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简单武侠

第一章:冒肆

  冒肆山坡上放羊,他是个九岁的男孩,貌不出众,人也木讷。

  冒肆是个孤儿,从还懂事开始,就跟着鲤米伯伯。米鲤米伯伯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是个武功极高的高手,他是一个门派的掌门人。童山派在武林中即便算不上一等一顶尖门派,也可称是一流的大门派,从古传至今,也有百数十年了,传到了米鲤手中,本来可以大放光彩,但是,跟其他各大门派一样,童山派自几年前开始,就遭逢了开派以来最大危机。

  冒肆虽然一直都跟着米鲤伯伯,也一直住在童山派的本部,但他并不是童山派弟子,自打会行走,冒肆就被支使着做些琐碎的事务,跟那些奴仆并没有不同。但他终究未被视为奴仆,原因是龙叔叔一定要童山派弟子把冒肆当成同门,为了这个他甚至还和掌门人米鲤屡屡冲突。龙叔叔是童山派中唯一冒肆好的人,龙叔叔的武功也很强,但他的地位并不是很高。龙叔叔年轻人缘很好,所以弟子们大多听他的话,冒肆受着龙叔叔的照顾,同门的兄弟姐妹也就对他还可以,当他自己人。只是冒肆还是要做些杂活,虽然是轻松的活,比如放羊。

  冒肆很会放羊,或者说他很会做事,不知为什么,他的人看起来木讷,做事却惊人有效。冒肆常常喜欢发呆,也喜欢想事,想许多稀奇古怪的事。童山派也有不少女弟子,米鲤的女儿就在其中,但是女弟子中最美丽的,还要大师姐。很多师兄弟都对大师姐有着异样的感觉,冒肆年纪虽小,却在这方面成熟得早,他也仰慕大师姐,只是表面上,谁也看不出来

  日子平淡地过着,最近不知为什么,大师姐对冒肆特别亲近,经常会找他聊天,轻轻抚摩他,还给他很多零嘴吃,于是,好些师兄弟对冒肆,明显冷淡了,这情形在米鲤伯伯收了关门弟子后,更是变本加厉。

  米鲤的关门弟子,据说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年龄和冒肆一样大,这种奇才,被哪个门派网罗到,哪个门派就有了崛起的巨大资本。小依确实也没让所有人失望,单看他的模样小小年纪已有了绝世的风采、雍容的气魄,容貌更是俊美到毫无瑕疵。小依不负众望,在一个半月内,学成了同门五年的技艺两个月后,已经开始了童山派“七绝剑法”的修习。

  童山“七绝剑法”,一十五年才有小成,会的人多半已是师叔伯的辈分,象米鲤天纵英才,也不过把“七绝剑法”再上一层的“五绝剑法”练至小成,龙叔叔只是练熟“七绝剑法”而已。童山派听说只有一位师祖辈的奇人,曾经练到了“三绝剑法”的程度,但后来人却不知了所踪,至于传说中“一绝剑法”的境界,大家认为只是传说。

  小依开始练剑的天,龙叔叔喝醉了,他红着眼回来跟米鲤大吵:“为什么不教冒肆?肆儿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为什么不收他作徒?你对得起他么!”“做人要讲良心!”……那晚,米鲤伯伯脸色铁青,无意中听见吵架的冒肆,躲在暗中吓坏了,但他怎么也想不通,米鲤伯伯为什么会对不起他?

  大师姐又不睬冒肆了,先前的亲近,仿佛从来都没发生过,她见了他,眼光中也没半点温暖。冒肆沉默,他只乖乖地放他的羊,可是师兄弟们从此还是一天天地冷落他。那个和他同年的小依,眼中根本没有他的存在。冒肆守着羊群,羊很乖,好象只有羊儿不嫌弃他。对了还有龙叔叔。

  龙叔叔经常教冒肆一些简单的动作,教他吸气、吐气,气流怎么运行,冒肆很喜欢跟着龙叔叔学,龙叔叔有时还会帮他推拿、行功,累得满头大汗,奇怪的是,过后冒肆总觉得精神充沛,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

  童山派的危机一直存在,这个危机和其余大门派的相同,这也是米鲤急着培养新人的原因。几年前,有一个组织迅速膨胀扩充,它势力非凡,组织内魔头巨逆横行,逐渐地,已没有任何正道门派可之抗衡。少林武当,两大巨头,绝顶高人层出不穷,只和那组织碰了两次,就此一蹶不振、人才凋零。如今,各大门派组成了“侠义盟”,才勉强和那组织周旋至今。

  那个组织自称“流归宗”,它的口号是“江湖平衡”,意即不想一统江山,也没有称王称霸,只是打击强权,扶持弱小。“万流归宗”自诩实力超越了所有门派的总和,它如果想灭哪一派,简直比反掌还容易,但是它热爱和平,宁愿在众门派间调停。没人知道谁是“万流归宗”的首领,但人人都知道“万流归宗”最厉害最秘密、也是它一直在自吹最终最后的实力,叫做“无主丝阵暗拳剑”。到底这个“无主丝阵暗拳剑”是什么?根本无人知晓。

  曾经的天下一人“威风堂堂”高厉人,在“万流归宗”刚冒出头的时候,放出话来,要以一人之力将其挑去。过了三天,他的朋友把在河滩边拣回的一百零三尸块拼成完整的高厉人,安放进棺材。至此,魔焰开始嚣张终于达到今日不可收拾的地步。

  学习三个月“七绝剑法”的小依,终于遇到难题,他开始云游,半年而回,回时已豁然开朗,而一路上诛杀盗寇四十八,其中属于一流好手的十三人。

  龙叔叔又来看冒肆,这次他流了泪,说着冒肆不懂的话,说对不起冒肆,和冒肆的爹娘。冒肆很好奇,又很紧张,他第一次听说自己爹娘的事,他很想问问龙叔叔,但是龙叔叔说他马上要走了,永远离开童山派了。冒肆心一揪,顿时哭了,龙叔叔摸着他的头,取出一样东西送给他。冒肆不管,他只要留住龙叔叔,龙叔叔咬着牙,对冒肆说,等几年……五年,五年后,他一定回来接冒肆,冒肆泪眼婆娑地望着龙叔叔,龙叔叔伸手在他脑后一摸,冒肆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等他醒来,龙叔叔人已不见,自己身边,放着龙叔叔的礼物

  那是一根黝黑、中等粗细、不起眼的皮鞭。

  冒肆又哭,他从小很喜欢玩鞭子,龙叔叔没有忘记。每年冒肆生日,总只有龙叔叔一个记得,总只有他一个送礼物,今年的生日,龙叔叔赶不及了,但还是先送了礼物。冒肆抖开鞭子,三丈来长,竟觉得说不出的趁手、舒服,冒肆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力气,好象再次大了许多?而这次,是大了许多许多。

  后来冒肆才听说龙叔叔和米鲤伯伯是吵翻了,米鲤伯伯终于大发雷霆地让龙叔叔滚,龙叔叔沉默良久,指指米鲤伯伯的心,才甩身离去。

  小依开始习练“五绝剑法”,门中子弟将他当神来崇拜,即便有嫉妒的,也会被小依的天才与风姿压得喘不过气。冒肆无聊地放着羊,现在不会有人来看他了,他开始玩鞭子,慢慢地,鞭子已能收发随心。

  米鲤伯伯看到冒肆越发没好脸色了,众人,就尤其不将冒肆放在眼中。龙叔叔在的时候,别人还当他同门,现在的冒肆,简直连奴仆都不如。冒肆只能专注于鞭子,他逐渐将浑身气力与鞭子融合,现在的他,一鞭子下去可以击碎一块青石,一鞭子飞起可以卷住一片落叶

  大师姐忽然又开始理睬冒肆了,和他说说话儿,玩笑几句,冒肆心头发热,知道大师姐是可怜自己。但是有一天大师姐不知怎么地哭了,哭得好厉害,好伤心,冒肆忍不住上前劝慰。大师姐泪眼朦胧,说话也哑腻着声音:“你肯帮我么?”冒肆奇怪,他能帮上什么呢?

