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民国女子,都有个叫孤独的闺蜜
汉奸遗臭万年,所以我们都懒得去记他们的名字,但我们还是记住了胡兰成,因为张爱玲。
胡兰成是张爱玲的初恋,是这位海上之花?旷世才女毕生唯一之爱,张爱玲却不是胡兰成的唯一挚爱,充其量是他光怪陆离糜烂感情生活的八分之一。
感情不专一,玩弄女人感情的男人根据情感迁移原理,很难保证对国家对民族忠贞不二。
同理,背叛国家民族的男人,他们的感情生活也多半是乌烟瘴气的。
走进胡兰成感情世界的第一个女人是按照老传统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迎娶的唐玉凤。其实胡兰成一直拒绝承认她是自己的女人。从新娘子走出轿子的那一刻,胡兰成就倒足了胃口。
她的服装让接受了新思想看惯了新时尚的胡兰成兴味索然。他喜欢女人穿着当时流行的民国女学生装,白衬衫黑裙子小皮鞋那种,可眼前的新娘子穿着的新娘服太过老土,仅从衣着上就把她一票否决了。
叶子是花的衣裳,花藏在叶子里好看。可胡兰成觉得她穿的是枯枝败叶。
原本他对她的期待还像烧了半截的烟,还有微红的火焰,可现在一颗心化为烟灰缸里层层叠叠的烟灰,万念俱灰。
张爱玲同样对服饰的审美很严苛。中学时她上的是上海的贵族学校,同学们非富即贵,入学时她穿着件棉袍是酱牛肉色的,同学们看她的眼角眉梢带着掩饰不住的不解和讥笑。这无疑挫伤了她那弱不禁风的骄傲。
生性敏感的张爱玲在多年后还对那一天那件棉袍带给她的羞耻耿耿于怀——酱牛肉的颜色,穿不完地穿着,宛如全身生了冻疮;冬天恹恹地离去,还留着冻疮的疤。
他们不约而同觉得——会穿衣服的人令人臣服,不会穿衣服的人终是奴仆。
待到入洞房揭开红盖头,一张通俗易懂的村姑脸已经挑战了他的审美底线,眉毛画歪,眼线画重,更是让他的认知极限一脸黑线。屋外红红灯笼,屋里红红蜡烛,墙上红红喜字,床边红红盖头,没有营造出新婚喜庆,倒是让他觉得这是一场血光之灾。
皓月描来双影雁,寒霜映出并头梅。琴韵谱成同梦语,灯花笑对含羞人。这才是他的理想新婚夜,可现实却是良辰美景形同虚设。
当天晚上,两人虽同床共枕,但没有巫山云雨,互不骚扰,井水不犯河水。
星河好夜闻清佩,云雨归时带异香,如此旖旎风光只能做纸上空想。
胡兰成像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竟可以无视近在咫尺吹气如兰玉体横陈的新娘子,安然入睡,一夜无梦。谁会想到从此以后放浪形骸会伴其一生。
唐玉凤的长相在胡兰成对女性的审美框架下是格格不入的。她既没有五四时期女学生的青春活泼,也没有传统社会小姐丫鬟的冰雪聪明。
民国社会对女性的素质要求传承了中华文化的精华,妇德、妇容、妇言、妇功是基本考核项目。唐玉凤的妇容一环差评,先天不足就应该后天补足。
一件得体的衣服可以最大程度弥补一个女人各方面的不足,让她随心所欲在温柔爽朗骚丽慵懒间自由切换。
女人可以像根一样卑微,低到花尘,但同时要让自己像叶子努力触到白云。
但她依旧山乡打扮,根本没心思考虑提升女性附加值。女人婚后本来就容易市值暴跌,自己不救市,被男人厌弃也就指日可待了。
有一次去胡兰成的学校找他,打扮时尚的女教师们把她衬得更加俗不可耐。女教师们那上乘的衣服面料显出极佳的质感,修身的裁剪和巧妙的行线让衣服好像就是从她们那光洁的皮肤上长出来的一般,每一寸都透着女性妩媚和饱满生机。
看看这些和时光优雅调情的女同事们,再看看自己的妻子,丑得一败涂地,俗得一言难尽。
云想衣裳花想容,衣服是女人的第二皮肤,是个女人就有一个欲壑难填的霓裳羽衣梦。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女人对衣服的渴望,正如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男人对漂亮女人的遐想。
漂亮衣服是女人美的情致的一面旗帜和宣言。没有这面旗帜,男人就不会乖乖交出白旗。男人喜欢女人对衣服挑挑拣拣时的纠结,大红太艳,大绿太俗,大黑太冷,大白太素,纯棉太纯朴,真丝太艳丽……
