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记(一)七夕

七夕

  一

  今夕何夕?七月七。

  七月七牛郎织女鹊桥会。因鹊桥会演绎出的民间习俗,最早如《荆楚岁时记》所载“七夕,妇人结彩缕,穿七针,或以金银瑜石为针,陈瓜果于中庭以乞巧。有喜子网于瓜上,以为符应。”而七月七的习俗不单是只此,七月七亦不单是鹊桥会。

  《汉武帝故事》中西王母遣谓帝曰:“七月七日,我当暂来。”《汉武帝内传》亦记“七月七日夜,忽见天西南如白云起,郁郁直来趋宫。有顷,西王母至,乘紫云之辇。” 而《列仙传》亦记载有陶安公七月七日骑龙东南去,王子乔驾鹤归去,王方平乘羽车驾五龙到吴中蔡经家饮酒事。七月七这日天上人间真是往来不绝。或许这一天本来就是天人会?可人们记住的却只有鹊桥会。

  汉朝的七月七除了《西京杂记》记“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针于开襟楼,俱以习俗也。”宋卜子《杨园苑疏》还说:“太液池西,有武帝曝衣阁,常至七月七日宫女出,登楼曝衣,即所谓“晒龙袍”。”火流鸣秋,七月七原来亦是晒衣曝书花?。《世说》里的七月七晒衣故事真好。“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贫。七月七日,北阮盛晒衣,皆纱罗锦绮。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裈于中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 阮咸无衣可晒欣欣然挂内裤也使得,而赫隆呢?“郝隆七月七日见邻人皆曝晒衣服,隆乃仰,出腹卧,云:“晒书”。” 鹊辞穿线月,入曝衣楼 。世上已无阮咸赫隆,七月七亦无晒衣曝书。翻阅故纸堆装装样子应应景那个晒犊鼻裈的中庭又到哪去找呢?

  彼时除了晒衣曝书,崔寔的《四民月令》还记有“(七月)七日,遂作麴及磨具。是日也,可合蓝丸及蜀漆丸,曝经书及衣裳,用干糗,采蕙耳也。”亦有养生之道,《淮南子》载有“七月七日午时取生瓜叶七枚,直入北堂中向南立,以拭面靥,即当灭矣。”《韦氏月录》里说“七月七日,取赤小豆,男吞一七,女吞二七,令人毕岁无病。 又曰:合乌鸡药。是七月七日取乌鸡血和三月三日桃花末涂面及遍身,三二日肌白如玉。” 《淮南毕术》中甚至有这样两条“七月七日采守宫阴干之,治合,以井华水和,涂女身,有文章。即以丹涂之,不去者不淫,去者有奸。赤布户,妇人留连。取妇人月事布,七月七日烧为灰,置楣上,即不复去。勿令妇人知。”时移世迁这些岁时风俗大多随水而去有的则融入了乞巧事,如服豆。

  同样今夕月光下拜的亦不只是织女。亦拜魁星。私塾儿童竞以瓜果祀魁星君。台湾此日则是用羊、犬祭拜,称为“魁星会”,是取其角的谐音以此为高中的吉兆。魁星是北斗七星的第一颗星,亦称魁首。拜魁星是因俗传魁星七月七日生。而七月七出生的不单是魁星,《汉书》曰 “武帝七月七日,生於漪兰殿。”皇帝老儿懒得理睬却也许是子虚乌有的魁星恭敬有加,哪怕他老人家只是个相貌奇丑且跛一足的落魄读书人。中国民间的可爱处就在这里

  饶是如此魁星今夜亦不如织女有风光。牵牛郎,写文章,我把纸砚献上来。魁星的风头亦被织女的牛郎活活地抢了去。或许就连一举夺魁都不及牛郎织女有人世的好风光。人们的七月七只有鹊桥会,下雨亦是她的洒泪雨。或许是因中国的凡夫俗子渴念的亦不过是男耕女织,白头不相离。但天教人间有别离,人生或许本就是悲剧。但悲剧亦不是一竿到头的绝望,苦尽还有甘来,哪怕循环往复终无尽期。一年的相思,一夕的相逢,此间种种均可化作岂在朝朝暮暮的自我慰藉和殷殷付嘱。这便是中国民间的好男好女。或许正是这样的好男好女这样哀而不伤的世间好意七夕才成了千百年来天上人间的盛会。