  大师姐不说是什么事,却拿出红色石头模样的东西:“吞下去吧,会增强功力的。”冒肆吞下了,他不知道增什么功力,他只知道不是坏东西,是大师姐让吃的。大师姐开心了:“所以你一定会帮我了,既然收下礼物?”冒肆结结巴巴:“大师姐你说说看。”

  但大师姐不是让他做好事,而是去偷东西,大师姐强调,只是拿,暂借,可冒肆明白,那就是偷。冒肆不知道,其实并非大师姐需要那东西,而是她的情人需要。现在的冒肆虽然年小,却很明白地回绝了大师姐:“死,我也不偷东西。”大师姐淡淡道:“但你吞下了宝物,已经。”冒肆看着大师姐,很久,他点头:“所以将来我一定会为大师姐做一件事,我保证。”大师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神情。

  冒肆依旧练自己的鞭子,现在他能一击抽断树木,一甩削中苍蝇。大师姐再没特意找过他,两人无意中碰头也没任何异样,冒肆以为那事就过去了,他当然不会知道大师姐早就到处跟人嚼舌,包括小依。

  小依找了自己的师父米鲤:“为何冒肆小小年纪什么都没学过,却身怀内力?”米鲤叹气:“你看出来啦,是龙舞空一直把自己内力传输给他啊,不过没用的,冒肆所能得益只有极少一部分,他人太小,龙舞空太死脑筋!”小依不语,也没表情,接下去他是跟师父探讨了几个武学问题,但米鲤知道,是时候让冒肆滚蛋了,他碍了小依的眼。

  冒肆走的那天,没人送行,他内心翻江倒海,但忍住了没哭,明明他还要再呆五年,等龙叔叔回来,现在米鲤伯伯却一刻都不让他滞留了。早知道,应该跟龙叔叔走,早知道,应该和羊群多亲近会儿。米鲤伯伯什么都没给冒肆,半文也没给他,冒肆只有带上龙叔叔送给自己的东西,上了路。

   第二章:除三害

  流落江湖的冒肆,听到了很多关于“万流归宗”的传闻,他这才知道那组织是如此出名,势力是如此庞大,但是现在,好象跟他没一点关系。冒肆渐渐觉得身体有些不妥,他说不出哪里不妥,也不明白为何会不妥,他只觉得身上会一阵阵发热,人也莫名烦躁。一天天热得厉害了,体内简直象有大团火在烧,冒肆拼命干活,以减轻燥热,他的力气比三四条壮汉还大,看得旁人瞠目结舌。

  冒肆当然想不到这是因为他吃下了那块红色石状物的缘故,在大师姐,只以为是毒,她让冒肆偷重要东西,不想留活口。但“毒”是大师姐情人给的,情人是从神偷那里夺来的,临死的神偷咬牙说出:“毒。”其实却是江湖人人梦寐以求的至宝,食之可增无穷内力的:火龙胆。

  可惜光吃下火龙胆是不行的,那跟毒确实也差不多少,吃火龙胆还必须吃下极阴的宝物,才能彻底融合、贯通。冒肆不知自己死期临近,现在他离童山派已有千里之遥,走进了一处村庄。村庄里都是一些善良的农人,但最近村庄被恐怖阴影笼罩,原因是这附近百里方圆,出了三害。

  第一害是狼群,此处偏僻,一旦耽搁野外遇上狼群,只有死路一条。冒肆受到很好的招待,晚上烧得受不了,大家轮流拿水帮他浇身,冒肆知道大家疼惜他还是个娃儿,他决定要做点什么。另个晚上冒肆偷偷去了野外,带着叔叔送他的鞭子,他浑身燠热,力气仿佛从体内烘发出来,于是他抖开长鞭。

  狼来了。先是十几头,凶悍勇猛,被冒肆抡开了鞭,只一抽,皮开肉烂、骨断筋折,三只被打成两截。这记鞭子震得群狼稍缓了进攻,但继而一轮猛攻发动!数百只眼冒绿光的饿狼,四面八方汹涌地扑上。冒肆发觉自己地形选择不对,脚步移动有点问题,怎么保持狼潮中的不动如山呢?容不得他细思,鞭在卷舞,狼在咆哮,狼向他冲来,他反向狼群冲去,鞭在狼群中开出血路。

  冒肆终于在腥风血雨中摸索出了步法,他的步法,他的踩位,只有一个目的,引起狼群混乱,前面的狼回头,后面的狼还在前冲,挤作一团,而冒肆,鞭风嘶叫护住了周身。他居然还有余暇,在狼群中,找到了狼王。鞭在狂吼,狼王在蓄势,从半空扑向冒肆的诸狼,已被鞭风绞断狼头。狼王动了,果然厉害,只一闪,半截身子就已挨近冒肆,但也只有半截,另半截狼身被鞭子生生削飞!

  清晨,村庄众人个个惊讶得合不拢嘴地看着一个十岁左右孩子,手拿鞭儿,赶着数十只垂头丧气的大狼,来到村口,开心地笑着。不多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了,天上降下位仙童,专救苦难,于是大家倒地哀求。

  第二害,硕大人熊。狼还只在野外伤人,到底不敢杀入村庄,人熊则直接进庄拿牛拿马拿人,而且行动如风,人眼都几乎捕捉不到它。冒肆开始埋伏,半月一次的期限到了,远处一声骇人的吼叫,初在天边,刹那到了村前。

  冒肆肚内如火烧,但还是有道寒气流过心,连他对付狼群都不曾有过的惊怖,好快!冒肆心意到处,鞭子已潜进夜色的黑,蛇般悄然舔向人熊肚子。熊掌一切,竟斩开鞭子,惊得冒肆差点大喊出声,这是畜生么?分明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但冒肆舞开了鞭,他的鞭法,很难看,他明知这人熊背后一定有高人调教,所以要速战速决。冒肆没学过武,他的鞭子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人熊身手非凡,但连它都避不开,啪啪几记抽得嗷嗷怒吼。却也仅仅打得它怒吼,冒肆的鞭子总被它避开大半,总抽不实,人熊几乎没怎么伤。

  冒肆突然一个踉跄,人熊风般扑来,却轰然摔倒,一只脚被鞭子卷住,冒肆故卖破绽,到底得手。硕大熊身就这么被冒肆抡起,砸向大石,石碎,人熊完好无损,但冒肆就是要借这个机会。燥热无比力量尽数灌注进长鞭,无声地狠狠一抽,人熊腾起,破皮袋似落地,没了生息。

  村庄轰动,欢声如雷,冒肆不好意思地抓着头皮,他第一次有了满足感。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体内火龙胆的发作已临近极限,而巨大的危机也在悄悄逼近他。人熊被扒了皮,肉被众家分吃了。

  第三害让冒肆啼笑皆非,闹鬼。但鬼不是鬼,是一个无赖。这无赖无法无天,打又打不起,杀又杀不得,横行乡里奈何不得。冒肆看看自己的鞭子,缠好,问村里猎户讨根细小鞭子。第一天,无赖疼得呲牙咧嘴,让冒肆等着。冒肆等了三天,这次他让无赖躺到了床上:“躺半个月就好,但下次你得躺三个月,再下次,我保证你起不来了。”冒肆没有等到半个月,但无赖起床后,从此就老实了。村里风传仙童神迹,仙童不辞而别上了天,被仙童痛打的无赖,当然不敢再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可仙童并没有上了天,仙童是陷入了险恶的境况中。那天,一阵阴风过后,挂在村口的熊皮不见了,正独自一人在村口的冒肆,楞楞地看着眼前两尊凶神,他的鞭子缠在腰间,但冒肆知道,不可以有任何举动,看这两尊凶神行止,自己绝不是对手。凶神看了看呆呆的冒肆,一把将其拎了就走,说是走,冒肆只觉得腾云驾不一会儿,就进了深山。

  虽然冒肆不认识,但只要走过江湖的,无人不知这让人闻风胆丧的两尊凶神,其武功之高,据称已完全不在“万流归宗”的二鬼——狰狞鬼、恶梦鬼之下。凶神摆着凶脸,呆呆的冒肆仿佛已说不出话,于是凶神很满意,嗡声问道:“小孩,说说看,是谁,把某家熊娃儿给弄死了哇?”

  冒肆抽噎着,说是个白胡子老头,突然出现,突然杀熊,又突然离去。凶神在思索,冒肆吓傻了似的,其实全身紧绷。凶神捉他,并没注意到他腰间的鞭子,也没查看熊皮上的致命伤口,所以凶神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凶神,所以冒肆才敢撒谎,这也是为了不牵扯村庄的人,但凶神真的那么好糊弄么?

