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蓝色的梦——以警之名,赤城终生

  少年往事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入警誓词

  你选择天南,我去了海北。

  我们终于分离。

  青春的离歌奏响金黄的九月

  我们将放下扛了三年的一拐

  枚闪闪发光的警徽却将是我们一生印记

  我舍不得放下

  却也不会落泪

  因为我们终将重逢

  就像当初我们相遇一样

  “就像当初我们相遇一样。”李风在梦中喃喃低语,猛地惊醒。揉揉惺忪的睡眼,梦里这首小诗,是大家实习的时候写给他们的。“分开一年了,你们还好吗。”

  李风看看旁边睡得香甜的王乐乐,这几天两个人出来玩,大概也是累了。王乐乐是李风闺蜜的闺蜜,因为曾经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两个人的感情也很要好。这次是因为王乐乐准备回家,又北京不是很熟,所以李风过来接她,两个人顺路游玩。李风睡意已经没有了,拿起手机一下空间看着空间里小孩们发的各种动态,感觉幼稚好笑,突然李风心里“咯噔”一下,看到动态显示凌晨时“凌云渡”发的黄色图片,心里知道自己的账号被盗了。

  当时李风内心是崩溃的,心里有一句街不知道当骂不当骂。忍着怒火,她删掉动态,到聊天页面看看有没有别人,她有好多同学账号被盗之后世界借钱,李风看完并异常可能这样伎俩用多了,大家有了防骗意识,骗子也懒得再用了,毕竟只有不断创新才是生存下去的王道。李风去自己的空间主页上看一看,当时她就傻眼了,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每一只草泥马心里都喊着草泥马,自己空间五千多张照片一张都没有了。

  怒发冲冠,李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和桌子的抖动,王乐乐被她吓醒了,揉着眼睛问:“李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账号被盗了,空间里照片全被删了。”

  “啊?他删你照片干什么?”

  “他有病啊,别人盗号都是骗钱,他特么的删照片,那是我从高中现在回忆啊!”刚才还暴怒的李风,说着就快哭了。

  王乐乐叹口气,也无计可施。李风没有办法,在电子方面就是一白痴,王乐乐也好不到哪去,李风无奈,在空间发了条暴怒的动态:“哪个王八蛋盗我账号!别人盗号都骗钱,你为什么删我照片!你有病啊!”

  发完动态李风无奈的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QQ空间,愣愣的出神。

  大概半个小时,李风的手机响了,李风拿起手机,是韩文亭打来的。韩文亭是李风的学弟,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温柔体贴又细心,李风给他的定义是一个大大的中央空调

  “小风姐,”白白净净的男孩子有着肤色匹配的干净的声音

  “嗯,怎么了?有事吗?突然给我打电话?”李风被盗号事件困扰,不是很想说话

  “听说你号被盗了?照片还被删了,”韩文亭笑了,贱兮兮的问。

  合着这小子是专门过来嘲笑自己的,当时李风就不高兴了,恨不得把自己学的所有拳腿组合都用他身上:“嘿,我说小崽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够了?”

  “叫哥哥,我给你找回来。”

  “可是够不着你了,你就作吧,有办法赶紧给我找回来!别废话!”

  “在电脑上看一下,空间里应该有一个回收站,只要那个王八蛋没有给你把回收站清空了,恢复一下就好了。”

  “我这里没有电脑,你给我整。”李风噘着嘴,命令道:“一会我把账号密码给你,给我整明白。”

  “好吧,你开心就好。”男孩子无奈的说,挂掉电话,李风把账号密码发给韩文亭等消息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韩文亭的电话又来了:“好了,照片已经找回来了,你下载那个QQ安全中心,把你的账号绑定了,把所有的安全设置打开。我这里还有几个密码,你参考一下,设一个有点水平的密码。亏我看到你的动态,给你打电话,要不然过了今天系统自动清空你就找不回来了……”

  李风听韩文亭一大长篇的嘱咐,觉得好笑又暖心:“好了,我懂了,谢啦孩子,给你记一大功。”

  “你可长点心吧啊,整你的账号吧,我吃饭去了,再丢了我可不管了。”

  “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李风笑嘻嘻的说着

  “对了,你就不用在空间发文显摆感谢了,不骗钱只删照片,一定是熟人作案。万一被那个王八蛋看见又给你删了。”

  “好的,我知道了,吃饭去吧,多吃点。”

  李风美滋滋的打开空间,王乐乐问:“小风,给你打电话的是谁?”

  “韩文亭,比咱们小一届,我们队的。”

  “哦,他还挺好的”

  “嗯呢,我们队的人都挺好的。”

  李风忙着整自己的账号,查看着自己的照片。王乐乐好奇,什么照片这么珍贵,也过来看。那个时候的李风还留着短短的头发,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男孩子。王乐乐看着照片上的人,十来个穿海洋迷彩的年轻人,个个英气十足。李风说:“这是我们教练。”王乐乐注意到,中间有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目光如炬,英姿飒爽;另一个短短的头发,满面笑意,偏像男孩。李风说:“我们的女教练,这个漂亮女孩子叫岳秀,体能技术特别好,是我们心中女神;像男孩的女孩子叫令优,跆拳道黑带,12级散打比赛女冠军。”

  李风又指着一个穿海洋迷彩的男子,英气俊秀,剑眉星目,小麦皮肤,说他叫郭瑜,12级的总监督,组合特别好,计谋比较多,也是那个时候带她最多,打实战最多,也是最了解自己,最能整治自己的教练,“别看他长了一幅男神的样子,那简直就是噩梦,天天套路我。”

  王乐乐又指着一个高高大大,浑身威武之气,但笑起来阳光的男孩子。问是谁,李风说:“这是刘熙,我们老大,两条大长腿,腿法很好,看上去像个暖男,其实猥琐又狠毒……”

  这时候王乐乐又注意到一个精精瘦瘦的男孩子,着眼镜,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文弱的书生:“你们散打队还有这样的人呢?”

  李风正色:“你可别看他,我们最怕的就是他。他叫郭天,九年专业体育生,体能技术意识都特别好,别看他跟个小书生似的,就他最狠……”

  王乐乐看着郭天,小小的眼睛冒着寒光,不再说话。又看到他旁边的男孩子,中等身材,笑起来起来有两个大大的酒窝,两个尖尖的小虎牙:“这个看起来好暖啊。”

  李风笑笑:“刘衡,他们这一届的型男,拳法比较好,一个低调的土豪,外表憨厚,内心漆黑。”

  王乐乐不问了,又看到一张大合照,指着其中一个男孩子说:“他们是你的队友吗?这个是谁?”