  二

  牛郎织女的故事始见于《诗经·小雅·大东》。“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睕彼牵牛,不以服箱。” 河西的牵牛,河东的织女,隔河相望,的无心劳作又无可奈何。《史记》里讲得有趣四星在危南。匏瓜。牵牛为牺牲。其北织女。织女,天女孙也。天官星占曰:匏瓜一名天鸡,在河鼓东。牵牛一名天鼓,不织女值者,阴阳不和。”这样阴阳不和下去怕真要出事了。此刻真是天人浩叹。

  更有汉代古诗十九首》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诗真好。可一水盈盈终究过去,亦只有惆怅。

  小说家的笔总迟了一步。汉朝已有鹊桥会,但直到梁朝,吴均才在《齐谐记》写道:桂阳城武丁有仙道,忽谓其弟曰:“七月七日,织女何事渡河?”答曰:“暂诣牵牛。”

  完整的故事到了南朝才成型。《月令广义·七月令》引南朝梁殷芸《小说》:“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暇整。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但使一年一度会。”织女原来亦是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我们宁肯她没有,亦不信她嫁后遂废织纴。于是就有了民间世代相传的故事。故事里的主角配角亦便成了人世间的风景

  且说配角,七夕之日牧童采摘野花挂在牛角上,叫做“贺牛生日”,七夕于是也便成了牛生日。 七月七日,家家要杀的是鸡。人们一厢情愿地相信若无公鸡报晓,是夜牛郎织女相会便可绵绵无绝期。虽然不讲理却是这样的恩怨分明。

  当然还有搭桥的喜鹊。《风俗通》说“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西京杂记》里说“织女渡河,使鹊为桥,故是日人间无鹊。至八日,则鹊尾皆秃。”而宋代罗愿《尔雅翼》亦道“涉秋七日,鹊首无故皆髡。”此时的喜鹊真是含辛茹苦否毛发用尽。为助喜鹊一臂之力,吾乡小孩子端午系胳膊上的五彩丝线在这一日亦都解下扔上屋顶;各地亦有香桥会,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搭制香桥。鹊桥搭的是这样千辛万苦。可千辛万苦都值,因为今夜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三

  天上的相逢亦成就了人间的好景。

  且看宋罗烨、金盈之辑《醉翁谈录》所记 “七夕,潘楼前买卖乞巧物。自七月一日,车马嗔咽,至七夕前三日,车马不通行,相次壅遏,不复得出,至夜方散。”潘楼是宋时东京民间的乞巧市。《东京梦华录》里说“潘楼街东宋门外瓦子、州西梁门外瓦子、北门外、南朱雀门外街及马行街内,皆卖磨喝乐,乃小塑土偶耳。悉以雕木彩装栏座,或用红纱碧笼,或饰以金珠牙翠,有一对直数千者。禁中及贵家与士庶为时物追陪。又以黄铸为凫雁、鸳鸯、癗、龟鱼之类,彩画金缕,谓之“水上浮”。又以小板上傅土,旋种粟令生苗,置小茅屋花木,作田舍家小人物,皆村落之态,谓之“谷板”。又以瓜雕刻花样,谓之“花瓜”。又以油面糖蜜造为笑靥儿,谓之“果实花样”,奇巧百端,如捺香方胜之类。若买一斤数内有一对被介胄者,如门神之像,盖自来风流,不知其从,谓之“果食将军”。又以绿豆、小豆、小麦,于磁器内,以水浸之,生芽数寸,以红篮彩缕束之,谓之“种生”。皆于街心彩幕帐设出络货卖。”这样的热闹繁华花样百出而今读来真是堪惆怅。当时的画家燕文贵穷数年之功,将此情此景画成了《七夕夜市图》。时人其赞"状其浩穰之所,至为精备",可叹的是此图亦如七夕留下的只有一个名词,让人低回不已。

