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主旋律-生产队长（原创·短篇小说）

线材百科2021-11-20中国结知识问答78

　　周发源挎着一大提篮棒槌骨头一瘸一点往外走。韦玉兰夺下来，里棒槌往外捣（倒），你要捣（倒）给谁？捣（倒）给生产队。母猪将小猪，不烤干毛就冻煞。猪倌咋不管？韩大爷腿脚不好眼色不好火火烛烛我不放心。你腿脚好咋是个瘸巴呢？人家叫他瘸队长他不恼，老婆叫他瘸巴他恼恨成怒。扇了老婆一巴掌。玉兰头一回挨他打，委屈地哭着跑回屋里，泪滴哽咽嘤嘤不止。

　　好了伤疤忘了疼，提起伤疤泪盈盈。想当年在朝鲜战场上，周发源和战友韦连发冲上一0三山头把军旗插在山头上。忽然飞来一颗炮弹战友牺牲了他的右腿也炸飞了。医院给他装上假腿。复原回家当了生产队长。忘下了，不疼了。提起来，又疼了。唉！怨谁呢？怨玉兰。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那壶心苦哭。提起伤心事，眼泪往下滴。怨就怨侵朝，不该战争起。志愿军陆续回国。发源复员回家迭忙去看战友连法烈士的父母。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呜呜咽咽地说，您为中朝人民失去了儿子我就是您儿子连发就是我亲哥哥。我这就改嘴，爹！娘！别嫌我一条半腿，我的心还是完整的。您就收下我吧！看见儿子战友，感觉儿子还有。没有儿子确实，收个干儿补齐。连发父母见他真诚热心便收他干儿子。立即拉起他来安慰说，别哭了，你哭我们心里更难受。马上吆喝一声，玉兰！给你哥哥倒杯水来！玉兰也抹着眼泪从里屋出来拿起暖瓶倒了一茶缸子热水递过去说，哥哥！你喝水！发源打了一寒，这么好的闺女怎么也瘸了右腿？瘸腿见瘸腿，心里直划回。我是战场瘸，她是怎么瘸？喝了一口水才想起来说好妹妹，谢谢你！

　　就这样一来二去走亲戚。被流水庄刘媒婆人称刘铁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做啥说啥卖啥吆喝啥。说媒，那是她的专业。专业就有专业的嗅觉和技能。刘铁嘴看出好事来铁嘴一说，玉兰父母也说，干儿变成女婿也倒不错。发源这人是个好人，哥哥给妹妹恋搭下这么个好人，地下有知他也欣慰！还待说什么呢？这门亲事就不孬，成了亲我们就等着抱外孙。玉兰是咋瘸了呢？本来是一个爱蹦爱跳爱说爱唱小闺女就因为上树够榆钱吃掉下树跌断右腿。谁能想到两个瘸腿人走到一起入了洞房？这也是天作之合？揭开蒙头红，四眼泪盈盈。瘸巴对瘸巴，泪水对泪水。瘸牛拉瘸车，瘸驴驮瘸袋。嗨！瘸腿加瘸腿等于瘸日子？

　　发源一进猪圈见韩大爷已经点上小煤油灯伺候拾小猪。韩大爷！快了？快了！用不了那么些棒槌骨头。多些好啊！今年腊月比哪一年腊月都冷。可不能叫小猪冻着。咳！腊七腊八冻煞叫花?。这鬼日的母猪偏在腊八日黑夜将猪！嘿嘿！人物一理，谁知啥时怀孕啥时分娩？韩大爷按上一袋旱烟“叭嗒叭嗒”抽了三口过了过烟瘾有精神话就多了。这倒有数，人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畜力是猫三狗四猪五羊六（月）。韩大爷！你好生摆弄小猪，社员没有钱买小猪。等小猪满月后会吃食了分给社员喂养。养大了卖了钱再把小猪钱还给生产队。咱第三生产队三十六户二百多口人，每户抓阄按顺序号分小猪。社员没有别的好副业。养猪就是好副业。多养猪，多攒粪。多挣钱，多打粮。唉！一窝不知将几个？那三个母猪也不知啥时候将？一窝小猪少说也得五六个。那三个母猪也快了，正月二月三月就将完了。明年一年就能轮到头。

　　发源和韩大爷这两个猪妈妈姥娘婆早就架上棒槌骨头熔着火伺候着。忙忙活活摆弄一宿鸡叫头遍才破浆包囊。瓜熟蒂落，胎熟猪落。靠到时候，说快也快。“哺噜”一个！“哺噜”一个！将一个小猪，韩大爷便揪断脐带递给发源烤干毛再触到母猪奶头上吃奶。不会张嘴的便伸进手指头把嘴撑撑。好歹将完了拾了八个小猪崽。恣得发源像个小孩子似的大喊大叫，将了八个小活宝啊！我发大财啦！韩大爷说，可不是嘛，这四头母猪是你的钱买的将了小猪就是你的小猪。韩大爷！那钱是我借给队里的，已经不是我的钱了，会计保管都记着账。我不过是一时高兴喊走了嘴。那时候生产队里没有钱买猪，发源只好从他复员费里拿出一百元钱买了四头小母猪。韩大爷精心喂养喂到现在已经开始生产了。发源高兴韩大爷高兴。

　　生产队兴旺发达有财有人。生完小猪又生小孩。社员韦有财上年娶媳妇今年生小孩你说快不快？大跃进的年代什么都快。发源是有财的媒人也喜得跑来了。不料被老婆熊一顿，去去去去！别处玩去！女人生产，男人不看。生孩子是老娘们的事。老爷们插不上手。你给猪妈妈当姥娘婆猪妈妈不害羞，你给人妈妈当姥娘婆人妈妈害羞。这种事男人有劲使不上。玉兰玉兰！你胡说什么？锦上不能添花，雪里可能送炭。皇帝不打送礼人。我来送钱还挨熊？不要拉倒不要正好。这三十元钱拿回去我花。一说送钱，大家欢喜。社员没有钱。称盐打油买肥皂买火柴靠卖鸡蛋。请姥娘婆得花钱。买鸡蛋得花钱。买红糖得花钱。买卫生纸得花钱。坐月子还用什么东西外行人说不全。韦有财，名字有财家徒四壁没有财。老婆临盆啥也没准备。向队里借钱他不好意思说不出口说出口也白搭队里没有钱啊。发源早就预料到了硬逼着保管员拿着存折到银行里提三十元钱存折差点提光还剩五元。发源拿出借条。有财签字盖章。这才把三十元钱交到有财手里。并认真地说，当面点钱不过人。你仔细点清楚钱数对了才行。麦怕胎里旱，人怕胎里欠（营养）。他老婆马莲花给有财生了个又瘦又弱的小女孩。小月孩丑起驴，这话一点不差。

