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故乡的路上——外中文艺作品十四篇
肖毛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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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十四篇作品,分别扫自我的13本书,其中仅有三篇中文“原创”,故曰“外中文艺作品十四篇”,虽然听起来有些丧气,也是没法的事。不过,其中并无一篇日本作品,这倒是令我骄傲的。
小时候,觉得《Rhyme Of Rain》的旋律好听;现在,我却爱听自然的声音——比如雪的呼吸。可惜,此时只能听雨。
这不是李璟的细雨和李煜的苦雨,也不是元稹的暴雨和贾岛的凉雨,更不是柳永的骤雨和陆游的急雨,当然也不是余光中的冷雨,或者海明威的大雨,而是不温不火的“咒”雨。
窗外的“咒”雨,希望我能跟着它去,或者麻醉在那些不清不白的线条里。可我正在“回故乡的路上”,除了雪,没有任何力量能把我拦住。
所以,这十四篇作品没有按国别排列顺序,而是经过了我刻意的安排,让他们来反映我的心境。“何物能浇块垒平?”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乌云密布》是一种渗在骨子里的美。
《经验之谈》是一枚橄榄。
《山的回声》是一种信念。
《面包》是一个玩笑。
《一粒种子》是一个幻梦。
《小钱袋》是一种坚持。
《瘦马骑手》是一个传奇。
《亚瑟王》是一个结果。
《塞甘先生的山羊》是一声宣言。
《回故乡的路上》是一种不悔。
22.54 05-4-19肖毛
回故乡的路上
——外中文艺作品十四篇
肖毛扫校
1.《乌云密布》(第九章) [希] 鲁德米斯著,哲渠、草云译
2.《经验之谈》 [美] 威廉·萨洛扬著,吕叔湘译
3.《从不工作和永远不工作的人》 [英] 科尔著,朱云仙等译
4.《山的回声》 [中] 刘斌
5.《老山羊和三只小山羊》 [罗]克里昂迦著,刘文澜译
6.《面包》 [立陶宛],毕家禄译
7.《一粒种子》 [中] 叶君健
8.《公鸡和母鸡》 [菲] A·R·罗西斯著,舒杭丽译
10.《瘦马骑手》 [墨] 西斯内罗斯著,朱景冬译
11.《国王的信》 [中] 陈鹤琴
12.《亚瑟王》(最后三回) [英] 马罗礼著,黄素封译
13.《塞甘先生的山羊》 [法] 都德著,龚灿光译
14.《回故乡的路上》 [意] 王勇等编译
1.《乌云密布》(选)
[希] 鲁德米斯著
哲渠、草云译
21:28 05-4-19肖毛扫校
第九章
约万尼斯叔叔从来不理发,像只老虎似的又机伶、又结实。他那颗庄稼汉的心根本瞧不起我们的工作。他是从一个山村来的,宽宽的胸脯,肩上背着满满一口袋黑面包。他一顿要吃整整—个大圆面包,然后挺着填得饱饱的肚子到河边,趴到河里,就喝起水来。有一次我一直数到一百,他还在喝,真是一只没有底的水桶。
他的午餐非常丰盛,可是饭前还非得吃点心。他当着大伙的面把吃食按次序摆开:青辣椒、西红柿、茄子。第二天(真是这样,我不足说笑话)次序又变了:茄子、西红柿、青辣椒。
约万尼斯点起一堆火,把这些吃食都投到没有火焰的地方,然后去了皮,撒上盐就吃起来。
一个像他这样竭力填饱自己肚子的人,事后总得干点什么,好消耗消耗。
他也消耗了。而且非常慷慨,像浪子挥金如土,像垂涎的人口水长流。他像只狼似地吃着,像驴一样干活,睡得像上帝一样。他的鼾声惊醒了泥沼里的青蛙。
约万尼斯一伸开腿脚躺到羊皮斗篷上,就可着嗓子扯起鼾来。这时,只有离他五步远的烧砖工人能睡得像死人一样。你得趴到他鼻子上才能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有时甚至连他也被约万尼斯鼻孔里发出的鼾声吵醒,妈妈娘娘地骂上一阵,就又睡了。
约万尼斯和鸟儿同时起身。
他那四十五年的生活有多少天,他就看过多少次日出。造物的曙光与天空的飞鸟迎接着约万尼斯。仿佛有人在他耳畔用小喇叭悄悄唤道:“起来吧,约万尼斯,太阳出来了!”
他跳起来,抖了一下斗篷,就朝河边跑去了。
他那种洗法也只有猫才会眼馋。他噼噼啪啪一阵跑到河边,把手伸到水里,随后再拿出来,让左手上的水流到脸上,右手上的水流到头发上。再用左边衣袖揩头发,右边衣袖揩脸,盘腿坐到青草上。随后他用手指沾了唾沫,卷了一支烟,点上抽起来。他像大主教焚香似的,不慌不忙地一根接着一根抽着。
要是他已经抽完第六根烟,煤油桶还没有敲,他就发起火来。活像一匹犯了性子的马顿着蹄子,打着鼻响。
要是逢到早晨宣布停工半日的时候,他就跑到地里,无事可做,只好用脚后跟翻地。然后愁眉苦脸地倚着杨柳树,无可奈何地吐着唾沫。午饭的时候他没有胃口,一点东西也不吃。可是,只要我们一接到上工的命令,他就像一匹伫立得太久的马一般冲过去。到晚来把自己的乾粮袋打扫—空。
约万尼斯的手灰红灰红的,像砖的颜色—样,叉开的手指像一条条生着颤动的触须的章鱼。
约万尼斯眉上那黝黑、结实的颈脖高高地、端端正正地托着他的脑袋,他总是看着我们。微风从他头上拂过,鸟儿从他头项掠过。他生着一个庄稼汉的非常自豪而又自信的脑袋。脑袋里容着智慧和美德;但也有他的怪脾气。你对他认这样,它却偏说是那样。他一心只想着上帝。
约万尼斯有—个非常坚定,非常英明的信念,他总是用双手双脚来维护它。他不分昼夜地到处吹牛说自己是驴,认为驴是动物之中完美的典范。为了告戒做砖的工人们不犯错误,他公开地说,他非常清楚,上帝选了驴作为地上的圣徒。约万尼斯的村子里的神甫有一次找机会革除他的教籍,指着一幅基督肩上背着羔羊的圣像对约万尼斯说:
“你错了,你瞧,上帝挑选了另一种动物——羔羊!”
“瞧瞧!”被唾弃的、罪孽深重的约万尼斯冷冷地回嘴说。“你把眼睛睁得大一点。那不是羔羊,你这个没有头脑的人,那是一只小驴!”
神甫一次再次地望着画,搔着后脑。然后把画藏到袈裟里,走了。
窒闷、炎热的夜晚,月色皎浩,我们像一株株倒下的树似的,伸开腿脚仰卧在地上,说笑话,唱歌。约万尼斯是我们当中讲故事的能手。他要是答应了什么,就绝不会骗人。今天他对我们讲他目已是怎样失去人性而变成驴的。我们耐着性子躺在明亮的月光下。一片寂静。嘘—嘘……连从身边流过的河水也对我 们悄悄地所说“嘘—嘘—嘘”,让我们听着讲故事。
“约万尼斯,怎么着呢?”
“是这样的。那是傍晚时分。说得确切些,是夜里,深夜……我回到村子里看见:卡拉德扎甚斯地边,就在路当中有—只小黑驴嗒嗒地走着。‘你好呵,叔叔,’他对我说。‘你好!’我回答说。‘你有烟卷吗?’小驴子问。‘呵,有。’我跟小驴子,我们就坐下抽姻。我的烟卷很快就抽完了,他却没抽完……我又点上一支,他还是那一支。我点上第三支,他还在抽第一支。哎—唷—唷……我仔细瞧了他一眼,小驴的眼睛里带着讥讽的笑意。‘你怎么啦,’他问,‘不记得我了?’‘是呵,不记得了,’我回答说。‘唉,你呀!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特拉扬么?’我望着他,望着……‘唉,你撒谎!’我说。‘特拉扬是人,不是驴。’‘还是当驴好得多……’他的眼里又带着讥讽的笑意说。‘住嘴,’我说,‘难道驴能升天堂么?’‘不错,’他回答说,‘只有驴才能升天堂。人是要下地狱的。’‘哎—唷—唷,你去天堂干什么?’‘我是一只驴,’特拉扬说。‘一切好人都是驴,也只有他们能升天堂。你听着,约万尼斯,’它教训我说,‘你想办法变成一只驴吧。升了天堂,咱们就可以作伴了!’‘你说的什么话,特拉扬?’我反对说。‘我怎么能变成一只驴?’‘你听我说,’他说。‘不吃肉。不杀生。不说谎。同意么?’‘同意,特拉扬,一言为定!’‘好吧,我等着你,咱们作个伴,一言为定!’”
约万尼斯沉默了。他伸直了身子躺着,贪婪地吸了一口烟。
天空向我们掷下了金光灿烂的小石子。远处芦苇丛中传来孤笛拖曳的笛声,可是不见羊群!仿佛是风在吹弄小风笛,可是连风也没有。做砖的工人们静听着笛声,他们并不觉得奇怪。可是我却已经自己吓唬自己,在微微颤抖了。我想起母亲教给我的咒语,念了三遍“耶稣……”我掩上耳朵——呵,多好呵!——笛声住了。可是一放开手,又是那些笛声。克利斯塔斯嘴里吐着烟,他望着烟雾袅袅上升。
“克利斯塔斯……”
“干什么?”
“克利斯塔斯,克利斯塔斯……”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唉,你有什么事,老兄?”
“你……你听见笛声了么?”
“呵,听见了。”
“是放羊的?”
“放羊的。米特里斯老大爷。是个疯子。”
“那他的羊在什么地方?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
克利斯塔斯这时向上吐了一口烟。
“那不是他们。”
“星星?”
克利斯塔斯坐到干草垛上,像个好心肠的爷爷似的,非常乐意给我们讲起那个牧羊人的故事来。
“米尼里奥,米特里斯老爷爷有许许多多羊,有整整一大群。他是莫杜万人。来了一个有钱人,从他那里擒走了几只羊。又 来了一个有钱人,也从他那里抢走了几只。来了第三个,也抢走了……米特里斯老爷爷就这样失去了他的羊群。现在他没有羊了。他什么也没有了。现在他守着天空。你有点傻。懂么,米尼里奥?不懂?”
“懂了,懂了,克利斯塔斯。有钱人家把他的羊全抢走,把他逼疯了,于是现在他不再放羊,只好牧放星星。是这样吧?”
“对了。”
“难道这些坏事都是人干出来的,克利斯塔斯?他们难道算人?”
“是人,米尼里奥,是人,嘿—嘿!”
约万尼斯从自己的褥子上爬起来,像望着小笨牛似地望着我们。
“所以我才跟驴子一条心!”他郑重其事地说。
于是噌地一下!擦了打火石,点燃线捻,点着了像只蜡烛似的。
大家都朝他凑过去点烟,像复活花?的时候用神甫的蜡烛点燃一根根小火把似的。
“那么说,他们算人!”我重复说,可是脑子里却怎么也转不过弯来。
“人,喝一喝!”约万尼斯生气地说,脸上显出非常厌恶,非常厌恶的表情……
“那么米特里斯老大爷呢。我问,“他也是人么?”
他说着,像分发圣饼似地,分着自己的火。
约万尼斯点烟的线捻烧成[灰],熄灭了。飘散着一股很好闻的酒精味。土地的气味、夜的气息和疲惫的身子的气味掺杂在一起。在烟卷袅袅的青烟里,约万尼斯想起了牧神。要是我长大了,也有那样一支大线捻该有多好!我一定把它点起来,茜卡会像看着上帝那样望着我。当然,我不会闲坐着,我也不时用火石点烟,让地—声不响地望着我,—直望到发疯!
我们夜间的聚会到十点结束。做砖的工人们大声往草上擤着鼻涕,用衬裤擦擦手,划起十字来……我的天呵,瞧瞧他们是怎么划十字的!那一刻他们脸上毫无表情。有些人变得温和了,好像有人用手温存地抚摸着他们。有些人屏着呼吸,呆住了,仿佛上帝像一只剑似地穿透了他们,把他们变成了一尊尊大理石雕像。有些人愤怒地动着胡子。有些人闭着眼睛,垂下了大头,仿佛他们的脑袋突然变得非常沉重,颈脖都有些不胜重负了。有些人像鸟饮水似地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
每次,我看着这些人在点点繁星下祈祷,我就想起圣安娜尔基尔教堂的祭坛。祭坛上也点着照亮圣像的长明灯。可是这种 宁静仅仅一刹那,只延续一刹那。大理石象苏醒了。圣像又变成了做砖工人。这些粗野的工人不洗手睑,就像锯下的一根根树干似地躺到地上,沉沉入梦;睡眠使他们恢复了精神,到早晨他们又精力充沛,准备干活。
夜里我们经常玩“齐斯”,用这种游戏代替了讲故事。真是一种有意思的游戏!一个人用右手遮住眼睛,左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其余的人就像一群蜜蜂似地,兴高采烈地拚命围着他转。有人把他的手拍了一下,大伙齐声喊道:“齐斯”。领头的人要猜出谁拍了他。
等我们玩“齐斯”玩累了,刚刚订过婚的克利斯塔斯就唱起歌来。
于是我们就唱起来,谁会怎么唱就怎么唱。克利斯塔斯把鸭舌帽歪戴着,拖长了声调,其余的人也尽情地唱着——有时齐唱,有时独唱。
“克利斯塔斯!喂,克利斯塔斯。听着,咱们来唱《斯坦卡》, 唱吧,”一个和粘土工人搔着脚说。
也只有克利斯塔斯该唱这只歌:
起来,起来,起来呀,斯坦卡,你把门打开。
唉呀,你呀,起来,起来,起来呀,斯坦卡,
太阳都落山了!