  一尊凶神对另一尊道:“恐怕是后头神仙谷那帮家伙。”另一尊铁板似的脸上有了些微抽搐:“不如去查看下,有无异状?”两凶神凑在一处,低语,被浑身开始发热的冒肆听得一清二楚。凶神打算把他先丢在山洞,洞在悬崖中间,小孩子当然逃不脱,等他们勘察回来,再将冒肆一锅煮了吃掉。

  凶神离开了,冒肆跟着离开,他的鞭子飞出,钩住崖边树,甩身到了山顶。但冒肆也快不行了,他热得受不了,他开始飞奔,速度居然快得惊人。他的脑袋发晕,视线模糊,虽然意识不清,却凭着直觉,朝深山里阴气重的地方疾驰。山的深处险恶峻拔,有一处似乎阴寒无比,冒肆朝着那里纵窜。

  越来越冷了,就算武功高强的好手,也当不住这森寒,冒肆却感到舒服。他心头燥热难忍,他想去更冰更冷的所在,所以他几乎是两眼一抹黑地钻进一道狭长山缝,顺着缝隙朝前行进,他觉得前方应该更寒。前方果然更寒,但再朝前,寒气似乎又弱了。冒肆不死心,继续往前,寒气再弱,更弱,等冒肆发现眼前一亮时,寒气已无,全身热力吞噬,让他轰然一声倒地昏厥。

   第三章:丰饶地

  冒肆醒来后,身体居然恢复正常,再无隐隐热感,好象回到吞食火龙胆前。他躺在一片草地上,触目皆明亮,蓝天、绿草、百花、湖泊、灿烂阳光,鹿,鸟,蛙,鹤,兔,还有老人们。这是哪里?许多老人,有公公,有婆婆,慈祥地看着冒肆,于是冒肆就留在了此处。大家很好奇冒肆是怎么通过那寒流进来的,冒肆就把自己身体的异状向公公婆婆们说了,众人相互看着,目光很奇特。

  冒肆也在奇怪公公婆婆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有时会玩些游戏每个人都能象神仙一般地飞腾。冒肆慢慢知道了这里原来叫做“丰饶地”,他蹩进来那道狭缝的进口山石上,就刻着这三个字。但是通常大家都叫这里:神仙谷。

  冒肆的身体没有再发热,他好象完全正常了,他没事的时候开始耍起鞭子,呼啦一声公公婆婆们把他围上。面对各种问题,冒肆楞楞地回答着,鞭子没人教呀,是自己琢磨的,对啊,他以前呆在一个叫童山派的地方,龙叔叔待他可好啦,鞭子是他送的。

  一个婆婆回头对一个瘦公公笑道:“呵呵,童山派。”瘦公公突然狂笑:“什么童山不童山,什么七五三一绝不绝的!”冒肆点头:“嗯,跟我一样大的孩子叫小依,已经练到五绝剑法啦。”公公似笑非笑:“又怎样哩?”冒肆心里忽然一动:“以前有位师祖,好象练成了三绝……”婆婆对公公笑:“嘿嘿,说你呢。”公公便很认真地看着冒肆:“哪怕一绝,还是狗屎。”

  其余的公公婆婆议论起来,内力当然只可能是那个龙叔叔灌输的,很不够啊,但是那条鞭子,真的了不起。眼光很凶的公公问冒肆:“孩子你知不知道这鞭子什么做的啊?”冒肆摇头,公公点头:“好东西,珍惜着。”有个头发长长的公公问冒肆:“想不想学点好玩的本领呀?”一旁的人便哄起来:“苦丁大师,打了少林功底,别人的武功还怎么学!”

  一个长得很好看、又很沉默的婆婆却道:“还是先带他去见见吧,我总觉得这孩子身体有些不妥呢。”大家点头:“仙姥想得细心。”冒肆好奇:“见什么呢?”仙姥道:“牧羊人啊,住在那边很高很高的山上。”冒肆笑了:“这里有羊吗?”仙姥指点众人:“我们都是羊。”冒肆拍手:“好啊。”他喜欢羊,难怪他觉得这里的公公婆婆都那么亲切。

  牧羊人爷爷白胡子老长老长,眼睛却闪闪亮,他慈祥得让冒肆有想哭的感觉。但牧羊人爷爷很担心了,他看出冒肆身体有问题。大家把情况对他一说,牧羊人爷爷点头:“入口山洞,据说里面千年冰晶,所以寒气逼人。孩子热得难受,可以去那边找找冰晶,我陪他去吧。”一个公公摇头:“我进去过,只有冰,不见冰什么晶,但有一个无底大洞,吐着白气,冷得厉害。”

  可是接着,冒肆很长时间都没发热,现在他和公公婆婆们混得很熟。公公婆婆们听了牧羊人爷爷的话,没有教冒肆武功,按牧羊人爷爷的说法,就是没有“误人子弟”。冒肆不懂,怎么“误人子弟”呢?公公婆婆们也不懂,凭他们的修为,怎会误人子弟?于是他们虽然不教武功,却教冒肆许多好玩的事,吸气吐气方法啦,气流运行啦,跟龙叔叔教的大不相同。

  还有一些是龙叔叔没教过的,人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点点啦、条条线脉啦,走路、奔跑、纵窜啦,身躯四肢的伸展、扭曲啦,冒肆觉得好快乐,恨不能永远住在这里。冒肆想不到,火龙胆并没有化于无形,而是正在蓄势,暴风雨前的平静是最可怕的,平静之后的迸发是最致命的。

  一晚,凶险终于突然而至,轰地一声,冒肆腹中爆开了火球,烧得冒肆张口无言,仿佛要从喉中喷出火来。冒肆跳起身就往谷外跑,公公婆婆没人知道。冒肆转眼来到入口山洞,钻进,打火折,找到无底洞,好舒服!但洞的深处似乎有更诱惑的寒,冒肆不及多想,纵身跳了下去。无底洞原来有底,底下一片漆黑,但周围弥漫着白气,还有蓝色的一点一点闪光。

  冒肆好多了,但腹内还是火烧般热,他伸手去摸闪闪蓝光,却摸到冰壁,蓝光嵌在冰壁内,有如颗颗宝石,触手极寒。冒肆抠下蓝光,吞下,一股巨寒吞噬了火龙,冒肆一个眩晕,倒地昏迷。

  等他醒来,居然躺在床上。原来公公婆婆见他没了踪影,推测原委,牧羊人爷爷便亲自进山洞下无底洞,找到冒肆,这时笑着看他:“走运啦,底下原来竟有至寒仙品‘寒魄髓滴’,被你服下躲了劫难,却也幸亏你龙叔叔曾灌输内力,不然阴阳交汇就把你废啦。”冒肆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服,他想用双臂支起身,不料差点腾身飞起,咔嚓,青石床裂成数块。

  现在冒肆的内力非凡,但还不能运用自如。接下去的日子,他要练习公公婆婆教他的那些本领,还有牧羊人爷爷的亲自指点。

   第四章:侠少大会

  童山派,小依参破“五绝剑法”最后难关,持剑一百招将师父米鲤击败。米鲤大喜过望,立刻让小依接受“三绝剑法”剑谱。五个月后,小依以为“三绝剑法”有了小成,童山派数十顶尖高手联手,已接不下他五十招。这时,侠义联盟发“武林侠少贴”至童山派,邀青年才俊参与“侠少大会”。

  “侠少大会”很明显是针对了“万流归宗”,“万流归宗”现在可称权倾天下,十煞、十八将横行无忌,其上还有三凶、二鬼,之上另有两大魔头,两大魔头以上尚有一王“森罗王”,王上更有一帝“东君大帝”,听说帝还不是最大,上面居然还有一个神!当然,还有最神秘终极武器“无主丝阵暗拳剑”。

  这样的组织怎么跟它斗?发掘各派的年轻精英,尽授各派的绝学跟它斗!侠义联盟目标很明确,也很迅速地进行一些布置,时至今日,侠义道也差不多该出手了。“侠少大会”就是一步棋,进攻的棋。

  虽然比小依大了几岁,但米鲤还是想把女儿许配给小依。女儿娇羞万分,小依却似乎不置可否,米鲤很焦急,他许诺将来掌门一定传给小依。小依笑了,他的志向可不止童山掌门,但他默认这门亲事。

  冒肆在神仙谷过得似神仙,没人逼他做什么,除了公公婆婆偶尔教他简单读读书、写写字,他唯一要做的“功课”就是玩。玩有好多种玩法,冒肆跟凤眼婆婆玩捉迷藏,凤眼婆婆身形好快,冒肆跟仙姥玩点戳身体,阴脉阳脉凝气于指好麻烦,冒肆还跟睡不醒公公玩画道道,一长二短,为什么可以变成这么多样式,好复杂……牧羊人爷爷要和他玩鞭子,冒肆舞起鞭子,鞭子竟然骇人地咆哮,仿佛天摇地动。

  冒肆吓到了,他一动鞭子就是狂风肆虐、沉雷轰鸣,花草沙石乱飞。牧羊人爷爷点头,告诉他,慢慢他就会把鞭子舞得不动声色啦。

  小依终于来到侠少大会,虽然童山派人人都希望他拿下大会冠军,好让童山派一战成名,但小依却有自己打算。小依不想得第一,他只要第二就行,他不想太出风头,他要适当隐瞒自身实力。

  侠少大会人山人海,各派子弟矫健风光,看去无不俊男美女。小依年纪不大,容貌却是绝对的出众,惹来众人议论。男中以他为最,女的呢?貌美如花的各派女弟子看得人眼花?缭乱,分不清谁的容颜更为震撼。远远地,山腰,华丽的楼阁,凭栏,白衣裙出尘,黑发流泻,素雪面纱,高贵飘渺不似人间,风姿卓绝那是谁?有人小声议论:“玉肌仙,昙小筑传人,她父亲就是传说中的铁剑侯……”小依好象不曾正眼望过她,心却萌动起来,他淡淡作了决定:算了,第一就第一吧。人群忽然一阵喧哗:“红尘三侠到了!”