　　八头小猪活蹦乱跳天天长大。出了月子又喂了一月。发源和韩大爷商量分小猪。三十六户到齐了。副队长周银龙做阄。三十五个阄放进一个罐头瓶子里用筷子缉。发源宣布抓阄开始。社员法来钟阻止说，不行！三十六户怎么做三十五个阄呢？副队长说，队长不抓叫社员抓。来钟说，不公平！每户都要抓才公平。队长就不算一户？银龙只好再做一个阄。发源不抓玉兰抓。玉兰没抓着前八号。一号先逮小猪八号最后逮小猪。发源说，大家不要灰心，下一窝再下一窝再再下一窝就能分到头。大家好生喂，山坡上有的是猪草，多打猪草省点粮食多攒粪多打粮猪大了卖钱花。老年人说，填坑甭好土，吃饭甭好食。咱都好好干多打粮食多搞副业争取吃得饱争取吃得好。咱们不能光忆苦思甜。应该大力发展经济改善社员生活。天上不能掉馍馍。好生活是干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

　　拔了棉花柴，干部下了台。生产队长一年一选一年一换。很少有坐住的。周发源是个铁杆队长年年坐住。到底为啥？他无私无贪。他不多吃他不多占。他办事公平。他不顾情面。别看他瘸巴打驴坐着喊喊的多做的少地里的农活都是赶在头里。生产队干活是大呼隆漫散干没有明确分工责任制。更没有赏罚措施。干的不如不干的不干的不如捣乱的。队长不带头苦干实干社员不干。哪个队里调皮社员懒散社员也不少经常发牢骚说顺口溜。玉山戴帽，社员睡觉。黑夜下雨白天晴，气得社员肚子疼。干活往前冲，落下腰腿疼。干活拖拉后，多长二斤肉。人民公社好，社员吃不饱。正队长不钉着架子苦干实干副队长就得钉着架子苦干实干。银龙代替发源社员没有意见。社员都说，人家腿不好给咱操操心就挺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大小单位，全凭领导。周发源领导的第三生产队工值年年上升。今年决算一个工日（十分工）一元二角五分。在滴水庄（滴水大队）九个生产队第一。在旺泉人民公社二十四个大队也是第一。大多生产队工值六角八角一元的较少还有一角五分的。民以食为天。民以花为日。有吃有花，嘻嘻哈哈。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入春，周发源又想出法子对社员说，凡是咱队里的荒山荒坡道边路旁角角旮旯刨窝种树。谁栽归谁用不了十年卖钱花。树多了还能调节气候。社员立即行动纷纷刨窝栽树。被下派干部胡鲁东发现马上对周发源训斥道，自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你叫社员栽的树苗就是资本主义的树苗。必须赶快拔掉！不拔不拔就不拔！不拔我上公社告你！告也不拔！官司打到市里硬压着拔掉。社员们都骂着拿回家烧火。

　　秋收冬藏，粮食入仓。社员们正在砸棒槌准备入仓。发源忽然发现社员停了棒光顾翻找棒槌子。奇怪地问道，你们找什么？找十七趟（行）棒槌子。啥用处？一个十七趟棒槌子就能换一台黑白电视机。全公社都在找。咱全大队都没有黑白电视机，社员能不迷吗？发源笑了笑说，造谣！棒槌都是偶数行列没有奇数行列。都是双行没有单行。干活吧！别上当啦！以后多学农业知识，发展农业没有亏吃！

　　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农活质量不好落地落草荒了地不打粮食吃啥？副队长周银龙向队长反应最近社员懒散耪一锄盖一锄落地落草找省劲的。队长说，自管千军，莫管一民。军队组织严密，农民一片散沙。大呼隆干活方式得改革不改革数量质量都赶不上。已经抽调劳力办豆腐坊粉坊电磨坊劳力很紧张。不发挥社员积极性很难干完农活。把地块定工分（远地加工分）编号。谁拾着哪号地挣哪号地的工分。包工到人责任到人。干完农活检查质量。质量不过关不记工分。一包一责，又快又好。队长副队长会计保管检查质量质量过关按地号记了工分。

　　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不长腿的消息。消息跑到公社公社派工作组下来调查。工作组长马虎指着周发源鼻子说，你一个小小生产队长竟敢领着社员走回头路包工到人反对集体搞单干？人民公社政社合一，一大二公三全。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是三面红旗。你搞单干就是反对三面红旗！我那是分工责任制不是单干。人家集体干活你一个人干活不是单干还是双干？队长哭笑不得。包工不包产，不能算单干。你别嘴硬。我汇报公社处分你。先开除你党籍，再开除你残疾。正好！开除党籍当群众。开除残疾当好人。谁愿残疾？残疾军人的待遇我也不要了。我不愿花那几个钱也愿好腿好胳膊。你有本事叫我不残疾我磕头来不及给你打个滚！你去办吧！工作组长汇报公社公社汇报县县汇报市。市里说千万不能汇报省里省里再汇报全国全国做了典型那还了得？！全国都这么单干社会主义就乱了套。市里派工作组来处理。工作组长阎礼把记录地块编号社员姓名工分统统撕毁让社员自报出勤天数重记工分。包工包不成，还得大呼隆。

　　生产队家大业大牛羊成群。三头牛，又将了一头小牛。小牛长大正好一犋（山区土硬，四牛一犋）。周利民把小牛弄到家里玩。阴天打孩子趁工夫。周发源摸起笤帚疙瘩就打。韦玉兰迭忙拉。阴天下雨没处玩玩玩小牛你就疼牛不疼孩子？不是疼牛不疼孩子是怕他玩滑了考不上初中。快送回去！下着雨咋送？打伞！你听，牛妈妈叫它孩子呢！

　　今年雨水大，入夏就下大雨。周发源正在吃午饭。忽然牛倌跑进来，牛牛牛牛栏栏栏栏。外号结啦巴，越急越结巴。牛了半天栏了半天才说出个“塌”字来。周发源扔下碗筷立马就走。走到牛栏旁一看，好险好险！牛都生还！梁檩断了，还能再换。他和牛倌把牛赶到场圆屋里先住着。尽快筹划梁檩把牛栏再盖起来。可是他又犯了愁，上哪里去弄梁檩？买！队里没有钱怎么买？天无绝人之路。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抬头一看，灵机一动，有了。牛栏旁大土崖头被牛倌垫栏抠土抠了一个券洞。券洞再深入深入再扩大扩大不就是一座土屋吗？对！抠土屋住窑洞不是很好吗？征求结啦巴意见结啦巴直点头结巴半天才说出个“好”字来。说搞就搞，牛等睡觉。