我们这里什么都有,有音乐,有故事,有小宴会,有游戏,乡村小学生做的那种非常热闹的游戏。
约万尼斯的火石,刚订过婚的克利斯塔斯的歌声,还有“齐斯”,一这一切点缀了那些盛夏的夜晚。只有小茨冈像从别的地区飞来的小鸟,独自一人打着瞌睡。我很可怜他,想把他放在我的心上。可是我又害怕他那黝黑的颜色。
工头不跟我们一起玩。他不跟任何人说话,也不玩“齐斯”。抽烟是他唯一的消遣。他抽完第一支,就把烟头放到鞋尖上,卷好另一支烟,然后就用第一支点燃。他这样作是为了不浪费线捻。
“喂,你快去睡觉!”
我咬着嘴唇,站起来。
我没有言语。
“呵—喝,你呀!”他大笑着,骂起来。
我轻蔑地转过身去,把打着补丁的背对着他,走开了。
我背后传来—阵谩骂。我躲到洋铁棚下边,睡到用羊齿植物做的褥子上。
我脑子里装满了歌子、故事、齐斯”,还有茜卡……
我把它们一个个全赶走,只剩下最后一个,于是和她一起睡着了。
2.经验之谈
[美] 威廉·萨洛扬著
吕叔湘译
21:29 05-4-19肖毛扫校
有一年,我的叔叔麦立克打佛雷斯诺坐火车到纽约去。在他登车之前,他的舅舅嘉乐来看他,把旅行的危险说给他听。
“你上了火车,”老头儿说,“好生拣一个坐位,坐下,别东张西望。”
“是了,舅舅,”我的叔叔说。
“火车开了一会儿,”老头儿说,“就有两个穿制服的人顺着甬道走来,问你要车票。别理他。那是两个骗子。”
“我怎么认得出呢?”我的叔叔说。
“你认得的,”老头儿说。“你又不是个小孩儿。”
“是了,舅舅,”我的叔叔说。
“走不到二十英里地,就要有一个和颜悦色的青年来到你跟前,敬你一支烟卷儿。你跟他说,你不抽烟。那支烟卷儿是上了麻药的。”
“是了,舅舅,”我的叔叔说。
“你往餐车去,半路上就有一个漂亮的青年女子故意和你撞个满怀,差点儿一把抱住你,”老头儿说。“她一定左一个过意不去,右一个抱歉万分,你的自然的冲动一定是要跟她交个朋友。别理你的自然的冲动,走进餐车去吃你的饭。那个女子是个拆白。”
“是个什么?”我的叔叔说。
“是个婊子,”老头子大声说。“进去吃饭。点两个好吃的菜。要是那餐车里客人拥挤,要是那个漂亮的女子坐上你这一桌,跟你对面而坐,你别朝她看。要是她逗你说话,你装做是个聋子。”
“是了,舅舅,”我的叔叔说。
“摆脱什么?”我的叔叔说。
“摆脱那不仁不义的糊涂事,”老头儿说。“我在外边儿走过。我不是无中生有的乱说。”
“是了,舅舅,”我的叔叔说。
“这些事别提了,”老头儿说。
“是了,舅舅,”我的叔叔说。
“这些事情别提了,”老头儿说。“久已结束了。我现在有七个儿女。我的一生是丰富而正直的一生。那些事情不必再去想它。我现在有田,有地,有果木,有牛羊,有钱。一个人不能占尽世间的一切——除了难得的几回。”
“是了,舅舅,”我的叔叔说。
“你打餐车走回你的坐位,”老头儿说,“路上经过吸烟间,那里有一桌牌。玩牌的是三个中年人,手上全戴着看样子很值钱的戒指。他们要朝你点点头,其中有一个人请你加入。你跟他们说,说——不——来——美——国——话。”
“是了,舅舅,”我的叔叔说。
“完了,”老头儿说。
“还有一件,”老头儿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把你的钱从口袋里取出来,放在靴筒里。把你的靴放在枕头底下,把你的脑袋放在枕头上面,别睡着。”
“是了,舅舅,”我的叔叔说。
“完了,”老头儿说。
老头儿走了,第二天,我的叔叔麦立克就坐上火车,横贯美洲向纽约而去。那两个穿制服的人不是骗子,那个带着上了麻药的烟卷儿的青年没有来,那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没有在餐车里跟我的叔叔对面而坐,那个吸烟间里没有一桌牌。我的叔叔第一晚把他的钱放在靴筒里,把他的靴放在枕头底下,把他的脑袋放在枕头上头,一夜没有闭跟,可是第二晚就全不理会这一套。
第二天,他自己请一个年轻人吸一支烟卷儿,那个年轻人投有拒绝。在餐车里,我的叔叔故意去坐在有一位年轻女子坐着的桌子上。他在吸烟间里发起一桌扑克,火车寓纽约还老远的时候,火车上的客人我的叔叔个个都认得了,他们也个个都认得了他。火车经过俄亥俄州的时候,我的叔叔跟那个受他一支烟卷儿的青年,跟两个上瓦沙尔女子大学去读书的年轻女子,组成一个四部合唱队,大唱了一阵。
我的叔叔麦立克打纽约回来的时候,他的老舅舅嘉乐又来看他。
“我看得出,”老头儿说,“你一路没出什么岔子。你依了我的话了没有?”
“是的,舅舅,”我的叔叔说。
老头儿眼望远处。
“我很快乐,有人因我的经验而得益,”他说。
3.从不工作和永远不工作的人
[英] 斯蒂芬·科尔著
朱云仙等译
21:29 05-4-19肖毛扫校
很久以前,有一个专做木器活的老人。他住在一个小镇上,开了一家商店,整天在里面刻着木鸭和木鹅。他刻的这些木鸭木鹅有的装在风向标上,有的给猎人拿去设陷阱用,有的卖给大家去挂在屋子里,就象画片那样——一群黑压压的野鹅飞过白粉墙。他一生都喜欢雕刻木器。他就是这样干的。一天到晚坐在店堂里,一手拿着一把刻刀,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木头,刻着野鸭野鹅。然后再给它们上颜色。他给野鸭涂上绿色和黑色,给野鹅涂上五彩缤纷的颜色,然后把它们都挂在商店的窗口上,让人们路过时都能看见。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在他的店里买东西,并同他聊上几句,因为他是个快乐的老人。
但有一件事使这些各地来的客人弄不明白,这就是在木刻老人的房门上,写着几个大字:从不工作和永远不工作的人。
“咦?”四方的客人说道,“怎么吉姆·倍雷整天刻呀画呀卖呀,却说自己是‘从不工作和永远不会工作的人?’”
“呣?”四方的客人说,“他整天工作,一生都在雕刻着木器,明天后天他照样会工作。他这么写是什么意思呢?”
“这意味着,’青姆·倍雷说,“我一生中从没工作过一天,今后也永远不会工作。”
“可你从早晨8点起一直工作到晚上8点,每天都在刻着野鸭野鹅。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不能告诉你,”老人说,“我从没工作过也永远不会去工作。”
看到大家迷惑不解的神情,老人大笑起来,他笑得很痛快,很爽朗,因为他是个快乐的老人。
随后,世界各地的人们带着所买的木鸭子,风向标,摇着头走开了。“我们弄不清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工作得卖力,而他却说,‘我一生从没工作过,也永远不会去工作。’”
后来,来自各地的懒孩子来到了老人的店里,看他用木块雕刻出各式各样的野鸭野鹅。当他们看见门上的“从不工作和永远不工作的人”这几个大字时,他们想道,“这个人同我们一样。他从不工作。”
但当懒孩子们看见他从早晨8点到晚上8点一直在刻着野鸭野鹅时,他们说:“吉姆·倍雷,你在工作,你会做东西。而且你整天在工作。你比我们工作得都辛苦。”
但老人摇摇头说,“走吧,懒孩子们。你们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可我还是要说,“我一生中从没工作过一天,将来也永远不会去工作。如果你们知道我的秘密的话,你们也用不着工作了。”
可是这些来自各地的懒孩子们实在太懒了,他们谁也不愿意动动脑筋,去猜猜老人的秘密,所以他们都摇着头走开了。他们边走边说:“这老头发疯了,我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老头发疯了,他整天地工作。”
后来,世界各地的其他孩子来到了老人这儿,看着他用木块刻出野鸭野鹅,然后给它们涂上五彩缤纷的颜色。光是看看老人这么做就使他们感到很快乐,况且有时老人还让他们一起帮着涂上色彩呢。
他们可从来不问老人门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们很乐意做手中的事,所以从来没把这当作是工作。他们从自己的亲身体验中知道了老人为什么说从不工作的秘密。
4.山的回声
刘斌
21:30 05-4-19肖毛扫校
一天,山苏醒了。
它向全世界宣布:如果有谁能回答它提出的问题,它就把山上所有的财富全部奉送给谁。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普天下全知道了。虫,为了获得食品;鸟,为了获得窝巢;鱼,为了获得清水;兽,为了获得猎物;人,为了获得丰富的生活资料,都纷纷钻研这个问题:天有多高?
有一天,蚯蚓碰见了公鸡。
公鸡威风十足地问蚯蚓:
“你知道天有多高吗?”
蚯蚓战战兢兢地回答说:
“胡说,”公鸡打断了蚯蚓的话,“你这个无知的东西,天怎么能那么低呢?告诉你:天有村头麦垛那么高。”
蚯蚓害怕公鸡吃掉自己,于是连忙说:“是的,尊敬的公鸡老爷,你说的完全对!天的确有麦垛那么高,是我错了。”
公鸡听了蚯蚓的恭维,自认为找到了山的难题的答案,便得意洋洋地要去见大山。
公鸡走在半路上,不料碰见了自己的仇人黄狸。黄狸问公鸡上哪儿去,公鸡回答说要去见大山。
黄狸问公鸡:
“难道你知道了天有多高吗?”
公鸡哆哆嗦嗦地回答说:
“天,有麦垛一般高……”
“胡说,”黄狸不等公鸡说完,就大声呵斥道,“天呀,有河对岸那座土丘那么高!”
公鸡见黄狸发了火,害怕黄狸会扑上来吃掉自己,便说:
“对!对!黄狸老爷,你太聪明了!你说的完全对,天的确和河对岸的土丘一样高。”
黄狸听了公鸡的捧场,也自认为是找到了山的难题的答案,便决定去见大山。
半路上,黄狸撞见了自己的老冤家——一位年轻的猎人。黄狸正想撒腿逃跑,不料猎人却举起了枪。
“站住!你往哪里跑!”猎人喊。
黄狸浑身打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去见大山。”
“难道你也知道天有多高吗?”猎人问。
黄狸小心翼翼地说:
“天,和土丘一般高。”
猎人乐了。他说:
“谁这样告诉你的?云彩有多高,天就有多高。你懂了吗?”
黄狸害伯猎人开枪,便说:
“恩主猎人,你说的完全对,云彩有多高,天就有多高。对极了!你应该赶快去见大山,去接受大山的奖酬。”
猎人放走了黄狸,去见大山。
猎人正走着,碰见一位县官出巡。猎人来不及回避,被县官抓住了。
“你走得急匆匆,要到哪儿去?”
猎人回答县官说:要去找大山。
“你知道了天有多高?”
猎人说:“我想,云彩多高,天就多高,不对吗?尊敬的老爷。”
“不对!”县官几乎是在吼,
“太阳有多么之高,天就有多么之高!”
猎人害怕得罪了县官,会被抓去作苦役,就迎合他说:
“太阳多高,天就多高。老爷,您说的对,大山的奖酬应该是属于您的。”
走了不远,只见旌旗蔽天,仪仗如林,一队人马迎面而来——原来是皇帝驾到了。县官来不及回避,只好去参见。皇帝责问县官为什么这样怠慢,县官说要去见大山。
皇帝问:
“满朝文武大臣没有一个能回答山的难题,你居然说已经知道了。好,你说天有多么高?”
“奴才想,太阳多高,天也多高。”
“哼!”皇帝不高兴了,他抖了抖胡子说:“难道太阳有我的寿命高吗?没有!没有!我的寿命有多高,天就有多高。”
县官吓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万岁陛下,您的每句话都象宝石一样晶莹,黄金一样珍贵。您的寿命和天一样高,这是大山的问题的最正确最不可动摇的答案。万岁陛下,请快去接受大山的财富。”
皇帝听了县官的一席恭维话,便决定宽恕县官的罪行。 皇帝决定去见大山。
快到山前了,皇帝遇见了一位学者。皇帝派人叫住他:
“老头,你到哪去?”
“去见大山。”学者轻轻地回答。
“你知道天多高吗?”
“知道,”学者说:“天空是无限高的。”
“不!”皇帝让人纠正学者的话说,“应该这样回答:皇上的寿命有多高,天就多高。”
学者摇摇头说:“不,你说的不对。天,是无限高的,而皇帝陛下的生命却是有限的。很对不起,我的话使你们不高兴,但是,我说的是事实。”
皇帝发怒了。他叫人把学者绑起来,对他发出圣旨:
“给你一次机会,你必须承认你刚才的话全部是谎言。否则,小心我砍掉你的脑袋!”学者并不屈服,他面无惧色地说;
“我说的全部是真理,没有半句谎言。所以,我不能认错。”
皇帝终于杀死了学者。
他的大臣纷纷向皇帝说:“万岁陛下,您的答案是唯一正确的。天下的所有人中间,没有一个不这样认为的,请您去接受山的全部财富吧!”
皇帝听了大臣们的奏陈,转怒为喜,自认为找到了山的问题的最正确的答案。于是,他带着文武百官,千军万马,浩浩荡荡,直奔大山而来。
皇帝来到山前,指使人向着大山喊:
“大山哟!大山!”
只听大山这样回答:
“听得见!听得见!”
皇帝的使臣又喊:
“皇帝驾到,快来相见!”
大山回答:
“问题不难、不难、不难!”