  “红尘三侠”名动江湖,三人象足十二分的“风尘三侠”,武林中很多人景仰他们,却也有不少人讨厌。“红尘三侠”是侠少大会的嘉宾,也是评判,三人一出场那光芒四射,惹得全场欢声雷动。三人名号,虬髯大汉“宵寝匪贞”侴嘂,爽朗中年“札闼洪休”芈杗,美貌女子“曰若稽古”棸茝褎,好些少年因为他们绰号姓名太有内涵,而疯狂追捧,这多生僻字,人当然不简单啦。但那些讨厌他们的,却骂故弄玄虚,起了怪名居然还改了姓!

  比武分为好几个小组,小依的这组,共七人,其中竟还有五六岁的娃娃。一组内有两人可以晋级,大会体现公平,组内几乎人人都有与其余对手过招机会,小依逡巡谁可能仅次自己。

  比赛开始,小依飞速解决了两个,如意门,精拳派,接下来是雪山剑。雪山剑派罗蓬雪狂剑在手,脸色苍白,一把剑使得如同飞雪癫狂,小依五十招内居然吃他不下。罗蓬剑气纵横,小依却发出一招“三绝剑”,止,剑尖停在罗蓬咽喉。第四个是那五六岁娃娃,奶声道:“‘因果堂’的柳,柳戚。”

  小依暗自冷笑,路还走不稳,身体还没拿的剑长,管你六七还是四五,赢了都没面子。柳戚出剑,剑也不稳,剑身微微打颤,小依却着实一凛,不妙哇!他出手就是十成十的“三绝剑法”,柳戚不慌不忙,剑拙劣地转着向,叮当将小依宝剑推出圈外,好不轻松!小依疾进,剑似霹雳一闪,但他突然眼前只剩了对手剑尖,心还来不及狂跳,娃娃长剑早神话般斩到背后。轰,小依跌出,身体丝毫未伤,心却伤得厉害,评判宣布:柳戚胜。

  小依被完全击溃,但他立刻恢复,大会藏龙卧虎,柳戚自然是最厉害的天才。小组中,小依、柳戚出线。

  接下来是美女评判棸茝褎当众讲话,棸茝褎美目顾盼,说现在武林是我们年轻人天下啦,所以一定要、也一定会把那些前辈抛在身后,论武功,达摩、三丰固然不错,但我们的目标不是继承,而是要超越他们!场下掌声雷动,包括一些门派尊长也热泪盈眶,武林有希望啦!

  终于开始了总决赛,小依遇上了一个长发披在面前遮去半边脸的瘦削年轻人,长得很清秀。年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依,冷冷一笑:“你哪里?”小依:“童山小依,阁下呢?”年轻人失笑:“童山?你头发还不少嘛。我?”他脸一沉:“华岳郭寒。”华山派的果然骄傲,小依希望他骄傲,他看着郭寒撤出了兵刃,一柄吴钩。两刃相交,十几声脆响,小依正把“三绝剑法”运到出神入化,忽觉寒光一闪,头顶黑发被斩去一蓬,郭寒讥笑着:“这才童山嘛。”

  小依仿佛跌进冰窟,用不用这么人才辈出啊!但是接下去他更绝望了,柳戚一柄大剑竟不敌崆峒顶蛮蛮的凶厉拳脚,郭寒败在丐帮小子巢天棒的大棒下,巢天棒又输给了武当弦切的绵剑。弦切和顶蛮蛮站到了一起,争第一。

  绵剑的行云流水简直已化境,顶蛮蛮的拳脚屡屡施展不开。现在的武当,弦切的绵剑排名第二。崆峒也是名门,却并不十分出名,若非这次大会,更没人知道顶蛮蛮何许人物,但门中,早将他视作崆峒年轻辈百年第一人。

  顶蛮蛮终于发作,拳风,脚劲,震撼着绵剑的节奏。弦切自然不为所动,剑尖寻隙而动,剑气封锁着来路去路,绵长,阴柔,顶蛮蛮出指,指拈剑尖。弦切叹息,那厮不要手指了?哪怕绝顶指力,居然想拿绵剑?绵剑灵跃,候着指法,可惜,顶蛮蛮底下踢出了最古怪、最惊心动魄的腿法,他的指,幌眼用的。弦切的剑法无破绽,步法无漏洞,只是,分心二用不及顶蛮蛮,尤其遇到如此诡异腿法,登时被踢翻。一片喧哗,崆峒竟得大会第一!

  顶蛮蛮虽还矜持,得意神色已掩饰不住。山腰的玉肌仙,早下到地面,此时走过众人屏住呼吸给她让出的一大片通道,来至顶蛮蛮跟前。小依没有表情,他远望玉肌仙与顶蛮蛮温柔谈笑,只觉是天仙下凡,伴了猛兽。

  虬髯汉侴嘂威武起身,准备颁奖,芈大侠芈杗,正作赛后评述:如今武林,真可说是再次掀起高潮,以前,也有不少高手,什么南奇侠、北怪侠,一圣三祖……但是眼下年轻一辈,已经达到了前人无法企及的高度,那些前辈空有传闻和名声,其实武功深浅,恐怕也未必能及这些少年天才。

  正说到天花乱坠、群情激奋,忽然人群里一声长笑,一个穿干净破衣的少年疾风般跃出,一拳砸向顶蛮蛮,顶蛮蛮毫不慌张,一拳迎去,拳碰拳,顶蛮蛮跌出三步,破衣少年身体晃一晃,哈哈笑着,反身又各自一拳砸向弦切、柳戚。弦切仓促间绵剑疾指少年面门,不想拳头早到胸前,衣襟上稍沾即回。柳戚大剑一转,那拳轰在剑身,娃娃滴溜转个圈,无事。破衣少年狂笑:“何足道哇!”言罢灰影一闪,早不见了影踪!众人愕然。

  人人尽知他身手极了得,若于大会争雄,顶蛮蛮还得拜下风,怎会一沾即退呢?但谁的刺激都没小依来得深,若说他先前没醒,这下却狠狠痛了。破衣少年挑了三个出手,说明这三个值得他试,而自己,连被人一试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小依指甲入手掌,可笑!原本居然还以为……他第一次流了泪,他发誓,这一定也是最后一次。

   第五章:出山

  冒肆在看睡不醒公公画道道,一长二短的道道,画得密密麻麻,画成了一个大圈,冒肆已经学习了好久,还是觉得好难,而且变化之多让他头大。头大归头大,钻研了就觉有趣,而且公公还教他用这些与步法、身法结合,更让他着迷。冒肆耍起鞭子,声音明显小了,手感却充实许多,他觉得自己替鞭子注入了生命。牧羊人爷爷说火候到了,该替他打通任督二脉啦。

  许多公公婆婆围坐成一圈,牧羊人爷爷把手掌推在冒肆背上,他让冒肆推出手掌搭在前面公公背上。牧羊人爷爷诵口诀,冒肆照做,马上,他体内天摇地动,内息在运转,万流汇于海,冒肆闭着眼,感觉自己的身体落在了无名空间。忽然,混沌在滚动,身体的阻碍在消除,冒肆体验着艰苦的微妙欣然,慢慢慢慢,竟睡了。梦中,一黑一白两条巨龙,突然贯穿身体前后,源源不断游动。

  童山派从未如此难堪,小依把自己锁进密室,他向米鲤要了“一绝剑法”仅有的口诀,带着七五三绝的剑谱,苦苦参研。不眠不休三日,小依躺倒在地,他得出了结论:哪怕一绝,还是狗屎。小依深吸一口气,目光森然,他要创出自己的绝世剑法!

  小依对师父说他要闭关,两年,他还想要其余门派的剑谱,只要找得到的,越多越好。童山派人人都充满希望,小依就是他们所有希望。

  某处碧水青山的地方,有几栋屋宇,某个阴暗的内室,一条魁梧大汉正在踱步,门外,传来一声:“师父。”进来了破衣少年,大汉点头:“怎样?”少年冷笑:“哼。”大汉放心了:“哈。”

  “万流归宗”当然知道侠少大会,这次却不知为何,无动于衷。

  冒肆现在了不得,凤眼婆婆三五十步就被他捉住,连没影子公公也逃不出老远,冒肆身子轻得真是比飞还快。但牧羊人爷爷不住地笑,他说,还不行,要练到跟普通人一样,才可以。冒肆跟香香婆婆学习“子午流注”,因为听说戳身体的本领叫“点穴”,得学“子午流注”。

  冒肆过得好开心,他也好奇怪,为什么公公婆婆教他的,都是他最感兴趣的?

