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818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感情吧

这是我从网上看到的,凑个字数

  两种《长恨传》的研究

    关于两种《长恨传》的原文,已以对照表方式列于附录四。初看两种《长恨传》,似乎只是详略不同。但细读时会发现两者的主题思想故事内容有极大的差别。兹详述如下

    一. 《丽本传》谴责玄宗,同情杨妃,《长恨歌》的主旨相同。而《白本传》却谴责杨妃,回护玄宗:

    过去研究《长恨歌》的人总要遇到一个问题:陈鸿说白居易创作《长恨歌》的意图是“意者不但感其事,亦欲惩尤物,窒乱阶,垂于将来者也。”但是这个意图《长恨歌》中似乎并没有得到实际贯彻,相反,白氏对李、杨悲剧给予了深切的同情,满腔热忱地歌颂了他们生死不渝的爱情同时还有意地避讳了一些令李、杨难堪的宫廷丑闻(参见本书附录五:徐朔方《<长生殿&gt;第二版前言》(花?录))。如何解释这个矛盾呢?今天在《丽本传》中,我们有看到“惩尤物,窒乱阶”的说法,白氏是“以为往事多情而感人也深,故为《长恨词》以歌之”,与《白本传》的说法相差不啻十千里,却与《长恨歌》的实际内容完全一致。这是《丽本传》是陈鸿的原作,是与《长恨歌》同时诞生的,而《白本传》是经后来篡改的一个明证。

    《长恨歌》说:“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丽本传》说玄宗“使搜诸外宫,得弘农杨氏女”,均从正面回避了杨氏曾为寿王妃的历史。但是如果读者已经知道这段宫中秘史,还是可以听出其弦外之音的。试想,倘若杨贵妃是自“深闺”直接入宫侍候皇上怎么会有“人未识”、“难自弃”的问题呢?再说,从“外宫”搜出“弘农杨氏女”这一事件本身也说明其中的隐曲。应当说,在这个敏感问题上,《长恨歌》与《丽本传》之间配合是相当默契的。但是《白本传》却明白指出是“潜搜外宫,得弘农杨玄琰女于寿邸”,彻底扯下了《长恨歌》和《丽本传》精心编织朦胧面纱。虽说如此一来唐玄宗的面皮不大好看,但形象损失更严重的却是杨妃。而且,这是在为后文的“惩尤物,窒乱阶”张本。

    关于李、杨初次相会的情况,《丽本传》是:

    “上见之明日,诏浴华清池,清澜三尺,中洗明玉,莲开水上,鸾舞鉴中。既出水,娇多力微,不胜罗绮。春正月,上心始悦。”

    关于这一段历史,《长恨歌》是: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当我们把这两段联系起来看时,便会发现这是一段貌似含蓄,实际上却十分露骨的色情描写。它实际上告诉读者,玄宗是用“别疏汤泉,诏赐藻莹”的办法骗奸了杨玉环,并和她在骊山缠绵了一个多月。“莲开水上,鸾舞鉴中”的场景,令人联想当年隋炀帝的荒淫生活看来玄宗用这种办法玩弄女性不是第一次了。如果再加上“潜搜外宫,得弘农杨玄琰女于寿邸”,公开杨玉环的儿媳妇身份,唐玄宗荒淫无耻的面目将暴露无遗。

    《白本传》关于此事的描写是:

    “别疏汤泉,诏赐藻莹。既出水,体弱力微,若不胜罗绮。光彩焕发,转动照人。上甚悦。”

    显然,《白本传》在“为尊者讳”这方面,比《丽本传》要高明得多。

    关于安史之乱的历史责任,《长恨歌》明确地说是“汉皇重色思倾国”,责任全在唐玄宗。《丽本传》的观点与此相同,其开头说玄宗“倦乎旰食”、“端拱深居,储思国色”,在写到杨妃之死时的评论是:“呜乎!蕙心纨质,天王之爱,不得已而死于尺组之下。叔向母云:‘其(甚)美必甚恶’、李延年歌曰:‘倾国复倾城’,此之谓也”,显然是同情杨妃。写唐玄宗返京时路过马嵬坡的情况是“驻六龙于马嵬道中,君臣相顾,日月无光”,显然唐玄宗始终是陷入在感情之中不能自拔。临结尾的评语是:“嘻!女德,无极者也;死生,大别者也。故圣人节其欲,制其情,防人之乱者也。生感其志,死溺其情,又如之何?”这是明明白白地在责备玄宗。《白本传》中没有这两段评语,且在开头说玄宗“稍深居游宴,以声色自娱”,淡化玄宗的责任。