皇帝的使臣又喊:
“万岁陛下的寿命多高,天就有多高。喂,大山!你能不能听见?”
大山回答:
“全是谎言,扯淡!扯淡!”
皇帝听大山说自己在胡说,非常震怒。他让使臣又重新喊一遍,可是,山还是一样的回答。于是,皇帝下命令,调集军队,攻打这座胆大妄为的山。
他派出他的第一名大将,带兵一万,攻上山去,要把大山砍平。可是,还没有攻到半山腰,就被山上滚下来的巨石,打了个落花流水。
皇帝杀了败将,又派他的第二名大将,带兵三万,攻上山去,要把山烧掉。可是,还没有攻到半山腰,就被山上的大风,吹了个人仰马翻。
皇帝又杀了第二个败将,派出他的第三名大将,带兵五万,攻上山去,要把山上的树全部砍完。可是,刚爬到半山腰,就被山上的洪水,冲了个七零八散。
这一来,皇帝决定亲自出马,制服大山。他率领精兵良将共十余万,杀气腾腾,直冲山顶。好不容易爬到山半腰,突然一声巨响,山崩地裂,大山抖动了。裂开的山缝,象一个个巨大的嘴巴,把皇帝和他的人马全吞进了大山的肚子里。
大山平静了。
可是,一天天过去了,没有人来见大山,回答它的问题。大山感到很忧郁、很伤心。
有人告诉大山,曾经有一个智慧的学者,回答了山的难题,他坚定地说:天是无限高的。大山问:这个学者现在在什么地方?人们告诉大山:他已经被皇帝杀死了。大山又问:皇帝为什么要杀死他?人们告诉大山:因为他说了实话。
大山听了这个消息,伤心地流下了眼泪。大山决心履行自己的诺言,把山上的全部财富都交给这个勇敢的老人的子孙。可是,他的子孙又在哪里呢?有人告诉大山,老人生前说过,他没有儿孙,如果有,就是天下一切受苦受难的老百姓。
大山明白了。他决定:
让山上的千花百草,去给老百姓医治疾病和伤痛。
让山上的矿岩,去给冶炼工人带来欢乐。
从此以后,大山便不再说话了。他高高地站在天边,望着田地里辛勤劳作的人们。天下的老百姓都从山的身上得到好处,人们也每时每刻怀念着那位智慧的有骨气的老人。
5.老山羊和三只小山羊
[罗]克里昂迦著
刘文澜译
21:30 05-4-19肖毛扫校
从前有只老山羊,它有三只小山羊。老大和老二全都冒冒失失,不过最小的倒是又勤快又善良。正应上那句老古话:“五个手指头,长短不一样。”
有一天,老山羊把孩子叫到屋里,对它们说:
“妈妈的好宝贝啊,我要到树林里去替你们弄点儿吃的。我一走,你们千万要锁好门,大家要听话,还有,不管你们在干什么,没听见我的声音别开门。我回来的时候,我会让你们认出我来,我会这么说:
来吧,三个小乖乖,
替妈打开大门来;
来看看这些好东西,
妈妈带给她的好乖乖:
妈妈拖来树叶片,
奶头有的是鲜奶,
背上有袋大盐巴,
脚上夹着玉米面,
腰里别着几束花。
你们都听见我说的话吗?”
“听见了,妈妈,”孩子们说。
“我能信得过你们吗?”
“放心吧,亲爱的妈妈,”两个大的喊道,“我们现在都是大孩子了,我们说得到做得到。”
“要真是那样,那么来吧,让妈妈亲亲你们再走!老天保佑你们没灾没难,再见吧!”
“再见,妈妈,”老三含着眼泪说,“老天保佑您太太平平回来,给我们带来吃的东西。”
于是老山羊出去忙它的事儿了,三只小山羊把门关好,上了门闩。
可是有句古话说得好:“隔墙有耳,隔窗有眼。”一只恶狼——你们知道它是谁吗?——它就是小山羊的教父,它早就在找机会想把小山羊吃掉了,在老山羊跟孩子说话的当儿,它正凑在后墙上偷听呢。
“妙啊,”它自言自语说,“我的机会可来了。如果它们鬼迷心窍来为我开门,那该多走运!我要把它们撕了吃个精光!”说做就做,他来到门口,张嘴就说:
“来吧,三个小乖乖,
替妈打开大门来……”
“来啊,快开门,妈妈的好宝贝,快开呀!”
“嘿,弟弟,”老大说,“快去开门,妈妈捎了吃的来了。”
“哎呀,”老三说,“你可别做蠢事去开门,一开我们就要倒霉啦!那不是妈妈!我听得出她的声音,妈妈的声音没那么低,没那么粗,妈妈的声音要尖些,要好听得多!”
狼听了这话,就走到一个打铁的那儿,把它的舌头锉锉光,牙齿磨磨尖,让声音变得细些;过后,它回来又开口说:
“来吧,三个小乖乖,
替妈打开大门来……”
“你瞧,”老大说,“听你的话结果怎么样呢!还说不是妈妈,不是妈妈又是谁?我也有耳朵,总而言之,我要去给妈妈开门了。”
“好哥哥,好哥哥!”老三又说了,“听听我的话吧!要是有人来说:
‘开开门,
阿姨上门了……’难道你会去开门吗?难道你不知道阿姨早已死了,已经变成灰了吗?可怜的阿姨。”
“得了,我跟你怎么说来着?”老大说。“事情都颠倒了,小鬼也要造反,所以世界上才弄得一团糟啊。如果听了你这种人的话,你就要让妈妈一直等下去了。我可要去替妈妈开门了。”
听了这话,老三一溜烟爬进烟囱,两腿撑在壁炉架上,鼻子贴着煤烟灰,象只老鼠似的一声不吭,害怕得浑身索索抖。不过害怕倒也有好处。老二也飞快地钻进一只木盆底下,拚命把身子缩成一团,一声不响,吓得身子直哆嗦。逃跑也许是懦夫行为,可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说到老大,它走到门口站住了,开门好呢,还是不开门好呢?它终于拔去了门闩……哎呀,它瞧见了什么?可那时它已经没时间细看了,那只狼的眼睛闪闪发光,喉咙里啊呜啊鸣响,它正饿得慌呢。它毫不费力就抓住小山羊的脖子,一口咬掉羊头,啊呜一口把小山羊吃光了,吃得还津津有味呢。吃完,它慢慢地仔细舔舔嘴巴,在屋里不耐烦地走来走去,说道:
“我不知道是自己在瞎想呢,还是我当真听见了什么声音?老天在上!它们就象钻到地里去了。它们会到哪儿去了呢?到哪儿去了?”它伸出鼻子这儿闻闻,那儿嗅嗅,可都没用。哪儿也找不到小山羊的影踪!“嗨,这倒妙得很。不过,我倒不着急,让我这副老骨头在这儿歇一会儿吧。”
说着,它费劲地弯下腰坐在那只木盆上,它一坐下去,我不知道怎么的,不是那只木盆叽叽嘎嘎响了,就是这个教父打了个喷嚏……
木盆底下的那只小山羊,它干吗要开口呢?都怪它自己不好呀。它觉得背上直痒痒,可怜的小家伙啊!
“上帝保佑您,教父!”
“哦,哟哟,你这个小家伙!你原来在这儿啊!到教父这儿来,我要好好亲亲你!”
于是狼小心翼翼地揭起木盆,一把揪住小山羊耳朵,拉过来,把它撕成一块块!真可说是,“咎由自取”。
然后它又搜寻了一会儿,可什么也没找到,因为那只聪明的小山羊躲在烟囱里一声不响,就象火炉上的汤里煮的那条鱼。
狼看见实在找不到什么了,就想出一个恶作剧:它把两只羊头放在窗台上,让它们咧着嘴,看上去好象在笑,然后把四面墙上都涂上鲜血,存心想把老山羊气死,干完这才走了出去。
恶狼刚走,小山羊赶快爬出烟囱,把门关紧。随后它拉着头发,伤心地哭着它的哥哥。
“亲哥哥呀!你们只要别轻易上当,狼就吞不了你们了!可怜的妈妈还不知道它已经大祸临头了呢!”它哭啊哭啊,哭得快昏过去了。可它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不是它的错,它们完全是活该呀!
它正哭得伤心,一看呐,老山羊驮着吃的,气喘吁吁,拚命飞快走来了。它一路走来,老远就看见窗户里有两只羊头露着牙齿在笑。
“妈妈的好宝贝,你们等得多么高兴,一看见我就笑了!
妈妈的宝贝,妈妈的心肝,
老山羊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啦,谁知刚一走近,它看见什么呢?它浑身一阵哆嗦,腿也软了,索索抖个不停,眼睛也发花了。因为它看见的可不对劲呀。不管怎么说,它还是尽力慢慢走过去,心想这是自己在瞎想。它一走到门口,就开口说:
“来吧,三个小乖乖,
替妈打开大门来……”
于是那只最小的小山羊,如今它是最大的,也是最小的,跳过去开了门。它扑到妈妈的怀里,哭得好不伤心,一面告诉老山羊:
“妈妈妈妈,瞧瞧我们出了什么事啦!大祸恼头啦!”
听了这话,老山羊的眼光慢慢地朝四下看看,它吓得要死,站在那儿动不了啦!可是过了一会儿,它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这儿出什么事啦,孩子?”
“出什么事,妈妈?您出去以后,过了一会儿,我们就听见有人一面敲门,一面说:
‘来吧,三个小乖乖,
替妈打开大门来……’”
“后来呢?”
“后来我大哥,您知道它一向是鲁莽的,就冲去开门了。”
“后来怎么样?”
“后来我赶紧爬到烟囱里,二哥钻到木盆底下,老大——就象我说的那样——冒冒失失走到门口,拔去了门闩。”
“再后来呢?”
“真可怕呀!我们的教父,您的朋友,老狼站在门口了。”
“谁?我的邻居?它不是拿自己的毫毛起过誓,永远不来吓唬我的孩子吗?”
“唉,您自己也看得出来,妈妈,它把我们可吓坏了。”
“好极了,回头我来教训教训它。它以为我是个可怜的寡妇,又有一屋子孩子,就有理由捉弄我;欺负你们吗?好心有好报,恶棍没有好下场!它常常对我咧着嘴,还对我送媚眼……可我不是它想象的那种人;我向来不是下流女人。放心好了,我的朋友,我斗得过你!你要跟我作对,我就要教你尝尝苦头!”
“哎呀,妈妈!还是别说了,让老天来惩罚它吧!您知道俗话说:能避鬼就是福吗?”
“不,宝贝儿!因为你去见上帝以前,还有圣徒挡着道呢。听着,孩子:那只狼以后再也不会上这儿来东闻西嗅了!不过你对任何人也不要说,不然它会得到风声的。”
从那时起,老山羊就找机会对狼报仇了。它心里想啊想的,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报仇,怎么下手。
“啊哈,我有办法治它了,”它自言自语地说,“你等着瞧吧!我来对狼耍个花招,让它自讨苦吃。”
“狼啊,你一掉进鞣皮坑里,就出不来了!动手干吧,这是狼交给你的差使!”
说着说着,老山羊把裙子撩到腰间,卷起袖子,生起一堆火,开始烧菜。它烧了萨梅尔①,肉饭,奶酪,糕点,奶油鸡蛋饼和各式各样的菜肴。
然后它把坑里填满通红的煤块和烂木头,让火闷在下面烧。它在坑上巧妙地平放了一块树枝编的篱笆,上面盖了一层树叶,再洒了一层土,土上放了一张草席。
它又做了一只小小的蜡凳子给狼坐。
做好以后,它把菜放在火上煨着,就走进树林里去找老狼,请它来吃饭。
它在树林里走啊走啊,走到一座可怕的、阴暗的悬崖边,在一个陡坡上,迎面碰见了那只狼。
“你好,姐姐,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兄弟,但愿你心口如一。唉,你不知道命运会把你带到你不想去的地方吗?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人到我家去过了,它把我害苦了!”
“好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唉,它看见只有孩子们在家,就把它们杀了,撕成碎块。我为它们痛哭,这都因为我是个寡妇啊!”
“可别这么说,姐姐!”
“好吧,说也好,不说也好,对我都一样。它们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已经去见上帝了,我们应该为它们的灵魂祈祷。因此我拿出了我的看家本领,烧好一桌菜,兄弟啊,我认为也应该邀请你,你多少也可以来安慰安慰我。”
“我很高兴,好姐姐,不过你要是请我去喝喜酒,我当然更高兴了。”
“我相信你,兄弟,不过这是老天爷的意旨,可由不得我们自己作主。”
于是老山羊哭着走在前面,狼一面假哭,一面跟着它。
“天呀,兄弟,”老山羊唉声叹气地说,“我就此再也不能和世界上最亲爱的宝贝一起团聚了。”
“好了,姐姐,如果一个人知道前途怎么样,他就会步步留神了。你也别太伤心,我们早晚也会走这条路的。”
“那倒也是,兄弟,你说得千真万确。不过可怜的小家伙,它们年纪还小呢。”
“唉,姐姐,看起来老天爷就喜欢小家伙呢。”
“如果真是老天爷要它们,我会在乎吗?可这是……”
“天哪,姐姐,我告诉你一个刚想起的傻念头吧。老熊这些日子上你们家去过吗?因为我想起,有一回我在山莓丛里碰到过它,它不知道你是否肯给它一个孩子去学皮货买卖。”
它们就这样东拉西扯,说说话,走到山羊家里。
“来吧,兄弟,”老山羊说,一面端来凳子,把凳子放在准备好的深坑上面,“你就坐在这儿,吃点上帝赐给我们的东西吧。”
于是老山羊把萨梅尔放在碗里,端到它面前。
老狼这才开始贪婪地吃起来,一大口,一大口,一大口,它把一碗萨梅尔都吞下去了。
“上帝会让死者安息的,姐姐,你做的萨梅尔真好吃啊!”
