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我的忏悔 》 （小说）
1.
我上网聊天已有两年了。当初起网名时,我无意中想到了电影“秋翁遇仙记”，觉得“秋翁”这个网名很适合我，也有寓意。因为我已到了花甲之年,虽说没有电影里的秋翁那样老朽,但在网络里,像我这样的年纪也算得上高龄了。况且,我非常向往秋翁那样的田园生活,渴望有朝一日,能离开西安这个喧嚣的都市,一个人在青山碧水的一隅,盖一间茅草屋,开一块小荒地，植花?种草,修身养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一个安逸的晚年。没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儿的网名，却引起了一些女网友的遐想，她们也很自然地把“秋翁”和“遇仙记”联系到一起，以为我是不是也和电影里的秋翁一样，希望在网上有什么“艳遇”？好奇者便主动找我聊天。
我在聊天室里一般不主动和别人打招呼，因为我年纪大了，怕人家不喜欢。说心里话，如果不照镜子，我并没觉得我有多老，身体棒棒的，吃嘛嘛香；思想也活跃，不但能与时俱进，甚至能与时飞扬；网上冲浪，一冲就是大半夜，第二天照样是早早起床；接受新生事物也快，喜欢和青年人在一起，一起蹦迪，一起卡拉OK，喜欢青年人喜欢的东西。就是照镜子，我也不是很老啊，比电影里的秋翁那要年轻多了，一头黑发，浓浓密密，当然，我是说染了发以后；脸上光光的，几乎看不到皱纹，有两道抬头纹，头发一遮，也就看不到了；脸色也不错，黑里透红，再刮刮胡子，擦些SOD蜜，容光立马焕发起来；牙也整齐，虽说掉了两颗，可我镶上了。要说长相嘛，鼻子、眼睛、嘴，该在哪都在哪，不歪不斜，轮廓分明，大小合适，搭配合理，称不上帅哥，当帅哥他爹是蛮够格的。美中不足的就是个头矮了点，这是我终身的遗憾。怎么琢磨，也没办法补就，我总不能象踩高跷一样支着两根棍子走路吧?其实，我的个子也不是特别的矮，站在女人堆里，也算得上中等个。
在现实生活中，因为我个子矮，常感到自悲。可到了网络里，坐在电脑前，谁也看不出我有多高，聊起天来，是萧萧洒洒，洋洋得意。我打字快，又会作些小动画、魔法信什么的，加之我有些文字功底，说话言简意赅，再故意找些幽默的话语、诗词典故，美化我的聊天语言，着实博得了不少女网友的欢心。看我知书达礼，不胡说八道，不“查户口”，一些女网友便有意和我视频，视频我也不怕，因为我是坐在那，图像一出，竟有人惊呼：呀，帅！看你不像六十岁啊，是不是骗我？我不作答，只淡淡地一笑，以显示我的深沉。如果有人问我身高，我会反问她：身高和聊天有关系吗？如果她还要追问，我就说：你若站在椅子上，肯定要比我高啦！这样，知趣者便不再追问。我也和她们聊“爱情”的话题，探讨什么是“爱”，究竟有没有“真爱”？我列举了古今中外许多千古绝唱的爱情故事，来表白我的看法：爱，其实很简单，当你心中只有她（他）时，那就是爱。两人一旦相爱了，除了爱，什么都不必去想！我的思想，同样博得了一些女网友的认同，说我见解独到、精辟。慢慢的，就有一些女人对我产生了好感，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我的爱慕之情。有的，便要我的电话号码。通电话我更不怕，又听不出我的高矮，况且我是东北人，嗓音象赵本山一样好听，我怕啥？就大大方方地给了她。可要说见面，我就傻了眼，知道对方比我高，那是死活不能见的，就是比我低，低的也不一定喜欢矮的呀！所以，旦凡有人提出见面，我都是婉言谢绝。我会郑重地告诉她，我有一个幸福温馨的家，有个善良贤惠的妻子，还有女儿女婿和可爱的外孙子，为了我们两个家庭的幸福，在网上恋恋还可以，万万不可来真的。如果她还恋恋不舍，我就把她打到黑名单里去！就这样，我伤害过几个女人的心。但有个女人是例外的，她的心我始终不忍心去伤害，对于她的情，她的爱，我是没办法拒绝的，这份无法拒绝的爱一直困扰着我,让我至今不能解脱......
2.