　　第二天，他和结啦巴开始抠土。他用钁刨土。结啦巴用系筐往外挑土。干干歇歇歇歇干干干了半月，土屋抠成了。把牛赶进去正把好满盛了。土屋冬暖夏凉好屋好房牛们挺愿意在土屋里睡觉倒嚼。再安装栅栏门就完美了。栅栏门安好了，挡住大牛挡不住小牛。小牛小调皮不服约束经常从栅栏门空隙钻出来在牛栏旁蹦蹦跳跳玩耍玩耍惯了牛倌也不稀管它。

　　牛倌省了劲。往外挑牛粪不往里挑土垫栏。从土屋墙壁上刨土垫栏刨下来就垫方便极了。天天抠土天天扩大。土屋成了宽房大屋。人感觉方便牛感觉舒坦。想不到土屋这么好。

　　入伏连阴天，雨季雨连连。一天傍晚，三头大牛犯了邪，撵不撵的就是不进土屋。不进土屋不说，还“哞哞哞哞”地乱叫不止。叫也白叫，不听牛叫。鬼日的牛还净毛病住絮了旧屋想住新屋。生产队没钱给你们盖新屋不住旧屋也得住！牛倌用鞭打！队长用棍打！费了半天劲，把牛赶进门。牛倌赶急关上栅栏门，“咔嚓”一声落了锁小牛不管它。

　　队长经过羊栏。羊倌正在圈羊。队长就问，吕大叔！今天咋收羊晚了？羊倌吕金山不满意地说，狗日的羊今天邪了，咋撵也不走只顾低头啃草。羊不下山，下雨阴天。太阳下山云来接，要下大雨啦！老年人说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呢。一块大孤独黑厚云彩把太阳接走了。黑夜睡觉警醒点，要发大山水！

　　队长往家走，不住光回头。瞭了牛栏瞭羊栏，不住划回心不安。吕大叔说得那么吓人，他怎能不担心呢？水火无情，摊上没命！不到半夜，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倾盆大雨如塌了天上的天河沟满壕平。有人顶着脸盆东屋跑到西屋跑了一半脸盆水漫外泛。雷不住雨不住雷雨叫阵擂战鼓。有个外号叫细磨石的社员打一个雷画一道杠。打了一宿雷画了一宿杠。数一数，一千零一杠，打了一千零一雷。哎呀哎呀！真是个千雷之夜啊！

　　雷雨肆虐，山洪暴发！一股山洪首当其冲冲到土屋上顶土屋上顶不堪其冲承受不了洪水漏压变成泥浆呼啦坍塌！三头大牛砸死了！一头小牛吓跑了！牛倌听到呼隆响赶紧跑到土屋旁。“哎呀”一声嚎，跪在地上哭开了！

　　队长一宿没敢睡，心里光划回。忽然一声说不好，穿上雨衣往外跑。玉兰一把没拉住，只好递过手电筒。跑到土屋看一看，雨水泪水连一片。牛啊牛啊！我害了你！你不进，硬打你！你光叫，我不知。我要懂牛语就不硬打你进去了。我是个杀牛犯杀了三头牛！我犯了大罪罪该万死！老天爷呀你不惩罚我咋惩罚牛呢？

　　队长和牛倌哭够了清醒过来死的顾不了还得顾活的。把小牛抱回家。小牛惊恐万状，眼泪簌簌。心有余悸，战战兢兢。周利民迭忙搂住小牛脖子，小牛小牛你别哭，你没了妈妈我和你玩。玉兰拿过一条毛巾，利民接过来给小牛擦干眼泪擦干身子。阴天下雨冷，小牛直哆嗦。玉兰又拿过她结婚穿的花棉袄给小牛披在身上。没娘孩子招人怜，没娘牛崽招人憾。小牛成了孤儿，放在家里照看。

　　人有三胜三败，花有重谢重开。队长周发源有胜有败有经验有教训。他不怨不悔再接再厉继续前进。生产队这副重担他硬挑不放。他对玉兰说，我不能干重体力活能干重脑力活。把生产队操持好了社员有饭吃国家有前途国富民强，世界国强。

　　有公有私，经济踏实。队长和羊倌吕大叔商量扩大羊群。吕大叔说，一个羊也是放，两个羊也是放。吕大叔！不是这样。我想再成立一群羊。你看谁放羊能行？王先来就行！不过，一群分两群一群十五只放不着。放着了，一户先买一只母羊争取买两只母羊羊群就不小了。一般规律一只母羊两年将仨羊羔两只母羊两年将六只羊羔长大了卖钱花。不过，必须保密。上头知道又说咱走资本主义道路麻烦就大了。

　　一户先买了一只母羊。有条件的买了两只母羊。唯有社员刘延华因为母亲长病住院拉下饥荒没钱买羊。队长正好开了残疾军人优抚费（外加护理费），借给刘延华二十元买了一只母羊。别的生产队都生闲气，他羊多咱羊少山坡草都叫他抢了。又是瘸队长捣鬼搞花样。唉！人家队里有饭吃有钱花咱们眼馋也白搭。这队饱暖那队怨，嫉妒心理不稀罕。

　　好事进一尺，坏事进一寸。坏事跟着好事跑，都怨人们想不到。天刚亮队长才待起床。忽然吕大叔慌慌张张跑来说，队长！出事了！今黑夜丢了一只羊。栏墙上有狼爪印有羊血印。这几年挺安稳山里没有狼。我估摸着是流浪狼从远处流窜来的狼。老年人说，老鸹峪，有狼窝。来了狼，趴狼窝。它再来咋办呢？看看再说。来到庄头查看羊圈。队长说，东边墙头太矮狼拉羊省劲。栏墙加高呢？也不是办法。得消灭它！

