雨马上解开了她的穴道。南宫莲一头扑入南宫雨怀里痛哭起来,一个世家小姐独自出门一个月又遭到惊吓,此时突然看到亲人,那感觉可想而知。
南宫雨的心砰砰直跳,一阵阵香气从南宫莲的身上溢过来,南宫莲娇美的身体在他怀中泣不成声。南宫雨这是第一次与一个女人这么接近,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但南宫雨毕竟是南宫雨,马上那一双眼中又开始在结冰。
“我们走!”
“雨哥!带我回家!”
南宫雨拉着南宫莲刚到院中,突然四面灯火通明,有如白昼。四个彪形大汗站在门口,长相竟是一样,这便是江湖上闻名的索命四虎了。四兄弟是四胞胎,每人手中一柄砍山刀,战时四人齐上,心气相通,配合默契,招数怪异,昔日关东第一侠胡苗峰便死余四虎之手。由于激起关东马帮的义愤,便入关投靠了北宫世家。
“朋友,四虎堂你也敢闯?”
“请让路!”南宫雨目光凝视地面,身体仍如一杆标枪。
“什么?!好好好,把人留下,我们给你一个全尸。”
“我不要全尸。”
“哈哈……”四条大汗一齐狂笑。
“大笨蛋,他的意思是要你们的命!像你们这种货色留全尸有什么用?”南宫莲大声说道。
“丫头,快滚远些,若不是这几天大爷事忙,你还有力气说话?”
“你……你混蛋……”南宫莲气得泪光涟涟。
南宫雨的眼中冷冷冰冰,他松开南宫莲缓缓走到四虎面前,慢慢的说:“我不想给你们留全尸!”目光仍停在地上,仍是冷冷冰冰,仿佛麻木一般。
四虎似乎微微一震,既而同时亮刀,一下子把南宫雨围在当中。一齐向南宫雨上中下三路的几处要害砍去,几条退路都已被封得死死的,就算是鸟也难以逃脱。
南宫雨不是鸟,南宫雨是一股杀气,杀气当然是封不住的。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拔出的那把刀,只见南宫雨只是在四个人中闪了闪,然后便是几声惨呼。四虎一下子倒在地上有两只虎被砍成了两段,第三只虎被砍下了一条腿,另一只虎的一条膀子被卸了下来,可他还想夺路而逃,只可惜南宫雨早就结了冰,只见他一纵而去,刀光一闪,那掉了膀子的已成为两段。南宫雨又缓缓走向那只还在地上爬的独腿虎,这大汗眼中充满了惊讶与恐惧。嘴中不停地发抖“饶……饶命……饶……”。南宫雨目光仍是呆呆地望着地上,仿佛没有看见他,刀光又是一闪,一股血雨向南宫雨冲来,溅得他浑身血红。南宫雨仍是木头般站在那里,眼中充满着那种忧郁,痛苦,麻木与孤独。
南宫莲眼睛睁得大大的,以前她只听人说过南宫雨的刀,但从未亲眼见过南宫雨出手。这次她看到了,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般,她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似乎有些理解了南宫雨的无言与眼神。
南宫雨正在尽量避开南宫莲的眼神,这种眼神一年前南宫萍也有过。那次为了护着南宫萍回南宫世家,他一口气杀了太湖的八彪十鬼,也是没有留一个活口。
南宫雨明白从此南宫莲与南宫萍一样,都会对他陌生起来,就像所有见过他出手的人一样。
我的血冷吗?
我的心狠吗?
南宫雨在问自己。
他知道自从一年半前的太湖一战之后,南宫萍对他与以前不同了,虽然还是在一起,虽然南宫雨还是一如既往地挂念南宫萍。但南宫萍对他却总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南宫雨可以感觉得到。这种感觉可能会使他完全的从孤独的深渊坠下去,再无惬意。
如今是南宫莲。
过了一会儿,南宫雨缓过神来。用目光一扫南宫莲,嘴里挤出一个字“走”。
南宫莲不知为何猛一见南宫雨的目光竟不由全身一震,只觉得这浑身是血的人那双眼睛太冷太冰太凄凉。
七
南宫雨第一次与南宫蓬发生了冲突。
南宫蓬一心想把此事禀明北宫义,讨个公道。南宫雨认为此事应先压下,等祝完寿三人已安全回到江南再说。
“好啊!刚出世家没两天,真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了!你应该永远记住谁是少主!”南宫蓬说着手用力地握住了剑柄。
“哥!你着是——”南宫莲真的有些害怕了,因为这次她才真的明白江湖人的“动手”是什么意思。
“住口!你让回答我!你想反?”南宫蓬眼睛杀气很重。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想反!”南宫雨在关键之时,口齿一般很伶俐,所以南宫萍从不叫南宫雨木头。
“你——”南宫蓬竟一下子被说愣了。
“南宫蓬听令!”南宫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汉玉雕成的玉牌,古香古色,朴实无华,却有说不出的一股高贵之气,这进是南宫世家的令牌!
南宫世家,家法森严。令牌只有南宫仁一人掌握,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让手下人持牌办事,见此令如见南宫仁本人。
“南宫蓬明日贺寿之后,连夜护送南宫莲回南宫世家,不得有误!”南宫雨手持这面令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就仿佛一位武林的领袖,可他只有二十多岁呀!
南宫蓬愣了,就好象头一次见到这个人,他没见过南宫雨杀人,所以不知他的刀有多快,他也未见过南宫雨办事所以也不知道他竟有如此气概。
——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如外人所说,根本就不如南宫雨吗?
南宫蓬不得不听从这支汉玉令。于是狠狠说了句:“遵令”,便气呼呼地走了。
南宫莲愣了,她仿佛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会在妹妹的心中占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因为去年南宫萍在回南宫世家的路上也一定亲见了南宫雨在南宫世家外的样子。原来世家外的南宫雨确实是一根可撑天的木头。
南宫雨收起令牌,对南宫莲说道:“先回家吧!想逃的话,秋后在说,江湖上要出事了。”
“木头!我会回去的,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贺寿本不是一天就能贺得完的!”
“以前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可现在我知道谁要相信你的话,谁就是傻瓜!”
“我不要任何人相信我。”
“哼,想不到呆木头只要走出南宫世家门口连舌头也灵活了许多!”
“因为说这些话对我来说就和杀人的感觉一样。”
“一样让你兴奋?”
南宫雨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着实明亮甚至还有些晶莹,难道是泪?那眼神中发明有一股难以掩饰的痛苦与哀愁。
南宫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南宫雨却已走了出去,头低下了,虽然身子仍如标枪,但背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萧索与孤独。
南宫莲心里有些难受了,她似乎明白了为何南宫萍看南宫雨的眼神里总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怜悯与同情。
夜,无边黑暗,仿佛害怕天明……
八
今日是北宫义的寿典,北宫义显得更有风采。
今日阴得很重,让人不由有些压抑,但各路英豪仍纵酒狂欢,这便是北宫义的面子。
北宫才宽,北宫俊恕忙得不亦乐乎。
南宫蓬,南宫雨没抢什么风头,脸上看不出任何反常。南宫雨仍默默地站在南宫蓬的身后。
北宫俊恕在有意躲开南宫世家的人,北宫才宽仍是不变的憨厚,周到。
酒宴进行到中间的时候,外边的办事人匆忙进入大厅,高声禀告道:“湘西田氏世子田子青率众前来贺寿——”
一般的寿宴是不允许打扰的,更何况是北宫义的?
但不管是谁的,田氏一门都可以算是例外。相传战国时齐国最后被灭,宗庙被毁,皇族中有一部分人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当时最为荒凉的湘赣地区,繁衍至今。
这虽然很可能是人们的附会之言,但却足以证明田氏根基之深。田氏的武功与南宫,北宫两大世家不分伯仲。田门中本是高手如云,但自从三十年前田氏与蜀中唐门在娥眉山顶的一役之后,田氏由于受到重创势力远不如从前,那一役一直是江湖中最惊心动魄的几战之一。
唐门暗器和毒药天下第一,田氏的医术也是独步武林,真是天生的两个对头。
那一役田氏的高手几乎死光,唐门高手也所剩无几。本来江湖是南宫,北宫,唐门,田氏几家的天下,但那一役后田氏与唐门再也无法与南宫,北宫相争了,于是在有了今天的格局。
但田氏与唐门仍是武林中不可动摇的两大势力。尤其是田氏现在的主人——田子青,竟在短短几年之中使田氏中兴,而今年他才三十岁!田子青的武功已是如今新一代高手中的佼佼者了,他的医术也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了。许多有名的侠客,大盗的恩人就是他。田子青是江湖中有名的美男子。田子青是江湖中有名的狭义之士。田子青是完美的吗?有许多人都说——是的。
田子青风度翩翩地来到北宫义近前,双手抱拳,深施一礼,道:“世伯恕罪,小侄来迟。实在路途遥远,途中又有一些小事相阻——”
北宫义仰天大笑:“世侄哪里话来!子青是年青一辈中的精英,不远万里来给我这老头子拜寿。我北宫义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怪礼之说?来呀,快置座,今天我要与世侄一醉方休。”
人群中又是一阵附和的笑声和称赞声。
田子青又是一礼,笑道:“但礼数却是不可乱的,来呀——”
话音未落,只见十几个劲装大汗,两人一组抬了七八个箱子的贺礼走了进来,湘西田氏,富可敌国,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小侄的一点心意,还望世伯笑纳。”田子青说着又是一礼。
北宫义不住地点头,开玩笑道:“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你这个女婿我是要定了!”说着眼光转向南宫蓬和南宫雨。
田自青一见如此,迈步过来,抱拳道:“如田某没猜错的话,两位一定是南宫世家的两位公子了?久仰,久仰。”
南宫蓬赶紧还礼:“世兄哪里的话,在世兄面前,小弟我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哪里还敢妄自尊大?”
南宫雨只是微微一抱拳,因为他明白南宫蓬应该是南宫世家的代言人。
田子青的眼睛又盯向南宫雨,笑道:“贤弟身后的恐怕就是南宫家的快刀——南宫雨吧?!今天我真是运气不错呀!“
南宫雨目光仍旧如冰,只淡淡说了两个字“过奖”。南宫雨有些惊讶,因为田子青的眼神竟有些像南宫仁!