  冒肆的鞭子使得只剩嗖嗖微风了,童山派瘦公公眯眼拿树枝要跟他过招,没留神就被一鞭子卷走树枝,乐得瘦公公哈哈大笑。剑仙公公不服,拾起树枝,你来我往与冒肆斗了三十回合,叹气,抛掉树枝,一边生闷气去了。冒肆很害怕,他惹公公生气啦,其他公公婆婆却快活得不行,拼命取笑剑仙公公。

  时间继续流逝,转眼来到丰饶地,已经四年了,冒肆掐着手指,盘算着该回去等龙叔叔啦。现在他走路呀跑动啊,都和普通人一样了,但似乎又跟普通人完全不同。他会把人点成雕像啦,也会再恢复成人,他会顺着一长二短道道的原理行动啦,十几个公公婆婆都抓他不住,最要紧的是鞭子,那天牧羊人爷爷让他拿着鞭子,叫公公婆婆们围住了他。

  气氛有点不一样,公公婆婆都好认真,空气变得很沉,冒肆眼花缭乱,公公婆婆纷纷出了手,好厉害呀!冒肆舞动鞭子,他也变得认真,鞭子在旋舞,任一空隙攻来的杀招绝招,被利落化解着。公公婆婆动了真格,拿出了十分本事,冒肆的鞭子疏影淡淡,偶尔尖嘶,人早大汗淋漓,他只勉强抵挡住。

  牧羊人爷爷哈哈一笑,公公婆婆都住手,风淡云闲。牧羊人爷爷点头:“好孩子,手底有分寸没错,但为何不运身法步法冲突呢?”冒肆抓抓脑袋:“我想尽全力。”“有志气!”众人齐声道。

  冒肆要离开了,虽然他舍不得所有的人,舍不得神仙谷,舍不得这样的日子,但他得去见龙叔叔,对了,见了龙叔叔后,可以一起来这里住吧?公公婆婆们也舍不得冒肆,牧羊人爷爷有话单独跟冒肆说。室内,牧羊人爷爷要冒肆答应他一个请求,冒肆想也没想就答应啦。但牧羊人爷爷居然是要跟冒肆结拜成兄弟,冒肆楞啦,虽然他感到自己好象没这资格,却还是很开心地点头了。

  仪式很隆重,燃烛点香,公公婆婆们分站两旁,冒肆和牧羊人爷爷磕头结拜。大家都笑了:“现在‘丰饶地’也是你的啦,小师叔。”师叔?冒肆又楞了,牧羊人爷爷是公公婆婆们的师父吗其实?

  冒肆走了,谁知公公婆婆吵着要和他一起离开,他们住了太久,想出去玩玩啦。牧羊人爷爷赶紧拦住,再等段时间,过些日子,大家一起出山!冒肆依依不舍独自离去,公公婆婆则开心地准备着出山,会合冒肆。

   第六章:初试身手

  冒肆走出了群山,来到市集,他身上带着鞭子,包裹里有衣物兜里有钱,是公公婆婆给他的。市集好热闹,冒肆从没见过,好奇地张望,被他望见有人偷东西。鞭子悄无声息划出,又收回,没有一个人看见,小偷手不能动了,但不会废,这是冒肆要他如此,不然轻巧就能将手削断。又有人蛮横欺负人,鞭子出,鞭梢腰间一点,狠人趴下了,点中的穴三个时辰自解,依旧没人见到冒肆出鞭。人群忽然一阵喧哗:“红尘三侠来啦!”

  红尘三侠,风采依旧,魁伟、俊朗、美貌,不似凡人。众人围观,咋舌不已,三人风度翩翩含笑俯视众生,突然有人破人群跪于三侠前:“大侠救苦救难!”原来附近村庄近来不知为何有恶魔横行,来去无踪伤人畜无数,官府管不了恶差又扰民,百姓没法过啦。三侠大怒,竟有此事!但是三侠刚好要事在身——是有关天下安危的……这样,过段日子,一定,一定过去除害!大家要有耐心呀,要有信心呀,官府不管,三侠一定会管、管到底!人群轰出了剧烈掌声。

  冒肆知道自己小,问跪地的,他一定不耐烦说,所以就一路跟着他,跟去了村里。村里气氛果然诡异,家家自危,青壮组成巡逻队。夜深,有粗沉低吼,一物迅疾如风,但非恶魔,是猛兽。冒肆紧盯着黑暗中那两点分离好远绿光,鞭子到手。绿光一闪,鞭子一吐,扑。

  等冒肆看清倒地的竟是庞大无比巨狮,头顶微风飒然,不知又几只什么窜过了去,冒肆鞭子一盘,那几只哪里走得脱,不及呻吟便身首异处。周围有浓郁腥风,冒肆心下骇然,哪来这许多猛兽?虎来了,还有豹子,村中巡逻终于发现,狂呼,锣震,火把起,村民绝望地发现整个村被兽群包围。

  但是大家又惊异发觉,一位少年奋起长鞭,打得那些猛兽纷纷毙命。火光冲天,照明着,兽群改为冲向少年,进攻,大家惊呼,却立即发现是白担心。少年踩着奇怪步法,甩着鞭子游刃有余,慢慢将兽群往村外引。地上铺起厚厚兽尸,一场剧祸弭于无形,但是真的结束了吗?兽群背后,没有驱兽人吗?

  天蒙蒙亮,冒肆收起鞭子,他有些累,杀了这么多猛兽,大罗神仙也会疲倦。村里响起年轻女子惊叫,一道灰影划过晨曦,发出恶意的笑,驭兽人出现了!掳走女子故意现身冒肆面前,要将冒肆引进深山老巢。但他想不到冒肆的身法,已经快到三五十步就赶上他。驭兽人一惊,撮口而啸,他把爪子掐在女子脖上,欲要挟冒肆,忽感一根软软物事钻进掌心,紧接半截手掌飞去,鲜血直喷。女子被鞭子一扯而回,驭兽人呼痛的嘴才张,软软物事呼哧一下温柔钻入,穿出脑后。冒肆急着安慰女子,村里人也都追来,大家也就暂时没发现远处阴风惨惨,快到无比地射来两道淡淡巨影。

  人群轰散,剩冒肆一人面对了两尊凶神,原来竟是老朋友!凶神没认出冒肆,只看到老友惨死,不由凶焰狂涨:“你死定了,所有人,死定了!”今天的冒肆,当然不必隐瞒什么,但他也看出,两尊凶神的本事,的确比驭兽人高出甚多,自己可以收拾他们吗?两尊凶神肩上,各蹲着一禽一兽,以前他们养人熊作玩物,看来与驭兽人交情深,并非毫无来由。禽是凶禽,目绽金光的红嘴白羽大鹰,兽是恶兽,蓝脸银发金毛山魈。

  鹰是大鹰,山魈却比同类小了许多,两禽兽同时发动。鹰飞起,向冒肆俯冲,山魈却一窜坐上鹰背。冒肆出鞭,鹰爪闪电一抓,连鞭皮都碰不着,腹部却早着一鞭,打得魂飞魄散。不想鹰背上山魈了得,出手一捞,竟抓住鞭梢,见鹰亡,后爪鹰背上一蹬,窜起在半空,厉啸着扑向冒肆。冒肆怎么可能让它抓住鞭子,只轻轻一抖,连皮带肉扯出鞭梢,痛得山魈尖叫,两尊凶神方反应过来,火急出手。山魈知冒肆难惹,落地后凶性大发,竟作势要纵入人群,冒肆慌了,赶紧运身形挥鞭。但两尊凶神分左右包夹,气势汹汹。

  凶神深知两只宠物身手,哪料到眨眨眼就一死一伤,现在他们如临大敌。冒肆却火烧火燎地追山魈,人群四处奔逃,山魈体小,行动若电,冒肆死盯住金光跳跃。凶神一掌拍向冒肆,不带风声,冒肆心突突乱跳,脚下步法一转,手中鞭子没闲着,嗖地套住乱窜金光,紧一紧,山魈翻白眼。另尊凶神迫到近前,冒肆鞭子腾挪不开,两尊凶神两座大山,黑压压夹榨。冒肆在缝隙中喘息,鞭子游走,松开半条命的山魈,想回敌凶神。但凶神掌影飘忽,死气浓郁,贴身太近,动鞭有掣肘之感。

  三人周旋工夫,山魈回神,挣扎爬起,目露凶光。冒肆心下暗凛,这回遇上难缠对手,眼见山魈再次择人而扑,冒肆断然脱手飞出长鞭,灌注了内力打在山魈脑袋,打作一团稀烂。没了鞭的冒肆,轻盈流动两座大山间,掐算,运气于指,点戳!凶神竟然避开!但冒肆点戳游戏玩得可是炉火纯青,双臂一展,突突,子午流注截断气血,两尊凶神倒地。

  众人欢呼上前,有人道:“没错!就是这两个恶魔村里作恶!”“是呀,还引来猛兽。”不需冒肆招呼,拿来绳索捆扎结实,准备解送官府。冒肆叮嘱几句,穴道一旦破解,普通绳索捆不住呀,进了官府也警惕着,是厉害无比的魔头。正当众人手忙脚乱之际,冒肆悄悄走了,等大家想到找救命恩人,早去远。