　　队长上公社武装部借来一枝当年日军侵华使的三八式大盖子枪一推一拉打单发。一梭子才压五发子弹。想当年他在朝鲜战场上使的是苏联火烧（转盘）连发枪。转盘就是梭子。一梭子七十二发子弹。他一梭子扫倒八个敌人立了二等功。乍使单发枪，有些不习惯。他趴在柴火垛里调好方位。副队长握着推磨棒棍。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等啥最难？等不速之客最难。等过半夜有了动静。一只大黄狼一蹾腚“嗖”地一声蹿上羊栏东墙。副队长用棒棍戳戳队长叫他开枪。队长不采。大黄狼倏地蹿进羊圈咬住一只羊脖子“咔嚓”一声咬断喉管叼着死羊蹿回墙上。人拖东西慢，狼拖东西慢。狼在墙头上一慢一停“砰”地一声枪响，连狼带羊滚下墙头。队长赶急拉栓推栓推上子弹“砰”地一声又补上一枪。一枪死不就，两枪够你受！吃了你狼肉，铺了你狼皮。传说铺着狼皮睡觉，有了危险便会竖起狼毛扎醒主人。两人钻出柴火垛，手电筒照着看狼货。咦？！公狼！有公狼就有母狼。动物都成双。倒霉倒霉！柴垛再回！

　　公狼死了，母狼疯了。杀了它丈夫，仇恨入了骨。下定决心，吃净羊群。队长副队长无可奈何很不情愿再钻柴火垛。这一回打死的正是一只母狼。母狼的奶子头膨胀湿嫩狼崽子刚吃过奶。队长叫副队长领着朱二愣苏大胆拿着推磨棒棍进山上老鸹峪狼窝掏狼崽子斩草除根。他们一人抱着一个狼崽子回来。都说挺好玩的要当小狗喂着玩。队长说，不行不行！不改狼性！长大祸害！狼没人性！送公园吧，让人参观。公园奖励一百五十元。一人分了五十元，笑着家还。

　　周发源是个自由队长。重活不能干，轻活随便干。工分一个样，随着社员涨。队里薅苗子，得去干一气。走到半道时，碰上赖屁屎。外号大懒犍，光棍打十年。他死皮赖脸软磨硬缠。周队长！把我调你队，给我找个对。你个大懒犍，这事不好办。三日打鱼，二日晒网。出勤少，工分少，，分粮少，分钱少，找个媳妇饿跑了。哼！你别瞧不起老母鸡没奶子，牛笼嘴还有个花荫凉。电线杆灯，咱走着瞧！

　　懒犍打发走，碰上赌博狗。他嬉皮笑脸硬磨硬缠。周队长！你这大红娘，给我来一个。哼！你也不听听，连小孩子都在唱。滴水庄，两头长。光棍子，排成行。一个队，三四个。九个队，三十多。自己队管不过来还管别的队?你伸长脖子等着盼着，我队没了光棍子说不定哪一天我来了兴趣也许给你找一个媳妇你可得改了赌博。

　　周发源来到地头，听见社员吵架。副队长说，队长来了，叫队长评评理。社员都集中在一块大地薅苗子，每人薅两垅。青年男女社员自动挨在一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捎带谈恋爱外加说黄段子。一个男青年社员嬉皮笑脸地说，咱现在薅苗子我就给你们拉拉薅苗子的呱。两口子薅苗子。女的问男的，你见了漂亮女人有啥感觉？一撅一撅的！男的问女的，你见了漂亮男人有啥感觉？一嘬一嘬的！男的听了顿时疯了跑上去卡住女的脖子摁倒就打，我叫你一嘬一嘬的！我叫你一嘬一嘬的！一个过路的，赶忙来劝架。大嫂大嫂！你不会薅苗你也不学学人家一棵一棵的留你怎么一撮一撮的留呢？难怪大哥打你哩！大家听了哄堂大笑。闹完了笑完了回头一看，老年社员却落在后头。青年社员吵着副队长扣老年社员工分。老年社员不服。吵着副队长检查质量质量不好扣工分。周发源慢条斯理待理不理。他说，有劳有逸，一张一弛。歇歇喘喘抽袋烟咱慢慢解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干农活，持久战。天天打，天天干。薅苗子不是走道谁在前头谁快。薅苗子，仔细活。像扒拉头发一根一根捻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老年社员说的对，检查质量。扒开土检查青年社员薅的苗子。一垅一垅挨着看，全明白了。拔断苗楂子，没有抠出来。苗楂子再长小谷苗子等于没有薅。有两棵的，有三棵的，还有一撮一撮的老老小小一窝头发丝。长不好，谷穗小。少打粮，吃不饱。得扣工分！扒开土检查老年社员薅的苗子。一棵是一棵像插香株距均匀留大的留胖的。拔断苗楂子，用手抠出来。谷穗大，多打粮。得加工分！青年社员潦草，每人扣三分。老年社员认真，每人加三分。记工员，当场记。赏罚严，人心齐。

　　天上下雨地上流，小沟大沟一齐流。别人看着喜，队长看着愁。愁啥？流瞎了！他发动社员一户挖一个小型鱼塘。把天上雨水储存起来，能养鱼，能防火，能洗衣服能浇地。鱼大了，炖着吃，吃不了卖钱使。闲园庭院都能挖。他特别强调严格要求鱼塘必须用栅栏围起来栅栏门上锁，严防小孩出事多加教育绝不让小孩靠近鱼塘。

　　社员大多数有柴火园子。园子里挖鱼塘非常安全。挖好鱼塘围上栅栏锁上栅栏门再改上水道。一场雨一场灌，过了雨季再深的鱼塘也灌满了。队长派副队长会计保管去水库买来鱼苗分给社员。鱼苗钱先不还，卖了鱼钱带摸还。鱼苗科学喂养，一年一拃长。能吃能卖当年获利。你说惬意不惬意？

　　公鸡打鸣，母鸡凡蛋。一个鸡蛋三毛钱，鸡腚眼子小银行！三只两只鸡，弄个油盐钱。队长说，还是不行！社员问，咋着才行呢？要多喂鸡，要多下蛋！不光弄油盐钱，还弄穿衣钱！社员说，少也弄不起，还不上赊鸡钱！因为这样，咱办暖房。暖出小鸡，分给社员。鸡大了，还鸡钱。我这就派李玉三张玉四去外地暖房学习暖小鸡。学了半个月，回来办起暖鸡房。二十一天不出小鸡——蜷患煞了。过了二十一天，队长去看，喜笑开颜好好好！小鸡暖炕上纷纷扬扬“唧唧唧唧”胡乱跑。队长！还有一些小鸡蜷患煞了。也有一些鸡蛋根本就没有小鸡。哪能没有损失呢？蜷患煞几个小鸡也是正常现象。那些没长小鸡的鸡蛋是一些没有受精的鸡蛋，以后好生选蛋就行啦。这就不孬，成绩很大！小鸡会吃米了咱就分给社员。三队社员喜洋洋，拿着篮子拿着筐。分了小鸡五六只，一批一批再分给。别的队里眼了馋，小鸡也得分给俺。养大小鸡一个样，照数不差还鸡钱。队长说，行是行，俺队社员分够了就分给外队。那到啥时候？快连快连！暖鸡房一批出三千只小鸡，今年全大队九个生产队都能分着小鸡。你们等着吧！你们盼着吧！我一定叫你们吃上鸡蛋，还能卖鸡蛋弄钱花！你们好好勤劳过好日子吧！同是生产队，同是一个大队条件差不多。要过好日子，全凭生产队去创造。路是人走出来的，幸福生活是人创造出来的。