她的网名叫“夕子”，山西人。那年她36岁。身高一米七零，比我高五公分。我们是在“对联雅座”认识的，我也是心血来潮第一次去那里，板凳还没坐热，就碰上了她。她看我叫“秋翁”，想必是个年龄大的人，就叫我“老先生”。她问我：老先生,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她说她经常来这里，以前没见过我。我说：是的，进来看看热闹。她说：你走错门了吧？这里可没有百花仙子啊！我说：既赏佳句,何想佳人？她说：开个玩笑,请老先生海涵！我说：没啥，网络本虚拟,玩笑莫认真！她说：呵呵，您喜欢对对？我说：多少喜欢一点。没料到，她竟毫不客气地给我出了个上联：“双手推开窗前月”，让我对下联。我一看，知道这是苏小妹考秦观时出的联，也知道下联是“一石击破水中天”。但我想，我若也对“一石击破水中天”，岂不显得我无能？就脑筋急转了几圈，没多大一会儿，就想出了下联：“一剪绽出纸上花”，给她打了过去。她随后发回一句话：啊，老先生，佩服，佩服！没想到，就这么一幅对子，竟引起了她就对我的好感，说能认识我很荣幸。她告诉我，她特喜欢文学、艺术，喜欢写诗，喜欢对对，渴望在网上结交一个这样的朋友。并问我喜欢什么？我说，和你也差不多，不过是舞文弄墨，寻点雅兴罢了。那一晚，我们俩兴致勃勃地聊了两个多小时，临告别时，她又给我出了一个上联：“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并嘱咐我，慢慢地想，不要着急，想好了在QQ里告诉她。我一看这对子，心里就乐了，前几年我在报纸上见过，是个难对，我用了几天时间，才把它对上来。但我当时并没有马上告诉她，说让她明晚来QQ里看吧。她问我：那么快？我说：你来看吧。第二天晚上，我们在QQ里又见面了。我把下联“黄山落叶松叶落山黄”，告诉了她。她惊呼：神啊！你真是个奇才！并说这个下联她都想了两年了，还没有对出来。我微笑着说：对得不好，请赐教！看来她对我的佩服是五体投地了。我当时也觉得好笑，这不过是一个巧和，不能说我有多高的水平。可她不这样想，简直把我奉为圣人，一口一个老师地叫。那天，我们一直聊到深夜，她问了我的年龄，学历，职业、家庭等情况，我都如实地告诉了她。唯有我的身高，当时不知怎么竟鬼使神差地说了个一米八零。就这么一句谎话，让我陷入了一场难以割舍的情感旋窝，也让我遭受到了痛苦的折磨和良心的谴责！
随后的几天，我们几乎每天都要聊上一两个小时，话题多半是关于情感方面的。说心里话，当时我对她还没什么感觉，也没有想讨好她的意思，我只是把我的爱情观，把我幻想的那种“惊心动魄、死去活来”的恋情向她表白了一番，她就觉得我是个很懂爱、很有情调的人。她问我：你的梦中情人是什么样子？我说：说不上来，但如果有一天我和她能有缘相遇的话，我决不会让她擦肩而过！
3.
那时，我和老伴正准备去汕头我女儿家，帮她照看那个刚上小学的外孙子。我和夕子聊了没几天，我们就去了汕头。我女儿家没电脑，走的时候也没想到给夕子打个招呼，她在QQ里就再也找不到我了。两个月后，我因为有关节炎不适宜那里阴雨潮湿的气候，就一个人从汕头回来了。
我和夕子的聊天，不过几次，很平常，在我的心中并没有留下多少划痕。我从汕头回来时，早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谁知我上了QQ，她的头像就在那里闪动，打开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写了好多留言，我整整看了半个多小时。她先写对我的好感，又写对我的思念，问我：怎么再见不到你的面，难道你就这样狠心地不理我了吗？后面又写了好多情深意长的话语，还有两首小诗，而且越往后写感情越浓重，甚至发誓如果今生见不到我，来世也要做我的知己。她的文笔很美，语调悲戚婉转，情意绵绵，字里行间，抒发了对我的思念和爱慕之情。我读着读着，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读到最后，我这个向来有泪不轻弹的男人，竟也落下泪来！一个多么痴情的女子啊！说实在话，那时我确实被她的真情打动了，心想，有这样一个女人做自己的红颜知己，今生足矣！
没过两天，我们在QQ里就相遇了。那是个阴雨的秋夜。我上线时，她的头像在亮着，我没有马上和她打招呼，等了半天，她打过来一句话：是老先生吗？我说：是啊，你好吗？好久不见了！她打过来一串大哭的表情头，我便向她解释这段时间没上网的原因，请她谅解我没事先和她讲清楚。她没有责怪我，只是说：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呢，你来了就好了，我也就开心了！她还问我，看到她的留言了吗？我说看到了。她就打过来一个害羞的表情头，说那是她的心里话，让我不要笑话她。我说：怎么会呢，我理解你的心意。接着她说：打开视频吧，让我看看你！看她如此情真意切，我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视频。视频里的她，年轻、漂亮。乌亮的长发，落满肩头；细长而弯的眉下，是一对明亮的眸子，流光般闪动；鼻梁很直，鼻头很尖，嘴型特别的俊美，两片嘴唇肉都都的，有红艳欲滴的感觉。她也对我赞美了一番，说我并不像六十岁的人，显得很年轻，也有风度，一副文人学者的模样。我便哈哈大笑起来，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确确实实已是六十岁的人了，老朽之人，是不值得爱的。并说：你和我女儿的年龄一样大，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我们的年龄相差如此悬殊，怎么可能相爱呢？她就反驳我：年龄和爱情有关系吗？鲁迅和他的学生许广平不是也相差18岁吗？他们的师生恋有什么不好吗？梁实秋不是也娶了比他小30岁的韩菁清吗？前不久，82岁的杨振宁与28岁的翁帆的结合，不是也受到众人的称道吗？我就笑了，说人家都是名人，和我们不能相提并论的。她说：正因为他们是名人，才有年轻貌美的女人爱他。我们是普通人，我们相爱，不是比他们更纯洁，更高尚,更伟大吗？你看杨振宁说的多好：“这是上帝恩赐的最后礼物，给我的老灵魂，一个重回青春的欢喜。”你难道不想找回属于自己的青春吗？她的一连串“？”号，问的我是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再和她理论才好。那一晚，我们一直聊到12点多，她豪不隐讳地向我表白了她的爱，其言语之真切，听得我心里暖烘烘的。但我还是没敢接受这份爱，只是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我也喜欢你。临告别时，她把她的手机号留给了我，我也把手机号给了她，我们就88了。
第二天晚上，雨还在下，天很冷，我坐在沙发里裹了条毛毯脚和手还都是凉的。我因为要看一场足球赛，没有开电脑。等球赛结束，我关了电视，准备离开客厅时，手机响了。我看了一下号码，知道是夕子打来的。一接听，半天没动静，我问：“喂，是夕子吗？”她只“嗯”了一声，就哭了起来，我不禁一怔，她怎么第一次打电话就哭呢？我说：“喂，说话，不要哭！”话筒里依旧是哽咽的哭声，把我的心都揪了起来。“不要哭！夕子，好好说话！”这时她已是泣不成声了。我不再说什么，就那样听着她哭，哭声是越来越凄惨，我拿话筒的手都在颤抖。这样悲切的哭声，在这样阴雨的夜晚，怎能不让人心寒！听着她的哭声，泪水也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强忍着，没有发出声来。话筒里突然响起了挂机后的滴滴声，我一下子惊呆了：她为什么要哭呢？难道是出于对我的爱？还是有什么更让她伤心的隐情？我急忙把电话打过去，她只说了“对不起”三个字，就又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一夜，我一直坐到天亮，担心、害怕，又无可奈何！听她的哭声，她一定是有了什么痛苦和委屈，否则她不会哭得那样凄惨。我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4.