谁知正吃得起劲,忽然扑通一声!它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掉在坑里烧红的煤块上了,因为那只蜡凳子熔化了,坑上的那块篱笆受不住;老狼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唉,唉,兄弟,你老实说吧,你吃过什么了?你以为你是山羊的对手吗?哼,山羊可胜过你多少倍呢。”
“哎呀,姐姐呀,我的脚底板呀!求求你救我出去吧,我一颗心都在烧起来了!”
“不,兄弟,想起我的孩子,我一颗心也烧痛着呢!老天爷喜欢小家伙,我就不管那些老家伙了,你知道,我喜欢它们在火上烤得熟透才好呢。”
“姐姐呀,我烫死了,我烤焦了,我要死了,可怜可怜我吧。”
“烤吧,兄弟,死吧,因为你活着没好处!我这个孩子吓得半死,刚好一点,我需要用你的无数毫毛熏熏它,让它身体好起来!你还记得吗,你这阴险下流的恶鬼,用头上的毫毛发誓的事情?可你不顾一切,还是吃了我的小孩子!”
“我的心在烧啦,姐姐!请把我拉出去吧,别这么残酷地惩罚我呀!”
“兄弟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现在才应了《圣经》里的那句话了。”
于是老山羊和小山羊拿了一捆草,把草扔进坑里,让火慢慢地烧。后来它们冲上去,用石头或随手捡到的东西砸狼的脑袋,一直把它打死。
这样一来,可怜的老山羊失掉了两个孩子,也失掉了这个狼弟弟。
附近的一些山羊听见恶狼的死讯,都高兴极了。它们都来看这只死狼,还聚在一起又吃又喝,大大庆祝了一番。
我当时也在那里,庆祝以后,就赶快跳上一匹马,来讲这个故事。
译注① :萨梅尔,卷心菜叶包的五香肉圆。
6.面包
(立陶宛故事)
毕家禄译
21:31 05-4-19肖毛扫校
一个割禾的人累了,在路边坐下休息。从树林里走出来了一只狼,它走到割禾人跟前问道:
“人,你在吃什么?”
“面包。”
“让我尝尝。”
割禾人掰下一块给它。狼觉得面包很好吃,就问道:
“我希望经常能吃到这样的面包,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做。”
割禾人开始教它:
“首先要把地锄松……”
“那么就有面包了?”
“不,等一等,还要耙地…”
“就可以有面包吃吗?”
“你怎的,等着!如果地耕好了,就要下种籽…”
“那么就有面包了?”
“还没有,等到种籽发芽,在地里度过了寒冬;春天幼芽发绿,生长,到伏天长大…”
“那时候献可以有面包吃?”
“哪里!要把麦割下来,一捆捆的扎起来,然后把麦捆堆成禾堆,经过风吹日晒,送到打谷场。”
“原来这样,那时候我可以尽量吃面包了吧!”
“不行,别急。麦捆运到了打谷场,就要把它去壳,把谷粒聚起来,运到磨坊去磨粉。”
“这下子可以吃了!”
“还不行,慢着。面粉要揉成面团,面团揉好后就烘…”
“就有面包了?”
“对,有面包了。那时候可以吃了。”割禾人回答。
狼想想说:
“是呀,这样做多费时,多吃力。人,最好指点我,怎样能省劲弄到吃的。”
“如果不想吃面包,”割禾人说,“那么就到牧场去,那边你会看见一只老马带着一只小马——你就吃那只小马吧。”
狼就走到放马的牧场那里。小马怕狼,钻到老马下面。狈刚扑向小马,老马狠狠地把狼一踢,狼就翻了一个滚。狼再奔向老马,老马又用蹄子踢它的牙齿!
狼闻到割禾人那儿诉苦说它斗不过那匹老马。
“你既然对付不了那匹马,”割禾人说,“那末到草地上去。那里放养着许多羊,去拣一只又大又肥的羊吃。”
狼奔到草地上,拣中了一只肥羊,就对它说:
“喂,羊,人答应让我把你吃掉!”
羊不跟它争辩:
“有什么办法,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吃吧。只是不要把我撕成碎块来吃,也不要撕破我的毛皮。你最好靠着篱笆站着,把嘴张得大大的,我就朝着你的嘴跑过来,然后跳进去。”
狼站到篱笆旁边,用脚撑在地上,张大了嘴。羊飞跑过去,使劲用角向狼撞过去!
狼的整个鼻子给撞破了。
大约两小时后狼才清醒过来。在狼失去知觉躺在地上的时候,羊早就逃得远远地,藏了起来。
狼醒了过来,摇晃着脑袋,四面瞧瞧,喃喃自语说:
“我把它吃掉了没有?……大概,吃掉了吧……”
7.一粒种子
叶君健
21:31 05-4-19肖毛扫校
世界上有一粒种子,像核桃那样大,绿色的外皮非常可爱。凡是看见它的人,没一个不喜欢它的。听说,要是把它种在土里,就能够钻出碧玉一般的芽来。开的花呢,当然更美丽,不论是玫瑰花,牡丹花,菊花,都比不上它;并且有浓郁的香气,不论是珠兰,桂花,玉簪,都比不上它。可是从来没人种过它,自然也就没人见过它的美丽的花,闻过它的花的香气。
国王听说有这样一粒种子,欢喜得只是笑。白花花的胡子密得像树林,盖住他的嘴,现在树林里露出一个洞——因为嘴笑得合不上了。他说:“我的园里,什么花都有了。北方冰雪底下开的小白花,我派专使去移了来。南方热带,像盘子那样大的莲花也有人送来进贡。但是,这些都是世界上平常的花,我弄得到,人家也弄得到,又有什么希奇?现在好了,有这样一粒种子,只有一粒,等它钻出芽来,开出花来,世界上就没有第二棵。这才显得我最尊贵,最有权力。哈!哈!哈!……”
国王就叫人把这粒种子取来,种在一个白玉盆里。土是御花园里的,筛了又筛,总怕它还不够细。浇的水是用金缸盛着的,滤了又滤,总怕它还不够干净。每天早晨,国王亲自把这个盆从暖房里搬出来,摆在殿前的丹陛上,晚上还是亲自搬回去。天气一冷,暖房里还要生上火炉,热烘烘的。
国王睡里梦里,也想着盆里钻出碧玉一般的芽来,醒着的时候更不必说了,老坐在盆旁边等着。但是哪儿有碧玉一般的芽呢?只有一个白玉的盆,盛着灰黑的泥。
时间像逃跑一般过去,转眼就是两年。春天,草发芽的时候,国王在盆旁边祝福说:“草都发芽了,你也跟着来吧!”秋天,许多种子发芽的时候,国王又在盆旁边祝福说:“第二批芽又出来了,你该跟着来了!”但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于是国王生气了,他说:“这是死的种子,又臭又难看,我要它干么!”他就把种子从泥里挖出来,还是从前的样子,像核桃那样大,皮绿油油的。他越看越生气,就使劲往池子里一扔。
种子从国王的池里,跟着流水,流到乡间的小河里。渔夫在河里打鱼,一扯网,把种子捞上来。他觉得这是一粒希奇的种子,就高声叫卖。
富翁听见了,欢喜得直笑,跟睛眯到一块儿,胖胖的脸活像个打足了气的皮球。他说:“我的屋里,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有了。鸡子那么大的金刚钻,核桃那么大的珍珠,都出大价钱弄到了手。可是,这又算什么呢!有的不只我一个人,并且,张口金银珠宝,闭口金银珠宝,也真有点儿俗气。现在呢,有这么一粒种子——只有一粒!这要开出花来,不但可以显得我高雅,并且可以把世界上的富翁都盖过去。哈!哈!哈!……”
富翁就到渔夫那里把种子买了来,种在一个白金缸里。他特意雇了四个有名的花匠,专门经管这一粒种子。这四个花匠是从三百多人里用考试的办法选出来的。考试的题目特别难,一切种植名花的秘诀,都问到了,他们都答得头头是道。考取以后,给他们很高的工钱,另外还有安家费,为的是让他们能安心工作。四个花匠确是尽心尽力,轮班在白金缸旁边看着,一分一秒也不断人。他们把本领都用出来,用上好的土,上好的肥料,按时候浇水,按时候晒,总之,凡是他们能做的他们都做了。
富翁想:“这样经心照看,种子发芽一定加倍地快。到开花的时候,我就大宴宾客。那些跟我差不多的富翁都请到,让他们看看我这天地间没第二份的美丽的奇花,让他们佩服我最阔气,我最优越。”他这么想,越想越着急,过一会儿就到白金缸旁边看看。但是哪里有碧玉一般的芽呢?只有一个白金缸,盛着灰黑的泥。
时间像逃跑一般过去,转眼又是两年。春天,快到请客的时候,他在缸旁边祝福说:“我就要请客了,你帮帮忙,快点儿发芽开花吧!”秋天,快到宴客的时候,他又在缸旁边祝福说:“我又要请客了,你帮帮忙,快点发芽开花吧!”但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于是富翁生气了,他说:“这是死的种子,又臭又难看,我要它干么!”他就把种子从泥里挖出来,还是从前的样子,像核桃那样大,皮绿油油的。他越看越生气,就使劲往墙外边一扔。
种子跳过墙,掉在一个商店门口。商人拾起来,高兴极了,他说:“希奇的种子掉在我的门口,我一定要发财了。”他就把种子种在商店旁边。他盼着种子快发芽开花,每天开店的时候去看一回,收店的时候还要去看一回。一年很快过去了,并没看见碧玉一般的芽钻出来。商人生气了,说:“我真是个傻子,以为是什么希奇的种子!原来是死的,又臭又难看。现在明白了,不为它这个坏东西耗费精神了。”他就把种子挖出来,往街上一扔。
种子在街上躺了半天,让清道夫跟脏土一块儿扫在垃圾车里,倒在军营旁边。一个兵士拾起来,很高兴地说:“希奇的种子让我拾着了,我一定要升官了。”他就把种子种在军营旁边。他盼着种子快发芽开花,下操的时候就蹲在旁边看着,怀里抱着短枪。别的兵士问他蹲在那里干什么,他瞒着不说。
一年多过去了,还没见碧玉一般的芽钻出来。兵士生气了,他说:“我真是个傻子,以为是什么希奇的种子!原来是死的,又臭又难看。现在明白了,不为它这个坏东西耗费精神了。”他就把种子挖出来,用全身的力气,往很远的地方一扔。
种子飞起来,像坐了飞机。飞呀,飞呀,飞呀,最后掉下来,正是一片碧绿的麦田。
麦田里有个年轻的农夫,皮肤晒得像酱的颜色,红里透黑,胳膊上的筋肉一块块地凸起来,像雕刻的大力士。他手里拿着一把曲颈锄,正在刨松田地里的土。他锄一会儿,抬起头来四外看看,嘴边透出和平的微笑。
他看见种子掉下来,说:“吓,真是一粒可爱的种子!种上它吧。”就用锄刨了一个坑,把种子埋在里边。
他照常工作,该耕就耕,该锄就锄,该浇就浇——自然,种那粒种子的地方也一样,耕,锄,浇,样样都做到了。
没几天,在埋那粒种子的地方,碧绿的像小指那样粗的嫩芽钻出来了。又过几天,拔干,抽枝,一棵活像碧玉雕成的小树站在田地里了。梢上很快长了花苞,起初只有核桃那样大,长啊,长啊,像橘子了,像苹果了,像柚子了,终于长到西瓜那样大;开花了:瓣儿是鲜红的,数不清有多少层,蕊儿是金黄的,数不清有多少根。由花瓣上,由花蕊里,一种新奇的浓郁的香味放出来,不管是谁,走近了,沾在身上就永远不散。
年轻的农夫还是照常工作,在田地里来来往往。从这棵希奇的花旁边走过的时候,他稍微站一会儿,看看花,看看叶,嘴边透出和平的微笑。
乡村的人都来看这希奇的花。回去的时候,脸上都挂着和平的微笑,满身都沾上了浓郁的香味。
1921年11月20日作
8.公鸡和母鸡
[菲律宾] A.R.罗西斯
舒杭丽 译
21:31 05-4-19肖毛扫校
我哥哥基克有过一只特别的鸡。说它特别,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分辨出它是公鸡还是母鸡。哥哥肯定它是只公鸡,我说它是只母鸡,我们俩拚命地争啊吵啊,想弄出个究竟。
这事发生在一天清早,基克和我在玉米地里撵鸡。玉米是刚刚种上的,那些鸡跑到地里刨种子吃。突然,我们听到一阵扑腾腾扇翅膀的声音,一看,有两只鸡在远远的地那头打架呢。它们互相扑啄,扬起满天的尘土和羽毛,我们看不清楚那两只鸡。
“快看那只公鸡斗架!”哥哥兴奋地指着其中一只鸡嚷着。“嘿,要是我有一只那么好的公鸡,我准能用它在斗鸡场上发财。”
“咱们去把它捉来。”我建议。
“不,你待在这儿,我一个人去捉。”哥哥说。
哥哥偷偷地向那两只鸡走过去。它们只顾打架,没有注意到哥哥。哥哥走近它们,猛扑过去,抓住了那只鸡的一条腿。那鸡大声叫着,直到哥哥把它的两只翅膀都抓住了,它还在挣扎。我跑过去,想好好看看那只鸡。
“基克,这是只母鸡。”我说。
“你怎么了?热昏了吧?”哥哥问。
“就是母鸡。你没见它没有鸡冠和垂肉吗?”
“准管它有没有鸡冠和垂肉?你没见它打架吗?”
“见是见了,可我看它还是只母鸡。”
“母鸡?你见过母鸡有这样的距吗?你见过母鸡长这样的尾巴吗?”