　　要治穷根，经营多门。不能光靠卖鸡蛋，你能有多少鸡蛋？队长又发动社员养家兔子。上坡挎提篮，弄草喂兔子。锄草一大片，划拉划拉篮里攒。兔子爱吃草，草是好饲料。地里草不划拉，阴天下雨还能再活。一举两得，多好多好。兔子长得快，胖胖乎乎小肉蛋。又卖毛又卖肉，这钱来的很溜头。一年下来零零碎碎凑起来也是一大笔钱。买鱼买肉买水果买花花衣服，物质享受精神享受你说幸福不幸福？财富不是天然财富，财富也不是固定财产。财富是资源，资源靠开采，资源靠创造。不开采不创造白白浪费了资源，人就什么也够不着。就像这些草，不喂兔子草还是草，永远不会变成钱！别队社员红了眼，俺也养兔挣些钱。社员生活好了精神也来了。生产也搞上去了。

　　上坡不拿镰，不如呆家玩。周发源拿着镰上坡，听到树林里有女人哭声。女人愁哭，男人愁唱。哭得挺痛，哭得挺冤。有苦有愁，憋出病来。哭哭哭哭释放释放就好了。忽然哭声戛然而止。他说不好，要出事了。他跑进树林见一个大闺女正在上吊。看什么最吓人？看上吊最吓人。两手耷拉，两脚蹬跃。伸了舌头就完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快刀斩乱麻，一镰砍断腰绳。大闺女一腚蹾到地上“哎哟”一声，我好命苦啊！活不好，死不了，还得活受罪啊！

　　周发源把腰绳接起来扔过去，快提上裤扎上腰，光腚邋遢羞不羞？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是何苦呢？你为啥寻无常？唉！藕断丝断，不想烂蒜。自己作孽，自己了断。全庄人都骂我是大破鞋，我没脸回流水庄了。寻思寻思没法活了，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她狠狠长收一口气，历历原情哭哭诉诉。她是流水大队。叫姚美丽。就因为脸蛋美丽十八岁当上大队妇女主任。动物雄性俊，人却女的俊。红颜祸水，惹是生非。一朵鲜花才待开，谁不争着赶快采？大队干部没够着，下派干部揽进怀。怨谁呢？怨就怨自己这张脸长得太美丽。一看这张脸，十个男人九个馋！喝了迷魂汤，被他抱上床。谁想这么快？种下小孩根。纸包不住火，肚包不住孩。孩子憋不住，闹着要出来。逼得没法治，去找那干部。干部嘿嘿笑，别再瞎胡闹。我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你叫我咋娶你？他拿出一沓钱，回家自己坐月子吧！大闺女，坐月子。坐娘家，人笑话。她把钱撕成碎片，摔到他脸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死也不求你了。唉！红颜薄命，造化弄人。谁再不信，又一例证。

　　哎哟咳！大哥呀！你是大好人！救人救到底，我就跟着你。他（她）爹不要他（她），给他（她）另找爹。不行不行！我有老婆。我给你找一个倒还可以。你跟我回家吧。

　　正在往家走，来了拦路虎。一个贼头头，外号娄阿鼠。以往我劫财，现在我劫人。拉住美丽手，拽着往回走。周发源火了，姓娄的！你蹲监狱蹲出功来了？别人怕你，我不怕你。再不撒手，我手里的镰可不是吃素的。举镰便砍。娄阿鼠急忙躲闪。硬的不行来软的。周哥呀！不看僧面看佛面，低头不见抬头见。乡里乡亲，便宜均分。现在不兴要俩，你匀给我这个。我匀给你人家可不匀给你。你也不想想，你为啥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入偷行，谁嫁偷郎？你别做梦娶媳妇——想好事啦！赶快改邪归正才是正办。娄阿鼠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不吃这一套。哼！偏心眼！我就知道你本位主义，光给你队光棍扒撸媳妇。

　　周发源进门就喊，玉兰玉兰！你看谁来了？谁来了？你表妹来了。哪个表妹？我咋不认识呢？流水大队，你娘家庄的。紧问慢问，巧了巧了。正是她远房舅舅家的闺女不是表妹是什么？周发源说，玉兰玉兰！你也别再问了，你赶快去叫齐大麻子来咱家，就说我给他领媳妇来了。齐大麻子三十多岁，白天黑夜照着镜子骂自己麻脸，麻脸麻脸！坏蛋坏蛋！你叫我光棍到多咱？听说来了媳妇，差点把他吓哭。迭忙洗洗麻脸，不敢照镜子。找出一身新衣裳，玉兰帮他穿上。见姚美丽那么美丽恣得光笑不知道说啥好。美丽问他，你不嫌俺带肚子？不嫌不嫌！运来了，财来了，娶媳妇带小孩来了。他问美丽，你不嫌我有麻子？不嫌不嫌！一个麻子一个坑，坑人家不坑自己媳妇就行。新媳妇，坐月子。坐婆家，笑不怕。唉！这正是，俊男娶丑女，俊女嫁丑男。俊对俊，丑对丑。也没见，也没有。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周发源又当队长又当媒人，千方百计给队里光棍子找媳妇。媒人是建立婚姻大功臣。媒人不是骗子，不骗钱不骗财。耍嘴皮子，促成婚姻。人家给些钱财那是说成亲事以后自愿奖赏。当媒人不容易，说成一桩亲事不知要磨破多少双鞋？也不知要磨破多少嘴皮子？周发源不是专业媒人，他只是成全一桩好事高兴高兴而已。他关心光棍子疾苦，他咋折腾还是不能彻底解决光棍子问题。队里还有三个光棍子让他犯愁。井里无水四下淘，这村找不着那村找！他发动多媒人，集中力量打歼灭战！哪个村也有能说会道专业媒人。还有祖传三代媒人，有经验有能耐。不能十拿九稳，却八九不离十。生产队时期，已经打破封建枷锁，婚姻自由。但是离了媒人还是不行。有些人遇事不定珠拿拿放放。遇到婚姻问题更是糊涂。拿不定主意，说行也行，说不行也不行，模棱两可。在这个时候，媒人会起决定性作用。媒人就有这个本事不光叫你愿意还叫你不后悔。周发源只凭一股热情偶尔为之小打小闹还行，或者瞎猫碰上死老鼠，促成一二。要打大仗，要打胜仗，还是正规媒人。穿针引线，专业媒人！不惜代价，不惜工夫，本村外村近村远村千方百计烦媒人给队里光棍子找媳妇！

