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郎屯先生大作一篇:人民 日报(修订稿)(转载)

  『舞文弄墨』 [短篇中篇]人民日报修订稿

   作者:郎屯 提交日期2004-9-20 18:37:00

    《人民日报》

     中篇分析小说

    内容简介

    “轰——”,地球的一切都毁灭了!

    球体还

    一艘宇宙飞船来到

    发现一捆被岩石包裹的《人民日报》。

    他们试图以此分析地球的事情

    故事开始……

    我是总指挥官。

    名字“代号1”。

    来自浪旦星球。

    操纵一艘宇宙飞船。

    还有3个同事

    我们没有形象思维,发达科学让我们除了逻辑还是逻辑,我们唯一的天性是缜密的思考,我们生活的乏味并且愉快。

    我们飞往宇宙深处

    6零110年前,宇宙中有一个星球开始散射电波,经分析,电波含有要传达的内容,但显然不是发给我们的。

    那里有人

    我们很快确定了它的坐标,编了号码对于有生命迹象的星球我们都要给个拟人化的名字,它被命名为“小丽”,照耀“小丽”的被称为“大丽”。

    接着测定了若干个发射点,后来的110年里,电波发射点由一二个激增到十来亿个,其中很多信号十分强烈,由于距离遥远,显示得都是雪花?点,但无疑的,那些可以组成图像。

    这十来亿个发射点意味着至少十来亿个人非常令人怀疑这些每天干些什么为什么老是互相发射电波?

    可是,110年后所有电波一齐消失了。杳无音息地经过了6万年,浪旦星球决定派遣一支探险队去看看,我们现在能力飞到儿了。

    我的真名叫┯┏,他们3位分别是┛╈、├┗、┨┝,临行前总部为了叫着方便,给我们每人一个很有逻辑的代号。

    “代号1,”代号2向我报告:“看见它了,现在降落吗?”

    “先绕几圈,每绕一圈,靠近10万帕劳。”我下令。

    几十圈后,我们在它的大气层上飞行。啊,这个“小丽”,水面占70%,陆地占30%。

    下面陆地全是连续的黄红色,被漫天的火焰反复地燎过。砂砾遍地,岩石峋峋,未见一丝动静,像我们经过的其它的星球。水面似粘稠的浆体,晃也不晃。

    我们瞪大眼睛,看下面的地面,探测器也开着,希望抓住点什么。

    什么都有。

    我致电总部:“报告总部,这里和浪旦很不一样,倒像我们浪旦旁边的没有生命的猪头星。我们准备降落。”

    “好的,你们有没有饥饿感?”

    “没有。电池能量太强了,我们肚子胀鼓鼓的。”

    “我说过别让他们撑着了,你们就是担心!”总部首长训斥┸┡,宇航膳食局的局长。

    我们降落了,走出飞船,四野茫茫。曾占据过一个星球的文明总该遗落些东西,但什么都找不到,探测器很好,一切一目了然,降落前就开始失望了。我们看见的探测的都即时发回总部,相信总部那边也失去了兴趣。科学太发达真的不好,缺少曲折意外惊喜,失望感来得过快。

    我们在周围浪荡了一会儿。

    代号2奋力跳了一下试验在这儿能跳多高。还用试验?多余的举动。回声有点空洞,这我们落地前就知道了,探测器显示地下有块很大石头里面存在空腔,这种情况不多见,也不罕见,但它里面有些柔软的东西,这就绝无仅有了,选这儿落下,就是要剖开它看看。

    我捏着铁钉戳进地下,这是小时候玩具,往上一拎,石头带起了。代号2拿手电筒照了照,“哗”的裂为两半,一包东西滚落出来

    有事干了!

    这包东西没有气味,没有放射性,触感为非坚硬物体,但也非生命体。确定了它我们没有伤害后,总部指示,所有信息按计划向总部发送一份,不要我们返回,两地共时研究,以利于对信息进行实地验证。

    我们把东西拎入飞船,居然是力气活!

    慢慢掀开薄薄的包裹层,组成包裹层的物质,核外电子数是79,金子!这是我们不太喜欢的东西。

    里面是层状物。我正纳闷,“报纸!”代号3激动地喊,他和代号4是人文学家。

    报纸是什么?我和代号2不懂。“这是一种媒体,我们浪旦7万年前就不用了。”代号4说。我和代号2是宇航员,看来我俩基本派不上用场了,那两个家伙有得忙了。

    总部来电:“这是报纸!整个浪旦都沸腾了。它证明了又一个星球文明的诞生、变故和毁灭。”

    文绉绉的,总部喜欢总结

    “好,难题来了!”代号4兴奋地说:“不难,我们还不高兴呢!”

    这类事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记得前不久我们到过一个星球,也是生命毁灭。那里遗留的文字像鸡蛋,边缘刻出缺口,用缺口的位置深度、宽度表示意义,我们精确测量以为一样的,其实不一样,我们以为不一样的,其实又一样,把另一对代号3和代号4,还有总部的人搞得头昏脑胀。不过,最后还是解释得顺顺当当。

    面前符号形状上好像是方形,但除了少量几个围得四四方方的,其余纷纷呈向外刺出的态势。有个形状是“人”的,朝三个方向刺出。有个形状是“大”的,朝五个方向刺出。那个“犬”,显然刺碎了什么,有一个崩裂物,快要掉下来

    代号4沉吟半天,指着“号”说:“上面围了空的东西,中间似一道障碍,闪电从地下发出,击向障碍,没有击破。它后面接着的“召”,下面同样围了不存在的东西,分叉的闪电从空中往下击,虽然没有障碍,却未击中,其中大有深意。”

    “是不是这两个字后面都跟着肯定做不成功的事情?”我大胆地揣测。

    “这样说为时尚早,”代号3说:“按图画学解释事物,有时是一把钥匙,有时却越走越迷失。我们虽然曾……”

    代号2大声说:“总部来电:‘你们在美国!去看第1084层的报纸!’”

    一张地图

    这张地图画出了6万年前的海陆轮廓,跟现在对比,没有变化。我们距离五个大湖的最近处为500帕劳120.03小帕劳,距离最近的海岸线300帕劳零79.14小帕劳。拿这块大陆四至的实际尺寸该图的纸面尺寸对比计算,谈不上复杂,我们很快大体确定了所居的位置。

    代号2又大声说:“总部来电:‘这是中国的报纸,你们立即到中国去。’”

    地图上隔着几乎占了星球一半面积的海洋那边就是中国。报纸叫什么名字我们还不知道,那4个最大的字一定就是报名。报名下面总是出现“中国”字样,与地图上标的“中国”字样一致所以总部判断报纸是中国的。

    总部也忒逞能了吧。

    我们飞往中国。

    我们被惹得不高兴了,慢慢飞。

    地图很值得研究,按其所画,该星球的陆地分为一百多块地方每个地方都有命名,其最后一个字相同的有中国、美国、德国法国英国,第一个字相同的有阿尔巴尼亚、阿富汗,南非、南斯拉夫等等,初步判断它们虽然相距较远,但之间关系应该比较密切,为同一族系并非没有可能

    “我有一点观察,”代号4对我们说:“该地图上有两种标记,中国单用一种,为放射状五角,其它约近百个地方用一种,分别平行四边形加一延长直线,剩下的几十个地方没有标记。”

    代号3自言自语:“这是什么意思呢?美国没有平行四边形加一延长直线,但中国报纸是在美国地方发现的,应该关系密切,因为其它地方再也没有报纸了。”

    “美国地方可能使用中国地方的文字,虽然相隔遥远。根据一,它们两地地名尾缀都有‘国’字,是同一族系的间接证明,中国可能是美国的母地;根据二,正因为有族系关系,所以没有平行四边形加一延长直线的标记……”代号4说。

    代号2忍不住笑了:“什么逻辑呀,你那点本事我一戳就破。”

    代号4忍着气:“你怎么戳破?”