    关于长生殿七夕盟誓的时间两个本子间发生了矛盾。《丽》本说是“天宝六年”,《长》本说是“天宝十载”,看来仅仅是说法不同。史载太真两次被逐出宫,一次发生于天宝五载七月,一次发生于天宝九载二月。太真与玄宗盟誓固情的时机理应在危机发生后不久,故两个长生殿盟誓的时间在逻辑上都是可能的。但若仔细推敲,则发生于天宝六载的说法更合理一些。这是因为

    1. 在两人情意绵绵之时,回忆起去年此时发生的一幕不堪回首的往事,容易激发出海誓山盟的冲动

    2. 天宝九载二月的事件之后,合理的盟誓时间应是当年的七月,而不是来年。

    但是天宝六年的说法对玄宗却大大不利,这说明玄宗早在马嵬事变的六年之前(天宝九载二月)就已经有过负约之事,且不同于马嵬负约的迫不得已。长生殿盟誓何用之有,玄宗之信誉何在哉!《白本传》的作者在回护玄宗方面确实用心良苦。

    早就有人指出,“七夕盟誓”不过是临邛道士的一面之辞,是《歌、传》的作者精心编织的一段神话,是不能当作信史来看待的。唐代诗人郑嵎曾在《津阳门》一诗中指出:长生殿乃是华清宫的斋殿,是皇帝祭祀神明之前沐浴地方,白居易在《长恨歌》中把长生殿作为寝殿是非常错误的。华清宫中的寝殿实际是飞霜殿。如今既然连事件的时间尚且飘忽不定,“七夕盟誓”还有什麽可信度可言呢?

    那末“七夕盟誓”究竟有无其事,如果有,又应该是发生在什麽时间呢?这个问题将在本书第三章“太真后传(解析篇)”中继续讨论。

  二. 《丽本传》露出了杨妃未死于马嵬的蛛丝马迹:

    【一】 《丽本传》描写杨妃之死的情况是:

    “上惨容怛心,不忍见其死,反袂掩面,使牵之而去,拜之于上前,回眸血下,坠金钿翠羽于地,上自收之。”

    《长恨歌》:

    “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这两段描写紧密呼应,丝丝相扣。它使我们明白了,当时杨贵妃并没有象后人所说的那样“从容赴死”,而确实是“仓皇辗转”,“不得已而死于尺组之下”的。在令其自裁的诏令下达之后,她去向玄宗诀别,玄宗则“反袂掩面”,无言以对。“群吏伏门屏,贵人牵帝衣,低回转美目,风日为无晖。”(刘禹锡:《马嵬行》)。正当两人难分难舍之际,急不可耐的哗变士兵们冲了上来,以武力胁迫杨妃前往刑场。面对着御林军的森森霜刃,她反抗,她挣扎,并受了伤。杨妃的惨叫声惊醒了正在采取鸵鸟政策的唐玄宗,回头看时,“血泪相和流”的杨贵妃已在兵士刀剑的威逼之下,被内侍们架走了(内侍们可能也受了伤)。所谓“花钿委地无人收”,实际上是“没有从人敢上前去收拾杨妃坠落在地下的金钿翠羽”,皇帝老先生只好自己动手了。就当时形势来说,这完全是合乎情理的,且与唐代人关于事变时杨妃血流涂地、鞋袜饰物零落的记载相吻合:

    “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

       ──【唐】杜甫:《哀江头》

    “太真血染马蹄尽,朱阁影随天际空。”

       ──【唐】李益:《过马嵬二首

    “托君休洗莲花血,留记千年妾泪痕。”

       ──【唐】李益:《过马嵬》

    “长眉鬒发作凝血,空有君王潜涕洟。”

       ──【唐】郑嵎:《津阳门》

    “一自上皇惆怅后,至今往来马蹄腥。”

       ──【唐】贾岛:《马嵬》

    “履綦无复有,履组光未灭。不见岩畔人,空见凌波袜。邮童爱踪迹,私手解縏结。传看千万眼,缕绝香不歇。”

       ──【唐】刘禹锡:《马嵬行》

    “马嵬媪得锦袜一只,过客一玩百前后获钱无数。”

       ──【唐】张泌:《妆楼记》

    “马嵬老媪,拾得太真袜以致富。其女名玉飞,得太真雀头履一只,珍珠口,以薄檀为苴,长仅三寸。玉飞奉为异宝,不轻示人。”

       ──【元】伊世珍:《琅缳记》

    由此看来,《丽本传》描写的杨妃之死距真实庶几更近一些。

    奇怪的是,既然金钿翠羽在当时就已经被“上自收之”了,怎么还会发生后来“唯将旧物深情,钿盒金钗寄将去”的故事呢?