女人为衣服纠结时的样子是很销魂的,因为男人知道女人为衣服纠结实际上是为博取男人的欢心而患得患失,女人对衣服的吹毛求疵让男人联想到自己被在乎被重视,因此有被满足的感觉。
女人永远缺少一件称心如意的衣服,如同男人永远缺少一位完美无瑕的女人。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对衣服笑不成。女人对衣服的博爱和滥情和喜新厌旧不正和男人对女人的心理如出一辙不谋而合吗?男人会将这样的女人引为知己视为同类。
唐玉凤恰恰与其南辕北辙,况且女为悦己者容,她本来颜值就有待商榷,又不肯装修,不被打入冷宫才怪。如同一个学渣,本来与生俱来的资质不佳,又自欺欺人地以为课上不上都在那里,去不去一个意义,消极地认为学好与否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任性,剩下九十分认命!
痛的领悟在痛过之后才铭心刻骨!
女人对服装的欲望等同于对男人的欲望,女人对服装的品味等同于对男人的品位,一个对着装粗俗不堪的女人很难讨得男人的欢心,更何况是胡兰成这样才情的男子?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质,善爱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一个真正爱自己男人的女人就应该投其所好,把自己打造成男人的想要。
胡兰成喜欢听小曲,可偏偏唐玉凤压根不会唱。反正胡兰成有一次直截了当地承认:和你结婚后我没称心过。
语言冷暴力让唐玉凤惶惶不可终日,患上了婚姻焦虑症: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有种濒死感,身体僵硬偏头痛,失眠早醒梦魇,月经不调,呼吸困难。
无性婚姻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苟延残喘了几年,最终,在胡兰成外出走亲访友,数月后归家,发现妻子犯病早已僵死在床上,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又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唐玉凤在胡兰成早期寸草不生的爱情荒原上留下凌乱曲折的脚印,在随之而来的一场又一场风和日丽的杏风梨雪中不留一痕。
在后来胡兰成写就的记述与他一生有过瓜葛的十几位女子的《今生今世》里,有一篇《凤兮凤兮》是写他和唐玉凤的。文章里他还说从妻子离世后,自己再没流过眼泪,因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在妻子离世时流光了。
成为单身汉,没有了婚姻的束缚,胡兰成去广西的一所小学教书。认识了中学教师全慧文。
人要热爱春天,否则就对不起昨夜那些在风中不情愿凋谢的花儿留在枝头对春天的眷恋。
男人要不停地爱女人,马不停蹄地爱,再接再厉地爱,否则回忆都是散的,一盘散沙,拾不起来。
身为双鱼座的胡兰成害怕孤独渴望两性的快乐,哪怕全慧文面色蜡黄脸有些长,也总比形单影只强,毕竟人在外地,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异性相吸惺惺相惜,两人很快成为恋人,出双入对。每逢当地集市,两人便请假逛街,十指相扣出现在街市上挑选桂圆。
恋人牵手,如同饮下最甘甜的美酒,直到时光尽头,也不愿放手。
牵手是最温暖的,闭着眼睛也不用担心迷路,迷路了也不用担心孤独乘虚而入。
但是,民国时代也不是我们想象中一牵手就注定结婚的美好时代。上了床也没有结果的时代一直存在。
牵手是个两面派,它可以是告白,也可以是无赖,是情人间最狡辩的悲哀,因为牵手过后就是放手。张爱玲这样说。
没有天长地久,没有生死成毁,没有离愁别绪,只是各取所需互相寻找感情慰藉的露水姻缘。是彼此生命时光里来去匆匆的过客。
朝露不保夕,民国也不乏快餐爱情。
因为这本来就像开在瓶钵中的花,其根不植,其萎不日而期。
以《乡愁》而家喻户晓、曾在青年时代竭力抵制胡兰成的诗人余光中也由衷赞叹胡兰成的文字:文笔轻灵圆润,遣词造句别有韵味。