   第七章:万流归宗

  童山派,小依终于出关,整整两年三个月。小依人消瘦了,精神却出奇地好,嘴角带出自信微笑,他练成了。只是,他的缺陷,在于内力。米鲤得意道,增长内力不是问题,但首先,成了亲吧。小依笑了,好啊,岳父大人。童山派张灯结彩,请了好多武林同道,没想到的是,龙舞空龙叔叔也来了。龙叔叔是来找冒肆,带他走,龙叔叔找到地方安居,也请到了高手可以教冒肆。

  但他当然见不着冒肆,他来得早了,他只见到铁板着脸的米鲤:“大喜之日,你别闹事!”“闹什么事,我只想带冒肆走,孩子人呢?”米鲤皱眉:“当年,你走,他也走,现在没人知道他下落。”龙叔叔狂怒了:“你竟赶他走!将来你怎么跟风哥、霜嫂交代!”米鲤冷笑:“你疯啦,他们还在人世么?”龙叔叔咬牙:“你到了黄泉怎么见他们!”米鲤脸色难看:“也或许他们现在真的还活着,但是……听说万流归宗的三凶中有一男一女,很象他两个……”“闭嘴!”龙叔叔脸惨白:“你敢污蔑他们,你道我不敢动手么?”

  盛气凌人的小依出现:“你能赢谁呢?好日子不要给我生事!那小子,就是你捧在手心的,前段时间倒是听说被‘万流归宗’的谁捉了去,要收为弟子。”他冷冷一笑:“你珍惜他,去碰碰‘万流归宗’看哪。”龙叔叔头也不回甩身便走,米鲤暗笑,前段时间……闭关两年三月还前段时间?不过倒真会办事。

  贺客之间在讨论武林大势,如今的侠义道,开始向“万流归宗”展开全面进攻啦!取得了还不错的成果,打掉了好几个麾下组织,少林、武当、峨嵋联合三派实力,杀了十八将中五个,华山派摆平十八将之一及其爪牙,而丐帮和崆峒顶蛮蛮更是了不得,竟能除去十煞中排名第七的“尸煞”!

  但是侠义道损失也不小,各门派丧命的长老级人物就有十七八,成名高手五人,其余弟子就更多,仔细算起来,似乎还不能说谁占了上风,尤其是“万流归宗”被激怒,扬言要侠义道付出代价,从此,不再客气了。

  客气?以前他们只是客气?没人相信,但许多人都胆寒了,或者“万流归宗”的确没尽力吧?杀来杀去就杀杀十八将十煞而已,二鬼呢三凶呢,二魔一王一帝呢,一神呢?贺客对所谓“一神”嗤之以鼻,认为是唬人的,没有一神!连一帝有没有都是问题。十煞以上,唯一可以肯定且露过面的,只有一王“森罗王”。哪来这许多厉害人物?“万流归宗”虚张声势而已。

  但大家还是叹息,侠义道力量薄弱啦,是不是可以找找以前的成名人物呢?比如好些厉害高手失踪已久,大家都说被“万流归宗”杀了,首级放进了“人头殿”,但既然从来就没人能打进“人头殿”看个究竟,那包括各门各派老一辈高人在内,或许某些还在世吧?再比如什么南奇北怪啊,一圣三祖啊,玄圣、天祖或许寿终仙逝,魔祖是魔道不去管他,那少祖,和奇侠怪侠,以前都只青壮年而已,现在,完全可以追寻他们下落嘛。

  毕竟,大家不能不承认,“无主丝阵暗拳剑”恐怕是真的。最要命的,是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第八章:围剿

  冒肆若展开身形,童山派很快到了,但早去恐怕龙叔叔还没来,难道住在那面对其他人么?其实冒肆早出山,也想看看外面世界,到底几年一步没离过神仙谷。现在他可以思索以前没工夫思索的问题,公公婆婆和牧羊人爷爷都绝世高人吧,他们是谁呢?为什么要聚集在“丰饶地”?仅仅隐居避世吗?

  冒肆走在闹市,他肚子饿了,却发现稀奇事。一个粗衣魁伟大汉,挑着扁担,两头各是一小孩。前面正拎着,钩子勾住衣领,后头倒吊着,绳子扎住双脚,两小孩无论脑袋冲上还是下,随扁担晃荡着,居然都昏昏欲睡。

  围了人看热闹,小孩醒过神,前面的还懵懂着,后头的骂起来:“散!没见过挑扁担么!”骂人的是柳戚,几年过去,他也长大了,一旁传来阴恻恻的笑:“因果堂的也来了啊,冤魂山庄魅力不小。”冤魂山庄?冒肆眼放光,阴笑者出现,一个老人,瘦且森然,捧着烟袋。柳戚头朝下打转,原来绳索是缠住双脚,忽地一个筋斗落地:“喂老久醒了没,魑魅魍魉的都出来啦。”

  前面挂在钩上孩子,不免人一沉双足着地,他年岁较柳戚大,神情却呆滞:“不要骂人,沉夜叟又没惹咱,大不了同路嘛。”冒肆愈感兴趣,先前就曾听说了冤魂山庄的故事,莫非这些人都去那边?两个小孩大汉进饭馆吃饭,沉夜叟竟也跟进来,冒肆只买了大馒头充饥。

  冤魂山庄有大宝藏,但进庄的有去无回,人人都这么说,庄里冤魂厉鬼横行。很多人进去过,包括绝顶高手,没一个能出来。冒肆发觉离饭馆很远有黑衣少年,似乎盯着两孩子和大汉,是敌人?又有人来了,居然是各大门派,华山、泰山、少林、点苍,好大一伙。华山领头的长发遮去前半边脸,郭寒,一眼望见饭馆中柳戚:“喂因果堂的,你的大剑呢?”柳戚鼓着饭,自扁担一头抽剑,只从前一半大小。大汉却发话:“诸同道有事吗?”

  原来是“万流归宗”余孽,十煞第九“隐煞”躲进了城,侠义道一路追赶而来。“隐煞”突然不见,大家搜寻,未果,却发现不寻常。城中这块,仿佛被无形铁箍包围,气氛压抑,难道遭遇大队敌人,掉入陷阱?点苍领头的乌有子焦虑目光四扫退路,意外发现酒楼最上层,一位三缕银须老者,出尘地饮酒。略疑,乌有子惊喜若狂:“剑仙师伯!”剑仙师伯失踪好久。

  冒肆差点也脱口而出,那不是剑仙公公更是哪个!但立即,他注意力被引开。侠义道人群发出惨呼,少林两和尚倒地,泰山尚公子人头飞起,郭寒一柄吴钩寒光熠熠护住周身。“隐煞”出现了,但出现的不止“隐煞”,还有另外三煞、五将和好多手下。侠义道陷入困境,或许,是绝境。

  柳戚吃完了饭,对另一小孩道:“神鼻子你慢用,我活动活动。”剑小了,柳戚的剑术奇迹般猛增!一路势如破竹,五将竟要分出两个,对付这八岁小孩!郭寒心在寒,好家伙,这孩子!天外远远传来一声如雷吼,沉夜叟嘿嘿一笑:“好玩!狰狞鬼来了。”侠义道人人脸色惨白,二鬼之一也出现!

  冒肆手搭上了鞭子,剑仙公公却动了,金光一闪,五将之一被竹筷穿心。老人神仙飞渡,经大树攫树枝,一晃到人群,树枝轻摇,迫得两煞连连后退。但这次除了“隐煞”,另三煞中有排名第三的“欢煞”,一直未动手,含笑观战,此时迎向剑仙。“欢煞”果然不同!只可惜他遇上剑仙。侠义道一举扳回劣势,一边等着狰狞鬼露面,如今有剑仙,大家早就不担心。

  “欢煞”接了剑仙一招,立刻脸色大变地发出指令,转眼间所有“万流归宗”门下一个不剩。收拾残局,侠义道伤亡十几,多是有名人物,“万流归宗”伤亡数十,却多是喽罗,只亡了五将之二,伤了一煞。冒肆扯着剑仙公公高兴得什么似的,剑仙公公也眉开眼笑,只是他好象不太愿意跟各大门派打交道,也不顾同门后辈,应付几句,拉冒肆一边说话去了。

  剑仙公公告诉冒肆,很多公公婆婆都出山啦,也许会遇上哩,但是他还有要事回点苍山,不能陪冒肆啦。他让冒肆记住,跟侠义道打交道,得留心眼,不过呢,因果堂例外,因果堂里,不会有坏人、伪君子

  剑仙公公走了,各大门派很诧异,尤其诧异的是点苍乌有子,他盯住冒肆:“你为何与师伯这么熟?”冒肆眨着无辜双眼,想着剑仙公公告诫:“公公救过我命呀,感恩德然后熟了。”乌有子哼一声不再理睬,各大门派开始与因果堂寒暄,但明显生分,因果堂跟各大门派本就疏离。少林、华山打听因果堂来此目的,小孩看大汉,大汉抓头:“去冤魂山庄寻宝……”各大门派鄙夷地离开了,因果堂的疯子要寻死,他们也管不着,既然剑仙离去,敌人似乎就不能狠追了,不如再去别处找找“余孽”什么的。

  柳戚看到了冒肆,神气地叉腰仰面:“你腰里有鞭子,是不是会家子呀?”冒肆一笑,答非所问:“有人跟踪你们哦。”既然因果堂都是好人,他自然有责任提醒,不料柳戚毫不领情:“哦,黑衣的铁腿哥哥是吧,他保护我们。对啦神鼻子,”他转身叫另个孩子:“你来闻闻他看。”冒肆吓一跳,闻?