    这是一个连小学生们做作文时也会考虑到的逻辑矛盾,却竟然出现在白居易、陈鸿这样文学大家之手,实在令人不可思议。这个大漏着意味着什么呢?

    ──它意味着自马嵬事变之后,至临邛道士去“海上仙山”寻访太真之前的这段时间里,玄宗与太真已经发生了交往;

    ──它意味着杨妃并未死于马嵬事变!

  【二】 《丽本传》描写唐玄宗返京时路过马嵬坡的情况是:

    “驻六龙于马嵬道中,君臣相顾,日月无光。”

    在《长恨歌》中有一段内容与此显然是紧密呼应,相辅相成的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俞平伯先生对《歌》中的这一段评论说:

    “玉环以死闻,明皇自无力根究,至回銮改葬,始证实其未死。改葬之事,《传》中一字不提,《歌》中却说得明明白白:‘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夫仅言马嵬坡下不见玉颜,似通常凭吊口气,今言泥土中不见玉颜,是尸竟乌有矣,可怪孰甚焉?……觅尸既不得,则临邛道士之上天下地为题中应有之义矣。”

    他的这个分析某些史料中得到了映证:

    “……上皇密令中使改葬于他所,初瘗时,以紫褥裹之,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内官以献,上皇视之凄惋,乃令图其形于别殿,朝夕视之。”

      ──《旧唐书 杨贵妃传》

    《新唐书》的《杨贵妃传》与《旧唐书》大略相同,但无“以紫褥裹之,肌肤已坏”之句,只言“启瘗,故香囊犹在。”

    南宫搏先生就此指出:

    “以上两种唐书,皆根据实录文字太简略了,且不提改葬事,但强调香囊仍在,这记载便引人玄想,其一:由文字引致之错觉,只剩香囊;其二:李隆基返长安之后,本身处境极劣,改葬杨贵妃为秘密进行,不见尸体,自将引出大事来,甚至会影响到李隆基的生命,于是乃为之讳。至“尸体已坏”说,乃是饰词吧?”

    “《长恨歌》中记临邛道士入海上仙山访杨贵妃,是基于…‘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这里应已点出了杨贵妃葬处无尸体在。倘若未有民间传说,白氏应不会如此写。”

      ──南宫搏:《马嵬事变和杨贵妃生死之谜》

    无疑,“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是《长恨歌》中可以触发“杨妃可能未死于马嵬事变”之猜测的根源之一。《丽本传》虽然没有正面提及此事,但是坐实了“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起到了间接地支持上述猜想的作用

  【三】 《丽本传》写道士晋见时眼中看到的杨妃是“冰雪姿,芙蓉冠,露绡帔,俨然如在姑射山”,这又是一个漏洞,它意味着道士曾经在大陆上见过杨妃。

    查《中国古代地图集》,唐代姑射山位于蒲州(今山西省永济县)以北不远处。蒲州是长安到洛阳交通要道,距长安仅百余公里,是杨妃的故乡,她幼年生活于此地的独头村。但幼年的杨玉环,“养在深闺人未识”,想来是不会“芙蓉冠,露绡帔”的。如果道士确实曾经在姑射山见过杨妃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马嵬后她曾匿居此地并与玄宗的使者见过面。当然也有可能“姑射山”只是杨妃匿居所的代名词,而并非实指。

    这又令人联想到《长恨歌》中与此相关的描写: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俞平伯先生在分析此段时说:

    “‘山在虚无缥渺间’,是言此人间一境耳,非必真有如此之海上仙山也。……‘中有一人字太真’,……明明点出‘人’字。‘雪肤花貌参差是’,是方士未去之前,且有人见太真矣。”

         ──《<长恨歌>及<长恨歌传>的传疑》

    显然,《长恨歌》中关于道士晋见杨妃的说法与《丽本传》是互相呼应,相辅相成的。“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的直译是:“那个名叫‘太真’的人,基本保持着当年的容貌。”它强化了“临邛道士在去‘海上仙山’寻访杨妃之前,曾经与杨妃见过面”这一概念。