我惶惶地过了一天，到了晚上，在QQ里见了她，我的心才落了地。她先是向我道歉，说她本想和我好好说说话的，不知怎么就哭了，实在不好意思，让我为她担惊受怕了。我没敢马上问她哭的原因，只说:没啥，你以后有了委曲，心里难受，就向我哭吧！这样，你的痛苦就会减轻的。她听了，很感动，说：我真的把你当做亲人了，一听见你的声音，我就像在外面受了委曲的孩子回到家见了父母一样，怎么也控制不住就哭了。我问：你有什么委曲呢，哭得那样伤心？她敞开了心扉，向我倾诉了她心底积存已久的苦闷和烦恼。
她是个公务员，在山西某县县政府搞财务工作，她老公也在县政府，是给领导开小车的。她向我坦言，她和老公的感情很淡薄，没有共同语言，也没有共同的生活情趣，同在一个屋顶下，形同路人。她是在太原读大学时认识他的，也是巧遇。有一天晚上，和她同寝室的一个同学病了，发高烧，昏迷不醒。她跑到校门口准备叫一辆出租车把同学送到医院去，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出租车的影子，她就到离学校门口不远的一辆正准备调头的黑色小轿车前，向司机求助。她讲明了情况，司机爽快地答应了。司机是个很英俊的男孩子，一米八几的个头，说话很爽朗，对人也热情。那天晚上，男孩跑前跑后，帮着做了不少的事，还给垫了几十元住院费，直到把病人安顿好了，他才走。临走时夕子问了他的工作单位和电话号码，说明天就和他联系把钱还给他。这样，他们就认识了，并很快坠入了爱河。夕子说，她那时年轻，很单纯，完全被他英俊的外表和潇洒的风度给迷惑了，以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白马王子。毕业以后，竟放弃了在省城工作的机会，跟着他到了那个偏僻的人烟稀少的山区小县城。结了婚以后，夕子才发现，他徒有一个漂亮的躯壳，肚子里全是草，没知识，没涵养，没情调。离了县太爷的车子，就是酒瓶子。也不知从那来了那么多的狐朋狗友，天天围着他转，好烟好酒的供着，好像巴结不上县太爷，能巴结上县太爷的车夫，祖宗坟头也会冒青烟似的。最不能让夕子容忍的是，他那个重男轻女的思想，从女儿一落地，他就没给女儿好脸过，说女孩有个屁用，养大了，也是人家的老婆，若是个男孩，将来当了县太爷，他不就成了县太爷他爹！无奈，她只好把女儿寄养在运城自己的父母家。夕子的父母都是教师，在父母的熏陶和疼爱下，从小就养成了一种清高、孤僻、刚正不阿的品格，喜欢做学问，讲究踏踏实实地做事，看不惯官场上虚头巴脑、阿谀奉承那一套。可命运偏偏让她进了县衙门，整天在县太爷眼皮底下转，她简直烦死了。回到家里，朝夕相处的又是一个专拍县太爷马屁的老公，在这个世界上，连一块让她安生的清静之地都没有了，她活着都不如死了好。再说，这么一个山区小县城，出门一条街，谁都认得谁，想找个树阴下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会，都会有人溜你几眼，背后说不定编出什么故事来。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心里再憋屈，也只能闷在家里，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夕子告诉我，她曾去过五台山佛光寺，打算出家当尼姑，可一想到十岁的女儿，怎么忍心扔下不管呢？她说她现在的处境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好在她老公常开车在外，晚上有时不回来，她才得以在网上找个人聊聊。可这网上能聊得来的并不多，真正值得信赖的就更少了。夕子说，她认识我以后，觉得我这个人诚实，有修养，也有学问，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便对我产生了好感。那天晚上，她刚和老公吵了架，心里难受、委屈，本想在电话里向我诉诉苦的，可不知怎么竟忍不住哭了。她说，我失踪的那段日子，她伤心地哭过几回呢，说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好不容易遇到个可心的，怎么就不辞而别了呢？她说，她对我的爱是真心的，有了我就好像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情感也有了寄托。夕子说，她并非要我怎样，也不会破坏我家庭的和美。只要在那个孤寂的地方，能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爱她，疼她，想着她，她就会振作，她的心就会充满阳光的。听了夕子这般哭诉，我的心也在滴血，怜悯、同情、疼爱软化了我的心，我说：我懂你的心，只要我不离开人世，你就不会孤独的！我说这话时，早把什么身高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5.