　　第一个，滴水庄刘媒婆从她本村给三十八岁光棍子王槐树领来一个四十一岁老闺女柳素花。女大三，过得黄金触着天。恣得王槐树，一天笑不住。第二个，香水湾庄张媒婆从她本村给四十一岁房金山领来一个四十三岁半货（二婚）马玉梅。房金山，好喜欢。半货子，我不嫌。只要有老婆，不受空房难。第三个，葫芦头庄李媒婆从芦苇沟给四十五岁路远征从榆树庄领来一个四十五岁哑巴老闺女顾翠花。路远征，喜盈盈。哑巴更好，省下吵嘴。至此，第三生产队便成为没有光棍子生产队。

　　周发源，不是玩。鼓捣什么都是为社员挣个零花钱。那天上午，邮递员送来。一看是老战友冯大海地址。他高兴地立即拆开信封，激动地读起来。读着读着脑子兴奋，一拍桌子“好啊”哗啦一声震倒水杯洒了一桌子。你养我也养，你是我榜样！玉兰一边抹桌子一边埋怨道：神经病！疯了迷了？一惊一乍，拍桌砸碗！我是迷了，我是财迷了。冯大海养狐狸我也养狐狸。你啥也能，就是嘴上说说能。对！我能说就有能干的。咱三队有的是心灵手巧的社员，干啥啥能。我马上领几个心灵手巧社员去冯大海队里参观学习。

　　周发源从冯大海队里买回来三只公狐狸三只母狐狸。他对老战友说，大海啊！我还是不大放心，虽然有了公狐狸，你还是给我挑选三只怀孕母狐狸吧！这三只怀孕母狐狸非常懂事理，非常敬奉新主人。不过三个月，生了三个小狐狸。从此以后，狐狸越繁殖越多，成了狐狸养殖场。狐狸毛值钱，狐狸肉值钱。第三生产队有了狐狸养殖场就像老虎插上翅膀飞起来，工值也飞起来。每个工日光卖狐狸钱就增加六角。

　　周发源半夜梦醒一骨碌爬起来。嘴里不断呓语：一亩园，十亩田。今年种西瓜，社员吃西瓜。西瓜卖了钱，工值增加钱！玉兰踹他三脚，你又疯了你又迷了你又胡说八道。人家睡觉你也叫俺睡不安稳。种西瓜种西瓜！你能种出洋西瓜？你会吃西瓜还差不离。玉兰呀！你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老母鸡没有奶子，照样养活一大帮小鸡。我不能咱三队有的是能人。他们干啥不行？人无头不走，雁无头不飞。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跟着虎走遍天下吃肉，跟着狗走遍天下吃屎。要打胜仗，指挥官是关键。生产队创业致富全靠生产队长。队长队长！半个皇上！秋收冬藏，粮钱满仓！发源呀！不是我爱说你，你有残疾军人补助费跟上一个工人工资。队里还给你记着工分。咱这生活已经不孬了，你还不满足瞎折腾个啥呀？我是很满足。提高社员生活，我永远不满足！社员生活好了还要再好再好！我的理想就是叫社员过上全世界最好的生活我才满足，不然我睡不着觉！

　　鸡叫等不到天明，好歹等到天明。周发源便风风风火火火叫起副队长商量种西瓜。副队长点了头，马上派精明能干的社员张东李西赶集买西瓜种。

　　今春雨水好，西瓜长得好。麦子掉了头，西瓜熟熟透。摘了第一批熟西瓜又大又圆又香又甜，队长笑逐颜开。这么好的西瓜舍不得卖，谁吃不是吃。他对副队长说，不买了，好瓜自己先尝尝鲜！他又对社员说，好瓜自己解解馋，按人口分给社员。下一批西瓜赶集卖钱增加工值收入，年终决算社员多分钱。有吃有花，天天吃瓜！

　　社员抱着瓜，嘴上笑哈哈！外队社员淌涎涎，馋得光埋怨。埋怨煞也白搭，种豆得豆种瓜得瓜！邻居轧伙好的，割页西瓜送给他。小孩不解馋，多割几页送给他。外队社员发牢骚：跟着龙腾云驾雾，跟着泥鳅吃滋泥吧！同样是山，同样是地，人家吃西瓜咱吃气！人家工值高，咱咋工值低？这事不合理，这事不公道！外队社员打绕道，你有本事怎么不去问问咱队长呢？发牢骚社员，翻翻白眼，哑口无言！唉！跟着好队长，全队享他福。跟着孬队长，全队受他穷。跟着周发源，三队享他福。别队别眼馋，各队命里摊！

　　自从开辟丝绸之路以后，中国丝绸业像巨龙腾飞。同时也带动了桑蚕业飞速发展。到了人民公社生产队时期，桑蚕业不被人们重视桑蚕景象令人悲观失望！桑粮矛盾，桑粮争地。堰头上的桑树几乎刨光，剩下几墩桑棵脚子，成不了气候，成就了薅草打猪草。蚕种也没了，临近没处淘换。周发源托亲带故跑到远处，弄来三张蚕布。没办法，先用桑棵脚喂着再说。养人先有粮，养蚕先有桑。栽种桑树迫在眉睫。队长发动社员把葚子捋到草绳上，埋到地里就是一行葚桑树。再嫁接成鲁桑（叶子肥大）。大地小地地头堰根一排排一行行。吃葚子（鲁桑也结葚子）不下树，这树攀到那树上。吃得像红嘴老鸹，嘴上甜心上甜。有田就有桑，有桑就有田田桑不分家。真乃沧海桑田，一点不玄。