  《长恨歌》: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这两段描写紧密呼应,丝丝相扣。它使我们明白了,当时杨贵妃并没有象后人所说的那样“从容赴死”,而确实是“仓皇辗转”,“不得已而死于尺组之下”的。在令其自裁的诏令下达之后,她去向玄宗诀别,玄宗则“反袂掩面”,无言以对。“群吏伏门屏,贵人牵帝衣,低回转美目,风日为无晖。”(刘禹锡:《马嵬行》)。正当两人难分难舍之际,急不可耐的哗变士兵们冲了上来,以武力胁迫杨妃前往刑场。面对着御林军的森森霜刃,她反抗,她挣扎,并受了伤。杨妃的惨叫声惊醒了正在采取鸵鸟政策的唐玄宗,回头看时,“血泪相和流”的杨贵妃已在兵士刀剑的威逼之下,被内侍们架走了(内侍们可能也受了伤)。所谓“花钿委地无人收”,实际上是“没有从人敢上前去收拾杨妃坠落在地下的金钿翠羽”,皇帝老先生只好自己动手了。就当时形势来说,这完全是合乎情理的,且与唐代人关于事变时杨妃血流涂地、鞋袜饰物零落的记载相吻合:

  看到这里,心在隐隐作痛,看到心爱的人要处死,作为皇上也奈何不得,那处境是何等凄凉,这就是生离死别。全看了,也细看了,这里让我了解很多历史,推断也很合理,佩服楼主的博学多才。

  【四】 玄宗得知杨妃在“海上仙山”的消息后的反应,在《丽本传》中是:“上皇甚感”,似乎已有所知,而在《白本传》中却是“皇心震悼”,全无思想准备

    由此可见,《丽本传》中关于杨妃未死于马嵬的蛛丝马迹实在不止一端。而这些在《白本传》中却全部被删除了

    前面说过,《歌》、《传》的创作都是以《玄宗内传》为祖本的。《长恨传》与《玄宗内传》文体相近,创作时某些段落不妨照本抄科。《丽本传》中露出的这些蛛丝马迹,应该是陈鸿在改写时,对原著中的此类敏感问题删削未尽而留下的残基。这个工作被《白本传》最后完成了。

  附: 《长恨歌传》的两种版本

    《丽情集》本《长恨歌传》见《文苑英华》第5─4200页。中华书局1966年5月第一版。本處两傳均录自汪辟疆先生辑录的《唐人小说》,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1月新一版, 仅对个别标点符号作了调整

  (用1、2、3------划分的段落,系为方便两傳对照阅读而设 。)

  〈一〉 《丽情集》本《长恨歌传》

  1

    开元中,六符炳灵,四海无波,礼乐同,人神和。天子在位岁久,倦乎旰食,始委国政于右丞相。端拱深居,储思国色。先是元献皇后武惠妃皆有宠,先后薨谢,宫侍无可意者。上心忽忽然自乐

  2

    时岁十月,驾幸骊山之华清宫,浴于温泉。内外命妇,熠耀景从,浴日余波,赐以汤浴。灵液不冻,玉树早芳,春色詹荡,思生其间。上心油然,恍若有遇。顾宫女三千,粉光如土。使搜诸外宫,得弘农杨氏女,既笄矣。绿云生鬓,白雪凝肤,渥饰光华,纤浓有度,举止闲冶,如汉武帝李夫人。  

  3

    上见之明日,诏浴华清池,清澜三尺,中洗明玉,莲开水上,鸾舞鉴中。既出水,娇多力微,不胜罗绮。春正月,上心始悦。  

  4

    自是天子不早朝,后夫人不得侍寝。时省风九州,泥金五岳。骊山雪夜,上阳春朝,行同辇,止同宴,妖其容,巧其词,歌舞谈笑,以中上心。故以为上宫春色,四时在目。天宝中,后宫良家女万数,使天子无顾盼意。

  5

    叔父昆弟,皆为通侯,女弟女兄,富埒王室,车服制度,爵邑邸第,与大长公主侔矣,恩泽势力则又过之。出入禁门不问,京师长吏为之侧目.。

  6

    天宝末,兄国忠盗丞相位,窃弄国柄。羯胡乱燕,二京连陷,翠华南幸。驾出都西门百余里,六师徘徊,持戟不行。从官郎伏上马前,请诛错以谢之。国忠奉旄缨盘水,死于道周。左右之意未快,当时敢言者,请以贵妃塞上下之怒。上惨容怛心,不忍见其死,反袂掩面,使牵之而去。拜之于上前,回眸血下,坠金钿翠羽于地,上自收之。呜乎!蕙心纨质,天王之爱,不得已而死于尺组之下。叔向母云:“甚美必甚恶”、李延年歌曰:“倾国复倾城”,此之谓也。  