“好!大家再入席,咱们喝个痛快!”北宫义大笑。
于是又是一阵觥筹交错的声音。
九
入夜,雨更大,烟雨重重。
南宫蓬已带着南宫莲离开,南宫雨向北宫义解释得很得体,北宫义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当然,晚上冒雨走的也不止南宫氏兄妹。还有蜀中唐门的四大高手之一——唐欠谷。欧阳今贝的事,不,应是唐今贝的事,唐欠谷已向北宫义报告清楚了,此次带着北宫义的新任务赶回蜀中。此事关系重大,自然越快越好。
突然他僵立住了,谁能让这位年过四十的唐门高手吓得愣住?
前面一人长身玉立,手中稳稳地撑着一把伞,在冲他微笑。
没有什么话可说,这种情况下只能有一人活着。
于是唐欠谷上来便是杀着,一掌劈来,力狠位准。
撑伞人又是一笑,身形突然一晃,反掌击唐欠谷左肋,身法快得令人吃惊。
唐欠谷当然也不简单,这一掌只是虚着,关键是创造机会发暗器,这才是唐门武功的精华。唐欠谷左手用的是“漫天花雨”,右手用的是“燕过三江”,毒沙,毒针,毒蒺藜,如烟雨般袭来。力道,位置自不必说。当年唐门在华山顶与华山七剑斗法,唐欠谷便是用这一着使华山七剑饮恨而亡。
可撑伞人不是华山七剑,他是撑伞人。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只知道他竟也发出无数的毒沙,毒针,毒蒺藜,而且力道更强,位置更准。不但挡住了唐欠谷的攻击,而且去势不减,可叹唐欠谷一生使毒打暗器最后却死于此。
他临死时惊讶地大叫:“这毒——”
“竟和唐门的毒一模一样!”撑伞人笑着接过话来,“我的医术能为天下第一,为什么就不能研究研究毒药暗器呢!莫忘了我可是几十年来少有的完人,当然应遍学天下的武学喽!”
唐欠谷睁着一双惊悸的眼睛气绝而亡。
撑伞人缓缓走过,突然剑光一闪,唐欠谷便被斩为两段。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大雨,这样的尸体,这凶手只能是雨魔了,撑伞人显然对自己的所为十分满意,不由又笑了……
雨更大,但这雨又如何能洗净江湖中的学腥呢?
天明,雨停。
北宫世家却阴云密布,大家都在议论着唐欠谷的死。这简直是在抽北宫义的脸,唐欠谷毕竟是北宫义的客人嘛。当然大家都还不知道北宫世家与通天帮以及唐门的关系。其实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光明磊落”的北宫义会暗中会有如此的势力呢?
大家在等北宫义发话,北宫义阴沉地说道:“昨日唐欠谷丧命,前日四虎堂又被人血洗。”
下面又是一阵骚动。
北宫义又道:“这凶手着实心狠手辣,相信各位早已义愤填膺。”
下面是一片呼声,显然大家早已准备严惩凶手了。
北宫义环视一圈,突然目光死死盯在南宫雨身上,狠声说道:“世侄,你说是吗?”
南宫雨的手缓缓握住那柄刀,道了一声“是”。
“那么世侄认为这凶手是谁呢?”
“四虎堂四虎是我杀的!”
众人一阵惊呼。
“今天不说明原因,你自然知道后果如何。”北宫义现在有些吃惊,面前的这个青年的冷静着实让人佩服。
“因为四虎抓了南宫莲!”
人群中有人叫道:“谁能证明,谁能给你证明?”即使有人可以证明,又有谁愿意因此得罪北宫世家呢?更何况当时确实无人在场呀。大堂里一片寂静,北宫义训练有素的贴身卫士已把好了各个关口,刀似乎马上就要出鞘,南宫雨想杀出一条血路似乎已不太可能。
这时,只见一人缓缓走到众人的面前高声说道:“我可证明是四虎先抓走南宫莲的,南宫雨确实是为救人而不得已才出手的。当时我正在赶去四虎堂收钱,但已晚了一步。”
众人一片哗然,无数目光向这位挺身而出的人头来。当人们看清这人后又是一片哗然。因为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北宫世家的大公子——北宫才宽。只见北宫才宽挺胸正色道:“在下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北宫义似乎很吃了一惊,随即说道:“既然如此,我确实冤枉了南宫公子,四虎之事就罢了吧!还望南宫公子回头与你父好好解释一番。就说我北宫义家教不严,失礼了!”北宫义说着这番话群用眼睛狠狠瞪着北宫俊恕。北宫俊恕早已面如土色,谁都知道四虎是北宫俊恕的亲信,这四人还没胆子劫南宫莲。
北宫义接着又说道:“唐欠谷的死法与欧阳今贝如出一辄,看来又是雨魔所为,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老爷子说的对!这两年雨魔无恶不作,是到了整个武林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了。”
“对!这雨魔还有手下的一群杀手心狠手辣,简直就和昔日的魔教一般无二。”
“没准就是魔教余孽!”
“好!不如这次回去,大家广连各路朋友,将来就等北宫老爷子一声令下,定要这魔头死无葬身之地!”
北宫义满意地点点头,郎声道:“不如今日大家歃血为盟,将来遇上雨魔也好有个照应,不知大家意如何?”
“好!”
“同意!”
“一切听北宫老爷子的安排!”
于是各路英豪歃血为盟,共讨雨魔,当然这盟主自然是北宫义了。因为他公正,无私心,一点不阴险,一点不狡诈,一点也没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十
北宫世家外百亩密林之内,树深林密。
“谢谢北宫公子为我做证,南宫雨欠你一个人情。“
“南宫贤弟哪里的话来!在下不过是说了几句老实话而已。“
“那晚的黑衣人恐怕也是阁下吧!“
“南宫贤弟果然好眼力!”
“不知北宫公子这次如此神秘地约我来所为何顾?”
“南宫贤弟,今日是否已向家父告辞了?”
“不错。”
“那好,素闻南宫雨人如其刀,恩怨分明,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条汉子,不知在下说得对否?”
“有什么事,请说。我不会欠你人情。“
“快人快语。“
“杀谁?“
“上官青冥,上官冥青两兄弟。”
“无常二魔?”
“没错。”
“先引我杀了四虎,如今再除掉二魔,北宫俊恕的羽翼看来已被除得差不多了。”
“这个……”
“好,我答应你。”
两日后,深夜,北宫城外羊肠小路,月黑风高。
上官青冥,上官冥青,孪生兄弟。
经历:出道十三年来,杀人无数,被杀者中著名有黄河大侠珂镇南,中原三狮李氏兄弟,武当护山九剑中的第四,五,八几位剑客,江南芙蓉岭的梅花刀客,通天帮的前任帮主即欧阳今贝之前的帮主赵金(由此北宫世家秘密接管通天帮)
南宫雨在这里整整等了一个晚上,夜静静的,让南宫雨的心平静了许多,他真想回家,但又不知道家在何方,不知怎的耳边总是响起南宫萍的那首《忆江南》的小曲,但一想到秋后,一想到以后,南宫雨的心就感到一阵的刺痛。我就应该孤独吗?南宫雨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其实恶战之前是不应该想这些的,但这才是真实的南宫雨。
上官兄弟又高又瘦,面白如纸,在夜里看来就像勾魂的野鬼。但这回他们看到一个年轻人呆呆地站在路上,呆呆地望着他们,也有些吃惊,但他们的眼光落到那青年的那把刀上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们兄弟平日傲气凌云,又怎么会把这个木头般的青年放在眼里呢?
“小子,想死?”
“想,想得要命!”
“有人雇你杀我们?”
“没有。”
“是你自己要来的?”
“是。”
上官兄弟不说话了,他们的心狠手辣早已闻名江湖,决不会放过任何的一个对手,于是两人突然攻来,原来刚才那段话不过是用来分散对手的心神。
如今他们出手了,当然用的是骨剑,白森森的,就像他们的脸色,眼看骨剑就要刺穿南宫雨的喉咙了。南宫雨仍呆呆地站在那,仿佛忘了眼前的事情,可就当这两把剑将要刺中他时,南宫雨的眼睛突然一亮,紧接着便是一股冲天的杀气从这一对眼中迅速蔓延至全身。杀气冲天,寒意逼人。当然在这浓浓的杀气中仍无法掩盖那淡淡的哀愁。
当看到这种眼神时,上官兄弟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他们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
但是他们想变招已有些晚了。但纵然晚了,这两剑仍是剑中的上品,能躲过去的人已不多了。但面前的人是南宫雨,就意味着这两剑是败招,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出剑之人在出剑之前未想到对手是南宫雨。
于是和往常一样,南宫雨又赢了,一柄骨剑在他肩上三寸刺过,另一柄在其头顶一寸掠过,而南宫雨的刀却准确地从无常二魔的喉咙划过。
上官兄弟俩到死也不明白自己纵横江湖十几年,怎么会一招就败在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手上,所以上官兄弟死不瞑目。
南宫雨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杀人后他都躲不开对方喷出的鲜血。这次也不例外。
南宫雨感到很恶心,很疲倦。每次杀人后,他总是一天都吃不下任何东西。
走吧,回南宫世家吧!正好可以顺着这条路回世家。当快走到路的尽头时,又是一个蒙面人。
十一
南宫雨知道今天不得不再多杀一个人了,虽然他已很疲倦,这便是江湖中的道理,因为你是杀手,就必须学会灭口。
“你与北宫世家作对?”蒙面人把声音压得使人无法辨别他的身份。
“我不想与任何人作对。”
“听说你的刀很快?”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没人告诉过我。”
“好!以后也不会有人告诉你了,因为,没人再会提起你。”
“那很好,但为什么?”
“因为南宫雨已死!”
“死”字未说完,这蒙面人突然一剑刺来,南宫雨竟未看出他是如何拔出剑的。
这人的武功如同他的人一样华贵至极,无懈可击。南宫雨竟一时无法拔刀。此人的剑光围绕着南宫雨,每一道光都是致命的一击。
南宫雨终于明白,这个蒙面人确实很聪明,他在迫使自己无法拔到,这样自己的快刀就没有了作用。南宫雨突然笑了笑——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的刀本就无鞘,又何必拔刀呢?
还记得南宫雨的刀吗?一柄用白布裹住刀身的利刃。
于是南宫雨看准那一剑横扫过来时,便顺势把刀也横扫过去。只要南宫雨能把握住这个火候,正好利刃对刀刃,于是南宫雨的刀亮了出来。
还未等蒙面人换招,南宫雨的刀就已顺势横扫过去了。当然蒙面人的剑也横扫过来了。
蒙面人的剑在南宫雨的颈前骤然而听,并随之掉落在地,紧接着一片血雾喷了过来,溅得南宫雨浑身都是,蒙面人的头颅飞出很远,甚至却还立着。
因为南宫雨的刀要比他快。
南宫雨缓缓走了过去,把蒙面人头上的黑巾摘去,身子不由一震,北宫俊恕!