库无备兵,虽有义不能征无义。仓库里没利器,哪怕你是正义的也对非正义的无能为力。同理,没有财力才气,哪怕你欲望滔滔,也找不到河床疏导。
胡兰成有欲望也有才情,原先是困于一隅,郁郁不得志,连累婚姻无精打采,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注定有不止一个女人将成为他欲望的祭品。
心中有桃源,皆是云水间。其人可废,其才不可废的胡兰成被汪精卫的太太陈碧君看中,选为幕僚,工资是原先在广西小学校的五倍不止。两个汉奸臭味相投,互为倚重,很快飞黄腾达。
政治汉奸和文化汉奸彼此又看不对眼,汉奸讨厌汉奸,胡兰成觉得汪精卫的汉奸嘴脸实在不堪,一言不合一气之下自立门户,成为名报主笔。
以笔谋财,得名得势后他在六朝古都追到电影明星,终于找到了让自己满意的浑身新潮的女人,过了一段真正的新郎官的日子,昔日不如意一扫而空。
直到1944年8月的一天,悠闲地躺在摇椅上翻看杂志,杂志是20岁在林语堂主编的杂志上发表处女作、后来有一部小说比张爱玲的更畅销、与胡兰成有感情纠葛的苏青寄来的。
杂志上的文章看得走马观花,但末页一篇小说却让他指尖微颤,心尖闪电,不由坐直了身子,爱不释手手不释卷读了一遍又一遍,张爱玲的才情让他惊艳。
胡兰成是才子更是情种,他不满足于只读一下这妙不可言宛如白白的雨水溅湿落在石头上的阳光般艳丽干练中带着细腻颓废的文字,他还要见见这位同道中人的庐山真面目。
只是罂粟酿不出蜜,只能酿成戒不掉的毒。
不顾情人苏青的醋意,执意索要张爱玲的照片和住址,苏青并不是出于女人的醋意,而是真知灼见地知道胡兰成是个怎样的人,知道他能把女人变成怎样的人,知道张爱玲遇到胡兰成的结果会坏到没有结果。
甚至胡兰成也这么认为,苏青作为曾深受其害的过来人和现在冷眼旁观的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的善意还是败给了胡兰成的执着,只得穿针引线,并告诉他早在数月前,他遭牢狱之灾时,张爱玲曾在别人的鼓动找过汪精卫说情。
这节伏笔岂非天意?这难道不是撮合两人相识相知的楔子?
胡兰成大为感动,觉得两人冥冥中注定有一段不寻常的缘分。
感受到爱情风吹草动的男人,哪怕铁石心肠,也会陷入宿命论的痴狂。
风铃梦见春天,于是蝴蝶长出了翅膀;细沙梦见青苔,于是雨点变成蓝色的云。
胡兰成开始做一个叫张爱玲的梦。
数日后驱车拜访,不料张爱玲矜持孤傲,对任何人都不例外,将之拒之门外。吃了闭门羹,他自然不会偃旗息鼓知难而退,他知道学习时死记硬背效率高,追女人时死皮赖脸效果好。硬是像贴小广告的把电话号码家庭住址塞进门缝,怅然而去。
水从桥上流过,桥在水底静默。
张爱玲将之拒之门外并非只是素不相识的矜持,还有其它诸如此类的原因:两人家庭背景天壤之别。张爱玲的祖父是晚清重臣张佩纶,祖母是李鸿章的长女。而胡兰成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里的邮局员出身。张爱玲小学时已经发表处女作,胡兰成年近三十还当小学教员。
身份鄙视链,张爱玲居高临下。虽然此时胡兰成今非昔比,与昔日龌龊不可同日而语,但汪伪文犬的恶名终归让人轻厌,让人不愿与其多有瓜葛。至于数月前张爱玲受朋友之托为蒙狱的胡兰成说情,也只是碍于朋友情面,并非出于对他的善念,自然另当别论。
如果张爱玲将矜持与孤傲坚持到底,如果她不是怀着小女人的好奇,如果她把那张纸片随手丢弃,我们现在知道的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不幸与可怜也都会另当别论。
已经24岁的张爱玲或许会像她那与生俱来受老天眷顾的才华一样,遇到一个可靠的男人,托付终身,获得一世美满。但就像最爱穿旗袍最能将旗袍的东方美穿出韵味,却又有着伴其一生的恼人皮肤病一样,才华惊世绝艳,却也有千疮百孔的虐心之恋。
天秤座的女人注定充满传奇与动荡,愈是才华横溢的天秤座女性所遭遇的动荡和曲折愈是变幻莫测。显赫出身却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童年家暴;笔下人物感情幽玄深邃,自己内心却冷漠孤寂;理想爱情一生一世,现实爱情一败涂地;活着时大红大紫,去世时无人问津;