    “有相同‘国’字,就是同一族系,同一族系,就不必有平行四边形加一延长直线。可是,法国英国都有‘国’字,它们却有平行四边形加一延长直线呀。”代号2说。

    代号4不吭声。

    他刚才头脑一时激动,说话随便了点。后面,他将做的越来越好,我深信不疑。

    总部好一阵子没有声音,我问了一下,那边闹翻天了。他们接到报告,怎么也读不通最后剩下的一沓鸡蛋形文字,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前的判读都错了,总部首长垂头丧气地朝头上浆糊,精神压力太大了。

    他们没心情管我们了,一路上,我们也挺烦他们的。

    中国到了,这块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美国还剩一块有用的石头呢。我们在天上顺着中国范围的线条转了一圈,落了下来。

    我们很快弄明白了“小丽”的时间体系和数的进位制,报名下面有一串文字如“1958”,连续365次不变,这正是“小丽”绕“大丽”一周的时间。“1958”可能是数字,但它代表多少,我们还不清楚。后面跟着“年”字,“年”当然是“周”或“椭圆”的意思。再往后又有数字,范围为从“1”到“12”,每个数字后又带着从“1”到“28或者从“1”到“30”、“31”的数字,全部起来等于365。

    一切迎刃而解:那个“日”字,表示一天,那个“月”字,表示将绕“大丽”的一周分为12个等分。

    12个等分长短不一是因为365不可整除,但为什么要多一个“31”而让某个等分只有“28”呢?令人不解。估计他们一定信神,他们信什么样的神呢?

    他们的进位制也叫人糊涂,先是10进制,因为数字形状只有从1到0的10个,从日到月是30进制,从月到年是12进制。如果“1958”是10进制,那我们能算出1958个椭圆包含多少天,但如果1958不是10进制呢?那么天数将增加或减少

    还有,报名下的最大数字是2012,证明它开办了2012个椭圆了,可我们手中最早只有1952年的,中间尚有残缺,经过统计,缺少了98.941767%的报纸,很遗憾!

    按照1996年7月2日的报纸,一张照片,一块圆形发亮的平盘,放在一只托架上,代号3和代号4说,浪旦也曾用过这东西,它是用来储存信息的。我很纳闷,有这样小巧的好东西,干吗要保存一大堆实物呢?只有一个解释:刻意保存的,却都毁灭了,随意放置的,却由于极为偶然的原因,存在了下来。

    今天真的很开心,报纸上那么多的照片聚集很多信息。

    出现最多的是一个胖胖的人,好像总是比边上的人高出许多,而且大家好像都听他的。照片下面总是或前或后的出现“毛 ”字样,这一定是他的名字。

    围绕他的人分两种:短发长发,短发的人一般比长发的人要高些,而“毛 ”是短发,他又比其他短发的人要高些。

    但这种情况会有变化,特别是他和一些面貌迥异的人合影的时候。那些人大多呈凹眼、高鼻、卷发,有白肤也有黑肤,“毛 ”是白肤。图下文字中往往能够找到那幅地图上也有的地方名字,如“马里”、“埃塞俄比亚”、“柬埔寨”、“阿尔巴尼亚”。我们注意到它们在地图上都被标有平行四边形加一延长直线,偶尔也有几个没有平行四边形加一延长直线的,但此时总是固定地出现一个“党”字。这使得我们不得不将“党”字与没有平行四边形加一延长直线的情况相互联系起来一并考虑

    代号2认为,这动摇了我们已有的关于美国属于中国族系的结论,代号3和代号4当然不同意该见解,他们认为这倒反而支持了他们原来看法,因为在另一张照片上有被吹动的平行四边形,分明是一面旗帜,旗上有五个标记,相似于地图上的五角放射状,明显的,那些平行四边形加一延长直线是从这个旗帜的形状抽象简化的。把旗帜上的标记搬用到地图上,又把旗帜别的地方,似乎表示某种隶属关系,或者表示受到仰慕的情况。尾缀有“国”的,相互关系更为亲密,是另外一种联系方式,即“党”的方式,因为,“毛 ”和带有“国”字的人合影时,照片下无一例外都有“党”字。代号3进一步认为:“小丽”是以中国为中心的,万幸保存下来的是中国报纸,如果是柬埔寨的,我们就会把柬埔寨当作“小丽”的中心,这个错误就犯大了。

    但我觉得有点乱。

    我们很快认识了几个人,1954年11月12日的报纸上登了一幅通栏照片,坐了一排人,代号3认为下面的文字中很有可能包含着照片人物的姓名,理由是,文字被8个某种符号分开形成9个部分,上面正好是9个人。“毛 ”坐中间,这让我们很犯难,因为左右对称,我们不知道姓名和人如何对应,但我们逻辑的头脑知道如何去找线索,9人中的一个,单独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上,下面文字中有相同的“周恩来”三字。这样,就全部对上号了。

    来到“小丽”不长的时间,我们破解了“年”“月”“日”三个字和一批地方名称,大体了解了它们相互关系,初步弄清了“小丽”的天文历法,观察了他们的面貌差异,知道了9个中国重要人物。我们信心十足,我们很快将成为浪旦史上的重要人物了。但仍有一个疑问:“毛 ”和“毛泽东 ”轮番出现,但照片证实确为同一个人,他为什么用两个相似的名字呢?

    先把乱糟糟的思路一边,我思考一个全局性的问题:“小丽”遇到的这场灾难显然太巨大了,他们应该有固体的建筑精致金属制品,因为他们能发射电波和印刷报纸,可现在连细菌也不生存了。也很显然的是,他们预见了即将到来的毁灭是何等的不可抵御,所以力图保存某些东西。像我们发现的报纸保存方法,他们也一定用于其它物体的保存,可是单有这个遗存下来。

    我调用《星际人文学概论》,恶补恶补过去未曾仔细掌握的部分。代号3和代号4还在琢磨报纸,不知道满腹经纶的二位想什么问题。代号2在看一部轻歌曼舞的片子,他是忽冷忽热的性格,从积极参与到事不关己的转变,像摁电钮那么快,不由我直皱眉头。

    代号2突然扭过头来,道:“总部来电,问我们现在干什么打算干什么。总部又说,你们的进展比我们快,你们可以独立进行工作,我们会在关键时候予以指导的。”

    总部好搞笑

    代号4抖了抖报纸:“这里有另一个文字样式。”我拿过一看,满版的照片,最上面是两个胡子很长很卷的人,照片下标有18几几到18几几的字样,对这椭圆我们已经陌生了。其中一张拍摄的是一本古书封面,文字与中国地方的文字绝不相同,很扭得样子

     “小丽”为什么有两种文字系统?这是星际中唯一的现象。无疑,破解难度加大了。代号4却不同意,他认为,这是一种文字的两种写法,或者,是一种文字在前后两个时期演化只要把这扭扭的文字中的部件由顺排改为叠加的方式写,就能写成中国文字。他给我们示范了一下,凑凑乎乎有点像。代号4进一步指出:叠加演变过程渐变的,而他无法现在就提供给我们看,他还需要做更深层次的研究,这是他示范得不完美的原因,但为什么从顺排发展到叠加呢?代号4简捷地回答:“省纸。”

    有一定道理

     但我还存有一点疑惑:既然方形文字有从扭扭的文字进化来的可能性,而扭扭的文字在18几几年还在使用,那么,这份《人民日报》在18几几年跟现在相比可能完全为毫无共同点的两种表现形式,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啊。

    总部有点闲不住的样子,发电来要我们看看“小丽”这儿有没有可以帮助解释鸡蛋形文字的可能。“小丽”这儿人影都没,这不是变相的派活儿给我们干吗。

    有幅照片,里面很多鸡蛋,代号2看了一会儿,说了声,其中有个鸡蛋里面有骨头,不知是逗代号3和代号4玩呢,还是逗我玩。还有张画儿,一只鸡,屁股底下好多鸡蛋,旁边一只大冠鸡雄赳赳地猛吼,近旁一个满脸皱纹的长发人笑眯眯地盯着,不知道要干什么。天上有“大丽”,光芒直下,“大丽”也有皱纹,也笑眯眯地。下面的文字理解不了,但有几个字我们已经认识,两个前后贴在一起的“月”字,还有“30”字样。每个月繁殖30个蛋?繁殖率和天文历法之间是什么联系?为什么“大丽”也很关心?