　　养蚕这项活主要靠细心周到的妇女干。三队已经多数社员家里养蚕。请上木匠专门做框架结构多层次立体养殖。就这样还是盛不下腾出炕来让蚕睡。

　　蚕有各色花纹各色斑点越看越喜人人们亲切昵称它蚕妹。与蚕姐妹相称你说亲切不亲切？蚕妹吃起桑叶来“沙沙沙沙沙沙”越听越好听。茧更好看：有黄的有白的有长的有短的各种各样像些宝贝疙瘩稀罕不够。蚕咋有这本事呢？叫人羡慕不够。

　　三队社员不断地改良蚕种。今年蚕种特别好。一张蚕布（蚕纸）出了幼蚕灰压压一大片不知有多少。长着长着褪去灰衣裳（蜕皮）。蚕是环节动物。蚕小脚多，分布在胸部有十六只。它一生要眠（蜕皮）四次。眠时不吃不动，四眠就老了。用谷秸攒成蚕蔟让它做茧。它很乖，它很巧。为人类，造丝绸。甘心情愿，作茧自缚！

　　养蚕挣钱，别队眼馋。茧多钱多，工值增多。外队外大队都来参观学习。要求蚕种分给他们，准备发展养蚕。公社领导也很重视，马上在三队召开全公社现场会。要求各生产队发展养蚕提高工值，解决社员花钱问题。公社一号召，桑蚕业又飞腾了！

　　房立木割完麦子望着麦茬胡思乱想想入非非。今年麦子好，麦茬格外厚。社员耪麦茬，还不使趴下？耪麦茬这种农活累煞人，又热又累汗水淋淋！忽然瞭见远处冒黑烟，外队社员烧麦茬。人烧咱也烧，烧了省下耪。麦茬变成草木灰，这种肥料很实惠。烧了吧烧了吧！不烧留着做什么？又省劲，又当粪。这个办法真不赖！

　　房立木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打着火。一触即发，火龙窜爬！哎吆吆，了不得了！火龙发疯了！火龙发狂了！百万雄兵无阻挡！好像火海翻火浪！正巧来了一个大旋风，烧得麦茬“噼里啪啦”胡乱爆炸！火借风势风助火势越烧越旺，迅速蔓延火面扩大。吓人吓人！火龙打滚！熊熊烈火，浓烟滚滚。污染空气，喘气不匀。一地麦茬顿时烧光！烧光这块地，火还不舍气。窜到那块地，烧着没割的麦子猛出气！那块地麦子烧光了，还是不舍气！窜到外队麦地猛出气！房立木吓瘫了！房立木吓昏了！昏醒过来，哭叫连天！经过测算过火麦地面积十八亩。造成经济损失十三万元。情节严重，法律无情。判刑十二年，一生完了蛋！脑子一时乱，后悔已经晚！

　　房立木罚了劳改，妻子带着孩子要嫁人。周发源马上劝阻：房立木不是故意放火犯。虽然罚了劳改，好好改造也能提前出来。你若改嫁，彻底毁他！家破人散，叫火拆散！说可怜也不可怜，谁叫他放火随便？水火无情，火不讲情！小心火烛，老人嘱咐。慎之慎之，不能马虎！我还是劝你，在家等他。你和孩子生活，咱队全包了。队里发福利，还有房立木。三队社员，谁也不敢，随便欺负你！妻子直点头，眼泪不住流。怨我命苦，陪他受苦。

　　燕民在学校里经常偷偷吃烟。被同学发现，告诉班主任老师。班主任老师批评他，他还是偷偷吃烟。结了婚，还吃烟。有了儿子，还吃烟。吃烟吃烟！妻子心烦！天天打仗，只为吃烟！吃烟就打仗，打仗完了还吃烟。烟魔真难缠，忌烟这么难？

　　妻子马俊美名字起得不差。她真像天仙又俊又美。纯真无邪，冰清玉洁。模范妇女，贤妻良母。操持家务，是把好手。居家过日，吃苦耐劳。她嫌丈夫吃烟不是疼钱，是疼他肺脏气管。每次和丈夫打仗她都说，你花钱买好啥吃买好啥穿我不疼得慌，你花钱买好烟吃我就疼得慌。一天一盒不够，还待吃两盒。好烟也有毒。熏坏了肺熏坏了气管咋着喘气？到那时你憋得喘不上气难受得要命你再忌烟就晚了。趁早忌烟吧！决心忌烟吧！忌了咽，多舒坦。喘气匀和，心里快活。忌烟是好事，不受烟熏气。

　　燕民不听劝，拿烟当了饭。妻子没法治，坚决和他离！周发源迭忙劝，吃烟离婚不好办。仅仅为吃烟，民政不给判！我说燕民呀你也太不长志气，你就把烟忌，从此不再吃一枝烟看她还拿烟拿法你？劝将不如激将，燕民从此不吃一枝烟。夫妻和美，安心过日。

　　三队社员吴志民忽然肚子疼，碰头打滚疼得不要命。邻舍百家围着看束手无策。有人说这是什么病啊疼得好吓人！有人说好像不是凡病，不然怎么说疼就疼还疼得不要命？他爹不信他娘信。待要不信神，家里无病人。他娘立即焚香烧纸磕头作揖：天爷爷地奶奶观音菩萨碧霞元君行行好叫我儿子不疼了！他爹问儿子还疼不疼呢？还是疼疼得更厉害！“哎呀呀”疼煞我啦我不想活啦还不如死了拉倒！正在疼得不要命，周发源赶到。不客气地说，信神信神！耽误病人！都公社化了，还封建迷信？迷信害死人，科学才救人！吴志民马上啕叫，队长你快救我疼死我啦！队长立即说你先忍着点，我马上去找大队长丁立树。叫他派司木柱开手扶拖拉机送你去医院。手扶拖拉机虽然慢比小车还是快。再早都是用门板抬着病人，抬到医院不知走到什么时候。后来用小车推着送医院。现在生产大队里有了手扶拖拉机比小车先进。

　　医院一检查马上确诊盲肠炎，马上开刀。手术很顺利取出一个大米皮。吴志民性子急干活急说话急吃饭急稀里糊涂咽下一个大米皮！到了盲肠塞住下不来。盲肠发炎，疼得乱喊！住了十天院，刀口愈合出了院。爹娘频频劝，吃饭一定要细嚼慢咽。吴志民，牢记心。再也不敢狼吞虎咽！