虽然出来之前他怀疑此人很可能是北宫俊恕,但当事实印证了他的想法时他还是觉得吃惊。
这时对面慢慢走来一个人,牵着一匹马,全身乌黑,一眼便知是匹宝马。但这个人却与这马有些不配,马是马中之龙,人却平常的很,四四方方的连,仿佛一个淳朴的农民。
南宫雨站起身来,冲着那人摇了摇头。
“怎么了贤弟?不愿意见到愚兄?”
“北宫才宽,你果子是个有心急的人。”南宫雨一边说一边把刀上的血迹擦干。
“贤弟过奖,没想到贤弟的刀如此之快,竟只用了两刀,就完事了。”北宫才宽脸上又溢上了“憨厚”的笑容,说着把马栓在了一棵树上。
“北宫俊恕的武功应高于你,才气也高于你,连长相都好过你。难怪也应死得比你早!”
“没办法,有些人本就应如此。”
“不知是何事呀!”
“让我也有你这一连的忠厚!”
“贤弟生愚兄气了?”
“人是我杀的,我又为何要生你的气?”
“好!要的就是贤弟这句有血性的话!”
“你现在应让我赶快离开,再布置下一步的事吧!眼看就要下雨了,你可以把这一切布置得很好,再把凶手推到另一个人身上,比如雨魔……”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我正有此意。故而特为贤弟备上汗血宝马一匹,保贤弟与此事毫无关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后还望贤弟多多照应!”
南宫雨牵过马来,跃身上马,冷冷地道:“青山常改,绿水竟腐。仁兄下次小心吧!你这样的朋友,我最想杀!”
说完便一阵烟般地消失在黑幕之中。
北宫才宽的笑容依旧。他缓缓走向北宫世家,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这件事“老老实实”地告诉老爷子。
第二天,北宫义发出告示,号令世家亲朋共讨雨魔,赏金万两。北宫才宽亲自为其弟抬棺,一时传为武林佳话!
那天的雨真大……
江南,南宫世家。
南宫莲早已回家。当然受到南宫仁的一顿训斥,但南宫莲并不担心,因为父亲从来不会真生自己气的。
南宫莲,南宫萍两姐妹重聚,欢喜自不必说。
这日,后花园,清水亭。
南宫莲,南宫萍坐在亭中,各想各的心事。
“烦死了!萍妹!你倒是也说说话,就知道瞅着水草发呆!”
“姐!你心里很烦吗?”
“少装蒜!马上就是立秋,秋后人家就提亲,名年就卷铺盖走人。你心里好受?”
“我……我……”
“我——我什么?你的心思我会不懂,每天给雨哥水草换水的是谁?每天在这等来等去的是谁?每天唉声叹气的是谁?”
“姐——”南宫萍脸红了。近日她颇有些消瘦,更是梨花弱柳,果见尤怜。此时眼中早已泪光点点。
南宫莲一见妹妹如此,心中亦是不好受。于是,强颜笑道:“雨哥自给北宫义那老头祝完寿,已有一月多未见人影了。不知又让爹派到那里去受苦了,咱那蓬大哥却乐得在家清闲!”
“姐,你别这样,蓬哥也有任务的,不过……”
南宫萍红着脸又低下了头。
“萍妹,时候不早了,再不走,田家的那位公子又该来绕着咱们转了。”
“姐,我真有些烦,其实田公子对咱们很好,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此人有些东西让人生厌。”
“好!我家萍妹终于也敢品头论足了!对!你说的对!这田子青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自贺寿之后,田子青便顺路住在南宫世家,与南宫仁竟形如父子,所以“江南二美”才有此言。
南宫姐妹正要起身,田子青已款款而来,当面便是一礼:“两位妹子可要回屋?”
南宫莲把头轻轻一转,冷冷地道:“萍妹身子弱,早该回屋了!”说着便拉着南宫萍要走。
“两位走掉也可,不过我这好消息——哎,不说也罢!”说着便走。
“你说!别只露一半!”南宫莲高声道,南宫萍却已走到园门口,她一直都在躲着田子青。她恨别人把这田子青当成自己的未婚夫,本来就无婚约,只不过是父亲晚饭是的一句话就能当真吗?
“南宫雨明天就应该回来!”田子青说着话,眼睛却死死盯着南宫萍的脸,他想自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果然南宫萍脸上一阵微红,嘴角微微上翘,一丝醉人的微笑缓缓爬上脸颊,但同时却快步走出花园。南宫莲却早已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花园里只剩田字青一人,他的眼中竟也结了冰!
第二天,南宫雨在南宫仁书房一直呆到下午。
出来后,便回房用买来的药材为南宫萍调制无尘露,这是他在大漠中从一具僵尸身上得到的药方。除江湖上为数不多的一两个医药世家外,无人知晓。他知道南宫萍在等他。
刚刚调好,南宫莲便一纵而来,“哎!木头!回来也不知打招呼!”
“莲妹,坐吧!”南宫雨说着盛起了一小碗无尘露。
“又不说话!怎么一回家你就成哑巴了呢?”南宫莲噘起小嘴,样子着实可人。
“我先离开一会儿……”说着南宫雨人已到了屋外,他不知道南宫莲的眼里早就是一片朦胧,其实她什么都明白,所以才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啊!
南宫萍远远见到南宫雨缓缓走来,仍是往日的时间,仍是往日的神情,还是一碗带着苦味的无尘露。
南宫萍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心里砰砰地跳,脸上却带着温柔幸福的笑。眼睛柔柔地看着南宫雨。
南宫雨的目光更加明亮,他感到自己的心仿佛悬了起来,这种既兴奋又快乐的感觉,是他回来的动力,不管这里会带给他什么,他都不在乎了。
默默地坐下,默默地喝着苦涩的药水,默默地对望,默默地微笑。
此时无声,晓来雨过,一池萍碎。
世间情事,莫过如此。
两人知道这样有些不合适,但谁也不再避讳。是这次分别的时间太久?还是已预感到上天要作弄凡人?是彼此都已疲倦俗事?还是已体味到暴雨前的水气 ?……
于是两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了一起。
南宫萍满面红霞,娇艳照人;南宫雨红云一掠,英气凌云。
但造化弄人,他们不晓得,园外在三个不同的位置竟有三双眼睛也在默默地盯着他们。一双是南宫莲的泪眼;一双是田子青的冰目;一双是南宫蓬的火目。
十三
南宫雨回到江南的第十天,北宫世家的卧底回报,北宫义准备召开英雄大会,结全武林之力,共除雨魔。
南宫蓬呆了一个时辰。
田子青呆了一个半时辰。
第二天,南宫仁召集世家上下。大厅之内全是世家之中有地位的精英。
南宫仁冲着在坐的众人点了点头,眼中仍旧放着那种不可琢磨的光,给人无形的压力。
“各位多年来随老夫征战南北,出生入死,在下感激不尽。本想安渡余生,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雨魔在江湖中为害近三载,武林中人无不怨声载道。所以只好再战江湖。”南宫仁又是一顿,他很习惯如此。因为他无懈可击。众人也知道下面的话便是各人的任务了。
“南宫雨听令。”
“义父!”
“前往苗疆,联络苗人党。回来顺路赴江西田门,以结亲谊。”
“遵命!”
“南宫蓬,田子青听令。”
“在!”
“前往北宫世家联络,共商大计,沿途收罗大小帮派英雄。拨银票五十万两备用。世家四大护院,十三鹰,以及江北势力皆由你调度。一定要把整个江北团结起来,但凡事均应多听听北宫义之意见!”
“遵命。”
“幽冥山庄庄主。”
“老爷子!”
“你庄眼线江湖第一,回去后注意各方动静,尤其应把今日世家大会的内容宣告江湖,不得有误。”
“是!”
“茂祥号老板听令!”
“老爷子!”
“通天帮自欧阳今贝丧命后四分五裂,你号为江南第一钱庄,尽快收入通天帮银钱。最终并通天帮入茂祥号,使江南江北钱庄一统,以备日后铲除魔教所用!”
“遵命。”
“再过几日我将亲自赴江北拜访北宫兄长,家中大事托于三眼郎中华二先生和金算盘赵先生。至于其他琐事,南宫八刃你们八位就多费心了。好!我也说累了,大家回去休息吧!”南宫仁又闭上了眼睛,又是一位慈祥的老人。
但大家走时却都心事重重。
傍晚,后花园,清水亭。
南宫萍仍在等南宫雨,南宫雨来了。两人仿佛都已离不开对方。而且比以前更欢乐。因为南宫仁几天前曾单独对二人说过,这件事过后,将考虑二人的混事,而把南宫莲许给田子青。当然这还只是两人的秘密而已。
“雨哥,听说你又要出门?”南宫萍眼中红红的。
“萍儿,答应我一件事,这是我第一次求人。”南宫雨眼睛闪着光华,虽然里面仍有寒气,忧郁,哀愁,但南宫萍却扫去了其中的孤独。所以南宫雨这些年来眼中头一次有了幸福的影子。
“雨哥,你说吧!我一定答应你。”
“好!你答应我,一定永远相信我。一定永远好好保护自己。”南宫雨说着眼中竟充满着泪水。
南宫萍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些,但仍使劲点了点头道:“雨哥,我答应你!永远相信你,永远好好保护自己。”
两只手紧紧握到了一起,很久,很久……
当晚南宫雨秘密潜出世家,正要出城,忽听背后有人轻轻说道:“木头!你为何不和我打个招呼?”
南宫雨心头一紧,转过身来,只见南宫莲泪流满面木然站在自己身后。
南宫雨心头也是一阵谦意。于是说道:“莲妹,对不起,我确有急事,现在向你道别不知晚不晚。”
只见南宫莲却转身纵入黑暗中,同时飘来她凄凄的话语“雨哥,我也永远相信你!”
南宫雨愣了许久才又纵身出城。
最近一段时间,北宫才宽总觉得很舒服。自从北宫俊恕死后,北宫义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头脑似乎也不如以前灵活了,所以北宫世家上下事务全由北宫才宽一人打理,北宫才宽成了真正的少主。
人们很佩服这么一位忠厚,老实,待人平易的少主,北宫才宽深得人心。
所以今晚他在世家外又风流快活后,必须在天亮前赶回世家,真麻烦,本来时间就紧,又赶上下大雨,不,是烟雨。
只有那条羊肠小路是捷径了,不过,北宫才宽一直有些忌讳这条路,总觉得自己弟弟的尸体仍在这条路上等着他。所以不到不得以他不会走这条路的。
北宫才宽后悔没带几名随从,在这无月的雨夜,自己在这样一条路上走,心里着实有些害怕。
闪电一个接着一个,照得路上一阵明一阵暗。
在小路的中间,就木立着一个黑衣人,头上也是黑色的头罩,右手里握着一柄和的发乌的剑没有一丝光亮,全身唯一有光亮的地方便是那一双眼睛,深邃,明亮,冷冰冰,杀气四溢……
雨魔再现!