    “报告总部,请看1959年4月1日的报纸,可能有助于鸡蛋形文字的破解。”我让代号2发电,送给他们一个中国哑谜。

    这里两个“月”字连在一起,使我考虑每每有凹眼高鼻卷发出现的照片下面,大多数时候会有两个紧紧挤在一起的“月”字。看来,“月”字不单指椭圆的十二之一,两个“月”并列时和繁殖率有关,两个“月”贴在一起时和人有关。

    代号3和代号4互相瞅来瞅去的,让我纳闷。咦?对我也瞅起来了,我瞪着他俩。代号3惴惴地递过报纸,小声说:“这地方有个问题,请你看看。”

    “咦?这倒是个问题。”我自言自语。报纸上有一块文字分成一行一行的。

    “8万年前,我们浪旦曾有一种文体,叫做诗,也是一行一行的。”代号3说。“可是,这里的行末用字很少有相同形状的,显然不能发出押韵的声音,短缺了诗所必须具备的以‘咕噜’位于行末的要素。”

    “‘小丽’也许不‘咕噜’。”我低头边看边说。

    “但是,不‘咕噜’就不是诗。”代号3很犟的样子。

    “这样写,很不省纸。”代号4“咕噜”了一句。

    我不想理他们。

    “总部又来电了,”代号2说:“总部通知,《星际人文学概论》的作者,┌┕院士修改了他著作中的一个基本观点,我们必须以他的观点更新我们原有的源自于他的观点的观点,如果有人仍然以院士原来的观点为观点,那么,总部的观点就是:不同意他的观点(请勿误解,总部并非不同意院士的观点,也从未不同意过院士的观点),因为他的观点是院士原来的观点而不是院士现在的观点。我们过去遵循院士的过去的观点而我们现在遵循院士的现在的观点。”

    罗嗦的很。

    院士过去的观点无非是以为我们完全可以用数学的和推理的方法解释陌生星球上的文字系统,他现在用“徒劳”一词予以否定。他说人们忘了考虑过去曾被破解的文字系统都是因为那个星球上还残存有浩劫后的土著,而现在他发现如果没有土著存在就无法破解文字,这是一直为大家所忽视的重要问题。

    不过,我认为他还忘了一点:浪旦只有他一个人从事星际人文学理论的研究。他过去的观点为他赢得了浪旦科学进步特等奖,估计,他现在的观点亦能为他再度获此殊荣。

    代号3惨兮兮的表情,他出航前就拟定了好几篇论文的方向。

    现在我们怎么办

    代号2说:“破解陌生文字必须有一个内容绝对等同的已知文字作为参照物,如果没有参照物,即使有土著也无济于事,有了参照物,没有土著也能破解。现在我们只有用间接的方法,即利用图像来判断相关文字的意义,再用已得知的意义去推论尚未得知的意义,但这种做法不能保证最终得到结果正确的。”

    我看,要打道回府了,没料到代号3代号4却喜笑颜开异口同声:“就这样搞!就这样搞!”

    这是两个不想回家的人!

    图像可真多。

    又一幅“小丽”的地图帮了我们忙,1965年2月9日,这是局部图,上面莫名地标了许多着火点,火里伸出一只拳头,涉及一部分有小旗和没有小旗的地方,这叫我们很不好判断它的意义。但有价值的是,若干条横竖线交织其上,状如网格,边上填有数字。结论很快出来:这网格是“小丽”用以分区的,表示位置,浪旦也用这个。

    通过推算,原来“小丽”的横的一周和竖的一周都分成360度,跟浪旦一丝不差,这是目前发现的两个相距遥远星球的唯一共同点,既偶然也必然,因为科学理论普适于宇宙,科学应用也会在某些地方出现相同之处。这是我们得到的又一新的重要成果!但是,大出意料的事还在后面,直觉上中不在起点线上,再进行推算,原来起点线经过马里、阿尔及利亚和英国、法国等地。

    代号3小心翼翼地表达见解:为什么起点不在中国呢?因为这些网格线不是中国的人画出来的,那么,是哪个地方的人画的呢?肯定是起点线经过地方的人画的,他认为阿尔及利亚最有可能,因为这个地方比英国、法国大很多,但也不排除是阿尔及利亚的人帮中国的人画的。代号4抗议道:非中国的人的名字中都有小黑圆点,少则一个,多则四五个。可是该图下端的三个字,极其类似中国的人的名字,图是他画的,网格线也是他画的。再说,也许是中国的人帮阿尔及利亚的人画的呢。

    网格线确实是一个中国的人画的,但并不代表网格线是中国的人发明的,代号4无意中偷换了概念,我等着代号3做出反应。

    代号3手指弯成掴子,敲自己脑袋。傻冒,我知道他真心感谢代号4,因为他的论文可以把两种可能性都照顾到了。

     那些着火点又意味着什么?向上伸出的拳头是最后的呼救?难道“小丽”的毁灭是从这儿开始的?从时间上讲,1965年2月9日,中国的人知道了火正在多处燃烧,而其它地方可能还在懵懂中,但是,即使是中国的人也没有意识到未来的巨难。

    代号2幸灾乐祸的样子。

    “总部骂我们了。”他说。

    “怎么骂的?态度亲切不亲切?”我问。

    “当然很亲切,总部质问你,有没有仔细研究那张照片?”

    “那张中国哑谜?”

    “是的,总部发现其中一只有凹陷,凹陷处有发散裂纹。”

    “哦?”我也很奇怪

    “总部演算后认为,这是另一只鸡蛋在一定的距离以一定的加速度主动性碰撞的结果,因此,不排除鸡蛋内部已经形成了活体,这是种群内部尚未成形的个体间发生的胚胎杀戮,是值得研究的星际生物特异现象。”

    “‘小丽’的鸡蛋这么厉害!”代号3感叹道。

    在浪旦,吃鸡蛋要用切割机,嗡嗡的叫半天,掉下许多粉末,鸡蛋汁才流出来,从没发生过被碰得瘪下去的事。

    “我们出门在外,能带上巨型电脑吗?”我生气了,再说,有人文学家在这儿,两个呢,干吗要质问我?

    “我有个疑问,活体在壳内是如何确定目标并获得动能的呢?”代号4望着我。

    “瞎撞呗。”代号2说。

    我没好气地说:“别问了,总部要骂我们笨,你想让浪旦人都知道啊。”

    “是的,是的,别让他们知道我们笨。”代号3忙不迭地说。

    “什么!”我瞪他一眼

    我突然恍然大悟:难道鸡蛋壳是一样厚的吗?

    鸡蛋形文字有解了!

    我们一直以为那些缺口都在壳的厚度之内,其实,有的可能已经越过壳层,这样的话,一部分我们以为一样的缺口就显示出了意义表达上的区别。部分缺口底部有个极小的漏洞,我们过去以为是书写时的断笔,现在看来它是漏气的,有时该缺口对面的那个缺口也漏气。重大问题于不经意间得到突破性进展,这都是思考的结果,还捎带解决了蛋壳裂纹问题。

    我命令代号2立即发电回去。

    心情有点激动,我们,尤其是我,平白无故地遭受屈辱,但始终把浪旦的科学事业放在第一位,我被自己的情操感动了。

    代号2很佩服地看我一眼。

    “看总部何以自处。”代号4重重地说。

    “那还不算了。”代号3嗫嚅着。

    我潇洒地挥挥手:“不往心里去,把自己的事干好。”

    总部很快来电,很长,文思真够敏捷。大意是,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大家团结起来向前看等等。估计我们有点思想问题,很宽容地表示允许存在并很策略地引导了一下。

    总部就是总部。

    “我们转一圈吧。”代号2建议

    “好。”我回答。

    我们飞来飞去,发现下面有条河特别直,虽然我们早就知道它很直,亲临上空,才看见,它也直得太过头了。

    代号3和代号4议论起来。

    代号3认为是运河,代号4反对,他认为原是天然河道,只是后来曾被取直过。代号3认为“小丽”人有能力挖出运河,代号4说有能力挖和有没有挖是两回事。代号3说,有能力挖,为什么不挖?代号4回答,尽管有能力,他们就不挖,你有什么办法?双方都没证据,却吵得一塌糊涂。

    “你好讨厌。”

    “你才好讨厌。”