  另个孩子一窜就窜出来,灵活得不配他呆呆神情,一边还唱歌:“老子闻闻,老子闻闻,好人坏人,一闻一准。”他伸出鼻子在冒肆身上嗅嗅,诧异:“不得了,居然是个大好人!”冒肆大骇,柳戚大惊:“神鼻子你没犯晕吧,你不老说最近都闻不出什么来么?”冒肆赶紧打断:“好人坏人怎么能闻出来!”柳戚骄傲:“别人哪有这本事!普天下就老久行!”他指着另个孩子:“老久姓祭,字呢是‘祭祀’的‘祭’,其实得读‘寨’,祭久。”

  祭久在晃头:“我最近闻的那些人,可能就是说不上好坏的一群……对了那个沉夜叟,是坏了彻底的家伙。”柳戚与大汉齐喝:“不用闻也知道!”祭久皱鼻子:“那所谓名门正派不少坏蛋,‘万流归宗’有好人,你们也知道,哦?”柳戚、大汉双双乜斜了眼:“知道。”祭久臭着脸一边生闷气去了。

  冒肆觉得好玩:“我跟你们去冤魂山庄呀?”一旁突然转出沉夜叟,冷冷道:“无名小卒,打算去送命么?”大汉忧虑地看着冒肆,柳戚却想一想道:“好啊!文大哥拜托你照顾……”他疑问着看冒肆,冒肆一笑:“冒肆。”柳戚点头:“嗯,冒大哥。”祭久仔细地在冒肆周身吸气:“冒哥此行,小吉非凶。”柳戚一喜:“老久你能闻出吉凶啦?”祭久摇头:“还不完全,微有头绪。”

   第九章:冤魂山庄

  冤魂山庄在野外老远老偏僻处,果然阴云重重鬼气森森,仔细听,庄内仿佛传出似有若无的呜咽声。柳戚丧气地看着沉夜叟:“你跟着我们做什么?”沉夜叟仿若无事:“年长胆丧,人多壮胆。”祭久懊恼:“爽快。”一伙人很快接近山庄,没想到,山庄的“客人”除了他们,竟还有其余高手!

  一个胖大和尚,自称摊破法师,一个瘦小道士,自号杀风景真人,一个夜行装束的娇俏女子,芳名月儿眉,听得一伙人想笑又觉冷。尤其听那痴肥和尚说,自己法号全称是“摊破浣溪纱”,所有人都死死住嘴唇,包括沉夜叟和黑衣的铁腿哥哥。天空一片阴影飞过头顶,飞进山庄,山庄隐约一声幽鸣。

  摊破法师撇嘴:“装神弄鬼。”杀风景真人点头:“吓住人不让进去。”月儿眉蹙起秀眉:“总觉怕怕。”柳戚一瞪眼:“要不我抱着?”冒肆抓住鞭子。

  柳戚悄悄对祭久:“闻闻他们好人坏人?”祭久不屑:“还用你说,早闻了,但那女人身上香气扑鼻,你也知道我这鼻子最怕浓香,不灵啦。”

  一行人进庄,阴森、恐怖,处处见白骨。庄里房屋内居然幽幽点着昏灯,和尚在大呼小叫:“有人没有?有鬼没有?有胆的露个脸,看佛爷手段!”那文姓大汉忽然道:“仔细!有些不对。”柳戚悄悄对冒肆:“别乱碰东西。”冒肆点头,刚要应话,无意抬眼望见沉夜叟,惊得一指:“他怎么啊!”所有人望向沉夜叟,顿时流露恐惧神色,沉夜叟还不自知:“怎么呢?”

  他脸已成蓝色,深蓝。文姓大汉沉声问:“你动过什么?”黑衣铁腿哥哥:“我见他偷拿了册古卷入怀,以为没人见哩。”文姓大汉上前细观,颓然道:“怕是没救了。”沉夜叟突然狂叫,伸手,手竟已化白骨,人抖簌着倒地,不一会儿便气绝。文姓大汉扬声道:“诸位,庄内古怪,到处有毒,千万不能乱碰东西,还有,注意呼吸!”

  接下去人人自危了,山庄处处诡异、步步惊心,深处有花园,腐朽气息弥漫,池塘幽幽黑漆一潭,花草闪烁奇异彩色。花园内没有鸟叫虫鸣,死般寂静,但突然跳出了蛙,五彩斑斓的小蛙,一只,两只。不远处忽然传来哨声,杀风景真人一惊:“丐帮,他们也入庄?方才哨声是招呼人手,怕还不止一两人哩。”

  摊破大师拍拍肚子:“我去看看,人多好办事。”但他走不出去了,这会儿工夫,众人早被密密麻麻蛙群包围。月儿眉抽绣剑欲挑,被文姓大汉赶紧拦下:“莫妄动!怕是剧毒。”来不及了,蛙群不发一声开始纵跳,摊破大师扯出一只大布袋,杀风景真人挥挥拂尘,柳戚骁勇欲冲,但谁都不如一个人快。冒肆。

  冒肆鞭子蛇行打中三只,蛙破,竟似开三朵灿烂小花。鞭子变了色,蓝色。吓得文姓大汉一把扯过冒肆,抽金针细观,欲以针灸暂阻毒气。但是没有,冒肆脸色如常。

  鞭子泛蓝,手上、腕脉也有蓝气侵入,偏偏冒肆一切如常。文姓大汉沉吟:“为何你不怕剧毒?”鞭子盘开,一只只蛙被打破,毒液飞溅,毒气弥漫,文姓大汉一边避着毒一边取药丸与众人:“含嘴里,暂时抗毒。”脚步却不稳了,他是因果堂名医,武功不行,因果堂请他护孩子就是怕有毒。

  黑衣铁腿哥哥上前助力,双腿支住大汉。鞭子神威爆发,纵窜蛙群波浪般向外卷,未沾鞭子,就被巨劲掀开。一只只蛙准确地落回池塘,掉入水那一刹,又只只爆裂。池塘水闪蓝光,一行人赶紧原路退回。

  文姓大汉低声问着冒肆,现在他知道了,冒肆吃过火龙胆和寒魄髓滴,可能百毒不侵。众人也都明白,冒肆鞭子已到绝顶地步。终于远远地望见丐帮人马,大大小小乞丐,围坐一团,总有十数个。

  摊破大师上前招呼,没人回应,没人动弹,杀风景真人哼一声,拂尘拂开覆面乱发,露出张张僵死的脸,月儿眉声音变了:“这么会儿,就没了活口啦。”黑衣铁腿哥哥沉声问:“还有别的人在?”文姓大汉道:“飞过头顶进庄的不知是什么。”冒肆沉吟:“还有没有别人不清楚,不过已少样东西。”柳戚一击掌:“原路回时,地上没了沉夜叟尸体。”冒肆皱眉:“他没死。”祭久突然嘴:“胡说,他必死!我闻出来的。”

  没了生息的乞丐们,不知何时将众人暗暗围住,众人寒毛直竖,杀风景真人却大喊:“莫慌!是驱尸术!”诸尸早一扑而上,腥风阵阵,显有剧毒。大家看冒肆,冒肆不含糊,鞭一卷,十几具尸居然被赶着前行!虽然人人都看出,尸体只是被巨力抽得向前摔跌,也不能不赞叹冒肆的神通与气魄。

  冒肆却在解释他方才想法:“沉夜叟手化,总还有汁水剩余,不可能干净白骨,定是他藏付手骨在袖中。一旦安排自己身亡,便可脱身,还能给人山庄处处有剧毒的假象。如此看,沉夜叟是山庄中人。”摊破大师叹息:“为啥要给我们处处有毒的印象呢?”冒肆道:“让我们害怕,缩手缩脚,不敢乱碰东西。”

  文姓大汉点头:“虽然毒物种类繁多,但触手即死的毒很少,且价格昂贵,整座山庄布满剧毒,得多少钱?方才,五颜六色东西虽多,散发腥味极淡且单一,我怕竟是涂了染料吓唬人的。”此言一出群情激愤,文姓大汉赶紧补充:“但千万莫大意,恐怕剧毒还是有。”冒肆手不停,一直赶着尸。

  忽然一声大喊,远处屋宇中,飚出两道身影。一个手持大棒年轻人,另个赫然便是沉夜叟!两人斗得正酣,柳戚眯起眼:“丐帮巢天棒啊。”巢天棒见远处有人,不由大呼:“小心!此人十煞第二的‘毒煞’!”话未了,天上冲下阴影,将巢天棒一掠飞走,巢天棒惨叫声在天空渐去渐远。近在咫尺的地方,猛然响起骇人的狮子吼,比真正狮吼更震慑、恐怖百倍!