从那以后，我们除了在网上聊天，就是电话、短信。她每天做什么，我做什么，彼此知道得一清二楚。只要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那段时间，我俩的感情就像牛市里的日K线，节节攀高。
转眼，中秋佳节到了，我和她商定，中秋节的晚上，一起在网上赏月。我事先买了瓶上好的白葡萄酒，准备了月饼和水果。为了确保赏月不受干扰，我特意安排我们全家提前在怡园酒楼包了一桌，并请了我的岳父岳母大人，共度中秋。不到八点，我提前回到了家，点燃了一支蜡烛，放在视频头前，便打开了电脑。在她的视频窗里，也是一团闪烁的烛光，烛光的后面，是一张笑如桃花的脸。我们同时举起了酒杯，她的酒是红色的，象征着火热，我的酒是白色的，象征着纯洁，我们碰了杯，一饮而尽。耳麦里传来了她放的名曲《春江花月夜》，在绵绵的乐曲声中，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默默地注视着，注视着......
月光
流水
相思的泪
流过你的心
流过我的心
静静地思念
静静地回味
苦涩的是离别
干甜的是幽会
她打过来一首小诗。我和着乐曲，在心里吟咏着。随后，我给她发去一张我亲手制作的贺卡，向她祝贺中秋。贺卡上有一轮明月，右下方是我的照片，这是我特意在视频头前拍的：头仰着，手托着下巴，眼里是相思的神情。上面也写了一首我作的小诗：
夜空
是你的乌发
月亮
是你的脸庞
星星
是我的眼睛
围着你
看着你
直到天亮
她看了，深情地望着我，把手指按在嘴唇上，送过来一个飞吻。我没好意思回吻，举起了酒杯，微笑着向她致意。她告诉我，他的老公在客厅里正和几个朋友喝酒，不敢语音，若不然，她会唱支歌给我听的。我点头，表示明白。她说：我们这儿阴天，看不见月亮，只能看着这图片上的月亮赏月了。我说：是的，我们这里也是阴天，虽说看不着月亮，也知道今晚月亮是圆的。几句话，说得我们俩都伤感起来。这时，我在她的视频里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随后视频就被她关掉了，她的头像也不亮了。我想到可能是她老公进来了，也可能看到了，两人会不会为这事吵架呢？我又等了好长时间，还不见她的动静，就关了电脑，心灰意冷地仰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
朦胧中，我看见一张凶神般的脸，一手揪着夕子的头发，一手拿着刀，瞪着恶眼，张着血盆大口一点点向我逼近，当他的大口刚要吞噬我时，我猛地惊醒了！啊，好恐怖的一幕！我的额头沁出了冷汗，手脚都凉了。我点了支烟，安定了一下情绪，走到窗前，望着黑茫茫的夜空，心底就像深秋的旷野，一片凄凉。一个好端端的中秋之夜，怎么会弄成这样！我不敢想夕子此时的处境，更不敢想我们的爱将来会是什么结局，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我手指中的烟，那一点点的火，才给我的灵魂带来一丝安慰。这一夜，我的眼一直睁着，不想睡，也睡不着。我翻来复去地想：我爱她吗？她爱我吗？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究竟算什么呢？
第二天，我在床上昏沉沉地倒了一天，直到傍晚夕子打来了电话，我才清醒过来。夕子说，他老公是进来让她出去陪酒的，可能是酒喝多了，神智不清，并没有注意到她在电脑上干什么，老公一叫，她就立马出去了，由于心虚，第一次心甘情愿地陪着客人喝酒说笑，老公挺高兴，这事就算过去了。我嘱咐她以后可要注意点。她说她知道，以前她老公在家时她从不上网聊天，这不是因为要赶八月十五这个好日子嘛!我俩说着，都开心地笑了。趁此机会，我想开导她一下，就问她：“如果不是你怕老公发觉我们的事，你会那么快就起身去陪客人吗？”她说：“那不会的，我烦死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了！”我又说：“可你陪了，你也没失去什么，反倒让老公高兴，何乐而不为呢？”她反问我：“你什么意思？”我说：“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和你老公能融洽一些，希望你的生活更幸福。”她“哦”了一声。我又说：“你以后若能像那天那样，多理解他，体谅他，多给他点温暖，多一点爱，我想，你俩的感情会慢慢好起来的。”她说：“哦，是，自从有了你以后，我和老公不那么敌对了。我想，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有了我心爱的人！”我哈哈大笑起来：“孩子!真是个孩子！”
6.