    我笑的合不拢嘴。

    “我看你们两个都讨厌。”代号2说。

    “小丽”的地图帮不了忙,上面只标“埃及”二字,没画这条河。

    找了一个小高地,我们落了下来。“小丽”的灰真大,不论在哪里,总是落满一船的灰。虽然我们按按电钮,就全除去了,可代号2懒的不愿按,代号3和代号4觉得降了档次,也不愿按,我呢,比较矮,尽量避免去够那个电钮,哪个缺德鬼设计的。他找块小高地,让风帮着吹吹。

    不知怎么的,这家伙兴致来了,一边飞还一边想问题。一停下,他让我看一张照片,说:“我发现,中国和美国不太友好,他们可能打起来过。”

    “怎么可能?!”代号3和代号4同时叫起来。

    “你们自己看看。”

    照片上,一长队的人高举着双手走路,边上一个穿厚衣服帽子上有五角放射状标志的人手里端着金属制品,目光炯炯地盯着。说明文字不太长,里面有“中国”、“美国”字样,还有“朝鲜”字样。朝鲜,在中国旁边。

    端金属制品者无疑是中国的人,一是因为他帽子上的五角标志和“小丽”地图上中国的五角标志是一样的,二是因为他的面貌跟毛 为同一种类

    可是,高举着双手走路的人是哪儿的呢?人头太小,照片颗粒太粗,分辨不清,总部又能凭着巨型电脑骂人了。如果是美国的人?如果是朝鲜的人?代号2直觉断定是美国的人,其可能性为50%,不可能性也有这么大。

    照片本身并不表现出打起来过,因为美国人举着双手跨过来,似乎不适宜于自身力量的发动。代号2的判断是来自形体语言理论:从形体姿势了解内心活动,从内心活动了解强弱制约关系,代号2认为美国的人被中国的人管住了。

    我们又发现,美国始终是中国关注对象,报纸上出现的名称数美国次数最多。相关的图片,以死亡、动乱的场景为主:两个黑肤人被高高地吊在树上,许多白肤人昂着头看;街头有东西燃烧,代号4说那是浪旦曾有过的汽车,远处的人朝近处的人扔石块,近处的人都穿一样的服装,手里捏根小短棍,但好像很恐惧的样子。

    美国乱糟糟的。

    中国景象相反,麦浪滚滚,钢花飞溅,人都笑嘻嘻地干活,脸上总是幸福满意的表情,长相也都十分周整。

    如果像先前我们分析的,他们两个好,那为什么看不出中国曾帮过美国一把?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约摸有点出岔,最先的分析可能不太对。

    研究严肃的问题可真累人,又不是咱的本职,不干了,歪着头跟代号2一起看片子,代号2对我笑笑。

    (未完待续)

  作者:郎屯 回复日期:2004-9-21 8:43:24 

    他们两个有了新发现:一个白肤年轻人坐在墙根前面放一个很深的黑碟子,如果反过来放,一眼就能认出,完全是我指挥的宇宙飞船的100∶1的模型,路过的人正朝里面丢一个圆而发亮的小硬物。

    代号4断言这是一顶帽子,如果不想,行走时必须拿在手里,停下时必须放在地上。但是在中国,帽子都是扁的,有个外接弧沿,未见放在地上的情况。

    很奇异的行为,“小丽”人就是怪怪的。

    代号3抢先一步发表见解:“两个人的四维时空发生接触,会产生波涉相互作用,如果波涉相互作用导致四维时空重合,可能影响其中一个继续存在的条件,因此,正在运动的四维时空必须向相对静止的四维时空进行物质输送,这样,可仍旧保持两个四维时空的相对完整,一切就安然无事了。”

    把理论物理学运用到这个方面,没有放射性思维是不行的。尽管这个结论还有待验证,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特别是我们对“小丽”的时空有无特异性表现还不了解的情况下,谨慎无坏事,我想。

    此时此刻,代号3叫人刮目相看。

    “总部来电,”代号2说。

    别是又来骂人,我准备回嘴。

    总部说,口头表扬代号3一次,他的分析得到浪旦物理学界的认可。一个人文学家,学问广博、精深,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选择了突破口,做出了他人做不出的成果,浪旦决定,代号3进入特级人才库,备用。

    备用?这不正用着嘛。

    还有,人才分等级,我早就有看法,人家“小丽”大概不这样。

    不料,后面接着警告,对着我的。“代号1要保证飞船安全不得误闯特异性空间。若造成无法返回浪旦的严重局面,代号1要受到渎职起诉。”

    眼睛看不见,仪器测不到,叫我怎么办?

    再说,都回不去了,起诉个熊。

    代号3一丝恐惧,他被吓着了。

    代号4镇定如初,像个无产者。

    代号2好像没听见。

    代号2身任驾驶要职,毫无为我分忧的念头,我很有意见。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凑过来低声说:“要不,我们慢慢飞?……?

    “少飞?……?

    “不飞?……?”

    只能如此了。

    代号3舒了一口气,代号4也舒了一口。

    我打算就在小高地住下。

    四周望去,一无遮挡,遍目红黄,景象单调。“大丽”升起,复又落下,风情唯此唯大。漫天灰尘,不时将“大丽”浓浓遮住,又被强风卷去,昏天黑地之际,突然骤放光明,“大丽”一下跳到你跟前,一脸狰狞,吓死人

    代号2看着我说:“你返祖了。”

    “怎么这么说?”

    “你萌发形象思维了,再过几天,就能‘咕噜’了。”

    代号3对我的决定最为满意,讨好地说,闲着的时候,他可以和我试着拟古,他了解很多不同表现形式的“咕噜”,只要我写出前面的,后面的由他负责。

    我瞟他一眼,问:能不能让我负责后面的。他回避我的目光,答:这可不是轻巧活。

    我觉得需要告诫代号2,要求他记住:定时地按动除尘电钮。

    代号2漫不经心地:“按不按,也不影响我们知道外面情况,白白磨损它做甚?”

    代号3代号4一齐说:“你的事,你不按谁按?”

    表达得过于直率尖锐,我连忙说:“至少要考虑形象嘛,如果让人看到我们这么脏。”我起的头,不得不做和事佬。

    他们一齐乐了。

    靠!被人笑话了。

    看着满版满版的文字,不由得心里发急,按照代号2的说法,我们无望于最终准确地读懂它。目前才认识三四个字,“小丽”没有土著,要研究到哪一天,才允许我们回去呀。总部为了出成果,不按院士的学说办事!

    我抱着胳膊,晃来晃去,无事可做。

    想了一会儿,问代号4:“进展如何呀?”

    代号4抬起头:“我发现‘小丽’文字中,大字不带标点,小字全带标点。小字的标点若用于大字,视觉比例失调,但‘小丽’确实没有为大字专门设计标点系统,所以,大字中该用标点的地方,一律用空白代替。”

    对呀,当初我也闪过一念:为什么字一放大就用不着标点了?这种形式的文字怎么读?空白处是不是也发音?现在知道,不用发音的。

    我也得找点事情做,应该发挥我善于进行全局性思维的特长,被任命为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官,该特长是使我得以授予这个重要职务的原因。

    代号3打岔,对我说:“想好了吗?我可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

    “忘了?我们一起作诗啊。”

    “哦,看你沉思的样子,我以为钻研学问呢。代号3,告诉你,我们来这儿,不是工作的,是玩儿的。”

    “你说反了。”

    我脸一红:“‘咕噜’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代号3不高兴了。

     了解“小丽”的历史,特别是中国的历史,是我们现在着力要做的很多事情中之一件,这只能根据图片一步一步的分析研究,太慢了。能不能从浪旦找到类似点,使工作进行得更快些。

    根据传说,我们还是动物的时候,浑身毛发,整天森林里无所事事。一天,一股大风无故而至,掀起一张曝晒着的兽皮,上下翻卷,哗啦一声裹住一个人,如量体裁衣一般,极为合体。当时他踉跄几步,但姿态优雅,大家崇仰得不得了,他就成了我们的头,接着建立了国家,他当了国王

    每天都有的风,每天都吹起一张甚至几张兽皮,但就是没裹住第二个人。他把王位传给儿子一代一代,视兽皮为天赐,而我们用很长的草编织毛线衣,穿上很扎人,国王喊我们草民。渐渐的,只有他家的人才可穿皮制品。直到有一回,他的第多少代儿子,实在无从考证,下河与美女嬉戏,将兽皮脱在岸边,忘了祖宗的传世遗嘱,没用石头压住,被水冲走了。

    上岸后,他急需兽皮,可是那天没有风,也恰巧没有兽皮,拿了件毛线衣,可是不敢穿,光了一天身子。就这么短短一天,人们忽然醒悟,眼光也变化了,于是,革命了。

    革命成功,有人提议,从今以后,我们搞民主,不许任何人穿兽皮,大家都赞成,欢呼声几乎传出了我们的那个太阳系。

    从此,专制制度消灭了,民主制度诞生了,我们第一次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人。浪旦开始了超乎寻常的高速发展。

    这个人没有名字。

    浪旦历史上两位伟大人物,一个是上面说的远古的无名氏,一个是近代的╁┮┌(近似发音为“盖茨”),“盖茨”提出了信息交互系统理论,浪旦人深刻理解其理论对于民主制度的实际操作所含的意味,为之奋斗了几代人,终于应用成功。这就是民主与科学在浪旦历史上的作用、地位和意义。

    那么,“小丽”呢?