“我才不管什么距或是尾巴呢。我告诉你这是只母鸡。哼,你自己看看吧。”
直到现在,基克和我还在争论这只鸡是公是母。如果这东西是条水牛,那问题就简单了。用不着浪费时间去追究它的尾巴、蹄子和犄角,只要看看水牛的脸就行了。要是它鼻子上有个黄铜环,那无疑是条公牛。可鸡和水牛不一样啊,结果我们在地里争论了整整一个上午,还是没有结果。
中午我们回家吃饭的时候,又争了一路。到家以后,哥哥把鸡拴在小木桩上。那鸡拍拍翅膀,然后——打起鸣来了!
“听!你听见没有?”哥哥得意洋洋地大声说,“我看现在你又得说,母鸡会打鸣,水牛会飞上天了吧。”
“打不打鸣有什么关系,”我说,“这鸡就是母的。”
我们走进屋里,在饭桌上接着争。
“这不是母鸡,是公鸡。”基克说。
“是母鸡。”我说。
“不是母鸡。”
“是。”
“够了。”妈妈打断了我们。“吃饭的时候别吵架,爸爸对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次你们又吵什么?”
我们把事情告诉了妈妈。妈妈出去看了看那只鸡,说:“这鸡是公的,就是长得像母鸡。”
这一来,争论该结束了。可是爸爸也来看这只鸡,并且说:“不,你错了。这鸡是母的,就是看着像公鸡。”
“你为什么说这只鸡是母鸡?你看过母鸡长那样的羽毛吗?”
“没见过。可是我从小就一直养斗鸡,而你凭什么断定这东西是公鸡呢?”
基克和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妈妈和爸爸就为这只鸡争吵起来了。不一会儿,妈妈哭了。她和爸爸争吵的时候总爱哭。“你明明知道这是公鸡,”她抽抽噎噎地哭着说,“你就是存心固执已见。你再好好看看去。”
“对不起。”爸爸说。“可是我一见母鸡就能认出来的。”说完,他把妈妈搂在怀里哄她:“我的太太,我的玛丽娅·克拉拉……”妈妈一哭,爸爸总是这样。基克和我觉得很窘,所以我们俩没吃完饭就跑出去了。
“我知道谁能解决这个问题。”哥哥说。
“谁?”我问。
“塔西奥。”
塔西奥是我们的村长。我认为他并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他是个哲学家。我是说,他解释他那些奇怪的观点总是用更为奇怪的理由。比如说,他一见别人斗鸡就皱眉头。现在好多人都反对斗鸡,他们说“斗鸡是残酷的”,或者说“赌博是不好的”。可他反对的理由不是这两条,他说:“斗鸡是对时间的浪费。为什么呢?因为一只公鸡能击败另一只公鸡,这是已经被证实了的。”
但塔西奥确实是受人尊重的,他在村里年纪最大。他满头的白发使他说出话来比别人更权威—些。所以,当基克提出要去问他的时候,我也同意了。
“塔西奥先生,这只鸡是公的还是母的?”基克问道。
“这是一个仅同另外一只鸡有关的问题。”他回答道。
基克和我对这个答复感到莫名其妙。可基克并不示弱,他转了个弯儿又问:“你听我说,我弟弟和我,对这只特殊的鸡有特别的兴趣,请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是或者不是——这是一只公鸡吗?”
“它不像我所看到过的任何一只公鸡。”
“这样说来,它一定是一只母鸡了。”我说。
“它也不像我所见过的任何一只母鸡。”他回答道。
哥哥和我哑口无言。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塔西奥问道:“你们两位过去曾见过这样的动物吗?”
我们承认从没有见过。
“那么,你们怎么会知道它是一只鸡呢?”他问我们。
“那么,它还会是什么呢?”基克反问道。
“它也可能是另外一种鸟类。”
“啊,天哪,不可能。”基克说罢,我们就走了。
“可是,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呢?”我问。
“听我的,”哥哥说,“我们到镇上去问问克鲁兹先生,他总应该知道。”
克鲁兹先生住在附近的镇上,他是研究家禽业的,自己开了一个大蛋场。我们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在睡午觉。于是基克把鸡放开,让它在院子里跑。
院子里的鸡都不理我们这只鸡,不但远远地躲开它,而且对它是公是母似乎都不在意。我们的鸡并不因此而烦恼,跑着追逐几只小母鸡,欺侮它们。
“你看,这证明它是公鸡。”基克叫道。
“这根本证明不了。”我说。“这只能证明它有公鸡的习性——而它仍然可以是母鸡。”
克鲁兹先生一起身,我们就把鸡抓住,带到他的办公室去。“克鲁兹先生,”基克说,“这是只母鸡还是只公鸡?”
克鲁兹先生好奇地看了看这只鸡,然后说:“嗨,我不知道,一下子认不出来。我过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鸡。”
“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认出来?”
“哦,当然有。咱们看看它背上的羽毛,末端要是圆的,就是母鸡,要是尖的,就是公鸡。”
我们三个人仔细察看了这只鸡的羽毛,居然有圆的,也有尖的!
“噢,非常奇怪。”克鲁兹先生说。
“你还有别的办法来认吗?”
“可以把它杀了,看看身体内部。”
“不行,我可不想把它杀死。”哥哥说。
我拿起鸡,然后我们就回村去了。一路上,基克差不多都沉默着。突然,他用手指打了一个脆响,说,“我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你相信这是公鸡了。”
“怎么着?”
“要是我把它放到斗鸡场去,而且斗赢了,你承认它是公鸡吗?”
“要是你的这只母鸡能够打败一只公鸡,那么我就相信。”
“好吧,这个星期天我们就带它到斗鸡场去。”
星期天,我们到斗鸡场去了。基克四处张望,想找一个合适的对手,最后选中了一只红公鸡。我认识那只公鸡,它是有名的斗鸡,在斗鸡杂志的封面上登过。有一次,它曾经逃进森林,把周围农场的母鸡全都引诱出来,跟随在它身后。
红公鸡扬起俊美的头,傲慢地看着我们的鸡,并抖开了它身上的羽毛。
“别让咱们的鸡和那只公鸡斗,”我告诉基克,“那不是菲律宾鸡,而是一只得克萨斯鸡。”
“那无所谓,”哥哥说,“我的公鸡会杀死它。”
“别傻了!”我说,“那红公鸡是个刽子手,它杀死的鸡比得霍乱死的还多呢。全省也没有一只鸡能打败它的。”
哥哥不听我的。比赛安排好了,两只鸡也作好了战斗的准备,分别在左腿上装上战刀一样的铁距。我心里暗暗向根本不存在的圣·里达得·长西娅庇护女神祈祷。
战斗开始了,两只鸡都被放到斗鸡场中央。那只得克萨斯公鸡在地上刨着,就像在给它的对手挖坟墓。接着,两只鸡对视了。我预感到我们的鸡将战死在此时此地。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红公鸡的眼睛逐渐显露出爱慕的神情,而且做出各种求爱的动作。这当然使我们大家惊异之极,特别是那些为红公鸡下了赌注的人.显然,得克萨斯公鸡爱上了我们的鸡。我们的鸡利用这一有利条件发起进攻,把它的铁距插进了红公鸡的胸膛。比赛结束了,裁判员举起我们的鸡,宣布它得胜。
“你们作弊!不公平!”观众吼叫起来。
一场骚动爆发了,人们把板凳拆散当棍子用。基克和我不得不从后门逃走,那得胜的鸡夹在我的胳膊底下。我们一步不停地向棕榈树丛奔跑,直到甩开了那愤怒的人群。刚一脱离危险,我们就一屁股坐下来休息。
“现在你相信它是公鸡了吧?”基克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
“相信了。”我答道。
我真高兴这件事结束了,可这只鸡却另有打算。它开始颤抖起来,接着一个热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掉进了我的手心。鸡咯咯地叫着,好像在嘲笑我们。我低头一看,手心上是一个鸡蛋!
9.小钱袋
[罗]克里昂迦著
唐宗义译
21:32 05-4-19肖毛扫校
从前,有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太婆。老太婆有一只母鸡;老头儿呢,有一只公鸡。老太婆的母鸡每天生两回蛋,她就有很多蛋吃,可是她从来不肯给老头儿吃一个。一天,老头儿忍不住了,对她说:“喂,老太婆,你这样吃得太多了!至少你也给我几个,让我尝尝吧!”
“不!”很小气的老太婆说。“你想吃蛋,去打你的公鸡吧,它生下蛋,你就能吃了;我就是这样对付我的母鸡,你看我那母鸡多么会生蛋啊。”
老头儿又贪吃又贪心,听信了老婆子的话,马上怒气冲冲地捉住公鸡,打了它一顿,说:“喂,骗人的东西!赶快下蛋,要不,就滚你的吧!你还抵不上你吃的那些粮食!”
公鸡挣脱出老头儿的手掌后,就飞也似地逃走了。它被弄得昏头昏脑,在大路上流浪。它在大路上急急忙忙地走,忽然瞧见一个小钱袋,里面有两个铜子。它马上把钱袋衔在嘴里,想带回老头儿家去。可是它在路上碰到了一辆马车,车里坐着一个贵族老爷和几个太太。贵族老爷仔细地打量着公鸡,瞧见了它嘴里那个小钱袋,就对赶车的说,“喂,下去看看公鸡嘴里衔的是什么!”
赶车的立刻打他的座位上跳下来,从公鸡嘴里夺下小钱袋,交给贵族老爷。老爷毫不客气地把钱袋藏进口袋里,马车又出发了。公鸡非常愤怒,它不服气,跟随着马车,不断地叫喊着:
“喔喔喔!大老爷,
还我小钱袋!”
贵族老爷恼火了,当车子走到一口井附近的时候,他对赶车的说:“喂,赶车的,赶紧抓住这只不要脸的公鸡,把它扔到井里去!”
赶车的又打座位上跳下来,抓住公鸡,把它扔到井里去了。
在这样恶劣的处境下,我们的公鸡能干些什么呢?它开始喝水,喝啊喝的,终于把所有的井水都喝光了。后来,—它鼓动翅膀打井里飞了出来,一边追马车,一边叫喊:
“喔喔喔!大老爷,
还我小钱袋!”
贵族老爷听了大吃一惊:
“咦!多么怪的公鸡!”他说。“你放心吧!尽管你有鸡冠长爪,我要给你看看我的手段!”
他一到家里,就吩咐管厨房的老佣妇把公鸡抓住,把它扔到一个装满火炭的炉灶里去,用一块大石头堵住灶门。这个残酷的老佣人照主人的话做了。公鸡看到这种恶劣的做法,便把喝下去的水吐了出来,浇灭了火,炉灶冷却了,水流到整个屋子里,这个老悍妇大为恼火。后来,公鸡一推,就把堵住灶门的石头推开,平平安安地走出炉灶,跑到贵族老爷的窗户前面,一边用嘴敲窗,一边叫喊:
“喔喔喔!大老爷,
还我小钱袋!”
“天哪!难道我没法除掉这只该死的公鸡吗!”贵族老爷说,他惊奇极了。“赶车的,把它拿走,扔到牛群里去,也许哪一头凶暴的公牛会用角来解决它,给我们永远除掉它吧。”
赶车的又抓住了公鸡,把它扔进牛群里。这对于我们的公鸡真是一宗意外的收获!你们瞧,它吞着公牛、母牛和小牛,直把整个牛群全吞下去了。它的腰部变得大极了,好象一座山。它吞完了牛,就回到窗前,在太阳面前展开翅膀,把贵族老爷的房子遮到墨墨黑,又叫喊着:
“喔喔喔!大老爷,
还我小钱袋!”
贵族老爷看到这个新的奇迹,更怒火了,不知道该怎样来除去这只公鸡。
经过一番思索,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我要把它关到我的金库里去;也许它大吞金币的时候,难免有一个金币会哽住它的喉咙,把它梗死,那么就可以太平无事了。”
贵族老爷抓住公鸡一只翅膀,把它扔进金库,因为这个贵族老爷的钱多得数也数不清。公鸡大口大口地把所有的金币都吞下肚去,竟然把所有的保险箱都掏空了。接着,它打金库里走出来,——只有它自己知道从哪儿和怎样走出来——又跑到贵族老爷的窗前,叫喊着:
“喔喔喔!大老爷,
还我小钱袋!”
贵族老爷知道他敌不过这只公鸡,就把小钱袋扔给它。公鸡衔了钱袋走了,从此不再纠缠贵族老爷了。可是鸡棚里所有的母鸡给这相貌堂堂的公鸡诱惑上了,都跟着公鸡一道走了,那情景真象是在举行婚礼。贵族老爷呢,忧郁地眼看着他那些母鸡跟着公鸡走开了,叹口气说:“去你的吧,倒霉的鸡,全都给我滚吧!我能这样解决困难,那太好了,这事里面准有什么魔法!”
公鸡威风凛凛地往前走,所有的母鸡都跟在它后面走。它走啊走的,一直走到了老头儿的家里,走到门口,就叫了起来:
“喔喔喔!喔喔喔!”
老头儿听见公鸡的声音,非常快活,打屋里走出来。他瞧见什么来着?原来是他的公鸡,可是大得真叫人害怕!在这样的一只公鸡跟前,一头大象好象是一只虱子!而且你们想一想,它的身后还跟随着整整一群母鸡,这些美丽的母鸡互相争着用羽毛比美呢。老头儿见到他的公鸡这么大,这么重,并且围绕着这么一群母鸡,就赶紧给它开门。公鸡对他说:“主人,在院子中央辅上一条毯子!”
老头儿身子转动得象陀螺那么灵活,铺上了毯子。公鸡就登上毯子,使劲鼓动翅膀,一刹那工夫,院子里不仅满是母鸡,而且还有成群的公牛和母牛。毯子上,落下一堆金币,在阳光下放射出叫人眼花的光芒。老头儿看见这些财富,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活,不时拥抱公鸡,尽力抚摸它。
这时候,老太婆不知打哪儿也来到了这里。她看到这些财富,眼睛张得老大,可是她心肠恶,眼红得要死。
“喂,老头儿,也给我几个金币吧!”