命中注定的劫,躲是躲不过的。
让胡兰成惦记上的女人,再精明,最后也会老虎老鼠傻傻分不清楚。胡兰成知道搭讪一个女人并不难,只需要一点,那就是利用女人的好奇心。
只要把女人的好奇心玩转得得心应手,就相当于把自己变成了一面操控女人的镜子:无论女人的思维和行为多敏捷,都不会比镜子里的自己快。
在执爱里被主宰,被伤害,驱赶自己心中楚楚可怜的羔羊,去饲养慈悲已亡的虎狼。
数日后,张爱玲鬼使神差地回访胡兰成,两人在客厅里畅聊五个小时,一发不可收拾。像大多数身为双鱼座的男人一样,胡兰成能够把握每一次有利的时机,并让时机利滚利,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让一切美梦成真。
对于这次拜访,胡兰成虽然有喜出望外的惊喜,但也没有大惊小怪,他已经算准了她的到来。更精彩的是,他已经为他们的谈话备足了功课。
他研究了张爱玲的原生家庭。知道她虽然家世显赫,但从小都没享受过一天养尊处优的安逸生活。父亲是败家子,把原本殷实的家底都败光了,连老婆陪嫁的几箱古董都卖了,稍不如意就把气撒在张爱玲身上,有一次酒后扬言要让她去死。
张爱玲的母亲的童年就很不幸,童年的创伤在婚后转嫁到张爱玲身上,童年时的张爱玲丧失了获得原本应该由母亲进行的情感培训机会,她的情感是残缺的扭曲的,更是弱不禁风的。
成年后,自食其力的她摆脱不了幼年的阴影,她怕别人伤害她,她觉得人是不可靠的残暴的,父母气急败坏时都会对自己拳脚相加,其他人更可能比这残忍百倍,所以她孤傲冷艳,修筑了厚厚的防线,隔离了外人,也隔绝了自己。
别人看来对此束手无策,胡兰成却看穿了更深一层。很多人的聪明和成功就是比你多看了一层,而那一层才是本质。
本质往往与表象背道而驰。孤傲的外表下,是一颗自卑自虐的心。她觉得之所以父母对自己不好,是因为自己天生不够好,自己生下来就低人一等,因此她的内心是极其渴望讨好别人的,别人对她的态度实际上很能左右她的情绪。
胡兰成洞悉人性,洞悉女性,因此他想得到的,别人求之不得,他唾手可得。
所以千万不能给双鱼座的男人机会。一旦给了,他们会把机会翻倍到成群结队。更可怕的是双鱼座温润如玉温柔多情,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气质由内而外淋漓尽致,还会用那鲜活的想象力和天花乱坠的语言勾兑让小女人变成爱幻想的小孩子。
双鱼座的男人最擅长把这一切做得不动声色。单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稿费过生活,一个月的收入也不多吧。”便轻轻揭开了张爱玲灵魂的衣衫。
或许胡兰成早没有真品可以交出去了,他的真品已经被欲望典当。
张爱玲还不知道,胡兰成装作对她一见如故的倾倒,实际上对她的第一印象是觉得她长相幼稚可怜,没有受过学校教育的女学生应该有的风度成熟。
不过一丝不满稍纵即逝,很快他对她的感觉好了起来。
双鱼座的男人喜欢美丽的事物,更喜欢占有美丽的事物,他们是十二星座中最出色的演员和罪犯!他们谙熟让一个女人产生——我想的他都懂的感觉,这个女人就会成为自己爱情的从犯,心甘情愿。
孤傲冷艳的张爱玲毫无保留把心交给大自己十三岁的男人,俯首称妾为奴为婢。
一贱钟情,张爱玲爱得卑贱,爱得无怨。
张爱玲初入情场便晕头转向举手投降,掉入了胡兰成设计的认知失调心理陷阱中。任何人都是先入为主的,一旦第一印象植入脑海,便身不由己,受月晕效应的操控,对他人的判断以偏概全,第一次好一直好,第一次不好便会坏到天荒地老。
如同你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温柔殷勤,便觉得他是彬彬有礼的绅士,等到下次他让你去医院堕胎时,你也会认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非但不会认清他的禽兽嘴脸,反而责怪自己不够疼惜这个男人,不该让他为难!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好嘛!