北宫才宽竟被生生地吓住,不知动弹。他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哆嗦,谁会想到平日被人奉为英雄的北宫才宽竟是这样的孬种?!
“雨……魔?你若北宫世家的产业……”
“我只要人命,不要产业。”声音冷冷冰冰仿佛盖着一层霜。
“你是——”北宫才宽话未说完就只见面前一道剑的乌光闪过……
雨魔木立许久,收剑,转身。但又马上站住。
因为前面有一人长身玉立,手里稳稳撑着一把油伞在冲他微笑。
是撑伞人!那个杀死唐欠谷的神秘撑伞人!
“雨魔,果然好身手,手也很利落,不留情,够狠!”
“公子过奖了,上面还有什么吩咐?”
“如今已是秋后,连朝廷问斩都拖不过秋后,所以北宫世家一战迫在眉睫。”
“时间,人手,步骤?“
“雨魔不愧是一员悍将,果然没什么废话,这信里有相信的布置。记住要放入水中,字迹才现,还要快看呦,不然这纸在水中一会儿就会化喽!”
“放心,我又不是头一次看这种信了!”
说完,雨魔转身掠入黑暗之中。
撑伞人冲着雨魔远去的方向仍在微笑,但眼中的杀气却越来越重……
这几日是连雨天,每日阴沉沉的,一阵秋雨一成凉,北宫义已感到深深的寒意了。
北宫才宽的死又重重打击了这个老人。
他开始有些后悔,本来守着这份产业可以生活地很好,到自己却要一统江湖。暗中吞并通天帮,外联蜀中唐门,原来的打算是明年便向南宫世家开刀的,可如今竟……雨魔不除,什么计划都得落空。
他又平生第一次害怕,因为世家内有地位的高手有八成都被自己派往各地联络英雄大会的事去了。为了显示北宫世家对各路英雄的重视,也为了借机收罗新的势力,所以才派这批人去的。可现在北宫义感到自己的做法很愚蠢,以前认为的两成的高手便可以确保世家的安全是多么得幼稚。要知道雨魔若要灭掉一处地方,手下总会召集一大批亡命的高手,这些人多是些江湖中恶贯满盈的杀手,强盗,歹徒。所以他们出手向来恶毒,并且很难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因为这些人把自己的命也看得不值钱,一旦被抓,全部自尽,真是骇人听闻!
今日,田子青,南宫蓬到达北宫世家。北宫义很满意,觉得南宫世家很够朋友。自己或许不应把南宫世家当成仇敌。
田子青,南宫蓬告辞之后。北宫义又把世家中的卫士重新布置了一遍,便回房休息了。那一晚雷电大作,北宫义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雨小了许多,但还是淅淅沥沥下了个不停,真像江南的烟雨……
北宫义这天起得很晚,很奇怪的是每日下人都会把早茶摆好的,但今天却没有。走出书房,外面出奇的静,这种静使已届花甲的北宫义又感到不安。
突然跟随自己二十多年的老管家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八九位亲信高手。
“老爷,全完了!”老管家泣不成声。
“来福,昨天我不是叫你去提银子了吗?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早?”
“老爷,咱们的钱被通天帮销了!听说通天帮已并入茂祥号了!还有……”
“啊!……”北宫义一声惊呼,浑身变是一震。
“还有,老爷,今早我们回世家发现世家上上下下无一活口,全部毒发身亡,是唐门的一点红,全死在一点红上了,世家里处处都是毒,吃的,喝的全是毒。我们还以为老爷您已经——”
“啊!”北宫义又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完了,全完了。但为何唐门要向自己下手呢?
“老爷!”老管家扶住北宫义,泪如雨下,他看着北宫世家一步步登峰造极,又看着北宫世家顷刻瓦解,心中怎能不哀。那七八位亲信也是一个个泪光点点。
突然,门外又跑进一个血人,浑身上下不知被砍了多少刀,进门只呼了一声“雨魔”,便已气绝。
这人是老管家布置在外边放风的,看来这位高手带的几十个兄弟已挡不住雨魔的那一帮人了。世家外围已惨叫连天了。
“老爷,先避一避吧!我们为您断后!”老管家拔出钢刀,与几位亲信一下子跪在北宫义面前。
北宫义老泪纵横,转身进入密道,这密道是为今天而建的,早在许多年前北宫义就感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竟使他一下子崩溃了,北宫义顺密道逃出世家。
雨魔一干人等血洗北宫世家,那一日烟雨蒙蒙……
密道的出口是一处悬崖,这处崖有个奇怪的名字叫“莫回头”。
从这道崖可以很快下山,出城,但就是“莫回头”。因为此处悬崖的另一面是无底深渊。没有路了。
北宫义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那股锐气不见了。边成了一个只想逃命的老人,在这烟雨蒙蒙的日子,只剩顾伶一人。
但他又马上愣在原地,因为一个全身黑衣,头罩黑巾的人正在下崖的路上木然而立,右手中是那把乌黑的箭,没有一点光亮。双目明亮,深邃,冷冷冰冰。
雨魔!
北宫义轻轻叹了口气,仿佛一条鱼网中认命的鱼,他缓缓走到雨魔跟前,竟凄凉地笑了笑,然后道:“久仰、久仰,今日老夫输得心服口服。此处名叫‘莫回头’,就像一个人在一条路上走呀走,突然有一天不想走了,再想回头也不行了!”
“前辈好像老了许多。”
“老了,所以我也不想逃了,但我却想临死前弄个明白,近三年来雨魔你横扫江湖,如今连老夫的北宫世家也形将灭亡。但就凭你如此年轻,你绝对不可能办成这些事,就连你手下那些亡命徒你就找不齐,所以老夫猜想阁下一定也是为人所用。”
“前辈……”
“不要说什么前辈了,如今江湖象阁下这样尊重对手之人却已不多。所以老夫临死前着是实想为你鸣个不平,阁下一定是为别人在卖命,传说中的魔教之主也不过是在替别人卖命而已,他的手下都是那幕后之人提供的吧!”
“前辈果然心思滇密。”
“而如今江湖能有这么大手笔的势力却也不多,所以今日之雨也淋醒了老夫,老夫终于明白自己真是愚到极点。自己一心想积聚力量,明年扫平南宫世家,不想南宫世家却早已下手,你说对吗?南宫雨!”
雨魔身体猛地一震,不,应是南宫雨猛地一震才对。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说破自己的身份,那感觉就仿佛是一个凶手一下子被人当场抓住。于是南宫雨缓缓摘下头罩,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痛苦。
“前辈果然好眼力!”
“南宫雨贤侄,老夫最后想对你说,你是个好孩子,今日之事后,快些远走高飞!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别信任任何人,你义父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他的眼力心思何止十倍于我?怕就怕你这不谙世事的小伙子最后成了替罪羔羊。也难为你如此年纪便要负担如此重担,你一定有过十分痛苦的经历,内心一定也一直十分痛苦,别信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就是江湖,关键的还是你自己。如果你也自信还有明天的话,那么我希望你明天不在江湖!”
“前辈!”南宫雨深深的一跪。“前辈两子皆丧我手,南宫雨对不起前辈!“
“罢了,罢了,我不怪你。哈哈……‘耳边凄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北宫义仰天长啸,放声而歌,声音悲凉。突然手中刀光一闪,自刎耳亡。一代枭雄饮恨江湖。
雨更大了,打得地面一阵雨雾,如烟似梦。
南宫雨呆呆地站在雨中,仿佛刚才死去的是自己的一位知己,“南宫雨就是雨魔!”南宫雨仰起脸高声狂叫。二十几年的折磨,换来的就是近三年的杀戮。南宫雨真希望今天的雨能把自己冲得无影无踪。北宫义临死前的话仍然在耳边萦绕,其实南宫雨心里早就明白这些话,他知道自己也正走上一条不归路。如果真有什么使南宫雨仍不能离开的话,那便是后花园那位白衣女子,那个真正理解自己的女人,那个肯为自己歌唱一生的女人,那个如水般的佳人——南宫萍。南宫雨如今想好了,此战回去,一定带上萍儿远走高飞。
正在这是,从上崖的路上远远跑来一人,踉踉跄跄,极为狼狈,看来一定是被人追杀慌不择路走到这里。
南宫雨站起身来,在雨中定睛一看,这个血流满身之人竟是南宫蓬!
南宫蓬一见南宫雨身子着实一震而后倒在地上,想是流血过多,受伤过重,所以实在支撑不住。
南宫雨赶紧过去,扶起他。只见南宫蓬脸色苍白,胸前数道剑痕,每剑皆已伤到内脏。看来对手完全有把握一剑杀死南宫蓬的,但为什么却让其跑到这里来?难道有意把南宫蓬追到这里的?
这时南宫蓬显已支撑不住了,他的眼中充满怨恨,嘴里只狠狠挤出三个字“田—子—青”。
这场大雨不知要持续到什么,自天而降的雨丝织成一片巨大的雨幕,为江湖摆好了一座舞台,然而舞台上的演员却累了。
南宫雨累了,他放下南宫蓬的尸体。望着北宫义的尸体,突然感到身心俱惫。他想尽快离开这里,因为他感到这个阴谋似乎才刚刚启动!
可是……
南宫雨走不了了。
不知何时下山崖的路上已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似有上百人。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五十岁左右,衣着整洁,一双眼睛正放着那一贯的让人琢摸不透的光,让人感到他是无懈可击的。但现在这双眼中又上演了惊讶,仇恨的光彩。
南宫仁!
在南宫仁两边是两位绝代佳人,一位一身红装,一位一身白服,正是南宫莲,南宫萍!
紧跟在南宫仁背后的那人正用得意的眼睛向这边望来,仍是充满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幅完美的作品。
田子青!