  月儿眉脸色变了,轻启朱唇:“狮头魔?”沉夜叟来了,这时的他已是十煞第二之“毒煞”,口中啸声急,十几具被赶尸体不听话了,冒肆哼一声,起鞭欲砸沉夜叟,身旁摊破大师来得快,闪身迎上,一交错间,互递三招,沉夜叟居然吃不住!他张口一股毒雾,摊破大师药丸在口也不畏他,随手取出布袋。

  有个比阴暗更阴暗的所在,忽然一道恶意流转,摊破大师轰然倒地,胸口一个血洞。月儿眉杏眼怒睁,绣剑入手,杀风景真人喝一声,挥拂尘而上!沉夜叟只与拂尘接得一接,便连连后退,眼中绿光骤减,真人武功原来强了大师不止一筹!嗖一声,也不知怎么,摊破大师尸首被拖进屋,屋庞大,有大厅,厅里昏灯看不清。柳戚、祭久闷头冲进屋,文姓大汉和月儿眉赶紧跟着进来,屋外黑衣铁腿哥哥却抬头。

  头顶黑影划过,直直坠下一物,巢天棒人头。铁腿哥哥活动腿脚,黑影却向沉夜叟飞去,会合。杀风景真人哼一声,拂尘散开,黑影翻飞,毒雾阵阵,竟被拂尘牢牢困住!杀风景真人森然道:“十煞第一的‘飞天神煞’是吧?好好,一二俱丧我手!”其时杀手已出,“毒煞”、“飞天神煞”理应大叫一声跌出殒命,不想反而真人大叫一声。

  冒肆好容易将硬如铁石的尸首抽个稀碎,不再动弹,抬眼猛见惊人情形,杀风景真人疾风飞转,恶意一闪却在他肩开条血口,二煞避远了,真人独自一个犹在手忙脚乱。冒肆怪叫一声,扬鞭奔去,真人腿脚一软矮下身,铁腿哥哥疯也似赶去救援,被二煞接下。冒肆心丧若死地看到,厅内,快到极限漾出一道短小白虹,往真人脖子处一掠而过,逝去无踪了。

  杀风景真人脑袋直坠落地。

  冒肆吼着冲入厅,一眼看见柳戚等四人呆站,望着大厅尽头处怪物。庞大无比的狮子,穿着盔甲,正撕扯摊破大师的肉,吃得满嘴鲜血淋漓。狮头魔,“万流归宗”二魔之一,仅次于一王“森罗王”!但是,所有人,并非被这怪物震撼,而是将目光投注到大厅尽头后,那一片比阴暗更阴暗的角落。

  那倾吐恶意,喷发白虹的地方,那轻松除去摊破大师、杀风景真人的隐藏高手,让狮头魔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人人都知道真人武功有多高,所以连柳戚和祭久,都开始胆寒。月儿眉却异常冷静,悄悄将身掩护住两个孩子。柳戚突然开口:“堂主,我们撤吧。”祭久和文姓大汉吓一跳,堂主?谁不认识因果堂堂主卫婆婆,这里哪来的人影?

  外边铁腿哥哥轻叱一声,挂了彩,冒肆脚步一滑出了厅门,他已准确判断了形势。

  鞭出,刚好与二煞战个平手,铁腿哥哥见冒肆游刃有余,连忙进大厅。冒肆似乎吃力了,鞭圈缩小,二煞攻势猛烈,“毒煞”更是放出五彩毒烟,冒肆眼见支撑不住,忽然“啪”地鞭声一爆,天上、地下,二煞同时断成四截!

  阴暗的阴暗处猛然触动,狮头魔怔住,冒肆急抽身躲向死角,“嗤”地衣服破道口。冒肆心生寒意,自打出谷以来,从未有过的寒意。

  柳戚叹气:“老久没闻错,沉夜叟这厮毕竟了帐啦。”祭久狐疑不止:“堂主在哪?”月儿眉娇脆声音忽然变成苍老:“乖,先退吧。”竟是卫婆婆声音!她掌中绣剑迫出莹莹玉光,护着四人慢慢退出大厅。

  柳戚悄悄解释:“当初怀疑,婆婆稳重,却放你我入庄,很放心么?再看月儿眉,穿夜行服还弄这么香,怕人发现不了?摆明针对老久你神鼻。因为卫婆婆身上味道,你再熟悉不过是吧?”祭久苦着脸:“我就说婆婆味道不象老人。”柳戚:“最后,面对着远远强大的可怕敌人,还能护在我们身前,一定是堂主!”

  一出厅门,众人齐声问:“堂主你到底多大?”月儿眉调皮一笑:“猜猜。”但虎地风起,狮头魔扑出了来,柳戚一剑入手,月儿眉绣剑当头,祭久抽出短刀,铁腿哥哥早踢出二十八腿。震天狮吼,四人同时跌出三五步,又同时猱身而上,文姓大汉知自己斤两,乖乖躲在一边。迎那吼声,冒肆再次冲入大厅,鞭朝后甩,狮头魔背后狠狠着一记,狮嘴里喷出血。

  冒肆这晚最大凶险到了,胸腹间狂猛剧震,饶他通天内力反挫,也搅得五内翻腾,嗤嗤旋破最后一层衣物的,是一粒圆珠子皮肤火烧,阴暗的阴暗处传来轻声惊呼,对方更震撼。冒肆流冷汗,若圆珠换利器,早毙命,而自己因为分散注意偷袭狮魔,几乎没留神这一记飞珠端倪。

  厅外闹腾正欢,受伤狮魔堪堪与四人杀成平手,厅内静得生寒,两大高手默默对峙,冒肆的鞭子松弛着,所有感官却提升至极点。来了。不妥意念方起,鞭子便悄然往不知名处一抽,冒肆手一震,似实非实,几乎把握不住那物飞行方向,咻地到面前,吓得冒肆大仰面,铁硬地擦着脸皮削过。

  明明抽中,竟然还有致命杀伤力!但冒肆来不及回味敌人恐怖,如电目光在昏暗灯火中一扫,手中鞭迅疾圈回,往下翻卷,飒飒声连连,四周迸出无数细小黑光。牛毛黑针,刚才杀风景真人腿脚一软就是中了这针,那么……果然紧接白虹一闪。冒肆咬牙,鞭子转起漩涡,以他内力,万物都要吸入其中,短小白虹却只偏离方向,依旧劲疾乱撞。

  一声冷哼起,白虹消失,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却渐渐去远:“少年报名,什么门派?”冒肆惊魂未定,身边却响起柳戚声音:“冒肆!童山冒肆!”原来连狮头魔也退走了,众人赶回厅中看冒肆情形。敌人都已撤。

  冤魂山庄如今真的没其他活人了,因果堂与冒肆四处搜索,没有所谓的宝藏,只有一些被药物处理过,不会腐化的尸首,文姓大汉沉吟:“杀风景真人适才说到驱尸术,这些似乎是为这种邪术准备的。”宝藏传闻,自然为哄人入庄,但“万流归宗”要弄这么多尸体准备邪术做什么?

  因果堂的人要离开了,文姓大汉却不放心冒肆:“真的百毒不侵?这么厉害暗器打到身上,真的没事?离这不远就是医神谷,谷主是我师伯,去看看吧,果然百毒不侵,心里也有底。”月儿眉点头:“医神谷鲁神翁,是当世第二名医,有他看看可以安心。”

  柳戚、祭久依依不舍,但一定得快回因果堂啦,因为侠义道的总攻,就快开始了。三个孩子打算结拜,冒肆犹豫地说起自己结拜事,月儿眉莫测高深一笑:“以后相见日,到时再说。”文姓大汉独自带了冒肆赴医神谷。

  柳戚叹气:“冒大哥将来一定天下第一。”祭久也叹气:“所以我们回去后,想法子溜出来找冒大哥。”柳戚点头:“侠义道大事,小孩子管不了。”祭久沉吟:“我总觉冒大哥跟我们投缘,什么劳什子童山派,干脆因果堂嘛。”柳戚一皱鼻:“就是,他掌门有我堂主漂亮么?”月儿眉直翻白眼。祭久忽然跟一句:“但是刚才我闻了下,冒大哥此行竟小凶非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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