  李风点点头,看着王乐乐指的男孩子:“不说了,就这么几个人。”说着,点了返回键,这时候李风突然发现,五千多张照片,多了一个相册,三百多张照片。王乐乐看去,相册上写着“龙龙”两个字,照片描述:“少年姓孟,名唤璟龙。”

  “他是谁啊?”王乐乐好奇,这个相册里面应该只有这一个人,正是刚才自己指着的男孩子,再抬头看看李风,眼圈都红了。这和王乐乐心里风风火火的纯种女汉子李风可不像一个人,见李风这个样子,王乐乐不再问了。倒是李风看王乐乐有些尴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像平时一样笑着说:“我队友,给你看看。”

  李风给王乐乐看着,说很久以前删掉了,可是这次竟然又回来了,既然如此,就留着吧。王乐乐不知道,李风这一辈子最怕的:大姨妈、孟璟龙;最爱的:作死、孟璟龙。

  李风说着,她和孟璟龙的相遇,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挨罚,一起装逼。笑着的,生气的,发愁的,吃饭的,睡觉的,训练的,他的喜怒哀乐,生活训练,那两年里所有的孟璟龙都被李风收藏在这个相册里,王乐乐看着照片里的男孩子,高大削瘦的身材,强健的筋骨,短短的头发,浓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颊,不禁赞叹道:“长得这么帅呢。”

  李风又笑了:“还很温柔,很细心,心灵手巧。”

  李风讲着孟璟龙和自己的故事。他们的相遇,李风笑嘻嘻的调戏他,撒娇让他背,李风的嬉笑打闹,孟璟龙不动声色的照单全收。鼓励低沉的李风,给她讲笑话,变魔术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王乐乐看着,羡慕的说:“我也好想要一个散打队,青春还欠我一个孟璟龙。”

  听着王乐乐的话,李风沉默了,想起了一件往事……

  李风轻轻迈动步子,朝十步之外的沙袋跑过去,到了沙袋前一步的位置,纵身一跃,跃过沙袋,左臂着地,右臂护头,脑袋缩在臂弯里,轻轻打了个滚站起来。

  一次,过;两次,过。

  “很好,不错。”老大夸奖着:“现在换一个。”老大把沙袋拿走,换了个凳子。

  “我不敢”李风看着凳子,想起上次的磕伤,恐惧感来袭

  “给我跳!”老大立眼,手中的小棍马上要挥过来。

  看着老大手里的小棍,那绝对是所有人的噩梦,相比之下,磕一下算什么。李风看着前边的凳子,咽了口口水,迎着头皮跑过去。

  “啊”李风一声惨叫,和凳子一起倒在垫子上。

  “怎么样?”刘熙和郭瑜一起跑过来,生怕出什么事。

  “没事,”李风自己站起来,揉了揉腰,云淡风轻:“就碰了一下,没事。”

  “没事就别墨迹,继续。”郭瑜一贯的作风又出来了。

  这次坏了,李风连沙袋也翻不过去了。

  “再给你十分钟,一会我来检验成果。”郭瑜一立眼,走了。

  十分钟后,郭瑜回来了,手里还带了一个靶:“我给你三次机会翻过沙袋加这个靶。”

  第一次靶掉了,第二次靶又掉了,第三次干脆连靶带沙袋一起倒了。

  “啪”李风屁股上挨了一棍,剧烈的疼痛来的猝不及防,即便如此,李风依旧不敢喊疼,不敢揉。

  “刚才练的真的很好的,不信你去问老大。”李风垂死挣扎,似乎所有的错都在那个凳子上。

  “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郭瑜冷冷的回应

  “那你干脆生下来直接去死好了,反正最后都要死。”李风不满意的嘟囔着,迫于郭瑜的淫威,不敢大声说出来。

  李风想的出神,又无奈的笑了,郭瑜是对的。人们羡慕李风,有散打队还有孟璟龙。她该多幸运,有这么多人的宠爱,虽然孟璟龙从来不属于她,但是还是很羡慕,因为李风总是遇见好人,因为她有那么多人宠着、惯着,因为就算孟璟龙不属于她也对她那么好。人们当然只看到最终的结果,他们看到她有一个孟璟龙,却不知道她曾经付出多少辛酸;只看到她有一个散打队,却不知道她一路走来有多艰难。李风又想,艰难的又何曾只是自己。那段时光,谁又比谁容易几分呢。

  “小风,”王乐乐的声音把出神的李风拉回现实:“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李李风摇摇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那你给我讲讲大学的事吧。”王乐乐眨着大眼满脸期待

  李风笑笑:“我走过最长的路除了套路,就是迎宾路了。”李风陷入回忆,眼前闪过一个个在迎宾路上狂奔的身影,耳畔回荡着震天的口号声……

  从头再来

  故事的起源要追溯到2013年6月,李风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夏天盛夏的蝉鸣聒噪的紧,一张张红彤彤的脸上写满了期待。有人捧着鲜红的录取通知书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也有人满满的都是失落,正是盛夏六月悠悠,几家欢喜几家愁。李风,自然属于愁的那几家。

  体育生出身的李风落榜了,那年体育生录取较往年有很大的落差,李风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复读。她想命该如此,就报了一个专科的师范学院。就在此时在学校复读的闺蜜江川来了电话,说要和李风报一个学校。

  江川是李风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六岁到现在的交情,只是两个人慢慢长大,江川出落的皮肤白皙,身材纤细,成熟漂亮;李风则又瘦又小,小麦色皮肤,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

  “你不是去复读了吗?”

  “我来了,可是我不想复读了,你帮我报一个吧,咱们一起上大学。”

  “我报了一个师范学院,你要一起吗?”