那年冬天，我和夕子都没有感到风雪的严寒，心是热乎乎地贴在一起。她开始称我“秋哥”，我叫她妹妹。我们虽兄妹相称，但必竟不是一代人，思想意识也不可能完全合拍，常发生些碰撞，可我们还是努力越过“代沟”，寻求心灵的共鸣，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是“理解万岁”。夕子的思想很活跃，善于独立思考，不人云亦云，敢于向传统和世俗挑战，观点奇特，虽不能说百分之百正确，但很耐人寻味。所以，我很喜欢和夕子聊天，喜欢听她理论。有一次，她跟县长去了趟山里的小煤矿，回来便对我讲，那些矿工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住的是用木板和油粘纸搭建的工棚，吃的是红薯熬的包谷糊糊，一个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皮肤黑秋秋的，粗糙得像树皮。从井下刚上来的矿工，白眼仁一动，就和鬼一样吓人。再看看县长和他们那些随行的人，都是白胖胖的，满面红光。夕子说，这就是命运的不公啊，为什么他们就得受累、受苦、受穷呢？难道他们天生就是愚人吗？夕子说，县长下去了，当着旷工的面说了好多冠冕堂皇的话，什么正事也没做，又是摄像，又是照相，兴师动众，迎来送往，有什么用呢？矿工的生活还不是照旧？矿难还不是照样地发生！夕子说，县长回到宾馆，把那双和矿工握过的手，不知洗了多少遍！我就笑了，说：现在的某些领导，很会造假，不干实事，扎的全是花架子，什么露脸做什么，若不然，为什么矿难接二连三的发生呢，这里面都有官僚腐败的背景。夕子还告诉我，她是这次出行中唯一的女性，矿工的眼睛都往她身上溜，有的眼神和色狼一样，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恨不得上来一口吃了你！她说矿工里有不少是光棍汉，讨不着老婆，有的一辈子都没挨过女人。就是有老婆的，那老婆也是歪瓜咧枣，没个样子。夕子说，她当时就想，那些权贵们可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甚至包“二奶”，而这些矿工竟连老婆都没有，这公平吗？！夕子说，看到矿工们可怜的样子，她对那些淫邪的目光一点都不反感，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啊！夕子说，如果法律允许的话，她就在这儿开一家妓院，或曰“休闲会所”，为他们提供一些有姿色的女人，让这些贫苦的矿工，也享受一下在女人身上的欢乐。相比那些权贵们玩弄女性，这算不了什么！我听着“呵呵”地笑了，说：你想的很大胆，也不能说一点道理也没有。可你想到没有,那些做妓女的难道就不可怜吗?她们出卖自己的肉体,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她们又是过的什么日子！你也是女人,你难道不同情这些姊妹们吗？夕子说：当矿工是出于无奈，当妓女也是无奈，因为他们需要生存，或者说需要生存得更滋润。在自然界，生态需要平衡，以满足各自的生存条件。在人类社会，也存在着“生态平衡”问题，这是自然规律。即使人不主动去调控这种平衡，这种平衡也会自动调节的。人类的“生态”也是从不平衡到平衡再到不平衡的不断变化着，贫和富在转化着，正是这个“生态平衡”的过程，推动了社会的发展和历史的进步。在贫富差距悬殊的地方，穷的一方是弱势群体，特别穷的，可能就要捡破烂，下煤窑，吃不了苦的，就要去偷、去抢、去买淫、去杀人放火。这些社会现象，包括战争，在人类社会没有彻底消灭贫富悬殊之前，是没有办法根除的。贪官、妓女正是这个“生态”平衡过程中的产物。如果我们的社会贫富差距很小的话，会有这么多的贪官吗？会有这么多的妓女吗？就是我不开妓院，妓女就不存在了吗？她们的生活就有保障了吗？既然我们不能有效地限制她们的存在，为什么就不可以为她们提供一个合法的工作环境呢？让她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我们的社会治安能得到保证吗？夕子说：这就是我的“人类社会生态平衡”理论，其基点是“生存”。呵呵，请不要见笑！我说：好一大套理论，我听得都入了迷！不过，我们的社会如果允许妓女存在的话，那还叫社会主义国家吗？她生气了，说：你少拿大帽子压我！要以理服人！我知道讲不过她，只是笑了笑，也就不再言语。
关于“第三者”的是与非，我们也争论过。她认为，对于“第三者”不能一概而论，见了“第三者”就举棒子打，是不可取的。有的“第三者”不但不可恶，甚至是有益无害的。她以自己为例，说：压在我身上有三座大山：一是我的岗位——让人厌恶的官场；二是我的老公——庸俗不堪的男人；三是这个小县城——令我窒息的环境。这三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如果我搬掉了这三座山，我就没有了饭碗，没有了家，对我，对我老公，对我的女儿，还有我的父母，他的父母会有什么好处？我很有可能被“生态平衡”而沦为为妓女！为了这个家，为了大家的幸福，我忍受了。可我总是个人啊，我有血有肉有情感，我总得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吧？我红杏出墙了，我有了自己心爱的人，有了精神的依托，这又有什么不好呢？难道我非得闷死在那个牢笼里吗？老公还是我的老公，我照样陪他睡觉，给他洗衣服，给他做饭吃，他病了，我守在床头伺候他，将来老了，我们也要葬在一起。我并没有给这个家造成什么危害，我维护了大家的幸福。就是有一天我和你滚到了床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反问她：可你伤害了你老公，你给他戴了顶“绿帽子”啊！夕子说：什么“绿帽子”，见鬼去吧！那不过是心理作用，是世俗观点，想开了什么也没有！如果当初武大郎（夕子说到这，我心咯蹬一下）能多少给潘金莲一点自由，体谅一下潘金莲跟了他这个癞蛤蚂的苦楚，潘金莲会毒死他吗？武松后来会杀那么多人吗？为了个人的一点面子、尊严这值得吗？如果此事搁在今天，潘金莲和他离了婚，对武大郎又什么好处？他就体面了吗？他就幸福了吗？夕子又说：我的老公也不能说不好，他也爱我，也疼我。可我就是看不惯他在县太爷面前点头哈腰，像条狗似的奴才相，看到他那低三下四的样子，我的脸都发烧，狠不得上去吐他几口！你说，我能就因为这和他离婚吗？人的思想是自由的，谁也限制不了，何况是连自己有时也控制不住的感情呢！我红杏出墙了！我并没有觉得我有多么可耻，反而，我觉得我很高尚，很纯洁，很自豪！我不是什么淫妇，我是个正派的女人，是个善良的女人，是个懂爱的女人！夕子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我只能思索，无言以对。不是理屈词穷，是觉得这时传统的“道德”二字，显得多么苍白无力！看来我真的是老了，僵化了，不中用了......
