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爵士]8·27晚。上海哈雷。杭盖。我忘掉什么叫形容词。
暑假。有一段时间沉闷在家里。也是喜欢那样的琐碎生活的。做做饭。爬爬山。只联系几个想联系的人。和外婆一起坐到日落。有很多时候。我消失掉。尽管知道回来还是要来弥补。但是有这样舒心的生活。是足够让人沉下来的。
文字越来越浮躁了。有一段时间。也许就是昨天。我觉得我写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都作呕了。
来上海之前H便和我说好。这晚要去哈雷。我不细问谁的演出。心里足够欣喜和新鲜了。上海的摇滚演出。这一向最眩的演出场地了。好几次要去。都被耽搁了。在路途上便想好。这晚上。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的。
我在网上和房间里磨蹭到5点半出门。这导致H最终放弃给我做晚餐的计划。我懵懂在58路的其中一站下来。就被在那里等的他。拖回车上。昏昏沉沉。司机奇怪眼神。我尴尬。
地铁徐家汇站2号出口就是。南丹路。这些街道。显现出上海的城市触觉。突然发觉。已经在上海了。与她信息。说在上海了呢。感叹一下。她却也在上海的那一端。
头脑也妖娆。天不是那样的穿澈的兰色了。但是夜色。城市行走人群。让人觉得未可触没。要急切去探究。这深厚功力背后。人事的真相。精致妆容背后。他她的心想。
地下室。酒吧。暧昧。很多徜徉的脸。买票进场。票根是红色的条子。在暗淡灯光里看这设计。说是七点开始。但是还是拖沓的。这算是习惯了。我兀自坐在沙发上。有抽烟。但是喝冰水。对面。有两个女子在言谈。京腔。脸形娇媚。妆浓深厚。衣着奇艳。言谈里知道她们是做媒体的。
我显得很苍白的幼稚。但是心里明亮的笑。那个绿衣的。一直与我对视。欲言又止。这样的场合是有圈子的。她们不会与一个穿牛仔裙。没有妆。背苍绿大包。不言语。寂寞眼神。年龄不满20。的女孩子。对话。即使想说。也说不出来。
冷酷仙境开始前。我便站在最近的台前。看他们调试。后面坐着的男子。一直叫。你让开。我转头只看他一眼。后来人越来越多的靠近舞台。那个男子便骂骂咧咧站到我旁边。我只觉得好笑。
冷酷仙境有琵琶。亦有大提琴。玩的是学院派的新民乐摇滚。
之前无数次在他人提及的时候。想象这个乐队的怎样冷酷。今日真正咫尺。却看见柔情万丈。主唱。林笛。一个穿着丝质的女子。看下来。年龄不过28岁。手指甲脚趾甲。是红色。很普通的红色。就是这手指。弹着琵琶。大雨小雨砸玉地。嘈嘈错错。纠结婉转。
那大提琴手。亦是长相极其甜美单纯的女子。笑起有酒窝。但只认真挟着那弦。低头在这音里沉醉。
一开始只是音乐。林笛的开口。我盼了许久。中间。林笛在演奏时候。脱下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大概是觉着妨碍弹奏。她随手往脚下扔掉那戒指。心里便觉得亲近起来。是这样洒脱的女子。尽管脸已经在岁月里。消磨。逐渐暗淡。但是那些奇异的音乐。响起来。她便是美丽的。
有一段时间。她低下头演奏。我分明见到她窃笑似的神色。这好象是一个母亲。拉出自己心爱儿子。看那俊俏模样。人人赞赏。母亲便红了脸。这美。怎能用言语形容。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匮乏了。言语。我该怎么用形容词啊。
我注意起她身上的饰物。那些银光闪闪的东西。在她身上。好象是着了色的。比一般的更光亮了。心里突然觉得。即使是物。也要是选对主人。才能灵性的。
等到林笛开口吟唱。我竟然一时促防不及。我离音箱太近。这声音有些模糊。她似乎可以把自己的声带卷起来。唱得粗犷。然后慢慢张扬。这像菊花一样。在水中逐渐绽放开来。而且。异常明亮坚定的声音。它可以突然放肆。也可以低声轻诉。有一刻。我想。那么多人。在说天籁。这应该是吧。