在往后便是大江南北有地位有势力的英雄,君子,甚至还有少林、武当的得道高人。但无一例外地向这里怒目而视,个个都恨不得要过来拼命。
南宫雨明白了,义父联络好各面人物,终于等到自己任务完成后,“及时”赶到现场,这样自己便说不清了。北宫世家毕竟很受舞林敬仰,血洗北宫世家的罪名谁也担不起。所以只有把一切都推到雨魔身上了。之所以今日来者个个是江湖响亮人物,便是要整个武林无话可说,不得不信,让天下人全知道,全相信,南宫雨是魔头干了近三年恶事。南宫仁率侠义之士来救北宫义,可惜晚了一步,但还是包围了这个魔头,大义灭亲,主持正义,为北宫世家报了仇。于是南宫世家自然吞并北宫世家,一统江湖。
至于南宫蓬的死,那不过是田子青的积怨而已,为了让南宫蓬南宫萍对南宫雨彻底地死心,必须让他们相信南宫雨杀死了他们的亲哥哥。并且也使南宫仁后继无人,这样将来娶了南宫姐妹后,南宫世家便是他的了,好一个一箭双雕!
南宫雨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于是仰天狂笑,久久不息!
“没想到呀,知人知面不知心,雨魔意是南宫雨”
“怪不得要专挑下雨天动手呢?何着这是魔性!”
“这小子看来魔性又发作了,看他那副样子!”
“多亏南宫老爷子神机妙算,不然这魔头得危害武林到何时呀!”
“杀了他!”
“对!”
“宰了这小子!”
一片激情之声不觉于耳。
南宫仁微微看了看大家,于是上前一步高声说道:“各位武林同道,在下南宫仁活了半辈子了,今日却是最伤心,没想到我养大的义子竟如此禽兽不如!所以今天当着全武林的面,我宣布与南宫雨断绝父子关系,并将其逐出南宫世家。今日,老夫要亲手为武林除掉这个祸患!”
众人一片欢呼,喝采。
南宫雨却听不到,他只能听到雨声,烟雨的声音,真好听,就像很久以前一个女人的嗓音。
可这时这个女人的眼中竟充满惊讶,仇恨。这个女人竟也拔出了剑。她姐姐也拔出了剑,不知在冲自己说什么,好像在骂自己没良心。
南宫雨眼睛直直地望着南宫萍,耳边萦绕着一句话“雨哥,我答应你,永远相信你,永远好好保护自己。”南宫萍眼中的晶莹是泪水吗?萍儿,你真的恨我?真的不信我?
南宫雨呆呆地站在那儿,仿佛眼前这些人与己无关。
南宫萍呆呆地站在那儿,心都碎了,她怎么忘了自己的誓言,但眼前的事实又使人不得不信。
南宫莲呆呆地站在那儿,也住了口,她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又不能不信。
南宫仁却未呆,他大步走上前,大声喊到:“雨儿,莫怪南宫仁不留情,你实是恶贯满盈!”说着便是一刀,又准又狠,恨不得一下子置南宫雨于死地。
南宫雨突然狂叫一声,声震八方,眼中杀气四溢,仿佛疯子一般,挥剑向南宫雨攻来,根本不顾自己安危。
一将舍命,万夫不敌。
更何况是南宫雨这头痛苦,委屈了二十多年的狼!狼是孤独的,也是痛苦的,人们把同情全给了羊,却不知狼的苦衷。人可以用各种卑鄙的手段大批大批宰杀羊,却又对狼为生存而吃掉的羊大撒眼泪。可耻啊!可耻!
于是南宫仁竟处于了劣势,南宫雨的右手剑果然比左手刀还快。
突然破一个巨闪,在这惨白的光中,南宫雨避开南宫仁的一刀后,一剑向南宫仁胸口刺去,南宫仁吓得不知所措,显是已躲不开了。
就正这时,一道白影一掠而来,挡在南宫仁身前,并且宝剑指向南宫雨。
南宫萍!
南宫雨已经全力扑来,再变招已来不及了。如果要躲开南宫萍的剑,势必来不及把自己的剑撤回,要么自己死,要么是南宫萍。
电闪之后,一声巨雷,仿佛苍天痛苦的一吼……
南宫雨静静地站在那儿,嘴上带着微笑,一柄光华夺目的宝剑从他的前胸辞入,剑光在后背穿出。而南宫雨自己的剑已被他抛到身边。
南宫萍出手后便后悔,但这是从小练成的救人剑招完全出于自然,当然千钧一发,来不及想别的了。
可南宫雨却来的及!他的眼中的杀气没了,换之以前所未有的孤独,痛苦与委屈,仿佛一个受尽欺负而回家的孩子,又仿佛一只受尽伤痛的狼。如果说在这双明亮的眼睛中还能读出些什么,那便是绝望,一种对自己,对别人,对天,对地,对一切的绝望。
南宫萍能读懂,她缓缓松开了手,木然站在那儿,盯着南宫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掉了下来,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
南宫仁惊魂未定,赶紧拉起南宫萍躲开十步之遥才战住。
其他人也似乎被眼前一幕所惊呆,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半天,南宫雨才提上一口气。但浑身已开始颤抖,他仍在望着南宫萍。嘴里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以至于把嘴唇全都咬破。
南宫莲早惊得昏死过去,现在南海派的神医正在喂她六神丸。
田子青缓缓走来高声说道:“雨魔已跑不掉了,大家可以一起上前为武林除害了!”
除了几位个别的好汉外,其余人各亮兵刃开始向南宫雨一步步逼来。手刃雨魔毕竟是一件很风光的事。
南宫雨突然狂笑起来,口里还不住喷血,样子着实可怕,竟把众人全部吓得停住脚步。
南宫雨缓缓退到悬崖之上,下面是万丈深渊,已无后路了。于是南宫雨站住,眼睛仍盯着南宫萍,南宫萍真想跑过去,但无奈南宫仁死死抓住她不放手。
南宫雨缓缓摇了摇头,一把抓住剑柄,竟生生把这剑拔了出来,顿时伤口血喷如柱,众人开始向后退了。南宫雨顺手折断了这柄宝剑机,转身面向深渊。
“雨哥!不要……”南宫萍再也忍不住了,怎奈“慈父”的鹰爪手的功夫着实厉害。
“江南好——,风景……咳咳……旧曾谙——日出……红花红胜似火——,春—春来江水……绿如蓝,能…能不忆——江——南——”南宫雨突然吟了一首诗,眼中随之生气全无,便一头跳入万丈深渊……
“雨哥!”南宫萍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昏死过去。
众人木立在崖头,不知是喜是悲。
这日的雨大的下人,地面的水雾击起很高,幕天席地的雨雾遮住了天遮住了地,天地之间一片烟雨蒙蒙,雨极小可称烟雨,雨极大也是烟雨,烟雨是雨中的极品,烟雨如烟,烟雨似梦……
南宫萍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北宫世家一片狼藉。南宫仁被大家推举着,“不得以”才接手了北宫世家,至此南北一统,武林归一,南宫仁终成霸业。
几日后,南宫仁一行人等回到南宫世家,江北那边留下心腹人打理。连南宫仁也遏止不住这份狂喜,虽然有时他也在为南宫蓬可惜,这小子从小就与南宫雨过不去,最后还是沉不住气,要去寻仇,终于命丧于此。但这与一统江湖的成就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所以如今的南宫仁却显得年轻了许多。
田子青已成南宫仁的义子,为了显出对世家的体贴,他主动把所谓的婚期拖至后年。南宫仁很满意,认为如今世家立足未稳,正需大行巩固,田子青真不愧是自己的心腹,所以有答应把南宫莲南宫萍姐妹都嫁给这位乘龙快婿。
下雨的季节过去了,冬季的江南也有雨,但只是雾蒙蒙的,分不清是烟是雾还是雨。南宫萍一直病着,自从那次在“莫回头”吐血之后,便落下病来,时好时坏,更加柔弱了。但她心里却病得更重,常常半夜喊着南宫雨的名字醒来。于是孤灯下,披衣垂泪到天明,“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棉冷”,此情可待,当是枉然,伊人独憔悴。她如今看着南宫世家的巨大变化,看着父亲与田子青等人的所为,真是对当日崖头一战十分怀疑,但她不敢去相信这一切,因为她不愿意相信在自己信中无限崇高的父亲是那种小人。田子青对她的好,南宫萍只有感激,她想这位田公子确实很体贴,对自己真的很好,但南宫萍的心早已死了,随着南宫雨一起跳下深渊。
南宫莲又出走了,听说这次还偷偷进了南宫仁的密室,偷了东西。南宫萍不知为何父亲会发那么大的火,要在全武林通缉自己的亲生女儿,竟说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种话来。
其实南宫萍也一直想离开世家,她已打算好,过完这个年便悄悄离开。毕竟以南宫萍的柔和是不想在过节时让父亲很孤单的。
转眼便是大年夜,年夜饭后,南宫萍回房休息。这时田子青微笑着走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水。他把晚轻轻放在桌上,轻轻对南宫萍说道:“萍妹,这碗补品可能你很熟悉,它叫无尘露,是我费了很大劲才得到的配方,这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喝了吧,深夜时还要去爹房中请安,我怕你过度劳累。”“无尘露”!一听到这个名字,南宫萍身子一震,随后便呆呆地出神,仿佛忘了田子青就在身边,眼中又是充满泪水。当日南宫雨和自己的欢乐又一幕幕映入脑海。
田子青眼中迅速掠过一片杀机,但又马上换上一贯的微笑和可亲,说道:“萍妹,这碗你一定记住要趁热服下,一定呦!”说完转身而出。
南宫萍呆了半天,才缓缓端起这碗,未动口,泪先滴落碗中。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这“无尘露”中竟有一股异香。于是几幕往事又闪电般掠过脑际。
“雨哥。为何这无尘露这样口苦,萍儿真不愿喝,连气味都这样苦!”
“萍儿,良药苦口呀!不过若是你能在无尘露中闻到异香,那可不妙喽!”
“为何不妙呀?”
“因为我在无尘露中放了迷香。”
“那我倒情愿被你迷倒!”
迷香!南宫萍浑身不由一冷!一种不详的预感占据了她的心。于是她悄悄把这碗“上好补品”倒掉,接着倒在床上,装作被迷倒的样子。
“田少主!全已准备好了,就等您下令了!”是金算盘赵先生的声音。
“好,我马上就去南宫仁那儿。”田子青声音中有说不出的寒意。
“公子还想看看小姐吗?”
“早让她自己把自己迷倒了,我要让她在今日事后也死心塌地跟着我。”
“公子怎知那一碗药水小姐一定非喝不可?”