“不,老太婆,你别想!你还记得我向你要蛋的时候,你回答我的话吗?你只要去打你的母鸡,叫它也给你带来金币得了,就象我打了我的公鸡那样。你很明白,都是你叫我打它的!瞧它给我带回来了什么吧!”
老太婆走到鸡窝那儿,抓住母鸡,把它痛打了一顿,叫人看了保管流出眼泪来。可怜的母鸡一挣脱老太婆的手掌,就到大路上去流浪了。它在大路上乱闯的时候,望见一颗小玻璃珠子;它吞下珠子,急忙回到老太婆家里,一到门口就叫:“咯咯咯咯……”老太婆非常高兴地去迎接它。母鸡飞过大门,跑到老太婆身边,到窝里去蹲着。它在那儿待了好一会工夫,咯咯咯叫着又打窝里走了出来。老太婆赶紧去看母鸡生下些什么东西。可是她瞧见什么来着?一颗小玻璃珠子!她以为母鸡在作弄她,就把它打个不停,终于把母鸡打死在地上。疯婆子从此穷得要命,再也吃不上鸡蛋,只好愁眉苦脸地过日子了。谁叫这个头脑简单的老太婆虐待她的母鸡,这样没有道理地把它打死呢!
老头儿呢,从此可很富裕,他盖了一幢大房子,屋旁有漂亮的园圃,生活过得很体面。老头儿因为可怜那个老太婆,就雇用她饲养家禽。那只公鸡呢,老头儿到处带在身边。他给公鸡戴上一串金项链,给它穿上装有马刺的黄色小靴子,它那副模样叫人看来,宁可说它象一个漂亮的小丑,而不象是鸡棚里一只可以烧来吃的公鸡。
10.瘦马骑手
[墨西哥] 罗·西斯内罗斯
朱景冬译
21:32 05-4-19肖毛扫校
有这么两位老人:一男一女,是老伴儿俩,他们有三个儿子。
老婆儿对老头儿说:“老伴儿啊,你得为孩子们找个事做,好让他们有吃有穿。”
老头儿回答说:“好吧,老伴儿,我进城去为他们找工作。”
老伴儿带着三个儿子动身了。到哪儿去?到城里去找工作呗。
到了城里,父子四个在一家铁匠铺门口看见工人在打铁。父亲对大儿子说:
“孩子,你喜欢这个工作吗?你要是喜欢,我就去跟铁匠铺老板谈淡。”
儿子说:“喜欢,爸爸,我喜欢。”
“早晨好,先生。我把我的儿子带来了,您看可以留他替您干什么活儿吗?”父亲对老板说。
老板回答说:
“当然可以,先生,我正需要一个帮手呢。”
父亲说:
“好的。”铁匠铺老板回答。
父亲领着另外两个儿子走了。他们来到一个街角,那里有几个鞋匠在做鞋。父亲问二儿子是不是喜欢这种工作。儿子回答说:
“是的,爸爸,我当然喜欢。”
父亲去见鞋铺主人,问他说:
“先生,我把我的儿子带来了,您看可以留他替您干什么活儿吗?”
“当然可以。”鞋店主人回答。
“那就让他留在这儿了,半年后我来看他。”父亲说。
“好吧。”鞋店主人说。
这样,父亲就剩下一个儿子没有工作了,他们继续往前走,经过一个又一个店铺。但是这个儿子什么工作也不喜欢。
最后他们来到一所学校,里面有许多孩子在玩耍。这次是儿子先开口。他对父亲说:
“爸爸,我愿意留在这儿,我喜欢这个学校,我想念书。”
他去询问了老师,是不是可以让他的儿子在这儿念书。
“当然可以。”老师回答说。
“好,我就把孩子留下了,半年后我来看他。”
父亲告别了老师,回家去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几个儿子都在努力学习。
当鞋匠的儿子已经掌握了一些本领,已经决定离开鞋店,独自开铺子谋生。
最小的儿子同样也学会了老师教的一切知识。但是有一天,他发现有一样学问老师瞒着他。可是由于他已经掌握了老师能够教给他的一切知识,老师便十分自信地把他一个人留在学校,因为老师要去远足,留下他或者说委派他给别的孩子上课。
只剩他自个儿的时候,他翻看了一切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本。但是有一天,他在收拾一个书柜的时候,发现一本装帧得很漂亮的书。由于好奇,他开始翻阅起来,知道了书的内容,发现这是一本研究魔法的书。他读了又读,最后掌握了这本书的全部知识。
于是老师赶忙写了 ,请这个学生的父亲把他接回去,因为他已经学会了老师教的一切知识。
但是这个聪明的孩子也给父亲写了 。信里这样写道:
“爸爸,我已经知道你要来接我了。不过请你注意,因为我的老师已经设下了圈套:你一到这儿,他就把同学们关在一个房间里,把我们变成鸽子。但是,爸爸,你会认出我的,我将在脖子上系着一根黑带儿。老师一开房门,我就冲你飞去,用嘴吻你的脚。”
父亲先把在铁匠铺干活的儿子带回家。铁匠铺老板给了他五百比索,好让他安家立业,能够独立生活。之后又把鞋店的儿子带回家。鞋店给了他三百比索,也是为了让他安家立业,自己谋生。
最后他到学校去领他的小儿子。
父亲到了学校,问候了老师,对他说:
“好的,你把儿子领去吧。不过,你能够认出他来吗,恐怕很困难。他在这儿,就象我的儿子一样。”
老师开了房门,里头有许多鸽子,一下子都欢快地飞了出来。这时,父亲看见一只鸽子冲着他飞来,正像他儿子说的,鸽子的脖颈上系着一根黑带儿。
鸽子飞来,用嘴吻了他的脚。父亲猛一伸手捉住了它。把鸽子抓在手里后,他对老师说:
“这是我的儿子。”
老师扫兴地回答:
“不错,你认对了。这是一千比索,是孩子代我上课的报酬,你拿去吧”
然后,父子二人就回家了。
时间慢慢过去了,但是他们挣得的钱也慢慢花光了。终于又陷入了完全的贫困。
在学校念过书的小儿子说:
“不用着急,虽然大哥二哥学的本领简单,可是我却在一所不错的学校里学到了很多知识。比如说,眼下我们没有饭吃了,我就可以写一张字据给某个商店,他们就会借给我许多钱。”
但是他不愿意这样做,而是采取了另外的办法。他对父亲说:
“爸爸,今天我们去打野兔吧,把兔子卖掉我们就有钱了,不会再挨饿了。”
“可是,孩子,”父亲说,“我们连捉兔子的狗都没有,怎么去捉兔子呢?”
“不必担心,爸爸。”小儿子说,“我多少会点魔法,我可以变成一条狗,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变成任何一种野生动物。”
于是他们就去捉兔子了。走到一座小山,孩子对父亲说:
“您在这儿等着,做好准备,当看见我追一只兔子、累得不行的时候,您帮我一把。”
果然,小儿子变成了一只狗,而且是一只大狗,钻进了茂密的山林。不一会儿工夫,父亲就看见他捉兔子是那么容易,那么快,感到十分惊讶。
他们就这样捕捉着兔子,一只又一只,一直捉了二十来只。
父子二人满载而归,来到村口。村里人看到他们背着这么多兔子,都争先恐后购买。小的十个比索,大的二十五个比索,不大不小的十五个比索。
第二天,小儿子对父亲说:
“爸爸,你去找五头驴子来,明天咱们去捉鹿。”
父亲很快找来儿子所要的驴子,按时出发了。
跟上次一样,小儿子变成一只狗,开始捉鹿,他们捉了一只又一只,一直捉了十来只,把鹿驮在驴背上,回来了。
回到村里,卖掉了鹿。他们就这样过着日子,度着时光。
有一天,村里庆祝“国王节”,举行了斗牛比赛。小儿子对父亲说:
“爸爸,您愿意参加斗牛吗?我可以变成一匹马,您骑上我去驯一头牛,然后去参加斗牛比赛,我们会赢很多钱的。只是我要告诉您一件事,要是有人愿意买我,您就把我卖掉。不过您必须把我的辔头摘掉,这样我可以自由地进行自卫,我相信我老师会来买我的,因为他憎恨我掌握了他所知道的一切魔法。”
比赛那天,所有的竞技者都来了,每个人都骑着自己的勇敢而英俊的好马。只有小儿子的父亲骑着他的瘦马姗姗来迟。大家议论纷纷:
“最好还是别让这位先生入场,他会被牛抵死的。”
所有的竞技者先后出场做了比赛,但是都失败了。只有“瘦马骑手”先生还没有出场。
当看到一匹瘦马步入竞赛场地,骑马的人又是一位老头儿,全场观众不禁报以热烈的掌声。
看门人曾经对他说,可以为他敞开栅门让他进去,但是骑马人说用不着开门,他能够进去。他的话不错,瘦马一个跳跃,就进了场地。
瘦马进入场地后,一头勇猛的公牛放了出来。它刚刚击败了所有的骑手。公牛开始追马,但是瘦马很灵活,于是彼此周旋起来。这下可把公牛累坏了,因为它已经伸出了舌头,呼哧呼哧直喘气。这样不停地角斗着,公牛终于累垮了,因为它已经倒在了地上。但是按照规定,胜利者必须把失败者杀死,于是他便抽出一把利剑,冲公牛刺去,正好刺中公牛的心脏,公牛当即死去。
这时,走来一位仪表堂堂的先生,想用一大笔 钱买这匹瘦马,但是骑手拒绝了;可是他非买不可,骑手只好对他说:
“你要是想买,就出二万比索吧。”
那人回答说:
“没关系,我喜欢这匹马,这是二万比索,拿去吧。”
老头儿看到这么多钱,激动极了,可是忘了替他的马摘辔头。
“现在你可属于我了,”马的新主人对瘦马说。然后把马牵回家去。到家后,主人用一根粗绳把马捆好,吊了起来。
过了几天,瘦马渴得不行。一天,来了一个人,是他从前的同学,瘦马要求他帮忙。因为吊马的地方有一口井,他对他的老同学说:
那人放松了绳子。瘦马使了使劲,把绳子挣断了。
瘦马获得了自由,一下扑到井边,变成一只乌龟,跳进井里。
瘦马跳井之后,他的老师来了,询问是准把瘦马释放的。
老师也变做一条巨大的鲨鱼,跳进了水井。乌龟和鲨鱼在水里追来追去。后来前者变成一只鸽子飞出了水井,后者也变成一只鹞鹰。两只飞鸟在空中上下飞舞。鸽子飞过一座宫殿时,看见窗口有一位公主探身张望。
鸽子迅速飞下,从公主的面前飞过时化做一只金戒指,戴在了公主的手指上。
紧跟着鸽子飞来的鹞鹰也进了宫殿。公主从没有见过鹞鹰,急忙呼唤她的父王。
国王拿着一根棍子冲出来,把鹞鹰赶了出去。
当天晚上,金戒指跟公主讲话。但是公主没有注意到她有这只戒指,所以感到奇怪,不知跟她说话的人在哪儿。
戒指对她说:
“喂,尊敬的公主,不要害怕,我在你的手指上,这只戒指便是我,我来这儿要求您一件事:如有人来这儿想买我,您就对他说可以,我值很多钱,这戒指是一位国王而不是任何人买的,国王花了几千比索,他要是执意要买,您就卖给他,不过不要让他亲自摘,你也不要放在手里让他拿。您可以对他说,您是公主,任何人也不能碰您,他要是愿意,您就给他丢在地上。我在落地的时候,将变成一只摔成八瓣儿的石榴,有一瓣将在你的脚边滚动,你就把它踏在脚下。那个想买我的人将变成一只公鸡,把所有的碎石榴吃掉。等公鸡吃完的时候,你就把脚抬起来,那时你会看到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果然来了一个人,是他的老师,他想买这只戒指。
公主对他说,这个戒指是花了很多钱买来的。
“没关系,”那人说,“你要几千比索都行。”
他给了公主一大笔钱买下了那只戒指。他走过去准备从公主手上取戒指,但是公主发疯地叫起来:
“我是公主,国王的女儿,你怎么敢碰我!”
“那你自己摘下来给我吧。”那人说。
公主不同意。
“你要是愿意,我把戒指扔在地上,你自己拣起来。”
“好吧,你怎么给我都行。”那人说,“你扔吧。”
公主把戒指往地上扔的时候,它真的变成了一只石榴,而且摔得很碎。有一块滚到了公主的脚边,公主把它踩在了脚下。
那人看到石榴摔碎了,马上变成一只公鸡,吃起所有的碎块来。吃完后,它满意地唱了起来:“喔喔喔!喔喔喔!这次你可跑不掉了,我把你吃到肚里去了。”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学生在公主的脚下藏着呢。这时,公主把脚抬起来,只见一只饿狼从那里钻出来,直朝公鸡扑去,一下把它吞了下去。
狼很高兴,马上又变成了人,对公主说:
“尊敬的公主,你一次又一次搭救了我,我向你表示深切的谢意。你有什么要求,自管对我提,我一定满足你。”
公主对他说:
“请留在宫里当驸马吧。我去跟父王淡淡,看他同意不同意。”
公主跟父亲谈了,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父亲。国王终于被说服了,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他们当天就在教堂举行了婚礼,结成了夫妻。
11.国王的信
陈鹤琴
21:33 05-4-19肖毛扫校
从前有一个国王,写了 给另一个国王。那信上说:
“请送我一只有红眼睛的绿色兔子,要不然,——”
那另一个国王就写一封回信给他说:“我没有这样的兔子,倘使有的话,——”
两个国王都很生气,于是彼此打起仗来。他们调动全国的军队,打了好几次血战。结果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老百姓饱经患难,家破人亡,真是痛苦不堪。
双方相持多年,都不能取胜。人民越来越苦,兵士也厌倦战争,国家无法再打下去,只好互相讲和。在讲和的时候,两个国王聚在一起,大家要把那两封信解释明白。
第二个国王说:“你算是什么意思呢?你要问我讨一只有红眼睛的绿色兔子,怎可以那样威吓我呢?”