    看来美国不行。好多上街游行的照片,从人们愤怒的眼睛可以知道这不是节日庆典,而是反抗。按照浪旦的历史经验,革命应该一次成功,如果反复革命,说明革命老是失败。即使最后成功了,也属带有偶然性的成功,也必然地受到那个被革命的东西本身所带有的遗传性的影响,导致革命必然地朝被革命的地位转化。反复的革命,这种历史现象,还证明革命的对象有可以天然存在的理由,还证明挑起革命的只是一小部分思想独特的人或是一部分梦想换位的人,前者肯定不能代表社会主流,后者肯定像革命的对象那样只期待获得至尊的地位。

    看来,美国的那个“儿子”一直披着“兽皮”,美国专制制度顽固的很可以。

    中国呢?

    不大能分析得出来,感觉上,情况应该比美好些

    中国换了领导人。

    中国的重要人物们喜欢坐成一排,隔段时间报纸上就会有这样一幅通栏照片:为首的坐中间,其余的坐两边。大家都是相仿的坐姿,相似的笑容,视线也朝着相同的方向。对面黑压压的一片人,电脑分析总在两千以上

    最中间的人变了,后来又变了,再后来又变了,又变了,又变了。我发现可以将其划分为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有二十多年,一直是毛 ,后一个阶段也有二十多年,一共变了5个人。

    有3个人被变掉后,名字一直没有出现。但也有2个人被变掉后,名字一直照常出现。奇怪的是,一个叫“邓小平”的,未在最中间位置出现过,但名字的出现,几乎涵盖了后面5个领导人时期。

    基本上,每换一次领导人,总附有很多照片,其中必不可少的一幅是他们逐次地向一条窄窄的缝中塞进一张经过折叠的纸。不用说,这是投票。浪旦至今也还沿用这古老的方式,为了纪念10万年前的创举。

    我们仔细寻找总的投票数字,因为可以从中了解中国人口的大概数量,当然需要先行假设它是10进制的,但前前后后的不少数字经过分析都不太像。

    这就怪了。

    “小丽”存在投票分级制?

    这不叫民主!

    我们看到美国也换领导人,也同样没有投票数字,甚至没有投票姿势。那么,领导人的产生过程一定很复杂。他们为什么不把事情搞得容易点呢?也许,他们觉得这样做倒更容易些。

    这是我们浪旦最厌恶的。

     领导人喜欢聚在一起,当然,按照“小丽”的科学水平,他们之间互传信息,必须靠得近点。如果离远了,就必须发射电波。我判断报纸只能用于信息单向传递。

    和我们浪旦科学水平比,差得遥远。

    浪旦有一种名叫Windows的操作系统,是前面说过的盖茨理论的应用性产物,使用特别方便,信息交互时只需戴上一顶载有Windows的帽子。帽子呈圈绕状,中国报纸照片里有相同形状的帽子存在,文字说明中屡次出现“阿拉伯”字样,阿拉伯的人居然戴唯有浪旦才有的帽子!从“小丽”的全局情况判断,肯定它仅仅是件形似物。

    戴上帽子后,你头脑里想的什么,全浪旦的人马上知道,别人正在想什么你也马上知道。自从有了这件好东西,什么报纸,电视开会,讨论,统统用不着了。你想想,无论哪里发生什么新闻,只要有戴帽子的人在场,就等于现场安装了一台图像发送设备。浪旦人戴帽子就像系裤带一样,不可或缺。

    盘算隐私时,不戴帽子就行了。

    我是比较狡猾的,非工作需要,我一般不戴。

    浪旦有反文明分子,拒绝帽子,他们是极少数极少数。在一个不戴帽子就无法融入的世界,孤单得很,为了活得有点意思,他们在城外开块地,种点庄稼,自己收割、扬场、舂壳,农闲时到城里逛逛。浪旦人把这种行为叫“离异”,管他们叫“离异族”。

    美国人到中国访问了。

    1972年是第一次,以后每隔几年又来一次。照片下面除了“美国”字样,还有插着黑圆点的姓名,姓名前面固定的出现“总统”二字,这大概是最高职务名称。

    前前后后有姓尼的,姓福的,姓卡的,姓里的,姓布的,姓克的,又一个姓布的,又一个姓克的。美国总统个个人高马大,像摔跤业内人士

    看不出他们之间谈了些什么,反正高高兴兴而来,欢欢喜喜而去。先是端杯仰脖,然后四处转转,间或坐在长桌两边,哈哈嘻嘻地说话。

    以浪旦的角度,这样的见面如同不见。

    要是也有一捆美国的报纸对照着看就好了。

    代号3和代号4一致认为:美国和中国尽管人种不同,但无语言障碍,他们一见如故的热情证明了这一点。

    代号2提醒他们两位,一张美国照片上有扭扭的文字矗立在大楼的顶端,他们并未采用代号4所说的叠加书写方式。

    代号4摇着头说,同一个星球用两种文字,这完全是不可想象的。浪旦没有这样,其它星球没有这样,“小丽”也不会这样。因为从生物学角度讲,同一物种只有唯一的起源而不可能有分别的起源,人,这一物种更不会例外。同一的起源产生共同的文明,共同的文明导致共同的口头语和书面语,这最基本的科学原理是绝对不可以违背的。

    我疑惑地看着代号4,问他:“道理上你是对的,但扭扭的文字被使用着,总要给予合理的解释吧。”

    代号4双手一摊:“研究工作刚刚起步,一时没有完整的结论是很正常的现象,这样吧,我们暂置不论,留待日后解决。”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答案一定会有的。

    报纸上间或有一小块文字,一般置于第一版的右下方,我们之所以要把这些散撒各处的文字归纳到一个系列里,是因为标题里固定的出现“警告”字样,前面带有数字,每次递增一个。我们不明白“警告”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但肯定是不定期的发布一种内容固定的信息,每次的信息也总有“美国”字样夹在里面。最使我们感兴趣的,下面正文中每每出现数字标注,与我们前面已知的网格线数字标注方式是一样的,我们猜测:可能有某种事情不断地发生在那个区域

    我们立即查看“小丽”地图,发现那儿什么都没有,空白的海洋。实地情况是,海面下面是珊瑚礁。

    从地理位置讲,这块地方距离中国很近,距离美国很远。

    总部发挥了有力的作用,来电告诉我们,“飞机”字样表示飞行器,这也是综合了许多图片才破解的。总部还破解了时间符号,报纸上大量出现“××社××日××时电”字样,我们已经懂得了“日”字,那么“日”字后面的数字应当是一日中的时间分解段的表示。分解段的最小值是“0”,最大值是“23”,“小丽”每日分为23个“时”。

    好像不太整齐,但我们只能用现有数据做出结论。

    情况清楚了,美国的飞机经常飞过那里或在那里降落。

    代号3发表看法:当时那些珊瑚礁露出海面,属于中国所有,可能由于气象等原因,中国告诉美国,什么时间可以路过或可以降落。飞行受到气象条件的约束,又一次证明“小丽”的科学技术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代号3代号4嘲笑代号2前面关于中国美国打起来过的结论,语气里明显地非议他不是人文专业却滥发人文评论

    看来我也得小心点说话。

    倒也看不出代号2的反应,他伸伸懒腰,说:“我们几天认识一个字,活像学龄前儿童。”

    让我发急的心事又被勾起,人生苦短,我们不会呆到退休吧?