  “我不想当老师,我看到有一个警校,咱们一起报那个吧。”

  李风挠挠头,想起小时候两个人曾经的警察梦:“好吧。”

  不久,河北警校的录取通知书就来了,李风和江川就这样成了河北警校2013级的学生

  开学日子很快就到了,那天下绵绵细雨,李风和江川坐在火车上既欣喜又害怕,在火车上不住地讨论以后会怎么样。

  “咱们会不会在一个班”

  “会不会剪头发”

  “会不会所有人都好严肃”

  “会不会学擒拿格斗……”

  “会学化妆侦查”

  “那岂不是要当卧底

  “少做梦了,哈哈

  两个人叽叽喳喳讨论着,火车报告说晚点了。当天开学,人又多又挤,两个女孩早腰酸背痛的,到新城市新学校的欢喜也被熬没了,坐在火车上昏昏欲睡。六个小时,火车终于到站了,两个人兴冲冲地跑出去邯郸火车站是个老火车站,可能当天下着蒙蒙细雨,天阴沉沉的,看什么都不明亮。用李风的话来说叫“真破。”李风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江川已经找到了河北警校来接新生的师兄师姐。李风抬眼望去,接站的师兄师姐清一色的蓝色正装,打领带,黑皮鞋,肩上的一拐是警校生的责任,帽子上的警徽闪闪发亮,一排人站的笔直,身前的牌子上写着“河北警校”四个大字。高挑匀称的身材,庄重又祥和的表情,真真是英姿飒爽。

  这时候有个师兄来帮李风拿行李,李风跟在师兄后面像个小尾巴一养到了车上。

  河北警校来接新生的是3路公交车,车上还有几个新同学已经在车上了。李风和江川坐稳,帮李风拿行李的师兄走过来对着李风说:“你们的头发都太长了,有时间去剪了。”“好吧。”李风嘟着嘴,尴尬的摸了摸自己刚留成齐肩的头发,当时就不喜欢他了。

  “赵都邯郸,物美人杰。异人为质,始皇出世。今此时日,少年初识……”讲到邯郸,李风呆呆的低吟着一首几年前写的小诗,王乐乐不知道李风念的是什么,只是李风突然想起,那年春日,阳光正好,学校花儿开的正盛,李风坐在图书馆前的长椅上,对着面前的少年说:“我要嫁给龙龙!”然后看着吓得落荒而逃的少年哈哈大笑,真真像极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女流氓。王乐乐没有追问,只是听回过神来的李风慢慢说着。

  从火车站到警校大概半小时的车程,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九月的天气有点微凉。邯郸位于河北最南部,是战国时期赵国的都城,因邯山至此而尽得名。李风记得,秦始皇便是其父亲在赵国当质子的时候出生在这里,小时候学的廉颇蔺相如的故事,也发生在这里,“文化古城历史名城,丛台公园、赵武灵王、邯郸学步、黄粱梦……”李风静静的沉思,倚在公交车的窗口发呆。

  那时候李风并不知道,邯郸是她一生的牵绊,她把一去不返的青春和深爱的人都留在那里

  半小时左右便到了学院门口,李风在车上看去,只见朝东开着一座大门,和别的大门不一样,这座大门是蓝色的,两边宽宽的墙,大门左侧挂着一个大大的竖匾,上书“河北警校”四个大字,大门中央成三角形,正中央是闪闪发光的警徽。李风看的兴奋,轻轻地赞叹:“真威风!”电动门缓缓打开,车子还没开进去,就看到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头的路,李风嗤嗤的笑了,悄悄对江川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归路?”江川也笑了,轻轻打了李风手臂一下:“你就知道瞎说。”只见这条“不归路”两边是高大的树木,在树的前边尽是满路的月季花?,九月的月季花开旺盛这种花的花期很长,5月开放,直到11月都不凋谢。李风猛地一看,还以为自己来了个假学校,确定这是学校而不是森林公园?李风一脸疑惑,带他们一起回来的师兄打趣道:“习惯就好,学校占地一千亩,八百亩都是树。”

  刚进学院,大概两百,路南有一个驾校:“这是机动车驾驶训练场地。”迎宾路走到一半的时候,路北有一个大大的院落,上面还有一个瞭望塔:“这是模拟监狱。”离模拟监狱不远的地方,路南,李风看到一排房子子立着一个不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干警培训部”。紧挨干警培训部的是一个蓝色的尖顶房子,门紧紧的闭着,上面写着“射击馆”三个大字。挨着射击馆的是操场,操场和射击馆中间有一道神秘的小路,李风问那条小路后边是什么,学长告诉她里头是一条铁路,毛泽东专列停靠站。那条小路对面是四百米障碍场地。操场上绿草如茵,和别的操场一样,四百米跑道,北侧两边高高的看台中间是 台, 台中央也是大大的警徽。操场对面是篮球场,篮球场旁边是足球场。再走有一条林荫路还有一个小花园,那个小花园甚是美,秋日已经有些凉,但草依旧绿着,也开的不多,中央有个枯藤盘旋的小亭子,古朴雅致。李风想象着春天花开的样子,一定美的不像话。过了这条林荫路和花园就到了一座教学楼前头,是一座四层的楼,上面写着:“第二教学楼”五个大字。李风下车和江川一起到刑侦系集合的地方,李风不安分的东张西望,第二教学楼对面是图书馆,图书馆旁边是报告厅,前方是花园,李风看到“不归路”的尽头是一座石碑,远远地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

  李风集合以后,有老生来接新生,大家把行李物品集中放在一起,然后每个老生带了一个新生去财务处缴费。路过大石碑的时候,李风终于看清了上面的九个大字“德为先,法为本,学为上。”大石碑的另一面是学校的简介

  大石碑再往前走,就是第一教学楼,教学楼对面是行政楼。两座楼两边都是花园。这个警校绿化做的可真好,到处都是树木和花池树林,果然师兄那句话说的不错:“学校占地一千亩,八百亩都是树。”

  李风跟着师兄交了费,又回到二教前带了行李去宿舍,沿着那条林荫路走过去,拐进去是第一餐厅,挨着第一餐厅的是第二餐厅。师兄带着李风到第一餐厅楼上领被褥,李风隐约看见一餐楼上领被褥的地方除了被褥垫子还有人像靶,李风轻轻地问了一句:“师兄,那个人像靶是干什么的?”

  师兄说:“一餐楼上是学校散打队训练的地方,因为新生来所以暂时征用当库房。

  “散打队,”李风眼睛放着光:“学校还有散打队呢?”

  师兄嗯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李风没长开的娃娃脸:“你就别想了,那不是人待的地方。”李风笑笑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二餐就到了宿舍楼前,女生宿舍男生不能进,带李风的师兄就抓了一个校友让帮忙把李风带上去,女孩把李风带进宿舍,见里面站着几个人,新生刚来宿舍乱的不忍直视,李风道了谢,把女孩送出门。看看宿舍,四张床,上下铺,一张桌子,一个独立卫生间,五个人。一个一个和她们打招呼,靠窗上铺坐着的女孩叫黄琪,短短的头发,高高的个子,纤细的身材,自己坐在那里朝李风笑笑没有多说话;她下铺的女孩叫盛阳,短短的头发,中等身材,不细看看不出是个女孩子,但是细看五官精致,尖尖的小脸,大大的绿色眼镜,白白的皮肤,一套运动服;床对面的女孩子叫陈文丽,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身材火辣,也是白白的皮肤,及腰长发,一脸愁容:“为什么要剪头发啊!”靠门口左边的女孩子叫梁慧清,戴着鸭舌帽,穿着打扮时尚;靠右的女孩子叫刘娴雅,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及肩头发,忙碌的收拾东西

  李风看去,宿舍只剩靠门的两个上铺,陈文丽的上铺没人但是已经有人占了床位。李风纠结了一下“中国人讲究含蓄,而且从风水学上来说,住的地方正对着门也不太好。”所以她选择了进门靠左的上铺。

  李风自己爬到床上开始收拾东西,听着宿舍里嘈杂的声音。

  陈文丽说:“为什么非得剪头发啊?”