“啊,”第一个国王说:“我从来没想到这个意思。我只这么说:请你送我一只有红眼睛的绿色兔子,要不然,其他颜色的兔子也可以。”
“啊,就是这样吗?可惜我不曾得到这样完整的 。”第二个国王答道。
“但是我也想知道一下你回信的意思呢。”第一个国王说道:“你说我没有这样的兔子,倘使有的话,——”
“咦,我的回答不是和你的请求一样明白吗?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这样的兔子,倘使有的话,我一定奉送。”
“啊,啊!”第一个国王说道,“我们无缘无故就打了起来。要是我们平心静气在未打之前,把这两封信解释清楚,那可以避免多少痛苦和灾难呀!”
12.《亚瑟王》(最后三回)
[英] 马罗礼著
黄素封译
21:33 05-4-19肖毛扫校
第四回
大家在商讨折冲之中,都是谦虚的,一致认为亚瑟王和莫俊德骑士应当在两方面的大军监视之下,进行一次晤谈,这时各人可以随带侍从官员十四名;等待大家决议以后,亚瑟王的代表们就把这宗决定带给亚瑟了。他听罢说道:“你们达成这宗协议,我很满意。”他个人立即准备到战场里晤见对方去了。当他动身的时候,曾传谕全军,应当留心察看有没有刀剑拔出,倘使发见这种情形:“你们必须凶猛赶上前去,把那个叛徒莫俊德杀掉,为的我毫不相信他的诺言。”同时,莫俊德骑土也警告部下说:“若是你们发见了有任何刀剑挥动,就要急忙奋勇冲上,杀尽面前所站立的官兵;至于双方所订立的那宗条约,我是完全不相信的,因为我的生父一定要来报复呀。”
他们按照约定的日期晤了面,对于预先商定的条款,都表示完全同意,于是取酒畅饮。适当这时,忽然从石南的树丛里,跑出一条毒蛇,张口便咬在一个骑士的脚上。这人低头下望,看见腿边有一条毒蛇在咬,急忙拔剑砍去,绝没想到会引起什么意外。不料双方人员瞧见了一把挥动的宝剑,顿时角号齐鸣,响彻云霄。双方的人马都南房地冲上一处了。这时,亚瑟王跳到马上,自言自语道:“今天真倒楣啊。”就奔上自己的集团。莫俊德骑士也是如此。在所有基督教的国土上,从没见过这样残酷的战争;看他们奔驰冲撞,枪矛对击,还喊着可怖的毒词恶声,互相对骂;更搠出了不少次矛枪,猛击对方。亚瑟王一直在敌方阵地上奔驰,往返已经多次,充分表现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君王风度,毫没显出疲惫的样子;至于莫俊德骑士,虽是聚精会神地挣扎了一整天,依然危险万分。他们这样鏖战终日,未曾停止,以致很多优秀的骑土躺在冰冷的地上;战到黄昏时辰,那丘原上面,约计阵亡了一十万人。亚瑟王亲眼看到自己部下伤亡这么惨重,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国王放眼向四面看了一周,他发觉全部官员和优秀骑士都已死亡,只剩下厨司卢坎和他的同胞拜底反尔两人活着,然而都已受了重伤。国王叹声说道:“慈悲的耶稣基督啊,我的骑士们往哪里去啦!我怎样会碰到这么悲惨的一天呢!而今,要到了我的末日了。恳求上帝的恩典,您可能让我知道,那个叛逆的莫俊德停留在哪里,他闯下了这个大祸呀?”随后不久,亚瑟王在死人堆里,发见莫俊德骑土正靠着他的剑柄,站在场上。亚瑟王一望见他,便吩咐卢坎骑士:“我看到了那个叛徒,他制造了这一切的灾难,快把我的长矛拿来,让我打死他呵。”卢坎骑士答道:“王上啊,放他去吧,他也遭到了苦难呢;您度过了今天,还有机会对他复仇呢!我的王上,请您记着昨夜的梦兆,还有卡文英的幽灵所给您的忠告;要明白上帝的盛德,是在保全您的生命。为了上帝,请您放过他吧;现在我们这方面还留下三个活人,而莫俊德方面呢,全都死了;我们既已得到战场上的胜利,自然要感谢上帝的恩典;如果您肯饶他,这个倒楣的日子也就过去了。”国王答道:“还管什么死活呢,现在他独自站在那里,怎好放他逃命;要想杀他,这是最难得的机会了。”拜底反尔骑土道:“王上,那么我祝您成功。”
这时,国王的两只手握着一支长枪,对准莫俊德骑士搠去,还高喊着:“你这叛徒,现在你的末日可到了。”及至莫俊德听到亚瑟王的咆哮,便拔出宝剑,直奔到他的跟前。亚瑟王看他来势凶暴,就将矛杆对着莫俊德的盾牌下面搠去,正刺中了莫俊德的身上,截穿了一噚宽的口子。这时莫俊德感到自己遭受了必死的枪伤,又使尽全力将亚瑟王的枪柄向下一按。登时双手扬起宝剑,对着他那生父亚瑟王的头顶一边砍去,竟劈开了头盔和脑盖;亚瑟王受伤倒下,当场昏厥,许久没醒;莫俊德呢,跌下就死了。卢坎和拜底反尔两个骑土忙了好久,才扶起亚瑟王。这两个人又架着他,走到海滨附近的教堂。国王来到这里,觉得精神松快多了。
这三个人忽然听得战场上发出一阵喊声。国王便说:“卢坎骑士啊,那里喊叫什么?你快去看看,再快来告诉我。” 卢坎虽是奉命走去了,可怜他遍体鳞伤,真痛到极点。他一面行走,一面靠着皎洁的月光去侦察一番,原来有大批强盗出现在战场之上,他们从那些高贵骑土的身上来偷窃别针、串珠、戒指,以及珍宝等等;有些受伤而还没死的骑士走出抵抗,可是匪徒们为了要强夺他们的武器和财宝,终于把他们都杀了。当卢坎发现了这样情况,急忙转回,将所见所闻,据实报告了国王。他还说道:“照我看来,最好送您到附近城里去修养。”国王答道:“这样也好。”
第五回
国王又说道:“我此刻站不起来,头晕得很。” 他又叹息着,“郎世乐骑土啊,今日真想念你:哎,我在过去一直对付你,可怜现在我快要死了,卡文英骑土曾经托梦告诉过我呀。”这时,卢坎和拜底反尔分别架着国王的上身和下身,抬他行走,可是他被人抬起之后,又昏迷不醒了。卢坎骑士由于抬得吃力,也晕眩得跌了一交,不料他肚子上的伤口受到冲击,竟把肠子挤了出来,因此这位优秀骑土的心脏也破碎了。及至国王醒来,他看见卢坎,忽然发觉他口里吐出白沫,肠子拖到脚上。国王叹道,“哎哟,天呀,这确是人间万分惨痛的景象;一位高贵的公爵,为我死了;按理他比我更需要人来照拂,而他竟来照料我。天呀,他对我没有丝毫怨言,一心一意地服侍我。慈悲的耶稣呀,求您保佑他的灵魂啊!”拜底反尔看见他的同胞卢坎死了,放声痛哭。国王说道:“不要再哀恸多哭啦,哭也无济于事,倘使我能活下去,我可以一直追悼他;不过我留在世上的时间不多了。”他又接着对拜底反尔骑士说道:“请你快去拿出我的截钢钊,这是我的宝贝,请你走到对面的河边,及至抵达之后,将剑丢进水里,然后把你所看到的情形,回来报告我听。”拜底反尔骑士答道:“王上,我一定遵命去办,随后赶来给您报告。”
拜底反尔骑士衔命走出之后,在途上看到这把剑把,嵌满了珍贵的宝石,不忍释手;还自言自语道:“把这柄珍贵的宝剑丢到水里,有啥意义,不过造成一个损失而巳。”说罢,他就将剑藏在林里。遂即赶快返回,奏报国王,说它已经到了河边,并且把剑也丢下水了。国王问道:“你在那里看见了什么?”他答道:“王上,只见风浪,没有别样东西。”国王答道:“你说的是假话,赶快再去,照我的吩咐去做吧;你会经说过,你很爱我,何必吝惜这把剑呢,就把它丢在水里好啦。”于是拜底反尔骑士又回到河边,把剑握在手里,依然觉得丢了这件宝物,实在可惜,同时也是一个罪过,因而又把它藏匿起来,又转到国王面前,说是确实遵命丢掉了。国王又问:“你在那里看到什么呢?”他答道:“王上,我只看见河里波浪起伏,其他没有什么异样。”这时国王亚瑟怒道:“哎,你欺骗我两次了,也来做个叛徒啦!有谁会想到,你这个口口声声敬爱我的人也背叛我呢?你这个著名的骑土,竟贪图剑上的珠宝而欺骗我呀!你赶快再去一趟,耽延久了,会使我感冒风寒,遭到意外危险哦,赶快照我的命令去办吧,不然,若是只看重我的宝剑,置我死地,那么我将来看见你,一定要亲手打死你。”
随后,拜匠反尔骑土径自前去,来到从前放剑的地方,慌忙拾起,走到河边,将腰带系在剑柄上面,用力向河里一掷;水面上边登时伸出一只膀臂,张手把剑接着,握得很紧,还挥动了三次,忽然连手带剑,缩进水里,化归乌有了。这时,拜底反尔骑士重行返回国王跟前,将亲身经历,报告他听,国王答道:“哎,快把我送到那里,我在此地,怕是候得太久了。”拜底反尔于是背起国王,走到河边。抵达之后,立见靠岸地方,泊着一叶小艇,舱里挤满美女,其中有一位王后,但都顶着黑色头巾;她们一看见亚瑟王走近,便哭喊哀号。国王说道:“请把我放到船上吧。”她们轻轻地抬他上船;有三位王后出来迎接,状极哀恸;各位王后坐定以后,亚瑟王便放下头颅,枕在一位王后的大腿上。她开口招呼道:“亲爱的弟弟,您为什么离开我停留这么久呢?哎,您头上的伤口受的风寒太久了。”说过这话,大家摇桨开船;拜底反尔看见所有美女都离他走了。他放声喊道:“亚瑟王呀,你们都走开了,留下我孤单单的一个跟着敌人,怎么办呢?”国王说道:“你可以尽量克服困难,多多安慰自己;专门依赖我,有什么用呢;我打算到阿维利昂的山谷里去医伤;若是你今后听不到我的消息,就请你为我的灵魂祈祷吧。”随后各王后和贵妇们就号咷痛哭,惨不忍闻。及至拜底反尔骑士的视线失去了船的踪影,他一面痛哭,—面跑向林里;跑了一宵,第二天早晨终于在两片古林中间,发现了一所教堂和一所精舍。
第六回
这时,拜底反尔骑士的心里,很是欢喜,便向前跑去,待他走进教堂,望见了一位修士,四肢着地,伏在一座新墓的跟前。那修士望看拜底反尔骑士,觉得面熟,原来不久之前,他还做坎特布雷的主教,为了受到莫俊德骑土的威胁,才逃到这里。拜底反尔道:“修士先生,请问里面埋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您祈祷的时候偎得这么近呢?”修土答道:“好孩子,我不清楚,只好猜猜看。昨天夜里,在半夜时辰,忽然来了一群贵妇,抬着死尸一具,求我代葬;她们献给我一百支蜡烛,还有金币一百比桑。”拜底反尔骑士道:“天啊,您说的就是亚瑟王,就把他葬在这教堂里呀。”说罢,随即昏得不知人事;待他苏醒之后,便恳求修土许他住在堂里,从事禁食祈祷。他还说道:“我愿意永远不再离开此地,今后的余生,专替亚瑟王去祈祷吧。”修士答道:“欢迎,欢迎,你真难想到我对您是怎样清楚啦。你就是勇敢的拜底反尔,那位高贵的公爵卢坎骑士就是令兄。”拜底反尔把读者们在以上所说过的话,统统告诉了修士。然后他便随同修士住下,拜底反尔换上袈衲,很谦逊地服侍修士,在这里禁食祈祷;这位修士原来是坎特布雷的主教。
关于亚瑟王的事迹,我从没见过有正史上的记载,至于亚瑟王之死,我也从没读过绝对可靠史实;只知道他曾经跟随三位王后,乘船走去。这三位王后,一位是亚瑟王的姐姐美更·拉·费,第二是北卡利斯的王后,第三就是荒地女王。此外,还有怡妙,她是湖上仙女的领袖,曾同著名骑上伯莱斯结为夫妇;怡妙效忠亚瑟王,又从不许伯策斯骑士冒险赴战;所以他们夫妇两人消闲安逸,享受一生。总之,关于亚瑟王之死,只见到这群贵妇这葬的记载,除此以外,我再找不山更多的资料;这里所葬的一个人,根据当日在场的修士的意见,也没法证实这个确是亚瑟王的遗体;那位修士过去曾担任过坎特布雷的主教;这段史迹,乃圆桌骑士拜底反尔所留下的记录。
13.塞甘先生的山羊——致巴黎抒情诗人皮埃尔·格兰葛瓦①先生
[法] 都德著
龚灿光译
21:34 05-4-19肖毛扫校
你将永远是这个样子,可怜的格兰葛瓦!
怎么!人家给你一个巴黎某家报纸专栏编辑的位置,你断然拒绝……可是看看你自己吧,不幸的小伙子!看看你这件穿了孔的紧身衣,这几条破烂的短裤,这副嚷着饥慷的瘦削面孔。然而,那就是你热爱美妙诗韵的后果!那就是你在阿波罗陛下统治时代忠诚服务了十年的代价!……事到如今,难道你不以为耻吗?