7.
斗转星移。夕子的心情一天天好起来，不像先前那样悲观和颓废了。她和老公的关系似乎也有了好转。一天，她在QQ里突然问我：我和老公同房时为什么没有快感？这是我们俩第一次涉及到“性”的话题，我的心不免怦怦地跳。但还是根据我个人的经验讲了我的看法，我说：一是你可能不太投入，因为你对他反感，在心理上产生了障碍，情感受到了压抑。二是他的方式方法可能不当，或鲁莽从事，或操之过急，只图自己快活，不顾你的感受。夕子“哦”了一声，说：那可能都有吧。她又问我：你和嫂子一次要多少时间呢？我说：一两个小时吧。她“啊”了一声，惊呼：天哪！借此机会，我十分严肃地告诫她，一个人的性，除了自己的配偶，不可轻易给别人的。她说：难道不可以给我的情人吗？我说：按照你的伦理，是可以的，但不可太滥。她说：给你可以吗？我徉嗔道：傻瓜，越说越出轨了！
大年初一的晚上，刚好夕子的老公不在家，我们俩就在网上过了个浪漫的新年。虽是冰雪寒冬，视频里的她却穿了件低领无袖粉红色的纱衫，隐约可见两只饱满的乳峰在颤动。头发好像也烫了，一卷卷地堆在肩头和胸前，衬着那张光彩照人的脸，真的像我那首诗中描写的“乌云托月”一般。看了她这身打扮，我不免有些心荡。但还是板着脸，在麦克里问她：“你不冷吗？”她说：“不冷啊，我是专门为你打扮的！”我说：“快把衣服穿上，不要冻着了！”她说：“不么，就想让你看嘛。”我下了命令：“快穿上！不然我关视频了！”她这才找了个暗红色镶金边的毛披肩，裹住了身子。窗外是一阵劈劈剥剥的鞭炮声，为我们的网上过年营造了欢乐祥和的气氛。我给她发过去一张有几大捆人民币的图片，说是给她的压岁钱。她说：“你怎么也这般庸俗？我不要！”我说：“那你要什么？”她说：“我要你！”我忍不住地笑了。“秋哥，你爱我吗？”夕子我。她的嗓音很好听，普通话带点山西味，绵绵的，柔柔的，轻轻的，她那一声“秋哥”叫得我是晕乎乎的。我别无选择，只能说：“爱，我也爱你！”，“啊，哥，抱抱我！”，“好的，哥抱你。”......我们就这样缠绵了好一阵子，夕子的脸激动得像个大红苹果一样艳丽，两片腥红的嘴唇不住地在麦克上亲吻，媚眼中荡漾着春情。我醉了，和夕子一起醉了......
春天来了，和煦的春风吹得万物复苏，到处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夕子的心境也走出了严冬，有了春的气息。她知道我去过全国很多的地方，便让我给她讲各地的自然风光、风土人情和名胜古迹。看到夕子的视野渐渐地打开，不再拘泥于自己的两亩二分地，我很欣慰，就把我去过的一些地方，用最华丽的词汇，一处一处的给她描绘了一番。当我讲到三亚的热带雨林，浩瀚的大海和在海底潜水的感受时，她大呼：啊，好刺激呀！有机会，你也带我去海南玩玩吧！我当时并没太在意这句话，就说：那好啊，你不是没坐过飞机吗？这回也让你坐一坐。她说：坐飞机好玩吗？我说：当然好玩啦！坐在飞机上，四平八稳的，就感觉不出是在天上飞。从窗口往下看，白云像一朵朵蓬松的棉絮堆积在一起，形状怪异，连绵起伏，好不壮观！在没有云彩的地方，仿佛是一片平平的没有一点波纹的水面，呈斑驳的灰兰色，那些白云就附着在水面上。再看水面下，隐约可见一条或几条弯弯曲曲的白线，仔细辨认，那白线原来是公路，斑斓的灰兰色是起伏的山峦。从窗口放眼望去，上面是兰兰的天，下面是白白的云，一望无际，看得我好不是心旷神怡！夕子不禁赞叹：啊，好美！我说：还有比这更美的呢！你猜是什么？夕子说：不知道，我又没坐过飞机。我说：这个美景可不在机舱外，你再猜猜？夕子还说猜不着。我说：是空姐啊！你看人家长的，一个个像月宫里的常娥，要多美有多美！夕子说：老色鬼！我说：见了你以后，我倒觉得机舱粉黛无颜色了！她说：你怎么也越说越下道了！哈哈......我们俩都笑了。
8.