“因为她是个贱人!”田子青的声音中充满恶毒,使南宫萍感到冷入骨髓。
果然田子青与赵先生进屋后,田子青试了试南宫萍,便满意地走了出去。
估计他们已到南宫仁书房后,南宫萍才悄悄起身施展轻功来到父亲书房外,悄悄杂皑皑屋外回廊上隐住身形,一点声音也没有。南宫萍的轻功在江湖上很有名,因为南宫仁看南宫萍身体弱,又是一女儿家,所以有心让其苦练轻盈的武功。所以那日南宫萍才能一下子就掠到南宫仁的身前。
南宫萍在这里可以清楚地听到屋中发生的一切……
“田子青!你给老夫做了什么!”南宫仁怒不可遏,但声音中却底气不足。
“义父息怒,天竺国中有一种奇毒叫婆罗门陀,这是天竺最厉害的几种毒药之一。中毒之人无任何症状,与暴毙之人无异,就是像我这样的名医也查不出究竟。”
“你……田子青啊田子青,果然是青出于蓝啊!没想到我最后是养虎为患,哈哈……济世田门,……哈哈……毒药世家,这么说,蓬儿也极可能是你杀的啦?”
“义父果然聪明,不错,但这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但主要的功劳还在义父你呀!三年前,你就让武功已成的南宫雨扮成雨魔在江湖上为你铲除异己,当时我就已打好主意了。我已料到这武林迟早是义父的,因为试问当今武林又有几人有义父这般狡诈这般狠毒?所以当义父完成大业除去南宫雨时,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不过义父也不要忘了我的功劳,若不是我在北宫世家下毒,你怎么会那么顺利,若不是我给那些亡命徒喂下生不如死的毒药,他们怎会宁死也不把秘密泄露?好了,义父现在已是功成名就了,所以也就该急流勇退了!”
“来人,来人!”
“来的已全是不孝儿的心腹了,所有异己皆已除去,您知道金算盘与三眼郎君这二位先生做事一向让人放心!”
“你……”
“义父放心,您的宝贝女儿我一定代为照顾,那样的美人我是不会浪费的,将来我会带着你的外孙、外孙女一大帮孩子到您坟前祭奠的,因为毕竟田子青作为武林盟主是一位有情有义近乎完人的大侠嘛,哈,哈……”
“我好恨……”南宫仁饮恨吞声,一代奸雄,机关算尽,反误了自家性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里面又是一阵声音,虽然田子青在布置老爷子大年夜的升天图,大年夜,团圆饭,杀人夜……
南宫萍悄悄离去,拼命施展着轻功离开南宫世家,一刻也未停留,泪水再也无法控制,走一路,哭一程,一切都揭晓了!她终于明白南宫雨跳崖前的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了,她终于明白南宫雨要自己立誓言的深奥含义了,她终于明白什么叫险恶,什么叫江湖,也明白了南宫雨喜欢浮萍的深意了,可这一切都晚了!南宫萍真想一死了之,但南宫雨那句“你要永远相信我,永远好好保护自己”的话却挥之不去。
于是南宫萍只身赶往江北,因为江南是很难呆下去了,南宫世家在江北立足未稳,眼线不是很多,南宫萍要远远离开那片建筑,那片花园,那片飘着浮萍的水……
二十
北宫世家附近有座不起眼的小镇子,怎么说它也没有理由出名,但它确真的出名了,而姜黄上不知道这个镇的热很少,而且它有个很惹人的名字——飘香镇。
飘香镇出名因为它有飘香榭——江湖第一妓院。这个妓院很特别,根本没有其他名楼妓馆那般华贵。只是一大片多得数不清的百姓瓦房,但每套房子都家具,仆人具全,当然定还有一位名头在江湖上叫得响的姑娘。这样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又有相当的武功便可住入,过一段平常人家的生活,如同夫妻一般。但飘香榭从来是挑嫖客,一定身份武功钱力的嫖客配一定的姑娘,品评从来很公道,谁也从心里服气。所以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头的人是不会来这里的,免得自讨无趣。
飘香榭的老板娘被人尊称为司徒大娘,如今四十多岁,但看起来仍像三十的样子。她是当年江湖出名的美人。又是出名的情圣。不但是北宫义,南宫仁的老情人而且与许多名门大派的掌们都有一腿,所以江湖上谁也不敢到飘香榭撒野的。就凭司徒大娘这份关系人们就惹不起,更何况司徒大娘的武功不在南宫仁,北宫义之下,而且飘香榭不知藏了多少高手,结交了不知多少雄霸一方的嫖客,所以到飘香榭谈生意可以,闹事就得死。
飘香榭虽小,但各类店铺一应具全,全镇人几乎全是生意人,因为南来北往的豪客哪个手里没钱?所以飘香镇的生意一直不错。大年初一的傍晚,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衣裳褴褛的年轻人,说他衣裳褴褛其实有些高抬他了,因为他身上的衣服破得根本就称不上衣裳了。说他是年轻人也许有是有些抬举他了,他的头发又散又乱,而且其长及肩,又臭又赃,胡子也有一指长,活像一个三四十的中年人。
这个人在北方的寒冬中显然已冻得不行了,于是他敲开了一户茶馆的门,店小二一见这位便嘴撇得老远,道:“叫花子!干什么?找死呀?!”
“小哥,我几天没吃东西了,身上又冷,求……求你行……行好!”这个人仿佛很长时间没说过话,所以说起话来十分吃力。
“滚!滚!听见没有,新年里咱们不想碰霉头!”店小二说着就是一脚,显然也有两下子。
这叫花子一下子被踢出老远,但又爬了回来,跪在地上,颤声道:“我……我……求你了!”
店小二哈哈大笑,用手指指着叫花子,叫道:“这不就是一条狗一头猪吗?不,这还不如猪和狗呢!猪和狗踢一脚还会跑呢!”
这时本店其余的小二也过来了,一起跟着起哄,门口也围了三五个闲人,大家一起笑着,开心极了仿佛这是他们 平生见到的最有意义的事。
店小二一见如此便更来劲了,就拿出半个馍,对这叫花子说:“ 哎,看到这块白面馍了吗?”
叫花子一双很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这块馍,仿佛看到一块稀世珍宝。
店小二突然将馍扔到地上用那脏鞋碾成一滩很脏的面饼,同时有吐了几口吐沫,又说道:“我就是不给你!”
这时叫花子却缓缓拾起这块沾着鞋泥和吐沫的面饼,用手略略擦了擦,便大口大口吃了下去。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又是一阵狂笑;“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但是这叫花子却仿佛木头一般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吃起来,仿佛别人笑的不是自己。那眼中的麻木,那脸上的僵硬,仿佛在表明这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正在这时店小二的笑意突然僵住了,众人顺着他目光瞧去也都僵住了,仿佛有下子都变成了石头。
因为不远处一位一身华服的绝色佳人正在向这边看着,后边是几位妙龄丫鬟,显然这里的一切她都看到了。
这群人现在的目光不敢也不愿动了。
不原,因为这佳人便是飘香榭最有名的飘香十二仙之首——如烟。飘香榭把自己麾下上百姑娘分出等级,而这十二仙便是其中的第一等,而如烟便是江湖的花魁,或许当今的武林也只有“江南二美”南宫姐妹能与其相比了。
不敢,因为如烟才貌双绝,而且武功很高,最得司徒大娘赏识,没有黄金千两休想一亲芳泽,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肯为她卖命,肯为她杀人!
如烟一下子便珊珊走来,说道:“各位可看够了?”声如出谷黄莺,煞是好听,但却杀气重重。
这些人吓得全都跪了下去,因为冒犯了如烟姑娘哪还有命在呢?
“如今是大年初一,这事就暂且搁下,你们走吧!”
于是这帮人眨眼便全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叫花子在拣地上的白面渣吃,仿佛刚才的事也与己无关。
如烟皱了皱眉,轻声道:“喂,你叫什么呀?”
叫花子站起身来,木然望着如烟,他的头发遮住了多个半脸看不清面目,只有眼睛的亮光可以看清但仍是呆呆的。仿佛如烟与刚才的人并无多大区别。
如烟愣了愣,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呆子,于是又问:“你叫什么呢?”
“我……我……我……叫……阿水!”叫花子说话真的很费力。
如烟轻叹了一口气,又说道:“秋月,把这人安排到飘香榭最后一馆里吧!酒馆里的老王头也老了,忙不过来,需要个帮手!”
“是,小姐!”
叫花子转过身任由秋月领着消失在街头。如烟轻轻摇了摇头……
老王头是个七十多岁的老汉,一辈子无儿无女。前些年老伴也死了。他的这间小酒馆是飘香榭的司徒大娘因可怜他的。飘香榭八楼十馆工十八个酒馆,而这很小的一间酒馆竟名列其中。
老王头耳朵聋,腿脚也不灵便了,可人却是好人。一辈子平平凡凡、窝窝囊囊得也算过来了。他的酒馆叫第十馆,是八楼十馆中的最后一名,其他酒楼都有很好听的名字,所以没有什么排名,而老王头却心甘情愿做最后。
这酒馆就紧挨着如烟的住处,所以有几位大人物来喝过酒。但第十馆实际上更准确地说是个酒窖,飘香榭各式各样的酒都存在这里,这里没有菜,只有酒,没有桌椅只有不要钱的酒葫芦,打了酒到别处喝吧!这酒馆实是太小了!
阿水来后,老王头给他一身破旧的衣裳,一套破铺盖,让他帮忙抬酒,买酒。
老王头挺喜欢这小子,整天一声不吭,就知道吃饭,干活,没事时就知道蹲在角落里发呆,还有一点也很好,这小子和自己一样滴酒不沾。
不过有时阿水会咳得很厉害,甚至会咳出血,但老王头想这年轻人不像有什么病的人,不会有事的。
阿水来到这儿有半个多月了,却有了一个传得很快的外号叫“猪狗不如的阿水”。事情是这样的——
正月十六那天,当日羞辱阿水的店小二和几个哥们儿正好到第十馆打酒,碰到了阿水,于是便无名火起。
“哎?阿水!到这里来发财喽?”
“是呀,没想到叫花子也上天了!”
“唉!阿水!不说话算什么?”一个小子狠狠推了阿水一把,阿水一下子坐到地上,根本就没什么防备。
“哼!耍无赖是不是?坐到地上算什么?还不起来?”