    总部来电叫我们安心工作,走“小丽”一趟很不容易,上次到那个星球,大家急着回来,结果,最近鸡蛋形文字破解受阻,若返回去重做实地考察又要耗去相当多的路途时间。像“小丽”这么遥远,如果多往返一次,那么,这辈子的考察资料,到下辈子才能出成果,也太便宜孙子们了,何况,还不一定是咱们的亲孙子。

    谆谆善诱。

    他们提都不提我对破解鸡蛋形文字所做的贡献。

    最后一句击中了代号3代号4的要害,他俩立即表示,宁愿生活残缺,甘将年华奉献。

    总部要我也表个态,我回答,工作忙得不得了,没时间表态。

    那边一片赞许。

    代号2没好气地问,他可不可以开动应急舱试试长时间不用,哪里坏了都不晓得。

    总部不回答。

    “咣当”,有东西击中了宇宙飞船。

    我一惊,能有谁砸我们!?

    代号3代号4也惊得睁大眼睛。代号2启动探测器,扫了一眼,兴致勃勃地打开飞船门跑出去

    一小块黑黝黝的金属物,代号2捡回来让我看,没什么奇怪的,“小丽”发射过太空飞行器,今天落下的是最后一块碎片。

    这是文物呀。

    历史悠久感和沧桑感油然而起,我们刚才听见的,是一个星球文明在人类全部逝去后的绝响。

    代号3出去张望飞船外壳,好一会儿,回来自豪地说:“咱们的飞船,真结实,连个印儿也没有。”

    代号2解释道:“人家撞我们,我们没印儿,因为速度慢;我们撞人家,我们有印儿,因为速度快。”

    代号3紧张地问:“那人家呢?还是好好的?”

    代号2鄙夷代号3的无知:“谁能撞过咱们,它们碎了。”

    代号3舒了一口气。

    总部来电,很不高兴,指出:浪旦的飞船遭到袭击,简直是科学丑闻、宇航丑闻。

    我纠正道:不是袭击,是撞击,而且属随机性质。

    总部回复:反正你们挨了一下,对不对?不属于不可抗事件,对不对?探测器为何关了?反击器为何关了?你们以为在哪儿呀,伊甸园呀?浪旦人今天都吃了一惊,影响很坏,我们很痛心,代号1是不是想把我们的职位都搞掉?

    首长本人虽是宇航专业的,但没什么建树,当初以富于进取精神和团队精神被任命,哪个浪旦人年终考核都不缺少的评语。他底气不足,因而较多虚张声势的作派,最后一句是暴露性的,很可玩味。

    当然,不止是他。我们浪旦人自尊心格外敏感,一点不可碰。讲究完美无缺,什么事都品头论足,但一般对别人使用,并反对别人对自己使用。还喜欢为自己的错误辩护,把伸头过来观看错误的人视为挑衅者,不过,也没搞错,一般都是真的伺机挑衅的。

    我想出去看看风景

    肯定没什么可看的,但还是走了出去。

    半空中,“大丽”一点一点的彳。

    除了像“大丽”这样的恒星上不去,我们哪儿都畅行无阻。浪旦的科学狂人提出未来2大科学目标:第一,载人飞行器登上恒星,宇航员在其表面行走。第二,抵消引力,浪旦星球可以随意靠近别的星球,靠的近近的,像摸墙一样去摸它们。

    狂人们很狂,不考虑细节。我认为恒星表面是软的,像沼泽地,我们站不稳,如果飞着行走,可能最终还不算我们行走过。我最反对第二个,等于叫宇航员下岗。

    不远处有岩壁,我突然有个念头,留下一游“小丽”的痕迹。我悠了过去,悬停岩壁中央,掏出钉子,轻轻划着,细小的石渣滴里答拉地往下落,发出好听的声音。不假思索,使用两根闭合线条,刻宇宙飞船,当然,活像帽子。不能怪我画得太简单,几万年来没人画画手艺失传了。

    根据地图,这幅画画于撒哈拉的沙漠,再刻上我的名字:┯┏。这样做,好象不够廉洁,公务活动中掺进了个人行为,但人过留名的欲望太强烈了。

    (未完待续)

  作者:郎屯 回复日期:2004-9-21 14:49:14 

    回到飞船,代号3神情疑惑地迎接我。

    “怎么啦?”

    “‘我国’在哪里?”

    代号3指着两个字说:“‘小丽’找不到‘我国’。”

    报纸上,“我国”字样出现频率很高,超出“中国”的出现次数。地图上没有这个名称。

    代号4对我说:“很多事物和‘我国’有关,大量照片下面都有‘我国’,比如汽车、轮船、飞机、桥梁、建筑物,甚至庄稼、野兽等等。”

    这两个文化人,遇到职内的事应该他们之间研讨,或和总部交流,却喜欢找我。

    代号2插话:“照片中的人小了点,但几乎可以肯定是中国人,‘我国’应是‘中国’的别称,或尊称。”

    代号3看看他,对我说:“他的话好象是那么回事,但没有逻辑支持。”

    代号4也看看他,对我说:“似是而非。”

    代号2忍不住了:“你们说出来,就是分析研究!我说出来,就是没有逻辑!似是而非!”

    脾气发的不无道理。

    对代号2需要安抚一下,对代号3代号4的不良习性也需要给予婉转的批评。我对代号2说:“按浪旦的习惯,自己不称呼自己的别称和尊称,这一点上,‘小丽’是不是反浪旦的,我们不清楚。”又对代号3代号4说:“但也不失为一种有一定逻辑的合理推测,你们还按自己原先的思路进行吧。”

    “我们没有思路。”

    “没有思路还压制别人?”我有点来气了:“代号2还不是为你们好?他又不用写论文!”

    两个人羞惭进行中。

    我左拍右拍他俩的肩膀,说:“知道错了就对了,你们一定能取得让人惊讶的成绩的。”

    不管怎么样,“我国”的问题要解决。

    我的感觉,“我国”应该是中国的另一名字。中国的人都有两个名字,“毛 ”、“毛泽东 ”,“周恩来”、“周恩来总理”等。

    也许是中国的自称。

    还是不先说,等他们两位的研究结果。

    “坦桑尼亚人访问中国,他们把‘我国’与‘中国’并用。”代号4说。

    我拿过报纸,按代号4的指点,在一大篇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瞥见“我国和中国”的字样,中间一个字照例不认识。文中配的照片是黑肤人和周恩来握手。

    坦桑尼亚的人也这么说?还好我没贸然讲出“二名说”、“自称说”。

    难有定论。

    我向代号2下令:“问问总部。”

    总部随即来电:“别称说”、“尊称说”、“二名说”、“自称说”都不失为科学探索中的初步见解,目前虽然难以定论,但无疑的,我们向最后的解决前进着,奋力前进着!

    总部挺能煽情。

    代号3代号4灰溜溜的,这“四说”他们不沾边。

    代号2掩饰不住得意

    总部接着来电:我们综合各方意见,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小丽”地图上不存在“我国”并不意味着“我国”的不存在。任何事物必然有它的起因,起因导致结果,从结果必然能够回溯起因。

    没有下文了。

    “什么东西玩不转了就玩玩哲学。”我想。

    我对代号3代号4说:“我国”的问题先不管它,可以着手研究一些有望突破的。脑子记住这件事,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答案。

    代号3大话连篇:同时研究10个8个问题不在话下,我们从来都这样的。

    豪气冲天,代号3表现的性格反差,八成是被总部来电刺激的。

    代号4很专注地说:我不行,每次只研究一个问题。

    没错,他一会儿研究一个,自然每次一个。

    老在一个地方呆着也不是事,似乎属于不作为行为。这时,总部来电指示:全力于研究工作的开展,不要到处转悠,对考察工作没有必要的地方不许去,不在考察计划内的星球,不许去观光。

    刚想干点工作,不料一瓢凉水,我讪讪地说:探险队不就是观光队吗?

    感觉总部那边愣了一愣。

    对于总部的指示我是这么理解的:该工作的工作,该睡觉的睡觉。很好。不过,最惬意的事应该是:醒来碰上工作的人正打算开始吵架。

    总部来电:“代号1,你有不称职的心情!”