  除了乞巧市亦有乞巧楼。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乞巧楼》记道 “宫中以锦结成楼殿,高百尺,上可以胜数十人,陈以瓜果酒炙,设坐具,以祀牛、女二星。”而宋时的民间更显繁华。《岁时广记》说“京师人七夕以竹或麻秸编而为棚,剪五色彩为层楼,又为仙楼,刻牛女像及仙人等于上以乞巧。或只以一木剪纸为仙桥。于其中为牛女,仙人列两傍焉。” 虽然王公贵戚多搭建乞巧楼,而庶民百姓则用竹木或麻秆编结乞巧棚,但喜庆一也。此时此刻再简薄的人家也是好年好日好风景。这种乞巧楼在吾乡称作七姑亭,民国时有。

  非但楼市是日细小如乞巧的针亦有丰采。针如篾子,为七孔或两孔、五孔,专为“乞巧”之用。齐武帝时有“穿针楼”之设。刘若愚《明宫史》亦记兵杖局伺候乞巧针。兵仗局造刀枪、剑戟、盔甲、弓矢,可每年七夕,宫中乞巧小针也由是它供应,真是有意思之极。

  这便是中国的岁时风景。让人无话可说。

  四

  好风景亦是有了人的好兴致才摇曳。

   “接牛女泪”,“乞双七水”, “香桥会”,“迎仙”,“卜巧”,“听私语”,这些皆因七夕故事迤逦而来的人世风景,我们还是一个个地慢慢来吧

  “接牛女泪”,至今亦在吾乡老人口中辗转相传。清光绪六年《玉环厅志》记载 “‘七夕’,初六夜,妇女以盆水浸时花七色,置之庭中或屋瓦上,谓接牛女泪;次早,取以洗眼,谓眼能光明。”这一日吾乡女子亦采篱槿叶(俗称毛头篱)用接来的“牛女泪”洗头发据说这样头发便会乌黑光泽如织女。不但洗发亦洗梳洗用具,有地方甚至油罐子都放在今日洗是这日的油罐子最易洗刷,用水轻轻一冲就洁净了。

  “乞双七水”亦是要早,说是相会前织女先要下凡洗澡。她的洗澡水亦成了仙水,喝了可以避邪治病延寿。此水名“双七水”,人们在这天鸡鸣时,争先恐后地去河边取水,取回后用新瓮盛好,留待日后之用。

  “香桥会”前文已经说过,即是帮喜鹊搭桥,是戏亦是真。

  “迎仙”。兔月先上,羊灯次安之际,姑娘们穿上新衣焚香点烛,对星空跪拜,称为“迎仙” 自三更至五更,要连拜七次。拜仙之后,便是“卜巧”。可罗隐诗中偏是“金针穿罢拜婵娟”,许是拜了拜欣欣然去“卜巧”,卜完巧后又接着拜。还记得前文《东京梦华录》里提到的“种生”吧,这便是《帝京岁时纪胜》里讲的“五生盆”。“七夕前数日,种麦于小瓦器,为牵牛星之神。谓之‘五生盆’。”亦拜它,称之为拜五生。

   “卜巧”是今夜的重头戏。姑娘们手执彩线对着灯影将线穿过针孔,一口气能穿七枚针孔者叫得巧,称为巧手,穿不到七个针孔的叫输巧。这便是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的景。亦有改"穿针"为"丢针"的,因巧不单是好本事亦是好运气。另备一种极轻细黍苗,用小刀削成针形,在星光月下,置水于庭中,水亦要是接来的“牛女泪”,是时已结成一层极轻薄的水皮。投黍针入水,任其漂浮,查看碗底之影,如为细长而宛似针形者,则谓织女已与巧矣,设为粗短等形,则谓未能得巧。“其实全为日影方向关系,乞得巧者,则舞蹈,未乞得者,则号泣,耍皆小女儿常态,无足为怪。”《旧京风俗志稿本》如是说。亦于盒内贮小蜘蛛,让其在盒内织网,观织网之疏密,谓之"巧"之多少也。亦在星光下望巧云,谓之望巧。如此这般亦只是戏,半作游戏半作真,皆因有了好兴致亦成了真。“闺女求天女,更阑意未阑。玉庭开粉席,罗袖捧金盘。向月穿针易,临风整线难。不知谁得巧,明旦试相看。”只是这样的好兴致。哪怕未得巧者的号泣,哪怕人说两情惟恐曙光催,没得心情送巧来这样的扫兴话,他日忆来亦都是好情好景。