阿水也真听话,自己又慢慢站了起来,老王头一辈子胆小怕事,所以也不敢出来答话。
众人一见阿水又站了起来,又是大笑。
“哎!阿水有你的,那天的面馍都吃得下,我说你猪狗不如,那今天,不如你就学学猪爬狗叫吧!只要你爬几圈叫几声,今天大爷就不再找麻烦了!”又是一阵大笑。
那笑声久久不息,让人很不舒服。
阿水仍是呆呆地,眼中什么神气也没有,过了一会儿他竟缓缓跪在地上爬了起来,众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又叫道:“快学狗叫!”阿水又叫了几声,这下众人满意得不得了,大笑着走了出去,笑声久久不息。
阿水又蹲坐在角落里,双手抱膝,望着门外的天空发呆,仿佛一座雕像。
这段事一传十,十传百,“猎狗不如的阿水”很快被许多人知道了。
当然如烟知道,第一次见到阿水,如烟就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两天又听说阿水的事传来,更感到这个人好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深埋在心里,仿佛自己早死了一般。
于是如烟在王老头买酒时,总会留意地看几眼蹲在角落里发呆的阿水,除了衣服换了之外,与头一天见时几乎没什么变化。
一转眼,春天就到了。阿水来了几个月了,在镇上仍是“猪狗不如”。那几个店小二不忙的时候总来寻他的开心,每次都是满意而去。阿水经常送酒去其他酒楼,他挺能干的,但还是老样子。
这天春雨下了,淅淅沥沥,烟雨真成了烟雨了。“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阿水在仙客居大酒楼外一边避雨一边望着这烟雨,呆了。他当然送完了酒,但像他这样的人是不能在酒楼里避雨的。但酒楼里的声音却隐约可听,看来今日飘香镇又来了一批江湖人物,所以也带来不少江湖传闻。
“哎,听说了吗?蜀中唐门被南宫世家灭掉了!”
“这下武林真是他南宫世家的了!”
“什么南宫世家,是田子青的了。”
“对!南宫老爷子不明不白的就得了暴病死了,南宫家的两颗明珠也离家出走,这事能不让人生疑吗?”
“这田子青为人没说的,可这事在这摆着,实是让人不解呀!”
“如今的武林,依我看这田子青得算是第一快剑了,听四川的兄弟说,他杀唐门当家人的那一剑真可谓轰动江湖,那唐老爷子甚至连暗器都没来得急发呢!”
“看来只有南宫雨这魔头活转过来才能与姓田的一决高低了。”
“不过,听说南宫仁老爷子的大女儿在他爹死前就逃了出来,还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可能还有武功秘籍,所以现在江湖上都传说她正为南宫雨这魔头昭雪呢!你猜怎的,她竟说南宫雨是被南宫仁利用的!”
“这就是放屁,谁不知道‘江南二美’与南宫雨有一腿?”
“不过,当日北宫世家之战确有蹊跷呀!”
“要说也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从那‘莫回头’回来后就称这南宫雨是条汉子!”
“就是呀!听说当日上百武林高手竟被他一人吓得连连退步呀!
“哎!算了吧!怎么说他也是魔头!”
“这不一定吧!”
“好了!好了!别争了,若让天子青的人听到,哎,以后可就没酒喝喽!”
“喝--”
“干--”
阿水站在外边似乎傻了一般,雨大的已打湿衣服了,他还站在屋檐下发呆。
“哎,阿水,还不快走想把客人都臭走是不是!听到没有?”店小二不耐烦了。
阿水回过头来,缓缓消失在雨中……
二十二
春末夏初,一日傍晚。
四个镖师途经第十馆,要酒喝。老王头一不小心把酒洒在一个镖师的身上,这四位也是有名的恶霸,虽然只是江湖上的三等身手,但欺负起人来,那身手可好得不得了。
“妈的!老不死的,米知道大爷这身衣服多少钱吗?”其中一个镖师一下子就亮出了明明晃晃的刀子。
老王头被踢了个大跟头,胆都快吓破了,不住地告饶。
但这四人存心消遣这老头,笑道:“你溅了大爷五处酒渍,只要让大爷砍上五刀,便饶你不死!”
“几……几位大爷,小老儿哪经得起砍啊?半刀就……就没命了!”老王头堆坐在地上,下得浑身发抖。
“不砍也行,除非让大爷把这酒铺烧掉!”
“几位大爷,这酒铺可是动不得,求几位大爷不要逼人太甚!”老王头声音发颤。
“逼人太甚?今大爷就不逼你了,看刀吧!”这镖师五大三粗,火暴脾气,不知哪里来的火气,竟一刀向老王头砍去。
“扑”的一声,鲜血四溅,老王头吓得差点昏死过去,但血却不是他的。
不知什么时候,阿水竟不声不响地挡在老王头的身前,替他挨了一刀,但身子却连一丝颤动也没有。
这镖师也是一惊,既而大怒,道:“哪里来的疯子!快滚!不然大爷不客气了!
阿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慢慢地说道:”放……放过王大伯吧!我……我不出手。”
“叫你不出手!”这镖师说着竟又连砍了四刀,鲜血溅得他满脸。
但阿水就像木头一样一动也不动,脸上连表情也未变过,只是嘴里不住念叨着:“我不出手。”
说实话这镖师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只是虾兵蟹将而已,平时哪里见过什么鲜血?如今早被眼前这个仿佛死尸一般的人吓得无力再砍了,所以四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逃之夭夭了。
阿水被砍了五刀,血流不止,又突然咳出不少鲜血来,一下子昏死过去。
老王头泣不成声:“孩子!咱老百姓不会武,你这是……”说着便哭着把阿水背到如烟姑娘的院里,因为如烟平时对老王头最好。
如烟看到浑身是血的阿水也是一惊,一边吩咐秋月快请大夫,一边把阿水安顿好,一边也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夫来了,止血,上药,开药。总算保住了阿水的命。临走时,对如烟说阿水有过不轻的内伤,虽无性命之悠,却会使其偶尔咳血,所以以后应细心调养。
阿水昏迷了两天两夜,如烟一直手在阿水身边,给阿水换药。
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注意一个男人,阿水实是个迷。
如烟帮他擦干净了脸,发现阿水是个很好看的青年,只不过是一种冷峻的美,而且脸上有说不出的一种黯然神伤。
如烟帮他换药时,发现阿水浑身伤痕累累,尤其是胸前的一处剑伤,后背竟相应也有一处,难道这阿水曾被人一剑穿胸,所以才有很中的内伤?
如烟握他的手时,发现这双手一定是一双灵活沉稳的手,从手上的老茧可以看出,阿水一定长时使用过兵刃,而且是左右手都使用过。
如烟有也听到昏迷中的阿水轻声地喊着:“我不出手了。”如烟更听到阿水不停地喊着一个名子--“萍儿”
阿水醒了,却一句话也不说,如烟很了解男人,知道现在阿水需要的是沉默,于是也一言不发地给阿水准备食物。
就这样过了七八天,阿水可以下地了,便想回第十馆。
如烟只说了一句:“阿水,以后你就留下来做我的用人吧!”
阿水一愣,也只说了一句:“我听主人的。”
如烟心里很高兴,她知道这便是阿水这种男人对别人的感谢,读知怎的,脸上竟随之一红。
二十三
夏天里的一天,大雨。
飘香榭来了位买艺不买身的姑娘,叫雨儿。
一月后,成为花魁,如烟几年来头一次落到第二的位置。但雨儿和如烟却谁也不在乎。
阿水照例有声不响地打水,劈柴。
可是如烟早发现,自从雨儿来后,几乎每个晚上阿水都悄悄去雨儿的屋外站上好半天。如烟发现阿水的轻功在当今武林已少有人匹敌了,她知道阿水要走了。
于是如烟这次赴会,带上了阿水,她想让阿水和雨儿面对面,这便是女人的预感,女人的心思。
这次是田子青在江北的代言人,也是湘西田氏中除了田子青外唯一姓田之人--田自青的叔叔田言亥包的场子,气派极大。田言亥最近两月风头最盛,早已名震武林了。本来此人一直在东瀛苦练刀术,几乎已被人所忘。但这次被田子青请来。他的一套狠毒霸道的东洋刀法一口气帮侄子杀了好几位江湖上一等一的剑客。这些剑客挑出任何一位都可以威震一方。于是田子青把江北的势力交给叔父料理。
田言亥虽年近花甲,却是一好色之徒。此次来到江北没几日,便寻到飘香榭,今天便出了不知多少珍宝,包了一个大场,飘香十三仙全到齐了,当然雨儿应是其中的魁首了。
阿水远远站在如烟的身后,愣在那里,半天缓不过气来,雨儿正在上面抚琴而歌,每一声都冲击着他的神经。
田言亥及手下一群东瀛浪人,望着雨儿,淫笑不止。
司徒大娘很满意现在的情形,于是雨儿一曲完后,便想让如烟再唱一曲。于是众人向如烟这边望来,因为雨儿是最后一个到场,到场后便唱,所以根本就没注意其他,而且自从雨儿姑娘来后,也没细瞧过任何人。
可这时雨儿竟呆呆地望着阿水,正如阿水刚才望她一般,一行热泪从那双满是哀愁的秀目中滑落,于是雨儿说道:“妈妈,我还想再唱一首!”
田言亥大喜,和一群浪人又一阵狂笑。
雨儿和着泪的歌声更是楚楚伤神--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如烟偷眼看到,阿水的一滴泪缓缓地从那双明亮的眼中滑下,一切都明白了!
“好好!”田言亥抚掌大笑,冲着司徒大娘说道:“这位姑娘今晚我要定了!”
司徒大娘赔笑道:“可,可这位姑娘只买艺不买身。”
“嗯?”田言亥说着和其他浪人一起亮出了寒气逼人的东洋刀。
司徒大娘也有些怕了,她知道面前这人是惹不起的,所以不免面带惧色。
田言亥一见如此,更是得意地仰天大笑,便要去摸雨儿的手,雨儿正要还手。
只听有一个冷冷冰冰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传来:“萍儿不但不买身,以后也不买艺了!”
阿水!是阿水!就是那个“猪狗不如的阿水”!
阿水缓缓走来,身子如标枪一般,本无神气的眼中突然杀气四溢,而且是一种痛苦,孤独,委屈,忧郁中迸发出的杀气,所以带着地狱的味道,而且让人冷得发抖。
田言亥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感到了这股杀气,只有同样有杀气的人才能更深地体会到这股杀气。
于是阿水与田言亥对峙而立。
“你叫什么?”
“我叫阿水,猪狗不如的阿水!”
“你在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
“你知道我是谁?”