    气得我把Windows帽子朝桌上一摔。

    代号2笑着对我说:“你老挨批。”

    代号3代号4似乎存心气我,他俩凑在一起好像很团结的样子。我预料他们不久就会吵起来,天然的职业冲突。

    中国人很怪,喜欢大群大群的人一起上街,过些时候就这么来一次。手里拿着小型的旗帜,或者有文字的牌子,有的牌子几个人抬,甚至几十个人抬。

    表情要么欣喜,要么愤怒,大约各占一半。

    从照片体现的氛围看,两种情绪都受到领导人支持,但领导人不出现在人群中。真是怪的不能再怪了。

    总部来电说:欣喜是对中国领导人的,愤怒是对别国领导人的。

    令人茅塞顿开。

    从毛 开始,他们逐一地对领导人表达欣喜,而他们表示的愤怒是我们最感兴趣的,对象是哪些领导人呢?经过综合梳理,先后曾被愤怒过的有苏联、美国、英国、印度等。我们一开始还以为带有“国”字的是亲戚呢!

    这些被表示愤怒的领导人都来过中国,他们来去匆匆,那一丁点时间只能跟中国领导人说几句话。显然,人们的愤怒是因为领导人告诉了他们什么事情。

    后来不怎么上街了,表情比例也发生变化,欣喜的几乎没有了,一般都是愤怒的。

    几乎把我们先前关于美国的分析结果全部推翻,因为愤怒的对象都是美国。

    总部来电,要我们到附近的几个星球考察考察。

    朝三暮四,我想不出什么好词去形容总部。

    “飞。”我对代号2说。我第一次没有用宇航术语下达命令。

    我们看各种各样的星球都腻味了,以前还探探测测,瞧瞧摸摸,现在到了跟前,先瞅有没有人,再瞅有没有生物,再瞅有没有微生物,如果都没有,就一掠而过,闪了。

    飞过三四个星球后,我叫代号2调头,反正总部也没规定考察几个。

    “还到老地方吗?”代号2问。

    “随便。”

    代号2在中国找了个小包包山头落下,这一片都是小包包山头。飞船接地点太小,不轻不重的风吹来,飞船摇摇晃晃,代号2似乎很乐意如此,不予控制。

    闷声不响地代号3代号4抬起头,才知道我们出去绕了一圈,他俩真投入。

    飞船晃了几晃。

    “头有点晕。”代号3抚着额头。

    “使用过度。”我骗他。

    “我一点都不晕。”代号4还是那么自信

    “人头才会发晕。”代号2对代号4说。

    代号4笑嘻嘻地,不知道代号2骂他,自我感觉太好的人就这样。

    代号2喜欢玩点小小的机智,如不被识破,他便自得不已。

    科学在肯定中前进,在否定中也前进,真是至理名言。可是,这话没有实际用处,因为很多时候我们无法知道“肯定”、“否定”本身是否是正确的。至理名言一般用于给焦头烂额的人打气,而打气的人,往往自己也正焦头烂额着。

    我来给大家打打气吧。

    怎么打呢?估计说什么好听的,他们也不信。

    但还是腹拟了几句,先咳了一声,预备嗓子。

    代号2撇撇嘴:“别说了,扰民。我干好我的,不让你烦心,行了吧?”

    不讨人喜欢的代号2。

    “我们在中国桂林!”代号3惊呼。

    激动万分的他有点口吃:“你,你看照片上的小包包,再,再看飞船外面的小包包!”

    照片下面有“中国桂林”四个字,和外面的景色对照,除了满目青绿和一条碧水消失得干干净净外,形貌大差不差,我们恰巧落在其中一个小包包上。

    代号3双眼放光,不停地搓手。

    这是我们知道的“小丽”的第一个具体地点,我拿来“小丽”地图,按照降落美国时确定地点的方式,在大概位置上郑重其事地标下了一个小小的印点,旁边写上“桂林”。

    吓,中国的字真难写。还好,这两个字都是横线、竖线和45°斜线构成的,先建立直角坐标系,任意确定一个起点,利用平面几何知识,很繁复但也很容易地从线到线解决。

    译成浪旦文如何?怎么译呢?我想着。

    我注意到这两个字有27个向外刺出,毛扎扎的,像扔过来的两个仙人球。略作停顿,我译为“┓┛┏”——意即“叫人连滚带爬的地方”。

    逐次翻滚的浪旦字形和意义相配合,神来之笔。

    总部为此又表扬了代号3一次,对代号4触动很大,但他并不想根据照片再去辨认新的地点,他打算搞几个大题目。

    我很赞赏他此时的治学精神。

    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大题目多得是,希望代号3也多多发挥作用。

    “我发现,中国的飞行器不如美国的先进,但美国的飞行器老是被中国击落。”代号4指着几张照片,1965年6月12日的照片上,一堆破烂金属,但能辨认出飞行器的部件,下面文字总有“美国飞机”字样。

    “你说不如美国先进,根据是什么?”我问。

    “一是从外形上对比,美国飞行器更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尽管这个原理在浪旦早已用不着了,但对“小丽”而言还是一门学问;二是美国飞行器飞到中国,但没有中国飞行器飞到美国并且也被击落的照片。”代号4说。

    “嗯,先进了,为什么还被击落呢?”我问。

    代号4说:“第一,从每次只击落一个看,美国飞行器数量不多,中国飞行器总是成对飞行;第二,中国飞行器可能有攻击性部件,美国的没有,这是从残余部件判断的;第三……”

    他挠挠头皮,犹豫地说:“也许,中国那里存在许多特异性空间。”

    代号3问:“美国飞行器为何没有攻击性部件?为何不回避和带有攻击性部件的中国飞机在同一时空接触?”

    代号4更犹豫了:“也许,也许……,美国人傻乎乎的。”

    “傻乎乎的为嘛还能‘更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代号3追问。

    “你干吗老问我不知道的事情。”代号4抗议。

    一个叫塞尔维亚的地方在打仗,报纸提供的地图表明,它原来是南斯拉夫的一部分,对它发动进攻的箭头来自好几个方向。曾在朝鲜、越南、伊拉克、索马里打过头阵的美国又来了。

    读不懂文字,是我们的老问题,但我们的判断能力却是非常卓著的,虽然我们无法进行细节分析,但总体趋势还是能够把握。有不少塞尔维亚吃亏的照片,美国吃亏的照片更为醒目,一架黑乎乎的飞机瘫了一地。该报的情感我感觉到了,它倾向塞尔维亚。

    从照片可以分析,美国飞机更先进了,但仍然往下掉。报纸给我们的印象:美国似乎在哪儿都得不到好处,还又喜欢到处惹事,这个国家好象不讲道理,但又好象强大无比

    按浪旦的历史科学理论,最强大的国家必须和最优良的制度同生。在中国的报纸上,或隐或现“小丽”上最强大的是美国。如果美国最强大,那么,美国制度就最优良;如果美国制度最优良,那么,和它对抗就都不对。

    我们来到“小丽”,唯一接触的是中国报纸,使我们不自觉地把中国作为“小丽”的中心,也使我们不自觉地从想象中的中国视角看待其它地方。在最重要的问题上,该报的片面性暴露出来,我们不可予以全信,研究态度更要谨慎。

    当然,我的看法不能告诉他们,倒不是自私,如果给了提示,可能大家都变成同一个思维方式,这对于考察工作做出比较全面的结论是不利的。

    代号2站起来大声报告:“总部来电。”

    他很正式的举动加上很正式的语气,令我有些诧异。原来,《星际人文学概论》的作者,┌┕院士受邀来到总部,与我们对话

    总部也太形式主义了吧,从哪儿学的坏习惯,院士即使在家里也能和我们对话呀。

    院士:“你们好。”

    我们齐声:“院士好。”

    院士:“你们辛苦了。”

    我们齐声:“院士辛苦。”

    院士:“看来,你们热情高涨啊,我很受鼓舞。”

    还鼓舞不鼓舞的!这家伙呆在浪旦从不出来,用我们的东西写他的书,什么时候也出出苦差呀。

    代号2接得快:“院士亲临指导,我们无法表达欣喜。”

    院士:“免了,免了,心意我领了。”

    院士:“代号3代号4,你们任务很艰巨呀,有信心吗?”