  刘娴雅说:“我知道要剪头发,所以提前就剪了。”

  “你这个不合格,我婶婶以前就在这里上学,”黄琪开口了,顺手指指自己类似于毛寸一样的短发:“我这样才行。”

  “哈哈,”盛阳豪爽的声音响起:“看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留过长头发,省得麻烦。”

  “谁跟你一样,老爷们。”梁慧清撇撇嘴,不满意的说着。

  李风听着她们讨论这个学校,有的说管的太严,有的嫌住宿条件太差,总之嫌东嫌西,只有盛阳精神奕奕,满脸期待。李风不怎么说话,收拾的差不多时,屋里又来了一个人,进来的女孩身材胖胖的,戴个四边形的眼镜,李风笑着打了个招呼,这个女孩叫宋茗。然后江川来了电话,挂电话两分钟,江川就出现在李风的宿舍里。

  江川轻轻地笑着和宿舍里人打了招呼。李风下床来说要走了,黄琪问了一句:“你们以前就是同学呀?”

  “嗯,”江川点点头,柔声说:“我们是闺蜜。”黄琪听了,心里更是羡慕:“真好。”

  李风笑了笑,打完招呼就和江川出去了,两个人在学校里乱转,从食堂到警官服务社,最后到了那个神秘的毛泽东专列停靠站。顺着进来时那条小路进去就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剑型的石碑,上面用红色的隶书刻着八个大字“毛泽东专列停靠站。”李风和江川走进去,见果然有一条铁路,但是很陈旧,想来也很久没有通过车了。

  彼时李风看了一眼表,已经快七点了,两个女孩子手牵手走在迎宾路上,笑嘻嘻的说着话,突然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李风和江川回头看,只见一个十五六人左右的小队迎面跑过来,无一例外都是黑色上衣,海洋迷彩长裤。他们呼啸而过,黑色T恤后面围绕着抱拳礼写着大大的六个字:“散打,冀司警魂。”远远地,听到他们的嘶吼:“1、2、3、4”然后二教楼上的声控灯无一例外都亮了起来。

  李风和江川看着散打队解散才发现已经快七点了,八点要集合的,所以到食堂吃了饭,坐了一阵就去集合了。

  刑侦的集合地点就在二教楼前,江川和李风的中队就挨着。给李风中队讲话的是一个个子小小的中年女人,戴着一副眼镜,后面还跟着五个穿正装的男生和一个个子高高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的漂亮女生,是这个中队的代理班长。男班长每个班一个,负责军训警训期间的生活训练;女班长每个中队一个,负责辅助。然后大家互相认识,李风班的代理班长叫武运涛,身材矮小,精瘦精瘦的,虽然身着正装也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导员让各班的代理班长站在班级前面,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学校日常

  讲话没有很长,大约半小时就解散了。李风坐在大石碑那里等江川,两个人又在学校转悠了一会才回宿舍。

  十点准时熄灯,有女孩子上楼喊人熄灯。据说是学校女生部的人。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很快安静下来。可能是累了,也可能到了新环境每个人有自己的心事,那晚很安静,风声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是关于那年最美的旋律。

  第二天早晨,五点五十分,窗外大喇叭上响起刘欢特有的嗓音:“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一首《从头再来》搅醒了新生们的美梦,是啊,过去的终究该过去,新的起点,从头再来。就在新生们感慨这首歌放的好的时候,早晨八点钟集合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明白了这首歌的真正含义,那就是不论男女全部出去剪头发。果然,新生们还是太年轻,太多的套路要学。

  剪完头发就是军训,然后是漫长的三年警校生涯,自由的空气剩下的已经不多了。长路漫漫,请各位一路走好。

  下午集合之前新生们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于是不管偏分、中分还是齐刘海,学校里清一色的行走着便衣沙宣头还有六毫。所有人集合完毕,各系主任逐一开始检查信息和刑执勉强过关,最惨的当然是刑侦系,三分之二的女孩子发型不合格,系主任大怒:“我以前长发也是及腰的,就因为你们要来才剪成这个样子,既然你们舍不得,那我来。”听了系主任的话,女生抬头看了一眼系主任那个毛寸一样的头,绝望了。

  留下这句话,各班导员按顺序带人量身材,领作训服。排在后面的班级按顺序去系主任那里剪头发。

  换好衣服大家都跑下去集合了,不论男女都是黑色作训服、作训帽,胶鞋。剪头发的女孩子,清一色锅盖头蘑菇头。大集合的时候,从后边看,根本不看不出来这个学校还有女生的存在

  李风笑嘻嘻的跟江川说:“学校领导肯定爱吃蘑菇。”

  “怎么说?”

  “锅盖头和蘑菇头,当然是用锅煮蘑菇吃啦。”

  “你啊,就不能有点正像的。”

  青春充满了光怪陆离的色彩,鲜艳又明亮,热烈而芬芳。而他们选择国际蓝接轨,着一身乌黑,守在暗夜,等待黎明,捍卫安宁。

  军训杂记

  第二天一大早,歌声又响彻整个校园:“在繁华的城镇,在寂静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月落陪着日出……”当新生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的时候,老生们已经出完早操吃饭整理内务了。

  吃完饭,李风和江川在操场上溜达等着集合,看着煤渣做的跑道,李风不住的叹息学校的寒酸,除了对操场中间碧绿的真草坪比较满意之外,简直已经无力吐槽。好歹高中也有个塑胶场地,设备齐全呢。

  七点半左右,新生们就全副武装在 台前集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七点五十分的时候,领导依次都来了,后面还有二十多个军人,身穿07式夏季陆军迷彩服,脚踩作战靴。步伐整齐,军容严整,英姿飒爽。据说是从邢台某部队请来的教官。

  “各位同学,请安静。”领导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人群慢慢恢复安静。接下来就是领导讲话,一个领导接着另一个领导,雨停了,太阳出来后九月的邯郸热的要死,这群新生像穿了身“加热器”,马上大家就不生分了,因为已经烤熟了。领导依旧不知疲倦的讲话,一个领导讲精神,一个领导讲纪律,一个领导讲日常,还有个领导自然就开始动员了。领导们一个个热血沸腾,激扬文字下面的同学掌声却稀稀拉拉,没有精神,李风突然想起“乌合之众”这个词,多少有点尴尬,也有点羞愧,似乎大家来之前的那份万丈豪情已经被太阳晒没了。现在,李风看看身边的人,再看看太阳,格外刺眼。