但是月晕效应就是让你第一印象定终身,身不由己。
明知己所不欲,终究欲罢不能!
月晕让人对世界的认识失真,让一个在乎感情的人变得对什么都不在乎。
关键是胡兰成在和张爱玲交流时体现了恋爱心理学里面的类似性。两人都痴迷于那晴空皓月的文学,彩虹天外的滚滚轻雷一样的文学认同感极强,读过的诗词歌赋古典名著不一而足不谋而合,两个人的对话默契的如同自己和自己的内心独白,浑然天成天衣无缝。
张爱玲认定自己是云,胡兰成是月,云映月而成霞;自己是泉,胡兰成是岩,泉挂岩而成瀑。
却不知道,胡兰成之所以不想错过她,只是因为他不想别的男人得到她。
胡兰成以张爱玲的《封锁》切入,势如破竹,越聊越深,深到灵魂沉沦。
恍惚在沉沦中,见到深海的绝美阳光。
通往女人身体的是下面的阴道,通往女人灵魂的是上面的耳道。耳道一旦打通,便可随心所欲将女人融会贯通。
胡兰成比女人还懂女人,至少懂得怎样对付张爱玲这样的女人。张爱玲清冷孤冽的外表总让不明就里的男人望而生畏,胡兰成却看穿了那一层轻薄的编织物包裹的不是凌厉的抵触,而是蠢动的被爱抚被呵护。
人对严厉粗暴有本能的警觉,会调动全部神经严阵以待。进攻方攻击越猛烈,防守方以逸待劳,越能守得滴水不漏。此时唯有温柔才会让对方掉以轻心。
他用最温柔的语言来让她的防线擅离职守,因为对任何人来说,温柔的语言会让人忘记自我保护,白衣渡江般神不知鬼不觉渗透到对方心里。
但最高明的温柔语言又不会让对方感觉到阿谀奉承,以至于心安理得地接受,而是感到受之有愧,要加倍回馈。
胡兰成把温柔做得若隐若现,温柔在眼角眉梢,温柔在衣香鬓影。
天色已晚,美人将归,窗外是初秋黄昏,有醒着的雏菊和素颜的夜来香。
在门口,已稳操胜券的胡兰成故意斜睨着她,语带轻佻地说“你比我还高半个头呢”。张爱玲羞涩低头垂目,星影摇摇欲坠,一直低下去,“低到泥土里,心里开出了花”,把一段粉白纤弱的脖颈展示给心爱的男人看。
从此心中为爱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水。
男女相恋,尽管不是谁凌驾谁,但男人比女人高出半个头才是标配,上海滩的张爱玲怎会不知道?她把面前这个男人的戏言当真了,孤傲的女子只肯为自己倾心的男子低头,还要在乎低头的姿态是否让男人满足。
女子希望自己那个一往情深的低头和很短很短的转身,可以让男子看见她心里的清风和眼里的花尘。
胡兰成不用过多地解读这个肢体动作,近在咫尺的娇羞,他懂。
第二天,两人就你来我往紧急互访。胡兰成拜访张爱玲的住所。奢华的装饰让胡兰成坐立不安。感觉张爱玲身上有刘备夫人孙权妹妹孙尚香的气质。
女为悦己者容,本来就会打扮的张爱玲穿着宝蓝色丝绸绣袄,戴了一副嫩黄边框眼镜,让脸看起来比月亮还美。
遇见他之前,她的美丽一意孤行,现在,从今以后,她想让自己的美丽像蒲公英的投影那样轻盈透明。
胡兰成侃侃而谈,张爱玲只是倾听只是凝眸只是点头,窗外云影日色,路上电车的当当声清脆悠扬。
凝视又凝视,重重叠叠的剪影,潺潺汩汩的心迹。
他从她的眼里看到夜色正浓时霓虹灯的媚惑,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清澈的自己。