再过几天，就到“五.一”节了。夕子打来电话说，她准备五月份把年休假歇了，问我能不能带她去海南玩一圈。我一听头就大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她看我半天没吭声，就说：“你不是答应过我吗？我和领导把假都请好了！”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有了托词：“你请好假了，可我请不下来啊！”，“这么说，你也没自由呀？”，“是啊，老婆管着呢！”，“是管你的人呢？还是管你的钱？”，“钱，人她都管，没有借口啊！”，“看来你的自由度还没我高呢！”我嘿嘿地笑了，她也没再说啥。可我心里犯了嘀咕，如果她要提出来西安见我，可怎么推托呢？我搜肠刮肚地想了好多理由，怎么都不能自圆其说，愁得我寝食不安。果然不出所料，“五.一"节的前一天晚上，她又打来了电话，说：“秋哥，你想我吗？”，“想啊”我例行公事式地回答。“那我就去西安看看你吧，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也该见个面了。”天！我只能硬顶：“你不要来，让我老婆发现就麻烦了！”，“那怎么会呢，我又不让你天天陪着我，你难道是在大牢里吗？连出来的自由都没有吗？”我无言以对。“秋哥！”她在话筒那边很亲昵地叫我，“你难道不想见我吗？你不爱我吗？可我爱你呀，我做梦都想见你呢！”没办法，我只好对她说：“这样吧，让我考虑考虑，再告诉你。”末了，她扔下一句话：“你不让我去，我也要去！”天哪！我是一点辙都没了！过了“五.一”，我越来越感到危机，很怕她再提出到西安来。正当我一愁莫展的时候，她在QQ里告诉我说，领导不让她休假了，五月份县上要开人代会，让她负责接待工作。真是谢天谢地，我总算松了口气！从此，她再没提来西安的事，我们在电话或QQ里的聊天又恢复了平静。
六月的西安，已经热得让人在屋里呆不住了。一天傍晚，我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小区的花园里乘凉。这时，手机响了，是夕子打来的。她问我：“吃饭了吗？”我说：“刚吃过。”她说：“怎么这么吵，还有小孩子的打闹声？”我说：“我在楼下的花园里坐着呢。”她说：“你好悠闲啊，这会儿没事了？”我说：“没事了，一会儿上楼和你聊天。”她呵呵地笑了：“我在西安呢！下午到的。”啊！我如五雷轰顶，一下子蒙了！“你不是没事吗？马上过来吧，我住唐城宾馆B座203室，一会儿我下去在宾馆门口接你。”，“好，好，好。”我木瓜似的机械地回答。
我急忙上楼收拾了一下，就乘公交车赶往宾馆。路上，我的脑子就像榆木疙瘩一样，没了思想。下面的戏该怎么演？只能赶着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顶了，到时候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下了公交车，就是唐城宾馆。但我没有直接往门口去，而是顺着下车的人流，躲到一棵树下，远远地往宾馆门口张望。宾馆高大的玻璃门里灯火通明，外面到处是闪烁的霓虹灯。门口除了几个保安，确实有个女人，但由于灯光耀眼，看不清她的相貌，我便往近挪了挪，躲在一辆离她大约有30米的小轿车后面，探出头，仔细地辨认。没错，就是夕子！她穿了件翠绿色有少许白花的吊带裙，头顶盘了个高高的云卷型发结，脖颈显得很长，浑圆的肩头和两条玉臂，在彩灯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细腻光洁。她两腿细长，微微并拢着，昂着头，挺着高高的胸脯，笔直地站在台阶上。她个子很高，差不多赶上她身边的保安了，在我看来，她比电视里的模特，还要妩媚，还要风采得多！。她好像并没有注意身边来往的人，眼睛始终盯着一辆辆停到台阶下面的出租车。望着她婷婷玉立、婀娜多姿的身影，我心里斗争得很激烈：去不去见她呢？不去见她吧，她一定会伤心死了；去见她吧，她看见我这低矮的小老头，会作何想？又会做出什么举动呢？会不会更伤她的心呢？后来，我还是咬了咬牙，决定上去见她，是死是活，反正就这一锤子买卖了！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死劲地往上挺了挺脖子，才从轿车后面走了出去。这时，我从迎面一块立在地上的玻璃广告牌里看到了我低矮瘦小的身影，我的勇气就想爆裂的气球一样，一下子泄完了！我停住了脚，木然地立在那，再也没有力气往前挪一步了！这时，我看见夕子在打手机，随之我的手机也响了。我没敢接，也没有按断，就那样听它响着。夕子举着手机慢慢地下了台阶，直冲着我的方向走来。我的天啊！她认出我了！我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时，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像壮士行将就义一般，迈着坚定的步子，昂首挺胸，迎着夕子走去！当我走到离她几步远时，我发现她的目光并没有注意我，反而在觉得我在看她时，不屑一顾地把头扭了过去，她的神态分明是把我当成了街头的色鬼或无赖！此时，我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身体的热度立刻被击落到冰点，僵在那，浑身瑟瑟地抖。
夕子没有回头，迈着沉重的步子消失在人流中......
9.
回到家，我就病倒了，发烧，头疼，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和病魔抗争的同时，我的思想也在斗争：这场爱的游戏，是不是该结束了？再这样下去，岂不两败俱伤！我准备在病好了以后和夕子好好谈谈，做做她的工作，能解脱还是尽早解脱了好。
夕子在西安逗留了两天，看和我联系不上，就回到了山西。没过多久，我们在QQ里又见面了。她显然十分生气，对我大发雷霆：你有什么了不起？我主动送上门去，你都不见我，好狠心啊！我说：你打电话时，我老婆就坐在身边，你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她不但不让我见你，还没收了我的手机，和我又吵又闹，几天不让我出屋，我怎么去见你呢？（这是我事先编好的话）她说：哦，原来是这样，你差一点没把我气死！看来我是冤枉你了，那现在她还和你闹吗？我说：不闹了，我向她保证以后再不和你来往了。她说：真的？你真的不想和我来往了？我说：是的，我觉得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好处。她又来气了：你就那么听她的？亏得你还是个男人！我没有作声。她又说：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只是同情我，可怜我。说心里话，你爱不爱我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足以让我欢喜了！我爱一个人，只想付出，不想索取，即使你真的不爱我，我也愿为你献出一切，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哥，我觉得我的每一天都是在为你而活着，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哥，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离不开你，哥，求求你了，我的好哥哥！！！看她说得如此的真挚、悲切，我的心又软了。她那么可怜，那么可爱，爱我又爱得那么执著，我怎么忍心去伤害她呢？到了这个份上我再去伤害她，岂不是罪过？我的良心何在？我还算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吗？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我们在网上的热情依旧，夕子也不再提来西安见我了。
10.
