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伊朗:玫瑰花的葬礼
楔子
引子
据说,最初的花?之国度里,并没有红玫瑰这种花卉,那时,花国女王是睡莲,睡莲虽然长得美丽非凡,却有一个坏毛病——只要夜幕降临,便忘记自己的职责,酣然入睡。臣民们认为这样的女王很难担重任,便向真主安拉告状,请求免去睡莲的王位,另立女王。安拉觉得有道理,于是任命白玫瑰为花国女王。
在白玫瑰加冕为王的这一天,热情奔放的夜莺,也来到宫殿里观看加冕典礼。他一见到玫瑰女王,便深深爱上了她。他不由自主为玫瑰女王婉转欢唱。优美的歌声让百花无不惊叹动容,但高傲冷艳的玫瑰女王丝毫不为所动。夜莺不停歌唱,歌声越来越凄婉忧伤。
加冕典礼即将结束的时候,夜莺绝望地飞到玫瑰女王身上,展开双翅,紧紧拥抱着她。玫瑰女王身上的硬刺,像波斯武士的利剑一样刺穿了夜莺的心儿,当夜莺声嘶力竭的时候,从他身上流出的鲜血也染红了玫瑰女王,从此,在花之国度,除了洁白无瑕的白玫瑰外,人们发现,又长出一种从未见过的红玫瑰。伴随红玫瑰出现的,还有夜莺那让人心碎的怨诉。
-------波斯神话
1
白色的玫瑰花在窗外漫天飞洒。不,那不是玫瑰花,那是2009年新春,伊斯法罕的第一场雪。我钻出被窝,穿上衣服,将叠在枕边的黑白格子针织围脖围上,哆哆嗦嗦从楼上走到院子中,院子里的积雪没过了我的皮靴。
院子左侧围墙下,有一颗大银杏树,靠树搭着一座铁皮小屋,屋里住着一只白色阿富汗猎犬,我们管它叫贾巴里。
我的脚步声惊扰了它的睡梦,它钻出铁皮小屋,迎着我摆尾吠叫。当我来到它面前时,它扑到我身上,两条前腿搭在我的肩膀上,用它的方式来拥抱我。
去年夏天,在伊斯法罕市一家豪华别墅里做园艺术师的爸爸,去了一趟阿富汗坎大哈,为别墅的主人——酷爱收藏阿富汗玉器的阿里法先生,买阿富汗玉原料来雕琢玉器。在坎大哈的巴扎(市场或集市)里,爸爸无意中碰到失踪了整整二十九年的三弟哈迪,回伊朗前,哈迪伯父把这只小狗作为送给我的礼物,让爸爸带回了伊斯法罕。
“他叫贾巴里,喜欢吗?孩子。”记得当时,爸爸笑眯眯地望着我,将一个用柳条编织成的篮子递给我。篮子里躺着毛绒绒如雪球一样的小贾巴里。
我对哈迪伯毫无印象,仅仅听爸爸轻描淡写地说过:在1980年,当时他、阿迈伯父、哈迪伯父三兄弟和奶奶还住在巴尼亚尼村庄的老家时,哈迪伯父就离家出走了,此后,他失踪在远方。当我问哈迪伯父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时,爸爸回应我的是沉默。
对于阿富汗第二大城市坎大哈,我同样没什么印象,只知道那儿是塔利班头子奥马尔的故乡,路上遍埋炸弹,郊野种满罂粟,生活艰苦的平民们靠将鸦片砖(即割开罂粟果后,会流出一股紫色的汁液,待汁液在罂粟果上凝结成块后,用金属工具搜刮下来压成砖状便成为鸦片砖,而塔利班和一些毒贩将鸦片砖提纯成海洛因,走私到世界各地以获取暴利)贩卖给塔利班为生,时不时就有被塔利班训练出来的人弹在公路检查站、加油站、村庄、巴扎、汽车、清真寺里发动自杀式袭击,肆意摧毁无辜的生命。
如今,在妈妈和懂驯狗的爸爸的精心照料下,贾巴里已经长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猎犬。
它有着突出的下颚,杏仁状的黑眼睛,精致的罗马鼻。脑袋和尖削的脸颊匀称和谐,髋骨非常突出,四脚宽大。由头顶起,全身覆盖着长长的毛发,优美如同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的绿披风。它尽力奔跑时,就像展开了白色翅膀一样,有时甚至能超过奔驰的马匹。独处时,它喜欢坐在地上,高傲地昂着头颅,一双忧郁的眼睛沉思地望着远方。
“眼神忧郁而高傲,长长的毛发柔顺地披下来,,看起来多么像一个披着长袍的阿拉伯王子啊!这就是你爱它的理由。”谈到贾巴里,爸爸常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院子的铁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一大早去买早餐的妈妈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两个洗得发白的环保袋,黑色头巾和黑色风衣上披着一层雪花。
贾巴里撇下我,朝妈妈兴奋地吠叫起来。
妈妈走到贾巴里面前,用手抚摸着贾巴里的脑袋,从一个环保袋里面,翻出一块羊头骨,搁在贾巴里的食盘上。
“马德里,上楼吃早餐吧!外面冷。”妈妈拂了拂我头发上的雪花。
“姐姐,下雪了,我们可以去滑雪了。”回到客厅后,我朝雅娜的卧室高声喊叫。
“真的吗?下得大不大?”。雅娜的声音像雪兔一样窜出窗子,在雪地里活蹦乱跳。
“当然大,伊斯法罕老人的大胡子一片银白,你拉开窗帘就知道了!”我说。
“太好了。”雅娜喊着。
客厅里铺着绣着火红玫瑰花的波斯地毯,踩在上面暖融融的。我和妈妈盘腿坐在榻榻米旁边,榻榻米上放着妈妈买来的早餐:烤得两面金黄的芝麻甜馕、火腿、热牛奶、奶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