一回生两回熟,一旦有了第一次的开门见山,再也回不去当初的从前和从前里的纯洁。
胡兰成开始堂而皇之出入张爱玲的住所,毫不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他当然是满不在乎的,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他知道只要女人能以自己的身体做筹码,男人稳赚不赔。
他现在只需要三分流气和一点素心,就能让她乖乖交出筹码。
他计算着调情的剂量,算计着操控的伎俩。他让张爱玲陷入:未得爱时,忧之不得;似已得之,犹恐失之的焦虑中。
他看着她,他的笑像风中的纸屑一样贱,她却为这个笑神魂颠倒。任由他戏虐自己,听凭他把胭脂涂在她的唇上,把口红涂在她的腮上。
两人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花前月下情话绵绵。胡兰成说自己喜欢那张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张爱玲的那张照片,张爱玲立刻把照片送给他,并在照片背面写上了那句最情话的情话。
张爱玲给他沏茶,纤腰一弯,胡兰成就高潮了:你这一下姿势是花片落在水面上的婉艳。张爱玲也花痴地说:“我恨不得把你这个人包起来,做成香袋,密密的针线缝缝好,放在衣箱藏藏好。”
一口吴侬软语说着绵濡情话,把蓝天白云都听酥了。
只是,她又幽幽地说:“我能让你感激,却不能让你满足。”爱在浓醺的她,还是有几分清醒。
她是美丽而聪明的蝴蝶,即使被浓郁的花香和和煦的春风包裹,灵敏的触角也能捕捉到千里之外席卷而来的风暴的蛛丝马迹,只是,知道又怎样?明知风暴的边缘扫到自己也会让自己支离破碎,何况落入风暴的中心更是尸骨无存,那又能怎样?
避无可避,听天由命。在风暴来临之前,饱食花香;在风暴来临之后,让眼泪和花蕊一起静亡。
打情骂俏之余,她也把自己小时候父母离异,常常遭到酗酒的父亲怒骂责打诅咒她去死的不幸轻描淡写讲给他听,一个女孩子把最不齿的糗事对一个男人和盘托出,那是真的不给自己留后路了,她已经押上了全部赌注。
痴情的女人,把所有青春所有运气所有才华都坦坦荡荡交出去,输红了眼的赌徒也会自愧不如。
她还带着一点炫耀说出中学时挣的第一笔稿费全买了口红,女为悦己者容,只是那时十六岁的她还没有喜欢的人,还没有遇见他,却早知道了蝴蝶的美丽翅膀不仅仅用来飞翔,还要配得上好看的妆。
胡兰成不能不先让自己认真起来,当他收到张爱玲写给他的信,他拿在手里像拿了一块石头,他自信十指流苏的温柔抚摸,石头的坚硬化成粉,露出翡翠的光华。
父爱匮乏、患有“父爱缺失营养不良”的张爱玲尽情享受眼前这个人近中年的男人温暖的爱抚和甜言蜜语的体贴。而乍得新欢的胡兰成也毫不犹豫地和过气玩腻的演员妻子离婚,在两人相识仅三个月后,在张的大学同学见证下,两人结婚。
张爱玲曾说过:我就是要嫁给至少大我十五岁的男人,终于如愿以偿。
所有昨天的沉重过往都成前世微不足道的苍凉,今天是今生今世的开始。
胡兰成是人到中年的渣男,品行不端有目共睹,张爱玲死心塌地地爱上他自有童年时期被家暴的心理阴影在作祟。