  小孩子的乞巧更是玩。乞巧楼前雨乍晴、鸾鸾新月伴双星。邻家小女都相学,斗取金盆看五生。”里说,“七夕前三五日,车马盈市,罗绮满街,旋折未开荷花,都人善假做双头莲,取玩一时,提携而归,路人往往嗟爱。又小儿须买新荷叶执之,盖效颦磨喝乐。儿童辈特地新妆,竞夸鲜丽。” 这就是《东京梦华录》所记玩乐的好景,借了好时日,玩亦成了人世的丽景。吾乡方志上载是夜吾乡小孩坐星光下,对空颂念“七姑星,八姑星,念七遍会聪明”。在这样的好景致好兴致下也许念七遍真是会聪明的。

  是夜铺陈磨喝乐、花瓜、酒炙、笔砚、针线,乞巧饮酒作乐。言笑宴宴。夜近更阑。也许有女子躲在瓜棚底下听牛郎织女的私房话,一觉醒来,天已放晓,露水汤汤,昨夜种种此时此刻已是星沈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望着欲曙的天不禁痴了。

  五

  可这样的惘然亦是天人同庆过后的惆怅。

  “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登明月楼。”织女的喜事亦是人间的盛事,而 “片月如船,满载桂花,撑入银河七姊买。”人世的繁华亦与织女有份。

  是夜真是天上人间的同喜同庆。

  《西京杂记》引戚夫人侍儿贾佩兰的话“在宫时见戚夫人侍高祖,至七月七日,临百子池作于滇乐毕,以五色缕相羁,谓为连爱。”更不用说我们所熟知的七日七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的故事。时是夕,皇帝在两仪殿大宴群臣。全唐诗中有多首奉和七夕侍宴两仪殿应制诗,我想历朝历代莫不如此。

  而是日民间比帝王家更有世间的繁华。这就象是薛瑶英的故事。薛瑶英,于七月七日剪轻极,作连理花千余杂,以是起石染之,当午散于庭中,随风而上,遍空中,如五色云霞,久之方散,谓之渡河吉庆花。人间此夜便是一朵朵的吉庆花。

  民间亦有得巧的佳话,比窦文太后的故事还要好。蔡州丁氏女精于女工,每七夕祷以酒果,忽见流星坠筵中。明日,瓜上得金梭。自是巧思益进。

  七夕虽是女呈巧而男子亦不寂寞。吾乡是日的巧酥便是送给男孩子的。这巧酥或许就是宋时的笑靥儿?巧酥是面粉加糖酥放面模压成二寸来长的织女模样,染成红色,亦叫巧人。舅舅姑姑必给侄儿外甥买,这就叫送巧人。今夕何夕?女得巧慧男得巧妇。

  这夜的吉庆里巷妓馆亦有份。露水因缘亦沾了织女的喜气,台妓严蕊与豪士谢元卿便是于这夜演绎成人间佳话。是夜的里巷妓馆争以侈靡相向。是夕人间自有好歌舞。《通典》里说隋有“七夕乐”,南村辍耕集》所录院么(小戏)中亦有“庆七夕”,而昆曲演绎的《长生殿·密誓》自是妙曲音清。辛酉年即1921年的七夕,梅兰芳于东安市场吉祥茶园”首演《天河配》更是盛况空前。《天河配》又名《牛郎织女》,京剧最早由王瑶卿改编。是夜梅兰芳饰织女,姜妙香饰牛郎,金福饰金牛星,堪称珠联璧合。“我家在北楼定了两个包厢,看得非常真切。因为这个戏有“摆七巧图”,“莲池出浴”,“鹊桥相会”等令人眼花缭乱的布景,尤其是从鹊桥底下放出成百只活麻雀,满园飞翔,前所未有,叫“好”之声,不绝于耳。末代王孙金寄水在他的《王府生活实录》这样写道。