  “下面请军训教官代表讲话,”此声一出,大家都知道是最后一个环节了,昏昏欲睡的情绪似乎也有些高涨了。教官代表往话筒前一站,利落的给大家敬了军礼,算是打招呼。教官的讲话简短有力,意思就是大家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生活会相当舒服,保证教官会好好照顾大家。教官的讲话让炎热的天气终于有了一丝凉意,开始战战兢兢的观察自己的“准教官”。

  军训模式开启,第一件事当然是站军姿。李风对这些事情很不感冒,体育生出身的她早已看淡一切,对于她来说这点强度不算什么,她甚至有点期待能上点体能什么的,像电视里那样来点刺激的,比如枪林弹雨里过一遍,当然天不遂人愿,一周以来一直都是军姿、停止间转法、行进与立定等这些已经在初中高中都学过的东西。李风觉得枯燥,无聊,邯郸天气又热,屋里连个风扇都没有。所以李风每天和江川吃完饭就去宿舍楼后面的凉亭里待着,两个人聊的有的没的。在那里,她们发现对面每天都坐着三个人,两个男生一个女生。目测其中两个是情侣,另一个估计是他俩好朋友吧。有时候也会见到表白的,男孩在女孩后头跟着,一直喊着“xxx,我喜欢你”然后一直重复。李风就讲笑话,江川也很配合的笑,其实她的笑话真的不好笑,可是江川还是在笑。

  后来宿舍的另一个姑娘也来了。没有人关心她为什么来的这么晚,李风还不怎么能认清宿舍的人。陈文丽和梁慧清感情升温迅速,两三天的时间就成为了闺蜜级的好友;刘娴雅被大二的学长追,总是被约出去;盛阳每天嘻嘻哈哈的跟排里每个人都熟的很快,经常在别的宿舍玩;黄琪有时候出去走走,有时候就在宿舍收拾。江川每天都来宿舍找李风,两个人就拿着马扎出门,一直到训练结束休息的时候才回宿舍。

  新来的姑娘叫刘楠,很瘦,脸上也见不到肉,颧骨高高的,中等个子。她来的时候是军训第三天。那天大家已经开始学行进与立定了。教官找了几个小组长练习齐步走,旁边的排有个班长叫张博知,大家都叫她大明星张柏芝,经常带着她们排的女生训练;听人说22帅气的教官和排里的美女情况暧昧,还有个学姐天天去22排和他聊天;紧挨着的还有个排教官个子小小的,和11排教官差不多大,据说两个教官兵龄一样,学生私下也互相较劲,生怕给自己的教官丢脸……

  这几天大家也熟识了女生部,每天晚上都在楼道里查寝,晚上十点熄灯后就在楼道里嚷嚷:“熄灯!”

  “不要说话!”

  “把手机关了!”

  “xx宿舍都给我出来!”

  大家都很烦,同为学生何苦要互相为难?按说大家应该是同一阶级不应该对立,为什么就搞得这么苦大仇深。

  那天熄灯以后,李风偷偷拿着手机玩,不小心漏了光。女生部的人就敲门,李风迅速关掉手机,爬在被窝里不出声。可是敲门声仍然在继续,宿舍没有声音,一会女生就叫人开门,刘娴雅就下地开门。进来一个女生,应该的大二的,厉声问:“谁玩手机来着?敲了门也不关?”宿舍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过来一会李风轻轻说:“我。”

  “你没听见敲门啊?怎么不关?”

  “进来一个电话,我挂了又来,一直在震动。”

  “那赶紧把手机关了!”

  “哦。”

  女生部的人走了,大家以为没事了。李风有点纳闷,明明自己关机了,到底是谁呢?想着想着就快睡着了。

  似睡非睡的时候,女生部的人又进来了,让大家穿衣服,戴帽子扎腰带装备齐全去楼下罚站。不知道别的几个姑娘怎么样,李风心里是日了动物园,真是够了。

  楼下凉风习习,偶尔还见有几个女生围着宿舍楼在罚跑步。那几个女生部的人对着李风几个一顿训话,李风实在是佩服他们,能把这件事生说的跟杀人放火一样严重巴拉巴拉说一个小时。这么能说应该去演讲竞争美国总统,在这摧残校友当真是委屈她们了。

  就这样,李风几个在楼下听了一小时训话,又站了半小时,再无比诚挚的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才回宿舍。回宿舍后李风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感情都十二点多了他们还在外头巡视,就为了抓一两个偷玩手机的新生立威,这敬业程度就算不感动中国至少也能感动警校吧。李风就想啊,这半夜起来去卫生间是不会也会给抓起来。

  后来大家讨论这件事,一直也没有答案,不知道谁玩手机了,讨论到后来,也就没人再讨论了,过去就过去吧。第二天训练结束后,刘楠就不见了。李风和江川吃完晚饭,就一起去遛弯,然后到点集合的时候,排里发现少了一个人,就是刘楠。

  刘楠只来了一天,是没有朋友的,宿舍人也没怎么说过几句话。听盛阳说那天训练结束后,刘楠说他男朋友来了,集合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了,只知道过了几天刘楠家人来把她的东西带走了。有传言说她被传销骗走了,也有人说是跟她那个男朋友私奔了,可是究竟怎么回事,也没有个所以然,学校也没有交代,毕竟刚开学,影响不是很大,对学生家长交代就好了。

  军训时间过得很快,半个月后就是中秋这天学校很人性的给大家放了半天假,终于到了“大洗”的日子。一套衣服穿了半个月,别说女生,男生都受不了,黑衣服上都是汗渍盐碱,真是自己都嫌弃自己,也是难为教官这么久都没有嫌弃过大家。

  放假半天,每人发两块月饼,学校里到处都飘荡着新生的作训服,下午大家出去high半天,晚上特许穿便装进行一次修整。

  自己的校友真是多才多艺啊,唱歌的,跳舞的,武术的,即兴作诗的,朗诵的应有尽有。李风静静的看着,最后拉歌真是把所有的热情都拉出来了,男生女生都跟着教官的指挥,歌声嘹亮,喊声震天。

  晚上到点新生们回了宿舍,叽叽喳喳的还讨论不休,兴奋劲持续到熄灯。女生部人尖利的嗓音又在楼道里响起,女孩们迅速恢复安静,李风有时候会想男生那边为什么没有男生部?