  7

    既而玄宗狩成都,肃宗受命灵武。粤明年,大赦改元,大驾还都。驻六龙于马嵬道中,君臣相顾,日月无光。不翼日,父子尧舜,天下大和。太上皇就养南宫。  

  8

    宫槐夏花,梧桐秋雨,春日迟迟兮恨深,冬夜长长兮怨急。自死之日, 斋之月,莫不感皇容,悼宸衷。每朱楼月晓,绿池冰散,梨园弟子,玉绾一声,闻霓裳羽衣曲,则天颜不怡,侍儿掩泣。三载一意,其念不衰。自是南宫无歌舞之思。求诸梦而精魂不来,求诸神而致诚莫感。

  9

    成都方士,能乘气而游上清。感皇心追念杨贵妃不已,乃上大罗天,入地府,目眩心摇,求之不见。遂驾琅舆,张云盖,浮碧落,东下海中之三山,遂入蓬莱宫中。金殿西厢,有洞户,署曰:“玉妃太真院。”

  10

    扣门,久之,有青衣玉童出。方士传汉天子命。既入,琼扉重合,悄然无声。方士息气重足,拱手门下。海上风微,洞天日暖。乃见仙女数人,相随出户,延客至玉堂

  11

    堂上褰九华帐,有一人冰雪姿,芙蓉冠,露绡帔,俨然如在姑射山。前揖,方士传汉天子命。言未毕,退立惨然,忆一念之心,复堕下界,因泣下。使青衣小童取金钗一,钿盒一扇,奉太上皇:“苟心如金,坚如钿,上为天,下为世人,重相见时,好合如旧。”   

  12

    方士受其信。将行,色有不足。玉妃固征其意,复前跪致词曰:“请付当时一事,不闻于人者,验于汉天子,畏金钗钿盒,负新垣平之诈也。”

    仙子敛容低肩,含羞而言曰:“昔天宝六年,侍辇避暑于骊山宫。七月,牵牛织女相见之夕。秦人风俗,是夜张锦绣缯绮,树瓜花,陈饮食,焚香于庭,谓之乞巧。三拜毕,缕针于月,衽线于裳。夜乃半,歇侍卫于东西厢,独侍于帝,凭肩而立,相与盟心誓曰:‘世世为夫妇。’誓毕,执手各呜咽。此独君王知之。”

  13

  方士还长安,奏于太上皇。上皇甚感,自悲殆不胜情。

  14

    嘻!女德,无极者也;死生,大别者也。故圣人节其欲,制其情,防人之乱者也。生感其志,死溺其情,又如之何?     

  15

    元和元年冬十二月,太原白居易尉于盩厔,予与琅琊王质夫家仙游谷。因暇日携手入山。质夫于道中语及是。白乐天,深于思者也,有出世之才,以为往事多情而感人也深,故为《长恨词》以歌之,使鸿传焉。世所隐者,鸿非史官,不知,所知者有《玄宗内传》今在。予所据,王质夫说之尔。

  〈二〉 《白氏长庆集》本《长恨歌传》

  1

    开元中,泰阶平,四海无事。玄宗在位岁久,倦于宵食旰衣,政无大小,始委于右丞相。稍深居游宴,以声色自娱。先是元献皇后武淑妃皆有宠,相次即世,宫中虽良家子千数,无可悦目者。上心忽忽不乐。             

  2

    时每岁十月,驾幸华清宫,内外命妇,熠耀景从,浴日余波,赐以汤浴。春风灵液,詹荡其间。上心油然,若有所遇。顾前后左右,粉色如土。诏高力士潜搜外宫,得弘农杨玄琰女于寿邸,既笄矣。鬓发腻理,纤浓中度,举止闲冶,如汉武帝李夫人。