　　屋檐屋檐对屋檐，屋檐底下搓麻线。一群小孩子在屋檐底下玩游戏唱着眼的谜语。

　　这是一个星期天上午，孩子们星期六已经完成家庭作业。生产队时期在农村还没有黑白电视机没有娱乐工具。小孩子闲不住便玩些传统游戏。现在他们又在玩黄鼬拉鸡，越玩越迷越迷越玩玩得不亦乐乎。

　　周发源走到这处闲宅无意仰头一看，不好不好！屋檐瓦掉！好多檐瓦，摇摇欲坠！孩子们在这里玩游戏太危险！大声呼喊：去去去去！别处玩去！檐瓦要掉，不好躲掉！孩子们正玩在兴头上。耳朵眼里抹石灰——白听。一齐呼喊：不听不听就不听！你吓唬小孩小孩不怕吓唬！你们不走？我揍你！揍也不走！你管你三队，外队管不着！我告老师，老师管你。老师回家，还是白搭！你说你的，我玩我的。小孩子们哪里听得进去，嘻嘻哈哈玩疯了！忽然“哗啦哗啦”响，檐瓦掉下墙。胖胖没跑迭，砸到肩膀上。哎吆哎吆！哭爹哭娘！鲜血直淌，染红衣裳。周发源抱起胖胖便跑，跑进大队卫生室。赤脚医生马上处理，把最好的外伤药敷上。家长赶到，吓得哭叫。赤脚医生说，好险好险！砸偏砸偏！没砸着头，肩膀擦伤。万幸万幸！不幸中的万幸！家长谢谢赤脚医生又谢谢周发源又训斥胖胖。哭天抹泪背起胖胖回家。

　　小孩子最喜欢攀爬。攀爬时一点危险感没有。只要能攀爬上去的地方都会尝试着往上攀爬。这都是天性使然。光怪孩子乱攀爬也无济于事，要教育孩子知道飞不高跌不着，攀爬高了就跌着的危险性和例子才行。不见棺材不落泪，教育孩子讲实惠。

　　滴水大队村北边有一棵大国槐树，一搂搂不过来。有说这树是建村时栽的，有说这树是后来栽的。不知多少年，传说也不全。国槐树越老越旺盛，叶茂枝旺天然大伞遮天蔽日有一块大阴凉。一到夏天，休闲社员都聚在这里乘凉，说接话拉呱说笑话说黄段子猜谜语唱小曲唱小调嘻嘻哈哈非常热闹。

　　小孩子没啥做了也来凑热闹。小孩子耳朵尖，听到树上鸟窝里小鸟叫。九岁男孩刘立柱好爬树外号爬树猴。不大工夫爬上树，伸手抓住小鸟大呼大叫。低头朝下对伙伴说，哈哈！我抓住小鸟啦！光顾高兴，一脚跐蹭，跌下树来。周发源，急了眼。机智灵活迅速伸出双手去接。爬树猴该当不跌着，砸伤周发源右胳膊脱臼。滴水大队有一个妇女吴俊花祖传三代医术高超，会揉胳膊会揉腿专治脱臼。周发源咬着牙忍着疼跑去叫吴俊花给他揉上胳膊。爬树猴爹娘听说后马上去感谢周发源。多亏你救了孩子一命，叫你受疼我们心里不忍啊！周发源笑笑说，我没事了，以后可别叫小孩子爬树啦！危险啊！爬树猴父母连连点头，感动得不知说啥好。

　　桑木神，桑木神。掉下来，跌煞人！哎呦呦！桑木神这么厉害？这话不差，听着害怕。到了麦收季节桑葚紫红紫红。挂在桑树上被风刮得“荡悠荡悠”好像桑树耳朵红坠子。大人馋，小人馋。仰着脸，瞪着眼。垂涎三尺，解解嘴馋！大人个子高，跳一跳就够着。胡乱吃几个，又去忙农活。小孩子们见了桑葚馋急了，像些小猴不管高树矮树争先恐后徃桑树上爬！伸手一把一把撸一把一把按进嘴里！一棵桑树上的桑葚吃完了，也就吃饱了。吃甚子真好玩，好像小孩过大年！嘴里甜，肚里甜。心里甜，脑里甜！

　　吃完了，甜够了。摇着头，晃着膀。说谜语，猜谜语。唱儿歌，唱小曲。唱够了便扳着树枝打提溜（秋千）。悠悠荡荡很好受。越打越好受，就是打不够。周发源碰上仰头大声喊：爬树猴子快下来，桑木神可厉害！桑木神，桑木神，掉下来，跌煞人！孩子们不听套，嘻嘻哈哈瞎胡闹。不听不听就不听，不听你念藏经！周发源，急了眼。孩子不听套，危险管不了！他走出几步，寻思寻思又倒回来。忍不住，还得说。仰头对桑树上孩子说，桑树说断就断没有信，皮薄瓤空脆裂没有劲。你们两个孩子聚在一枝上，一枝驮不动两个人。危险危险！赶快分散！减轻负担！

　　这一回孩子们倒是听信了，急忙开始分散。事故不容你侥幸，事故不容你思考。事故不容你时间，事故不容你怠慢。该发生还得发生。由不得他，由不得你。分散不迭，桑树枝子“咔嚓”一声脆响，一枝桑枝连带两个孩子砸在地上！两个孩子哭爹哭娘受了重伤。周发源，没了治。两个孩子救谁的是？正巧来了一个男社员，一人背一个，跑进大队卫生室。赤脚医生马上检查，唉声叹气！赶快送医院，两个孩子腿骨折！周发源马上去找大队长派手扶拖拉机送医院。两家家长及时赶到，挤进小车斗里跟着去医院。周发源望着远去的手扶拖拉机长吁短叹：唉！这些意外事故，怎么就避免不了呢？小孩不懂事？大人太麻痹！他心疼孩子，心里沉甸甸傻傻地呆在原地不动不住地叹息。

　　九九归一，万象归真。历史车轮，滚滚向前。花开花落，草长莺飞。斗转星移，日新月异。历史的儿女，又回到了历史的怀抱。昨天，喇叭里还唱“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今天，公社怎么说没就没了呢？1958年，全国先后建立人民公社，1984年，全国先后撤销人民公社建乡建镇。法国，巴黎公社（1871年3月18日——5月28日）存在 72天。中国，人民公社存在27年。咋着比呢？小孩大人？巴黎公社夭折在摇篮里。人民公社成长在风雨里。咋说这段历史？古今中外第一。改革开放春风，吹绿中国大地。没了人民公社，没了生产大队，没了生产队，没了生产队长，周发源总觉着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