  十二点左右,人们差不多都睡着了,这时候楼下响起了哨音,教官“头儿”的声音在楼下响起:“2013级新生马上下楼集合。”听到这个声音,大家心里一惊,慌慌张张的找衣服穿,然后以最快速度冲到楼下找到自己的教官站好队列。

  七分钟,大一新生1400人集合完毕。看着狼狈的的新生,头儿笑笑,用他一贯刚烈的声音对新生说:“天凉了,睡觉盖好被子,解散。”

  新生内心是崩溃的,头儿永远都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回去安稳的睡吧。凌晨两点,头儿的声音又响彻警校:“13级大一新生,打背包下楼集合。”懵逼,大写的懵逼。所有人立刻穿好衣服,到自己的柜子拿出背包绳开始打背包。

  这次集合用了半小时,还有同学衣服穿反了,帽子没戴好,鞋带没系好,重点是被子没打好。豆腐块和豆腐包同属豆腐类,大家却更多的背了后者出来,更有甚者被子就瀑布般倾泻了一地。

  “警察,人民卫士。”头儿义正言辞,一脸痛心疾首:“你们这个样子,人民看到会怎么想啊?别说人民了,你们能守卫你们自己吗?

  头儿的话简短却冲击着大家的内心,羞愧的无地自容。为什么会来这里?既然来了这里又成什么样子?人民卫士,是穿上衣服就能守卫人民吗?

  头儿就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去让教官各自带开,进行紧急集合训练。那绝对是13级新生最难忘中秋节,虽然已经过了零点,但是大家更愿意把账记在那天。

  教官一声令下,学生就往宿舍楼里冲,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打好背包,然后背着下楼,那天晚上宿舍里的声控灯是一直亮着的,同学们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中秋积攒的兴奋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有疲惫和无奈。

  教官们是花样百出的,容不得偷懒。就地解开背包然后上楼,再下来集合;把鞋子换成便鞋下来集合;下来后再回去换迷彩鞋集合;然后再上去打背包下来集合……李风底子好,凭着体育生的过往,总是打冲锋在最前面。紧跟她的,是是盛阳。两个人也算有了交集,往前冲的间隙还忘不了说两句话,盛阳也是体育生,还和李风是老乡,两个人的话题从训练到教官,一场紧急集合下来倒让两个人从此成了有话说的朋友。

  紧急集合越到后边越累,同样都累,李风倒显得游刃有余,还在想新生这么折腾大二大三的会不会骂娘。她似乎看出同学们累了,所以开始放慢脚步。紧急集合进行了两小时,多少次大家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终于结束了,新生拖着疲惫的身体,想着难忘的佳节,慢慢往宿舍走去。沉默,李风从未见过这种沉默,是一种不明所以的沉默。李风倒是越发精神,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还趁着豪情大发,赋诗一首:“跃马提枪赴沙场,力挽强弓寒月光。身许汗青功名扬,血色寒露万年长。”

  第二天,准确说应该是两小时后,新生又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去跑步。这时候女生们看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所有男生都背着自己的被子出来跑步了。黑色的作训服,黝黑的脸,背后那蓝色的被子应该是他们身上唯一的亮色了。据说因为紧急集合的时候头儿动怒了,要给他们“加餐”,所以军训的后半个月,警校的学生每天早晨都看着一千号男生背着自己的被子在迎宾路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战略线”。

  军训后半个月每天都在踢正步,练习分列式。军训很快结束了,原以为很艰苦的军训到了最后也不过如此。李风经常想起高中数学老师经常说的一句话:“这道题呢,你做出来它就很简单,做不出来它就很难。”李风每次听到都忍不住在心里骂娘:“特么的这不是净说废话吗!”现在她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你不去做就会被它吓住,可是如果去做了,也就那么回事。可惜李风明白了这个道理,却还没看透另一个真相,那就是八年抗战后还有十年内战,三年饥荒,十年文革

  新生按排好的方队围按顺序在操场等待检阅,分列式进行曲一早就在大喇叭里响着了。那天太阳和平时一样的烈,说来也怪,一个月过去除报到那天下着点小雨,之后就没有再下过。新生训练间隙每天都在求雨,盼着雨神“临幸”邯郸,可是太阳就是高高的挂在天上,没有丝毫想歇班的意思。

  介绍完与会领导,头儿在下面报告完毕,领导一声令下分列式开始。新生的队伍就按照预演的依次前进,庞大的队伍在标兵的引导下有序前进,新生们步伐整齐,口号响亮,操场上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军训圆满结束,新生们的精神也比开学那天好多了,多少有了点警校生的样子,一个个晒得黢黑却都昂首挺胸,领导们非常满意,慷慨陈词。新生也热血沸腾,因为他们即将迎来一个一周的小长假,中秋和国庆一起放。

  分列式表演结束,各排组织和教官合影,对放假的热情好像掩盖了即将离别的悲伤

  照片拍完后,新生还沉浸在迎接长假的喜悦里,教官们却已经不知所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教官不见的,所有新生却像知道什么一样,径直去了篮球场边的林荫路,在那里等着教官。

  教官们还是初见的那般模样,迈着整齐的步伐,英姿飒爽,只是脸庞更黑了,喊口号的声音依旧武威,只是多了几分沙哑。新生们很自觉的在林荫路上排成两列,看着教官们离开。有女生红了眼眶,慢慢啜泣着,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引的别人也开始掉眼泪。然后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长亭外,古道边……”刚开始的声音很小,慢慢大家都开始唱了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哽咽的歌声淹没了阵阵的哭声,直到教官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心中再多的不舍,也没有人去挽留,只默默地看着他们。他们不能上演“学生拉着教官痛苦不舍,”的戏码;也不能追着教官的车子跑到筋疲力尽,有了责任就再也不是小孩子。

  青春是一场畅快淋漓的大戏,也是一首悲伤的离歌,而他们选择了肩上的一拐,从此张扬肆意便和着眼泪咽下心底,不再提及。

  那些花儿

  有些往事太轻松,有些回忆太沉重,说故事的人却不约而同,眼眶红红。右腿小腿骨中间靠下两寸的地方有一个坑,手肘部有练倒法摔出来的疤痕,拳头用力打硬的东西关节处会出现茧子,听到“集合”两个字就神经紧张不由得撒丫子跑过去……这些都是散打留给李风的痕迹

  一周的假期很快过去了,学生们也从四面八方赶往邯郸。那晚各中队依旧在老地方集合,导员带新生们进了教学楼,然后开始给新生讲话。李风觉得这和高中根本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教室,一样的桌椅,一样的早起跑步,晚上自习。当然了,还有就是,军训结束就要开始警训了。每天六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两节,每天下午下课之后就开始警训,两个小时,由代理班长带大家进行训练。