  3

    别疏汤泉,诏赐藻莹。既出水,体弱力微,若不胜罗绮。光彩焕发,转动照人。上甚悦。

  4

    进见之日,奏霓裳羽衣曲以导之,定情之夕,授金钗钿盒以固之。又命带步摇,垂金铛。明年,册为贵妃,半后服用由是冶其容,敏其词,婉嬖万态,以中上意。上益嬖焉。时省风九州,泥金五岳,骊山雪夜,上阳春朝,与上行同辇,止同室,宴专席,寝专,虽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暨后宫才人,乐府妓女。使天子无顾盼意。自是六宫无复进幸者。非徒殊艳尤态致是,盖才智明慧,善巧使佞,先意希旨,有不

  可形容者。      

  5

    叔父昆弟,皆列位清贵,爵为通侯。姊妹封国夫人,富埒王室,车服邸第,与大长公主侔矣。恩泽势力,则又过之。出入禁门不问,京师长吏为之侧目。故当时谣咏有云:“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又曰:“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为门上楣。”其为人心羡慕如此。    

  6

    天宝末,兄国忠盗丞相位,愚弄国柄。及安禄山引兵向阙,以讨杨氏为词,潼关不守,翠华南幸。出咸阳,道次马嵬亭,六军徘徊,持戟不进。从官郎吏伏上马前,请诛晁错以谢天下。国忠奉旄缨盘水,死于道周。左右之意未快, 上问之,当时敢言者,请以贵妃塞天下怨。上知不免,然不忍见其死,反袂掩面,使牵之而去。仓皇辗转,竟就死于尺组之下。

  7

    既而玄宗狩成都,肃宗受禅灵武。明年,大赦改元,大驾还都。尊玄宗为太上皇,就养南宫,自南宫迁于西内。    

  8

    时移事去,乐尽悲来。每至春之日,冬之夜,池莲夏开,宫槐秋落,梨园弟子,玉绾发音,闻霓裳羽衣曲,则天颜不怡,左右虚欷。三载一意,其念不衰。求之梦魂,杳不能得。  

  9

    适有道士自蜀来,知上心念杨妃如是,自言有李少君之术。玄宗大喜,命致其神。方士乃竭其术以索之,不至。又能游神驭气,出天界,没地府以求之,不见。又旁求四虚上下,东极天海,跨蓬壶,见最高仙山,上多楼阙,西厢下有洞户,东向,合其门,署曰:“玉妃太真院。”     

  10

    方士抽簪扣扉,有双鬟童女,出应其门。方士造次未及言,而双鬟复入。俄有碧衣侍女又至,诘其所从。方士因称唐天子使者,且致其命。碧衣云:“玉妃方寝,请稍待之。”于时云海沉沉,洞天日晓,琼户重合,悄然无声。方士屏息敛足,拱手门下。久之,而碧衣延入,曰:“玉妃出。”    

  11

    见一人冠金莲,披紫绡,佩红玉,曳凤舄,左右侍者七八人,揖方士,问:“皇帝安否?”次问天宝十四载以还事,言讫悯然。指碧衣取金钗钿盒,各折其半,授使者曰:“为我谢太上皇,谨献是物,寻旧好也。”

  12

    方士受辞与信。将行,色有不足。玉妃固征其意,复前跪致词:“请当时一事,不为他人闻者,验于太上皇。不然,恐钿盒金钗,负新垣平之诈也。”     

    玉妃茫然退立,若有所思,徐而言曰:“昔天宝十载,侍辇避暑于骊山宫。秋七月,牵牛织女相见之夕。秦人风俗,是夜张锦绣,陈饮食,树瓜花,焚香于庭,号为乞巧。宫掖中尤尚之。时夜殆半,休侍卫于东西厢,独侍上。上凭肩而立,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愿世世为夫妇。’言毕,执手各呜咽。此独君王知之耳。”因自悲曰:“由此一念,又不得居此,复堕下界,且结后缘,或为天,或为人,决再相见,好合如旧。”因言:“太上皇亦不久人间,幸惟自安,无自苦耳。” 

  13

    使者还奏太上皇,皇心震悼,日日不豫。其年夏四月,南宫晏驾。

  14

    元和元年冬十二月,太原白乐天自校书郎尉于盩厔,鸿与琅琊王质夫家于是邑。暇日相携游仙游寺。话及此事,相与感叹。质夫举酒于乐天前曰:“夫希代之事,非遇出世之才润色之,则与时消没,不闻于世。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如何?”乐天因为《长恨歌》,意者不但感其事,亦欲惩尤物,窒乱阶,垂于将来者也。歌既成,使鸿传焉。世所不闻者,予非开元遗民,不得知。世所知者,有 《玄宗本纪》 在。今但传《长恨歌》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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