  今夕何夕?天上人间,歌舞扬扬。帝王庶民,普天同乐

  六

  现代中国人爱将七夕比附为中国的情人节。这样的比附真是小瞧了中国的七夕。这样说并无菲薄西洋的情人节的意思。西洋与中国自可以各有各的节日彼此言笑宴宴,又何必削足适履硬将一方纳入另一方。中国的东西自有自己的品性,这样说并不是说中国的岁时节日不与西洋习俗互通消息,其实七夕亦自有外来的元素,而又有自己的好。正如七夕不光是汉族的节日,亦是朝鲜、白族的节日,日本的七夕当然也是由中国传入,但都有各自的好。比当然是可以的。中国有织女西洋智慧女神Minerva亦是编织女神,中国的女子可以向织女娘娘乞巧而西洋的女子胜过了她们的女神就变成了蜘蛛。中国的蜘蛛又叫喜子,我想西洋人肯定没有类似的叫法,因为她们的蜘蛛对神灵只有无边的恐惧。比来比去我还是喜欢我们的织女。喜欢归喜欢,但一定要比个谁好谁歹,谁是谁的什么节,自是无趣。

  又如云南白族的乞巧节今夜人们是以瓜、莲蓬、荷叶、葫芦等为衬底,外罩各式各样花灯,点蜡烛或香火烧火燎于灯中,沿河漂放。与我们的大不相同,但我们的七夕亦不单纯是中原文化。《东京梦华录》提到的 “磨喝乐”即是佛经中的“摩罗”译名叫土娃娃 。“磨喝乐”是用来化生的。《岁时记异》中写道“七夕,俗以蜡作婴儿形,浮水中以为戏,谓之“化生”,为妇人宜子之祥,本出西域。”读《金枝》我们可以找到许多类似这种化生的习俗。日本三月三偶人节亦有类似的习俗。但我们不能将七夕比附为中国的偶人节就象不能将之比附为中国的情人节一样

  如果硬要给七夕加个名,这个名古时就有,乞巧节。这个巧多好啊。如果再加,古时亦有。就是女儿节。

  七夕是女子的节日,有地方女子行冠礼就在七夕。而织女更是世间的女儿。她是小孩子口里的巧娘娘;“巧娘娘乞巧来,梧桐树下花儿开。花儿开,树儿摆,我把巧娘迎下来。牵牛郎,写文章,我把纸砚献上来。我给巧娘献西瓜,巧娘教我铰菊花,我给巧娘献蜜桃,巧娘教我来描绘。”她亦是中国孩子的七娘妈护佑他们16岁。她也是她们的好姐姐,“一拍巴掌一月一,姐姐教我纳鞋底。二拍巴掌二月二,姐姐教我绣花裙…。”她就是世间人的好姊妹。

  胶东地区有“七夕拜七姐神”的习俗。年轻妇女穿上新装,欢聚一堂,于庭中盟结七姐妹,口唱歌谣:“天皇皇,地皇皇,俺请七姐姐下天堂。不图你针,不图你线,光学你七十二样好手段。” 杨振声先生的小说《玉君》对胶东七夕习俗有精彩描述,若有兴趣不妨一读。而闽南女子把献给织女的脂粉分成两半,一半投向屋顶给织女,一半自己梳妆美容。只有好姊妹才这样不忌讳

  她当然亦是人间的好媳妇。织女有中国世间女子的所有风光,虽有别离但自有贞信。且看世间女子在这一夜所乞,“乞手巧,乞貌巧; 乞心通,乞颜容; 乞我爹娘千百岁; 乞我姊妹千万年,更乞得嫁有情郎。”中国古时民间女子的所有心愿也便在此了。

  这样的女儿节成了情人节岂不可笑?中国的女子光有情人是不够的。

  七

  写到这里这篇岁时记亦是到了尾声。这里所记所写的无非是中国七夕的世俗风景。只是仓促动笔很多该写的恐怕都未写到。留待日后慢慢改吧。

  阿城说中国的世俗真大,真是花样百出。我亦喜欢这样的花样百出。可除了在故纸堆翻检,我们与这样花样百出的世俗文化中亦已天人暌违。或许有朝一日喜鹊亦会衔来桂枝搭就天上人间的桥,亦会有相见的一日?

  但我知道由来佳节是因有佳人。而今佳人难再得。佳节不再有。

  初稿待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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