  李风所在的中队是由刑侦9至13班组成的,同学们时常戏称为9、10、J、Q、K,李风在刑侦12班。一个月没见过这个代理班长,见到之后大家都笑他,发型平白让他“长高了”十公分。大家笑,他也笑,还强忍着脸上的笑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呵斥大家:“严肃点,不许笑。”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大家笑的更大声了。

  导员挨个巡视,以入学成绩最优者为班长。12班男班长也就是正班长叫阮健烨,副班长导员让大家自己选,但一定得是女孩。十二个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刘娴雅站起来毛遂自荐当了副班长。之后就是大家的自我介绍的时间,李风趴在桌子上一直也没看看新同学,在她眼里这些新同学长的都是一样的,傻傻分不清楚

  自我介绍的很快,基本就是报下名字家乡就坐下了。自我介绍完之后,武运涛坐在讲桌前和同学们聊天,就像记者采访一样,同学们问,武运涛答。学校的大部分情况都差不多了解,所以更能引起同学兴趣的还是学生会和社团。

  学校有学生会和团总支,还有二十多个社团。团总支和学生会就相当于一文一武,团总支负责学校文职工作,下设办公室、宣传部、编辑部、文艺部等六个部门,学生会则负责学校的纪律工作,下设纪检部、警体部、学习部、生活部等六个部门。女生部,武运涛没有多说,但大家私下也都听过了,上不得老师欢心,下不得同学好评,在毕业之际挨打的不在少数。

  接下来就是社团了,散打、倒功、跆拳道是学校的三大社团,武运涛说道:“这个社团可以参加一下,去试试。女生尤其是柔嫩点的还是别去散打队了,去了也是遭罪。我见过散打队的人,那手上被磨的都是口子,反正我是受不了那个罪。那里边的女的呀,打他三两个男的不成问题……”

  同学们认真听着,武运涛玩世不恭倒也风趣,时间很快过去了,九点武运涛让大家散了,李风在楼道里等江川,虽不在一个班,但两人却在一个楼层。李风已经明白无误的要去散打队了,叽叽喳喳同江川一阵聒噪,待快熄灯两个才回去宿舍洗漱睡觉。

  第二天出完操,新生们就开始讨论一件大事,据说昨晚第二中队的女代理班长到第二中队所有女生宿舍下了通知,不许她们去竞选女生部,除非自己转到别的中队。

  “那个学姐简直帅死了,那气场,简直了……”江川吃早饭的时候如是对李风说。江川都说她帅,那肯定是极帅的。李风和江川匆忙吃完饭就回宿舍洗漱整理内务了。整理完内务就是课前列队,然后带队进教室,途中步伐要整齐,口号声要响亮,于是大家又有了吐槽的谈资:“和那些普通院校找不到教室的学生们相比,想找不到都不行。”

  开学没几天,李风宿舍就被通报了。女生部收走了李风落在床上的耳机,黄琪的钥匙还有宿舍里的被子都叠的不合格。这被子也是警校生们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伺候过的主了,那简直就是祖宗般的待遇。军训的时候睡觉不盖被子,就折好了铺在褥子上压着,压了一个月,每天早晨出完操到列队有四十多分钟的时间,那么洗漱吃饭打扫卫生加起来也就二十分钟,剩下的时间都放在这位大爷身上了。这次宿舍里一共七个人,竟然被掀了五个,两个相对而言还可以,宋茗的胜在薄,因为她相对而言比较胖,被子比别人的压得都要好;刘娴雅说家里人有军人的,所以豆腐块对她而言很简单;最让人吐槽的就是黄琪了,她的姑姑和婶婶都曾经在这里上学,结果被子确是最差的,黄琪又是尴尬又是不好意思中间还夹杂着几分无奈:“不光被子,钥匙也被带走了。”

  于是几个女孩到了女生部领罚,女生部又是一顿数落,盛阳脾气上来,得亏几个女孩在一边拉着,不然就打起来了。最后一个女孩因为没有整好宿舍,被罚每人写一份检查,两千以上还要队长签字,晚上下自习后全宿舍的人还得都去拿着小马扎去楼下压被子。李风心里骂娘,盛阳已经骂出来了:“他妈的拿着鸡毛当令箭,狗仗人势的东西!”

  然后几个女孩拿着学校发的本子在班里写检查,李风写的得心应手,李风文笔还不错,上中学的时候没少当“枪手”替别人些检查和情书,最多的时候一个人写了四份,为了一件事。所以当别人正在百度的时候,李风已经写了三分之一了。陈文丽和梁慧清回头看李风和黄琪,李风笑嘻嘻的:“咱们这些检查都留着,等毕业了出版,就叫《那些我们一起写过的检查》。”

  陈文丽说:“唉,以后闲着没事就写检查吧,多准备几份备着点。以后写检查的日子肯定还多着呢。”

  “是啊,”黄琪一脸无奈:“能不能不要这样对待我们。”

  李风写啊写,也是无奈:“我写的可深刻了,我都觉得我政治思想有问题了。”

  “什么政治思想有问题,她们就是傻逼。”盛阳拿着本子,一脸悲愤。

  李风看看盛阳,再看看另外几个愁眉苦脸的女孩,无奈的摇摇头。课是不能好好上了,好在这这节大学语文,老师是一个有点年纪男人课堂管理松懈,确切的说上了大学之后,也没有哪个老师再像高中一样死岂白咧的管着学生。几个女孩在桌面上奋笔疾书,写的手都麻了才凑齐这两千字。下午警训的时候就跟武运涛请假说是要去交检查,武运涛一听说,索性就给李风班里放了假,让大家回去整理内务。名为整理内务,实际上就是今天的警训到此结束了。武运涛对大家说:“我对你们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只要队列比赛的时候别给我拿个倒数第一就行了。”同学们一哄而散,心里想着这个这个班长可真好。于是李风宿舍的几个女孩就拿着检查去了女生部,女生部看着检查,又是一顿数落。李风一直都不明白女生部的人究竟和女生有什么深仇大恨,错认了,检查写了,导员签字了,东西还不还给李风和黄琪。

  盛阳几个出去了,黄琪和李风就一直在里头听着数落,什么“这届招这么多人,真是什么人都有。”“素质这么低,连被子都叠不好。”“……”女生部不依不饶,非说她们两个写一份检查不够,因为别人只是被子没叠好就写两千字检查,她们两个还把个人物品落在床上,就要再写一份。黄琪听着她们不堪入耳的羞辱和为难已经快哭了,李风心里本就不高兴,他们还不依不饶就怒了:“你们还有完没完?检查写了,字也签了,歉也道了,你们还想怎么着?是不是再写完两千字检查你们还觉得不够恭敬,还得再写两万字的颂扬书给你们女生部歌功颂德呀?”