他们都很谦逊。林笛唱完。微笑。与台下呼哨的人。说。我在北京遇见了他们。杭盖。他们很优秀。请他们表演。
伊立奇:主唱。图卜硕尔(蒙古的弹拨乐器)。火布斯(另一种古老的乐器)。歌词创作。蒙古族。曾跟随蒙古呼麦老师奥都苏容学习呼麦。职业是飞机维修。呼麦:同时用嗓子发出两个甚至三个音的演唱法。
希吉日: 贝斯。马头琴。低音四胡。蒙古族。来自呼仑贝尔草原。
冷酷仙境完了。我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休息。等到杭盖开始的时候。我已经挤不进去了。只好还是原地坐着听。
唱得是典型的飘忽的声线。这男声非常用力。但却好象很不经意。有人开始站在椅子上拍照。我也站上去。看清了主唱。瘦弱的样子。这声却浑宏有致。坐下来慢慢听。有鬼佬站在前面。掂起脚看。并且在一曲终了时候大声喝好。我看着外面进来的。发现外国人越来越多。想是。这样的特色。外国人。一定欢喜的。
我在出神的间隙。那歌声。开始奇异的变化。突然变作口哨似的尖利。但还是圆滑。如同鸟鸣。底下。却还是衬着浑厚的声。这四周突然安静。那些低声细语或者高声招呼的人们。突然不再言语。听着这声响。发呆。沉滞。
我意识到这许就是呼麦吧。隔着这层层的围者。碍着音箱的不清晰。我还是听到了。这声消失之后。人群里爆发。尖叫和呼喊。惊异和震撼。
我趁着期间休息的十分钟。又混到了台前的位置。细细看他们。弹奏拨弄。声音发出。主唱掩住自己的右耳。发着这样高的声啸。
演唱曲目的间隙。他一直咳嗽。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演唱方式对身体有伤害。倒是他自己轻描淡写的说。这几天生病。每晚都在咳嗽。心里宽了下来。
接近尾声。他们说唱最后一首。他们已经抛了凳子。站着奏或者唱了。但那主唱神色。始终有些须拘谨。与上海本土乐队演出时候的奔放。截然。或许也只是他们自己的风格。
花?奏开始激烈。有人随着摇摆。身边的男子。似乎是刚脱下衬衣的。却激动忘乎。我的脚随着节奏轻轻敲着地板。
主唱。也只是发着这可以浑浊的声音。
只是突然。那声音。辽阔起来。明朗起来。无限穿透。可是这节奏这样猛烈。这样的反差。我在耳边巨大的轰鸣中。觉得身体里有些东西。轰然倒塌。我想不出草原。那无边了。我想不起来。天空是不是纯粹的兰色了。别人在摇摆。我却一动不能动了。有一种东西。是从我头顶浇下来。我于是开始碎裂。那声音在他的声音里逐渐融合。我觉着我。不是我了。
我没有流泪。可是泪已经滂沱在心里了。鼓点打完。一切结束。人人都在喊再来一个。可是于我好象不重要了。我退居到人群巨大的阴影里。独自沉默了。我不叫也不笑。可是我的脸分明想摆出个表情。他们又出来唱。我却什么都忘记了。
我好象只记得那一刻的辽阔和明朗了。不。那一刻。我忘掉形容词了。
唱完了。掌声。尖叫。哨声。我在人群中寻找到H。我说我们走吧。不管这狂欢的人们了。足够了。我在与他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太遥远了。
地铁站也关了。刚才那些面孔也出现在大街。并且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我不是第一次觉察。这个巨大城市里。有些暗涌。不为人察觉。他们有自己的面具。但是在这些时刻。有一些人和我一样。灵魂。在声音里洗涤。并且露出真正的血肉。我看的见的。
在出租车行驶的路途上。城市的灯火开始变的稀疏。还在衡山路的艳丽神色。转瞬就是沪太路的漆黑朴实。不管怎样的城市生活。我的形容词很多。在很多角落。可以游离。并且冒上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