    两人惊宠之至:“有的!有的!任务不算艰巨,不算艰巨!”

    院士:“后生可畏。那好,我回去了。”

    大家齐声:“院士再见。”

    院士从屏幕上隐去。

    我绷住脸对代号2:“跟院士也玩小点子?”

    代号2不理我,转过头对代号3代号4:“你们也太没脑子了,院士一直没拿出过看法,你们还嚷嚷不算不算的,等于说用不着院士。”

    代号3惊的睁大眼睛,来回搓着手:“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代号4同样吃了一惊,也没料到居然有这个效果。他蹙蹙眉头说:“任务不艰巨是因为我们目前尚未遇到艰巨的任务,它会出现的,我们肯定有就教于院士的时候。”

    代号4有从政的素质。

    1980年以后的报纸上,中国的高楼大厦突然多起来,与此同时,美国、英国的高楼大厦也多起来。

    代号4对代号2说:“你看,建筑物的照片存在明显的时期特点。1980前多为矮小型,1980年后多为高耸型。”

    代号2白他一眼:“干吗跟我说这个?”

    代号4想弥补前头对代号2的不尊重,他不愿直接道歉,用了迂回的方式。

    代号4难得的谦虚:“发现了这个现象,但是不知道该是什么答案。”

    代号2躺在椅子上,脚翘得比头还高,朝代号4翻着眼:“我认为和‘改革开放’有关。”

    我暗自一笑:这两件事怎么能扯到一起。

    不错,以1980为大概的分界线,报纸上几乎不停顿地出现“改革开放”字样,照代号2的思路,“批林批”又和什么实物可以联系呢?在我们尚未弄清文字意义的情况下,把经常出现的文字组合和经常出现的照片内容进行生硬的合并,缺乏逻辑的必然。

    代号2先前挨的攻击,现在看,不亏。

    代号3加入一个新观点,他发现1980年后美国对中国建筑物的新风格是有一个就抄袭一个。

    但我怀疑,为什么美国能不断地造出新式飞机,却不能创新建筑物?

    代号3认为:这与中国文字的叠加式写法有必然的联系。由于中国文字的叠加特征,使得中国人的思维极其富于叠加性。或者反过来说,由于中国人的思维极其富于叠加性,使得中国文字发展为叠加式写法。总而言之,叠加性思维极为有利于构思建筑物,因为建筑物的基本特征就是——叠加。中国文字的叠加是一种复杂行为,美国文字的顺排是一种简单行为,在中国,文字进化了,在美国,文字没有进化

    话说得跟总部一样罗嗦,但见解是精彩的。

    代号4的嘴嘟得老高,叠加特征是他首先总结的,代号3居然不说原始出处。

    代号2若有所思地说,美国建筑物照片虽然在报纸上出现要晚,但好象中国建筑物新新的,美国建筑物旧旧的。

    倒着发照片?浪旦的报纸年代这样做过吗?代号3代号4同时摇摇头。

    又是个扯不清的问题。存疑。

    我发现中国有个特点:某段时期时髦一种文字组合,过一阵,就丢开,似乎彻底遗忘,而另一种文字新组合又密密麻麻的出现了。

    每一次文字新组合的出现,总能引起范围广泛的热情,他们永远在新刺激中生活,真是神奇

    可是,我的疑惑也产生了。

    他们把玩一段时间,就无因无由地抛弃前一个,喜欢下一个,累计有上百个了,难道他们不需要精神财富的积累吗?

    也许,那不是精神财富,他们只是在试,试一个,不行,就放弃了,再试一个,以至于一直没有精神财富。

    中国发射了一个飞行器。

    1982年8月19日的报纸上,一个白色亮点从空中划过,另一幅照片显示,从水中捞出一个圆锥状的金属物体。

    由于文字中有网格线专用的数字,由此我们确定了两个点,一个在太平洋,一个在中国,距离为7040帕劳823小帕劳。我们又知道了一个新的中国地名:酒泉。这次我非常准确地在“小丽”地图上标上了印点,酒泉两个字更难写,其中的几根线条,代号2采用曲线公式计算了一番。

    代号2算完,朝后一倒,椅子弄得吱吱响,很不耐烦地说,以后照着描吧,中国人写的时候恐怕根本不计算。

    这个人能懒就懒。

    “这个飞行器给你,会开吗?知道这个飞行器做什么用吗?”我激将代号2。

    代号2拿起报纸,看了一阵,很不以为然:“不会。你看,它是不载人的,里面放不下旁边站着的人,自然也放不下我。”

    我笑笑,模仿着“小丽”人可能的口气:“这我们外星人都知道,但它的功能呢?”

    “只要发射动能加大,就可以飞出‘小丽’,莫不是想到浪旦来吧?”

    没有迹象证明“小丽”人知道浪旦在哪儿。

    代号2突然很惊喜地:“报告,总部来电了!”

    怎么啦他?曾和我一样烦总部。

    “总部会同院士协后认为,‘小丽’的全部资料我们都已掌握,这段时间的实地考察也取得了丰富的阶段性成果,全面地深入地研究可以在浪旦进行,滞留已无必要,探险队即刻返回。”

    院士真是好人,感激他。

    “总部还有指示,”代号2说:“‘小丽’是一颗只要略加改造就可适宜智慧生物居住的星球,浪旦决定将其列为第7个待开发的殖民地。总部命令,留置一台探测器,实施“三全计划”,即:对‘小丽’保持全方位全时间全天候监控。另外,你们可以到高山峭壁刻下简单的图形或符号,越巨型越好,越奇怪越好,相信它的寿命比我们的探测器长。”

    我回答:“我们刻过了。”

    代号2代号3代号4反对:“是你刻过了,我们还没呢!”

    “我代表了,还不行吗?”我说。

    一片怒吼:“谁让你代表了!?”

    “好吧好吧,随你们去吧。刻完就走。”我没好气地说。

    代号2建议他们俩到遥远的冰上刻,晶晶莹莹的,好看

    代号4翻他一眼:“当我是傻子?”

    代号3也翻他一眼:“你当我也傻?”

    “好了好了,构思刻点什么,才是要紧的。”我说。

    最后,他们仨留下一大片定叫后人反复揣摩的东西。

    起飞了,向着我们的浪旦,民主的浪旦,Windows的浪旦,起飞……

    回过头,向“小丽”瞥去不留念的一眼。

    (全文完)

     (20040901)

  作者:郎屯 回复日期:2004-9-21 17:02:04 

    大家不喜欢严肃作品吗?

  作者:郎屯 回复日期:2004-9-22 8:21.17 

    自己顶自己一下。

  作者:清徽3 回复日期:2004-9-25 22:30:11 

    有点怪

  作者:周小鱼 回复日期:2004-9-26 1:40:15 

    一篇语言学与逻辑学的优秀论文。

    佩服之至!!!!

    楼主无疑是一位天才。

    希望有机会交流一下。

  作者:兽医大阿哥 回复日期:2004-9-26 6:52:35 

    高,佩服楼主!希望有机会交流一下

  作者:周小鱼 回复日期:2004-9-26 15:17:08 

    楼主此篇文章,贴到闲闲书话才会有人识货。

    这里是没几个人能够看得懂的。

    个人认为,楼主在这篇文章中表现出了多方面的能力,包括在逻辑学方面、语言学方面、历史学方面都是非常杰出的。这篇文章包蕴了很多深层的东西,以至于必须至少阅读三遍以上才能够隐约知道作者试图向我们讲述什么。

    作者的文笔非常冷静客观老辣,使我想起博尔赫斯。

    毫不夸张的说,楼主这篇文章超越了以往我所阅读的任何网络小说

    但由于文章本身的复杂性和它横跨文理的巨大包容性使得能够部分看懂这篇小说的人都很少很少。

    此外,楼主这篇文章也可以当作一篇政治隐喻小说来读。当然,能读出这种味道的读者也必然少之又少。

    如果楼主不反对,我将这个帖子转到关天和闲闲书话去了,相信那里才会有人真正认真去读这篇网络上迄今为止绝无仅有的独特的帖子。在某种程度上,这个帖子仅仅适合理工背景同时又热爱文史的人群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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