  “你他妈怎么跟我们说话呢?一个小新生你牛什么牛?”

  “你怎么跟我们说话呢?一口一个他妈的满嘴喷粪,还好意思说我们素质差。你们算什么,跟我们一样是学生,说的好听你们是学生干部,说的不好听也就是王莲娣手下的一条狗!”

  “你他妈的……”其中一个扬起手要李风一个巴掌,李风抓住她的手腕,一脚踹过去,然后两个人厮打起来,接着剩下的三个女生部的人也一起打李风。之后有个男孩子气的女生过来拉架,盛阳听到响动打开门冲进来,帮着李风加入了厮打,一边打还一边喊着:“老子他妈的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一时间厮闹声、骂人声,女生吃痛的尖叫声还有哭声充斥着女生部,看热闹的人围满了女生部,议论纷纷。两个穿黑色作训的女孩子和四个穿便装的女生厮打,便装女生只知道抓着李风和盛阳的的头发,李风抓着抓住自己头发的手,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女生的肚子上,又一脚踢到一个女生的小腿,盛阳则一拳打在一个女生的眼睛上,另一拳打在一个女生鼻子上。几个女生纠缠在一起,血流在衣服上,分不清是谁的。这场“战争”持续了大约一刻钟,直到王莲娣和一个体育老师进来才制止住这场厮打。

  那个体育老师李风认识,就是五到八班的队长,也就是江川的队长。李风和盛阳脸和手被抓出几道血痕,梗着脖子不说话,另几个女生则红肿着眼睛和鼻子,一面哭一面大声跟王莲娣哭诉李风和盛阳的无理。

  “我们就是让她们叠好被子,”一个女生捂着肚子,指着李风:“她就说我们是王队的狗。”

  “是你们先不给我东西,还说我们素质低!”李风回击。

  “你们本来就有错,叠不好被子还有理了?”

  “那也不用这么为难我们吧?你们先动手打人的!”

  “现在是你们打我们!”

  “你们四个,我们两个,谁打谁呀?”

  王莲娣袒护着女生部,问开始拉架的那个男孩子气的女孩:“是谁先动的手?”

  女孩看看李风和盛阳,又看看女生部的人,指着那个打李风的女孩:“是莉莉先动的手。”

  黄琪哭的眼睛红红的也开始控诉:“就是你们女生部不讲理,说不过去就打人,他们才还手的。”

  王莲娣看着李风:“她们打人你怎么不去告诉我?非跟她们打架?还有你,”转而又看着盛阳:“你同学打架,你不拉着,干嘛帮她打?”

  “老师,李风不还手就被她们四个打死了。还有,我拉架?能不能别搞笑了,我拉的住他们四个?李风被打坏了你负责吗?”

  杜红枫看看两个新生比实际年龄小几岁的脸,开口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女生部有时候也太着急,两个小新生才来多长时间啊,被子叠不好就教啊,你们只是负责帮助老师管理学生,有什么权力骂人还打人?”

  女生部几个女生理亏还想争辩,但看一眼杜红枫又不敢说话。杜红枫一直对女生部不满意这是整个警校都知道的事,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不找她们的茬就已经很不错了,不用指望他能帮着女生部。

  虽然有了杜红枫的帮忙,女生部又理亏,但是王莲娣也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们,直接通报了李风的导员,又上报院领导,新生打架不是小事,两个人记大过处分,女生部通报批评,两个人还要再做一次检讨,写一份五千字检查,然后被罚背着被子去操场跑一个五公里,由王莲娣“监刑”。于是李风和盛阳回去洗了脸,把衣服弄干净,打了背包去操场。

  记大过李风和盛阳也没有放在心上,五公里自然也是难不倒两个人的,李风和盛阳两个看着黑着脸的王莲娣,一边跑一边笑还一边聊天。王莲娣看着两个女孩嘻嘻哈哈,脸更黑了。于是两个女孩更高兴了。这时候有一个海洋迷彩的人带着一队作训服的学生过来,王莲娣又有了主意,让李风和盛阳赶着那群队伍不许掉队,李风和盛阳就背着被子跟在后头,一直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那队伍的人已经气喘吁吁,还有好几个掉队的,李风一笑:“咱俩比比?看看谁快。”

  盛阳也看了一眼李风哈哈大笑:“小短腿,上次紧急集合是让着你。”

  “这可是你说的,”李风勾起嘴角:“这次别让着我,比比。”

  “好啊。”

  李风和盛阳于是在最后一圈的时候跑到外圈,脱离了散打的队伍,大声喊着“1、2、3、开始……”然后撒丫子往前跑。海洋迷彩惊呆了,王莲娣惊呆了。感情这俩被罚的还来兴致要比个四百。李风开始没有用力,只在盛阳背后跟着,过了最后一个弯道有一百米的时候,突然加速,大喊一声:“我走了,”撒开两条腿就往终点跑去。这时候盛阳也惊呆了,感情这小短腿跑的还真快。

  李风到了终点哈哈大笑:“从体考过后还没这么痛快过。”

  盛阳过去也跟着笑:“就是,真他妈痛快。”

  王莲娣脸更黑了,过去警告他们还有五千字检查没写。李风摸了一把汗,笑笑:“好嘞,老师,保证情真意切,字字肺腑,晚上就给您交过去。”

  李风拉着盛阳往门口走,江川过来了,她们警训刚结束就听说打架的事,就赶紧去宿舍看李风,知道真的是她就马上过来了,还带了两瓶运动饮料,埋怨李风:“现在开心了?”

  “没事,不过真得谢谢你们队长。”

  “是啊,他一直都不喜欢女生部,你们也是走运碰见他了。”

  江川要帮李风拿被子,李风不让,拉着江川和盛阳回了宿舍。

  当天晚上李风和盛阳真的把检查交过去了,当真是情真意切,字字肺腑,每一句都在说自己不对,但字里行间无不透着悲愤和控诉,总之一句话,就是我错了,但是这都是被你们逼的。王莲娣看的火冒三丈,可是又找不到错处,于是又找理由扣了李风和盛阳的学分,李风无所谓的拉着盛阳走了,留下王莲娣一口闷气没地方出。李风知道,这次之后,自己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年轻就是这样放肆,这样畅快淋漓。

  青春是一场没有彩排的大戏,没有NG重来,没有卡碟倒带,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那个无所畏惧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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