七月初的一天下午，我刚睡过午觉起来，手机响了。我一听，是夕子的哭声，哭声很大。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她的情绪渐渐安定了，才给我讲了事情的原委。
“七.一”前夕，县委组织了一场《迎“七.一”文艺晚会》，她们县政府会同县委、县人大和县政协一起组织了个100人的大合唱，准备在晚会上演出。夕子负责订购演出的服装。由于县上的服装质地样式都不理想，她准备去省城购买。以前，她每次去省城出差，县长的老婆，那个飞扬跋扈的“地缸子”总要跟着她去省城逛，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连地缸子买的衣物，她回来都得想办法给报了。夕子说，旦凡去个大地方，地缸子总是跟着，心里再不高兴，也得陪着笑脸，她都烦死了！再说，地缸子又不是县政府的人，她凭什么跟着？这次去省城，是夕子老公开车，她就撺掇老公早晨早点走，把那个跟屁虫甩掉。谁知车都跑出半个多小时了，地缸子给她老公来了电话，说她也要去。夕子紧给老公使眼色，老公根本不理睬，还是低声下气地说：“好，好，我马上拐回去接您。”夕子说，她当时就和老公在车上吵了起来，真想回去就不来了，可演出的服装不能耽搁了啊！车拐回去开到地缸子跟前，还没停稳，老公就踹了她一脚：“坐后面去！”夕子说，当时若不是为了要这张脸，她就煽老公一个耳光子！无奈只好忍气吞声坐到了后排。地缸子一屁股就坐了上来，不但没说一句客套话，反倒埋怨：“怎么把座坐得这么热！”并夸她老公：“还是我干儿子好，等回来了，干娘好好犒劳犒劳你！”夕子坐在后面这个气呀，自己的老公什么时候认她作了干娘呢？再说，地缸子不过四十六七，和她老公就差十岁，这也太不合伦理了吧？更可气的是，这个一身肥肉的半老徐娘，竟毫不羞耻地脱掉了外衣，只穿了件薄薄的内衫，袒胸露背，在夕子和她老公面前，展示她那如刚退了毛的老母猪后丘一样的风光。夕子看着恶心，紧闭了眼睛。可耳朵还是张着的，不听也得听，两人打情骂俏之声不绝于耳，根本无视夕子的存在。这一路，夕子一言没发。到了省城，夕子去办自己的事，老公陪着地缸子不知去了哪里。下午回到车上，地缸子急不可耐地问夕子：“你买了100套服装，商家没送你点啥？”夕子为了气她，就说：“送了一条金项链，等送货时给带来。”地缸子听了，后悔得直跺脚：“早知道送金项链，我们一起去多好！”为了这点遗憾，地缸子唠叨了一路，老公沉不住气了，对夕子说：“等送来了，你把金项链给干娘吧。”夕子顿时火冒三丈，极不冷静地顶了回去：“她是你干娘，又不是我干娘，你乐意送，你给她买去！”地缸子这时倒有涵养，没再说啥。就这样，三个人闷闷不乐地到了家。下了车，夕子抬腿就往家走，老公要帮地缸子拿买来的东西，走在后面。她听见地缸子小声对她老公说：“休了她，干娘再给你找个更好的！”夕子说，回到家她就再没和老公说一句话，两人已经冷战几天了。
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我劝夕子：“还是忍一忍吧，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啊！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好的解决办法，还是忍着吧！”这时夕子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说：“秋哥，带我远走高飞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哥，带我走吧......我有钱，我有好多好多的钱......哥，带我走吧，求求你了.....我有钱，我能养活你，哥，带我走吧！”看来夕子目前的处境确实艰难，可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她要挺而走险吗？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呢？我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天，我打夕子的手机，想开导开导她，安慰安慰她，可打不通，关机了。QQ里也见不到她。第三天还是如此。第四天晚上，我上QQ等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见她的影子，就关了电脑，下楼乘凉去了。到了10点多，我刚要上楼，夕子的电话来了，依旧是哭声，但说话时，却异常的镇定和坚决，听得我头发猛地竖立起来了！“哥，我已在唐城宾馆A座1607房间住下了，请你马上来见我！你若不来，我就从这16层上跳下去！哥，求你了！”我这时就像军人接到了作战命令一样，什么杂念都没了，坚定而果断地对她说：“我马上就到，一定去，你可不要做傻事啊！等着我！”说完，我就跑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直飚唐城宾馆。到了宾馆，我刚上台阶，就被一名武警拦住了：“宾馆暂时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入！”我心急如焚，正想开口向武警求情，就见宾馆的大门里走出两个武警押着一个女人，当他们迈下第一级台阶的瞬间，我的腿不自主地抖了起来，脑袋“嗡”地炸裂了！夕子！是夕子！武警架着夕子下了台阶，这时，我看见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不住地向四周扫视着，但没认出我。只几秒钟，她就被架到了警车前，在被推进车门的一刹那，她猛地挣扎着挺直了腰板，扬起头，冲着漆黑的夜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秋哥！——”
谨以此文，向夕子表示我的忏悔！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