因此,你去作专栏编辑吧,糊涂虫!你去作专栏编辑吧!你会捞到铸有蔷薇花纹的漂亮金币,你将有资格到布勒邦餐厅去用餐,而且还可能有机会戴着插有新的羽毛的方形帽子去观赏戏剧的首场演出……
不去么?你不愿意么?你打算按照你的意愿坚持自由到底……也好,就请你听听关于“塞甘先生的山羊”这个故事,你将会看到那些渴望生活在自由中的人的下场。
塞甘先生和他的几只山羊从不曾有过好运。
他丧失过几只山羊,都是由于同样的情况:一个晴朗的早晨,它们挣断了绳子,跑到山里去,那里的狼将它们吃掉了。无论是它们主人的深情厚谊,也无论是狼的凶残,都不能使它们留下来。看来这些独立不羁的山羊,希望到大自然重去获得自由,不借付出任何代价。
忠厚的塞甘先生毫不理解他的牲畜的性格,不免有些懊丧。他说:
“完了,山羊在我家里都感到厌烦,我可能一只也养不活了。”
话虽如此,但他并不气馁,在同样的情况下连续丧失了六只山羊之后,他又买来了第七只,只是这一次,他有意选择一只最小的羊羔,为的是要它从小就习惯于住在他的家里。
吓!格兰葛瓦,它真是塞甘先生的一只美丽的小山羊啊!它之所以美丽在于它有一双媚人的眼睛,一绺士官型的胡须,四只黑而有光的蹄子,两只有条纹的角,以及它当作长袍的那一身又长又白的茸毛。它几乎和艾丝梅拉达②的小山羊一样可爱,你还记得么,格兰葛瓦?从这以后,它驯良,温柔,挤奶时毫不跳动,也不把它的蹄子放进桶子里,真是一只逗人喜爱的小山羊……
在他的住宅后面,塞甘先生有一幅用山楂树围成的园圃。他把这位新来的客人安放在这里。把它栓在一根位于草场中的木桩上,有意识地给它留下很长的绳子,时常还去看看它是否舒适满意。小山羊感到很幸 福,它心满意足地吃着青草,而塞甘先生也觉得心情舒畅。
“终于还有这么一只,在我家里并不感到厌烦啊!”这位可怜的人暗自想着。
塞甘先生弄错了,他的山羊已经生厌了。
一天,它望着山地自言自语地说:
“生活在那上面该多好啊!没有这根该死的勒破颈项的长绳,让我能在灌木丛中跳来跳去是何等舒畅啊!……在屋子里吃草,对骡子和牛倒是很适合,……说到山羊嘛,应该让它们去到广阔的地方。”
从这一天起,园子里的草使它感到乏味。它已有了厌烦情绪。它消瘦了,它的奶汁减少了。看到它整天在绳子上挣扎真叫人心疼,头对着山,张开鼻孔,悲惨地发出“咩”的叫声!……
塞甘先生已经觉察到他的山羊有些反常,但它并不知其所以然……一天早晨,在他挤奶的时候,山羊掉过头来,用它的语言对他说:
“请你听着,塞甘先生,我不愿意住在你家里,请放我到山里去吧。”
“啊!我的天啦!……它也这样了!”塞甘先生惊叫起来,一下子奶盆也掉在地上了。接着就坐在山羊身边的草地上,说:
“怎么,布朗格特,你要离开我啦!”
布朗格特回答说:
“是的,塞甘先生。”
“难道这里缺乏你吃的草么?”
“噢!不是的!塞甘先生。”
“也许是拴在你脖子上的绳子太短了,你要我把它放长一点么?”
“这不是痛苦之所在,塞甘先生。”
“那么,对你究竟该怎么办呢?你究竟希望什么呢?”
“我希望到山里去,塞甘先生。”
“但是,那是要倒霉的,难道你不知道山里有狼吗……一旦碰上它你怎么办?……”
“我可以用角对付它,塞甘先生。”
“对于你的角,狼毫不在乎。它曾吃掉我的几只同你一样有角的山羊……你知道么,去年那只可怜的老雷诺德?一只刚强的大山羊,力大,凶狠如同一只雄山羊,它同狼战斗了整整—夜……结果,到了早上,狼把它吞食了。”
“哎呀!多可怜的雷诺德!……”这也不要紧,塞甘先生,还是让我到山上去吧。”
“仁慈的上帝!……”塞甘先生说,“到底对我的山羊能作些什么呢?狼又要吃掉我的一只山羊……好吧,不行……不管怎样我要救你,调皮的东西!怕你弄断绳子,我要把你关进牲畜棚里去,要你永远留在那里。”
说完,塞甘先生将山羊送进一间漆黑的牲畜棚,还把门关得严严的。遗憾的是他忘记关上窗子,他刚刚转过身来,小家伙就溜走了……
你觉得好笑么,格兰葛瓦?当然啰!我深知你是山羊那一派的,你嘛,会反对善良的塞甘先生……我们立即就会见到你是否还要发笑。
白色的山羊来到山上,引起了一阵狂欢。老松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东西,象对待一个小皇后一样地接待它。板栗树为了亲近它,把它们的枝条全都低垂到地面。在它经过的路上,金蝴蝶全开了花,而且尽其所能地喷射出香气。满山都在为它祝贺。
格兰葛瓦,你想想我们的山羊该是何等幸福啊!没有绳子了,没有木桩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它尽情蹦跳,任意吃草……在这里有的是草,草高到超过它的角,我亲爱的!……多好的草啊!味道好的,细腻的,齿形的,上千种的植物……这同园子里的小草相比,简直别有天地。而且还有这么多的花呀!……有大的蓝色的风铃草,有红色长萼的毛地黄,满山遍野的野花都在分泌醉人的液汁!……
已呈半醉状态的白山羊,四脚朝天地在地上打滚,并且带着落叶和板栗,顺着斜坡滚下去……接着,忽然用脚一跃又站了起来。嗨!它跑开了,头向前方,穿过荆棘和树林,时而跃上悬岩,时而奔向涧底,上上,下下,四处奔跑,就好象有十只塞甘先生的山羊跑到山上来了。
它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怕,这个布朗格特。
它纵身一跳就越过了那些大瀑布,瀑布的水珠和泡沫洒在它身上。于是,全身湿淋淋的,躺在平坦的岩石上晒太阳……有一次,它来到一个高坡的边缘,嘴里衔着一枝金雀花,它向下望去,望见了平坝上的一切,包括塞甘先生的住宅及其后面的园圃。这就不禁使它笑出了眼泪。
“多渺小啊!”它说,“我怎么能待在那里面呢?”
可怜的小宝贝,看到自己站得如此之高,便自以为起码大到跟世界一样了……
总而言之,这对于塞甘先生的山羊确是美好的一天。四面八方跑了一阵,时近中午,它钻进一群正在咬野葡萄藤的羚羊中去,我们这位身着白袍的小运动员的到来引起了轰动。在野葡萄藤边,大家让给它一个最好的位置,所有这些先生都显得十分和蔼可亲。并且似乎——这话只能在我们之间说,格兰葛瓦——一只毛色纯黑的小羚羊很幸运地爱上了布朗格特。这对情侣在树丛中还消失了一、两个钟头,如果你想知道它们彼此间究竟讲了些什么,你就去问那些从苔藓下暗自流去的潺潺泉水吧。
顷刻间,凉风习习,山色变得阴暗了,已是黄昏时刻……
“已是黄昏了!”小山羊说,同时非常惊诧地停止了跑动。
山下,烟雾已淹没了原野。塞甘先生的园圃也消失在烟霭中了,除了冒着一缕缕炊烟的屋顶,那间小屋子也看不见了。它听见人们赶着羊群回去的铃声,灵魂深处感到非常苦恼……一只归林的老鹰,翅膀擦着它身边飞过去,它打了一个寒颤……接着山里传来了一声号叫:
“呜!呜!”
这时它才想起了狼,这个冒失鬼整天都不曾想到这个东西……与此同时,山谷中远远地响起了喇叭声,这是好心的塞甘先生尽力地作最后的呼唤。
“呜!呜!”狼又叫了起来。
“回来呀!回来呀!……”喇叭也在呼唤着。
布朗格特产生了回去的念头;但是,当它一想到木桩,绳子,园地四周的篱笆,它便想到它再也不能适应这种生活了,还是留在外边的好。
喇叭不再响了……
山羊听见它背后有树叶的响声。它转过身去,在昏黑中它看见了两只竖得直直的短耳朵,还有一对闪闪有光的眼睛……这是狼。
好大一个家伙,一动也不动,后半身坐着,它在那里一面端详着白色的小山羊,一面预先品尝它的滋味。由于他确信迟早会吃掉山羊,所以狼一点也不着急;仅仅是,当山羊转过身来的时候,它才诡诈地笑了起来:
“哈!哈!塞甘先生的小山羊”;它伸出一条又红又大的舌头,悬挂在火绒般的嘴唇上。
布朗格特感到有点迷糊……顿时,它回忆起老雷诺德的故事,它拚搏了整整一夜,才在第二天早上被狼吃掉,它私下忖度最好立即被狼吞食。接着它又改变了主意,它摆出防卫的架势,低着头,两角伸向前方,好象它就是塞甘先生的一只勇敢的山羊……它并不抱有杀死狼的希望——山羊不可能杀死狼——只不过想看看自己能否支持到同雷诺德一样长的时间……
于是,那怪物向前一扑,而山羊的两只小角也开始舞蹈起来。
吓!多勇敢的小山羊啊!它竭尽全力在进行战斗啊!说真的,格兰葛瓦,有十多次它迫使狼为了喘气不得不往后退却。每当有一分钟的休战时间,这个嘴馋的小家伙还忙着咬一口它心爱的嫩草;然后又转过身来继续战斗,嘴里还含着草……如此持续了整整一夜,塞甘先生的山羊还不时翘首望望夜空中的繁星,并自言自语地说:
“唉!但愿我能坚持到黎明……”
繁星一个跟着一个隐没了。布朗格特加强了角的反击力量,而狼用来进攻的是牙齿……熹微的晨光已出现在天际……还从一个农家传来了一声鸡唱。
“算了!”可怜的牲畜自语着,它总算是战斗到天亮才死的,它倒在地上,偃卧在浸透了血液的雪白而美好的皮毛里。
于是狼扑在小山羊身上,将它吞食了。
再见,格兰葛瓦!
你刚才听到的故事并不是我所虚构的无稽之谈。假如你有机会来到普罗旺斯省,我们的乡下人会经常对你讲:“塞甘先生的山羊,它同狼搏斗了一整夜,直到早上狼把它吃掉了。”
格兰葛瓦,你好好听我讲:
“直到早上狼把它吃了。”
译注
① 皮埃尔·格兰葛瓦(Pierre Gringoire):又译作皮埃尔·甘果尔(1475~1538)法国诗人。他追求崇高的理想,但一贫如洗。在《巴黎圣母院》中,雨果把他作为典型人物来加以刻划。
② 艾丝梅拉达(Esmeralda):一个波希米亚的妙龄女郎,雨果《巴黎圣母院》中的女主人公,她经常随身带着一只灵巧的小山羊。
14.回故乡的路上
(意大利童话)
王勇、樊庆荣编译
21:35 05-4-19肖毛扫校
有一天,一位比埃拉①农民在外地办完了事,准备返回家乡。途中,天空乌云密布,顿时黑暗下来。突然,身后不知什么地方迸射出一道金黄色的闪光,刹那间,响起了隆隆的雷声,接着,大雨就哗哗地下了起来。滂沱大雨还没有停止,风势又逐渐加剧,它疯狂地怒吼着,呼啸着,简直使他寸步难行。
农民不避艰险,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既定目标,奋力同暴风雨搏斗着,往家乡走去。
他走着,走着,遇到一位白胡子老人。老人问他:“你好,可怜的人!你这是到哪里去?这样凶猛的暴风雨,你居然毫不在意,这是为什么?”
“到比埃拉去,回我的家乡。”农民说着,连头也不抬,他同暴风雨搏斗着,继续赶路。
“要是上帝不同意呢?”白胡子老头眨着一只眼,狡猾地说。
农民瞅了老人一眼,不以为然,“回我的家乡去,难道也需要上帝同意吗?我不管上帝同意不同意,我只管走自己的路。”
白胡子老头不高兴了,他对农民说:“你要想离开这儿,可没有那么容易。我要把你变成一条蚯蚓,等你把这一望无边的土地全部翻松,我才放你赶路。”
老人的话刚刚说完,农民就变成了一条蚯蚓,“哧”一下,钻进泥土里去了。
他在坚硬的泥土里,不分昼夜,一点一点地翻松着土地。整整的七年时间,他把整个大平原全部翻松了,他从泥土里钻出来,恢复了本来面貌。这时候,暴风雨还象七年前 那样疯狂地发作着。他依然跟从前一样,顶风冒雨,不顾一切地走向家乡。
他走不多久,又遇到那位白胡子老人,他还是那样问:“可怜的人,你劲头这样足,准备到哪里去?”
“到比埃拉,回我的家乡。”
“要是上帝不同意呢?”
“我还是那句老话:管他上帝是不是同意,反正我要回比埃拉。”
白胡子老头不高兴了,他说:“你要到比埃拉去,可没有那么容易。我要把你变成一只青蛙,你把这荒原上的小虫全部捉净,我才放你赶路。”
他的话刚说完,农民真的变成了一只青蛙,呱呱地叫着,跳到泥水里捉虫去了。
他工作特别卖劲,白天黑夜一刻也不停,整整的七年过去了,荒原上的小虫捉尽了。农民从泥浆里钻出来,由青蛙变成了人。
这时候,暴风雨还跟十四年以前那样,大发着威风。农民不管这一套,他坚定地向比埃拉走去。
那位白胡子老头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没有任何办法能动摇这个比埃拉农民锲而不舍地继续走自己的路的决心!
译注① 比埃拉是意大利的一个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