“死人。”
“果然有种,这话我田言亥还是头一次听过。”
“也是最后一次了。”
于是无言……
在第八招时田言亥笑了,因为他的刀明明已砍到阿水左肩了,这是肯定的,因为他这一招曾把许多人都斜肩铲背劈成两半。
然而只见阿水的身子却顺着这一劈之势抢到田言亥身前,他就知道他这一击必然会使对方无法刀砍下一寸。
因为阿水右手把一支竹筷插入田言亥的哽嗓咽喉。左手却顺势扶住田言亥握刀的右手腕,把这把刀一下子向田言亥自己掠去。
先是一阵骨碎的声音,后是肉裂的声音。
骨碎是因为田言亥的手已被生生拗成两段,这样,刀才可做三百六十度的旋转。
肉裂是因为这把刀由田言亥右腿根部斜着向上一掠而过,田言亥变为两半,但下刀的方向与他自己砍别人的方向恰恰相反。
阿水仍旧未躲开对方狂喷的鲜血,他木立大厅当中,浑身是血,目光如炬,却仍是静静的,仍是带着哀怨与忧愁,但更多的却是那种自他身上发出且弥漫全屋的杀气。
全屋的人惊呆了,如此的出手,确实少见,这分明是野兽的一击。
二十四
田言亥手下的东洋浪人突然一阵狂叫,拼命向阿水冲来 。
阿水稳稳地拿起田言亥的刀,竟是一声震天的号叫,这叫声有些像虎,有些像豹,但更像狼。冰冷,孤独,哀伤,忧郁,到却含着最重的杀气,仿佛要一下子把心中所有的痛苦全发泄出去一般。
紧接着,便是狂笑声,骨碎声,肉裂声,喷血声一齐充斥着这间大厅,仿佛一群荒野的野兽在撕杀。
声音停了,大厅中央站着一个血人,身上的鲜血在滴滴达达地往下滴,仿佛淋过雨一般,阿水扔下了刀,出神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他周围满是残缺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全尸!
大堂中充满一种腥味,一种人血的腥,让人恶心。
大堂中只剩三个人在注视着阿水,其余不是吓昏过去,便是连滚带爬逃了出去。这三个人是司徒大娘,如烟,还有--
南宫萍!
不错,雨萍就是南宫萍。那日从南宫世家逃出,一路上小心谨慎,终于来到江北,南宫萍选择飘香榭是因为这里离“莫回头”并不远,南宫萍选择飘香榭是因为她怀着一丝希望,希望在这江湖人经常过往的地方能打听到南宫雨或是自己姐姐的消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恐怕只能白等一辈子,可她真的无处可去了。她真想找个人痛哭一场。
于是她扑如南宫雨的怀里。
是的,阿水就是南宫雨。那日他跳下“莫回头”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不想万丈深渊下是一片沼泽,多年的花草腐烂其中,其中不乏有许多珍奇的草药,是一池名副其实的药泥。于是两天后,南宫雨在这沼泽中苏醒。南宫萍的一剑并没刺中要害,所以他竟在这药泥塘渐渐好转。他自己找草根野果吃,自己为自己配药,本来他成长的环境比这里要恶劣的多,所以他很快活了下来。为了上去,他苦练双手,终于把这双手练得可以使自己凭它爬上悬崖,当然他不知道他自己这双手已变得多么可怕。走出悬崖,他不知走哪里,也不愿意再过问江湖之事,所以他不想再出手,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阿水,即使阿水猪狗不如。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往日如风,前冤冰释有情终相逢。
没想到的是南宫雨抱着泪雨如下的南宫萍竟嚎啕大哭。这很让人感动,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眼泪,有谁能不为其心折呢?
如烟淡淡地说了句:“人得一情,夫复何求!”便含泪而去,她离开了飘香榭也永远告别了江湖,开始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司徒大娘静静地说道:“除了南宫雨谁能出手这样快,谁能哭得这样绝?”她一边说一边退了出去。
于是在飘香镇南宫雨与南宫萍又呆了两天,便动身起程了,这两天这两人,无尽哭诉,无尽情话,无尽缠绵……
但这两日,其他人并未闲着,因为夏日马上就要过去了,秋天马上就到,这毕竟是个“收获”的季节……
二十五
田子青得到飞鸽传书后,颇不平静。自从南宫雨,南宫萍在飘香榭现身后已整整两月有余了,可手下却没有得到一点儿这两个人的消息。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田子青心乱如麻。
田子青这些日来着实感到烦乱,南宫世家的一些旧部开始在暗中反对自己,江湖上一些南宫仁的挚友也在暗中怀疑南宫仁的死,尤其是南宫莲这丫头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到处揭“莫回头”一战的内情,使得自己很狼狈。所以他要订计划,巧安排,去铲除异己,从上台到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家庭被他连根铲除。而且他可以不再异常自己的武功,因为他知道是让别人畏惧自己的时候了,上台前,你可以扮成猪,上台后,你必须是只虎。
田言亥若已威震武林,那田子青则在短短时间内威慑了整个武林,他的吗把快剑真让人胆寒,于是正大光明的决斗与阴险的暗算相结合,武林中人对田子青已有俯首之势了。
可偏偏南宫雨没有死,武林中很多人都已知道南宫雨未死,与当日情况不同的是大家仿佛忘了南宫雨曾是雨魔,却更关心南宫雨与田子青到底谁最快,到底谁是天下第一高手。
田子青已把南宫世家的五狼六犬,十三鹰,四大护院全部派出,去追查南宫雨,南宫萍的下落。可是他发现对手并不简单,这些人都是空手而归。
田子青心里很清楚,其实就凭这些手下根本就无法对付南宫雨,他觉得自己迟早会与南宫雨会有一战。因为只要南宫雨在世上活一天,田子青都是一个失败者。其实有些人就是这样,往往会把自己推如一个套中无法自拔,就像田子青这种人。
南宫雨近日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他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永远活在别人的追杀之中,而这天地之间,只有田子青可以找到自己,所以他要为了未来的希望再拔一次剑。
南宫萍清楚南宫雨在想什么,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能做的就是给南宫雨无限的关怀与温暖。
田子青很奇怪的发现自己变了,变得不信任任何人,变得害怕手下人,有什么机密的事,他都十分秘密地自己去干。他觉得手下这帮人身上全有自己的影子,他感到有一天他一会被他们用婆罗门陀毒死,有一天他也会陷入这些人的圈套。
所以他秘密地毒死了把自己扶上宝座的三眼郎君华二先生和金算盘赵先生。
所以他要与南宫雨秘密决斗,这样就没有人可以给他设圈套了。
田子青要成为天下第一,所以他又要天下人不知决斗地点,又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件事发生,这可费了不少周折。
为了不入南宫雨的“圈套”,田子青亲自出马抓住了南宫莲。那日南宫莲政治武当避难。田子青仿佛疯了一般,命令南宫世家倾巢而出。武当山上一场恶斗,五狼六犬,是三鹰,四大护院只回来三人,其他士卒伤亡更是不计其数。而武当也精锐全失,掌门普方真人还惨死在田子青的毒药之下。南宫莲被抓来时也只剩半条命了,本来她是要自尽的,可田子青不会要她死。
南宫莲这些日子,到处游荡,到处与田子青作对,因为那日她在父亲密室之中不但拿走了银票,还发现父亲交给属下的一些命令的模本。于是她一切都明白了。后来听说父亲也死了,她才发现田子青这个野心家,于是她开始到处活动。再后来又有南宫雨的消息,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但听到南宫雨南宫萍似已成为夫妻的消息时,她去了武当,本想由武当的掌门去破尘祠出家,没料到田子青杀到了。
田子青带着南宫莲回到江南,便着手准备他与南宫雨的决斗。他时而拿一些剑客练剑,时而又闭门不出,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
直到深秋时分,田子青终于找到南宫雨的行踪,于是他把南宫雨约到了“莫回头”。
自武当一役后,江湖上悄悄流传着一句话:“田子青疯了!”……
深秋的黄昏,“莫回头”山脚下,南宫萍撑着伞焦急地等待。
在这个飘雨的黄昏,一切都像要睡去了一般,仿佛已厌倦了俗世的喧嚣。对了,今天的雨如丝如梦,更如烟。
南宫雨与田子青已上崖有一个时辰了。今天的地点,时间,只有田子青,南宫雨,南宫萍,南宫莲四人知道。
南宫莲被梯子请捆绑着带上了崖顶,他说怕崖上有南宫雨的埋伏,所以以此要挟。看来田子青是有些疯了,一个人若永远活在自己安排的机关中,不疯才怪呢!
南宫萍早已下定决心,若是南宫雨在决斗中丧命,自己决不独活。她越想越怕,真怕自己害怕的事发生,可越是不愿去向这坏的一面想,头脑却越是去想。她不是对南宫雨没有信心,只是江湖上的血腥让他感到整个武林就是一个大赌场,谁会是永远的赢家呢?
雨更大了,这回真的如烟似雾了,幕天席地……
南宫萍甚至有点想哭,她真后悔当初答应南宫雨不去崖顶观战,现在她的心也是越跳越快,仿佛这心在自己的嗓子里一般,吞不得咽不下。
正在这时缓缓从悬崖顶缓缓走下一人,怀里抱着南宫莲,在雨幕中显得无边萧索,无边疲惫。
南宫雨!
南宫萍一下子飞了过去,却看到南宫莲的尸体。
她应该想到凭田子青的为人一定会先给南宫莲服下毒药的,只可怜姐姐命苦了!
南宫雨也是泪光点点,他在这一片烟雨中仿佛又回到了南宫世家的后花园,南宫姐妹仍在与他说笑,可是如今,烟雨如前,佳人何在?
南宫萍哭罢多时,便和南宫雨一道在“莫回头”山脚下葬了南宫莲。两人在其坟前伫立许久。
一片烟雨,一片朦胧,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雨哥,田子青怎么死的?”
“死在我的左手剑下。”
“你未使右手剑?”
“因为谁都认为我的右手剑比左手刀快。其实我的左手剑与右手刀才是最快的。”
“田子青看来还是慢了一步。”
“他根本没来得急拔剑。”
“呕?”
“因为他这种人注定第一着要使暗器。”
“所以他一击未中,便来不急使第二招了。”
“田子青疯了。”
“他不疯才怪,雨哥,如果还在这雨中挨淋,我们才就是傻子。”
“好,那我们走!”
“去哪?”
“当日北宫老爷子死前说道:‘若你自信能活到明天,我希望你明天不在江湖。’”
“雨哥,真要退出江湖?”
“江湖就是一个大赌场,谁能是永远的赢家呢?江湖也像一池广阔的死水,江湖人就是池中的浮萍,不但无法掌握自己的动向,最后也会烂死在这池死水当中呀!“
“什么时候雨哥变得这样善于辞令了?”
“因为将来我若是连道理都说不清楚,又怎能做一个好爹呢?”
“不害羞!”
“走吧!雨越下越大了!”
“去哪?”
“江南!”
于是,两个相依的人影消失在雨中。他们要在如画的江南找一方恬静的乐土。
因为那里曾有剑影,
因为那里曾弥漫着浮萍,
因为那里曾是一片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