十岁时,一言不合,一头雾水的张爱玲就被酗酒的父亲关起来差点打死。父母之间看不到休战日期的战争让她终日恐惧,幼小的心像浸泡在冷雨与泥泞的小草,电闪雷鸣风雨飘摇的家庭让她既没有向下扎根的力量,也得不到向上生长的阳光。
一条生于平静溪水里的鱼,被泥沙裹挟进了深不可测的深海里,外面危机四伏,内心恐惧孤独。
但是儿童心里虽然反感父亲的行为,却在潜意识里渴望改变父亲的暴力倾向,以此营造安全的自我生长环境。
这种心理促使她长大后在潜意识里找到一个性格里有父亲邪恶性格成分的男人,改造他,完成自己童年的愿望。因此,也就不难理解张爱玲那么一个聪明的女子,为何放着暖男不找,找个年纪像他父亲性格像他父亲的男人。
出生在谁的摇篮里,就注定会躺在另一个谁的婚床上。
泉水再甜,终归要屈从于海水苦涩的咸。
除此之外,除了改造的需要,她的潜意识里还同时存在着完全矛盾的意识,既“强制性受虐”,儿时的家暴已经蜕变成一种紧张的扭曲的快感,渴望有像父亲一样的渣男打骂自己,重温儿时的记忆。
貌似不可思议,但儿时的记忆无论好的坏的,都像冰河下的水母,只要春暖花开,都会浮出水面蛰伤我们这群逃不开海洋的水鸟。
任何自己喜欢的异性都是自己父母的替代品!所以,张爱玲对胡兰成的旷世绝恋只是对童年阴影的昨日重现。
森林大火让搁浅在荒原上的礁石记起热带海洋的模样;浸泡着月光的海浪退却,溃不成军的海岸线,任由贝壳和细砂构筑一个新大陆。
或许张爱玲早意识到结局只是在重复父母的悲剧,只是童年的经历只允许成年后被复制,不允许被篡改。
她改的了笔下的“十八春”,改不了现实的“半生缘”!
这是她的初恋,她可以不顾一切义无返顾,但是胡兰成的认真不会一如既往,她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他曾淡然地说:我只是安然的接受,没有神魂颠倒。
他从来都觉得:让爱情走到白头,都是场人人得而诛之的阴谋。
只是他从来不说。
张爱玲作为一个小女人可以在突如其来的幸福里晕头转向想入非非,但胡兰成却知道爱情里对的东西太少,爱太美丽所以太不可靠,爱要承担责任,而他恰恰不想承担责任。他连婚后生活费都没给过多少,还振振有词地说:“她的书都畅销,稿费最多,不靠我养她。我只给过她一点钱,让她去做件皮袄。”
忘了刚见面时,你惺惺作态担心她的稿费少了吗?
故作忧心忡忡,故作感同身受。
给了她爱的快感还不够吗?他不爱她的漂亮脑袋,他爱她的骨瘦如柴,这还不够吗?他觉得够了,他已经很大方很高尚了。
在那个让她终生难忘的初夜,他像只长途跋涉后喉咙渴极了的小兽,又不无节制地一口一口啜饮她的泉。
她的身体暴雨如注,他的火把却烧红了她的天穹。
他的火把又变成了一根警棍,末端包裹着毛绒,让她分不清是快乐还是痛。
眼泪偷偷溜出来,他吸允在舌尖上,然后递到她的舌尖上。
他的捏弄让她上面两粒米坚硬红润到透明,他又变成一条小鱼,鱼尾在她涨溢的湖里摆来摆去,让她的下面像加了盐的米饭,一阵收缩。
他在她上面大呼小叫,她在他下面呻吟呢喃。
说着情话,骂着脏话,最后在她旗袍般的光洁身上留下白色的花。
他觉得自己给了她快感和一团蛋白质,就再也不亏欠她了。(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