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2010年下半年筛选部分个人诗作

2010下半年筛选部分个人诗作

  作者:埂夫

  《走到西斯莱的墓前去磕头》

  大师正打赤脚坐在一片春天的草地上

  皮鞋离他约五六的左方

  只大只小或许是前后关系或许

  视觉艺术夸张手法

  背后的树上挂着一个羊颅骨。

  他没有吸烟。有香烟只剩烟盒子一地烟头

  他玩弄着打火机

  几片阳光让他的前额光亮眼睛陷于黑暗

  大师从草地上跳出来站在他的自画像下

  像个鉴赏专家,他发现右手处有一团火

  像是玩火机玩出来的火又像是

  也不知道这是有人在搞行为艺术

  还是他不留神抹上的明亮的一笔

  这画作就叫《自焚》绝好

  大师只有画里他才这么干啦

  有时他找不到灵感无景入画就真的想自焚就在

  草地上走来走去抓头皮

  有时也回忆往事回忆那些在他身上丢失什么

  想起曾经的女人他就明白画什么

  一头狮子还是一群狼狗但从他的笔下

  跑出来一只胆小孤独老鼠

  想起母亲他就画最美的早餐想起父亲

  他就画天空有时就望望梵高的星空

  偷塞尚的几个苹果到集上换几只馒头充饥或者速写窗外

  这么多年一闪而过远去的些人

  绝大部时间他就改造他们遗弃的那些空屋

  用毕加索碰过女人子宫的油画棒将它们抽象化

  画成一座座教堂,沿着吉维尼教堂的那条小道

  走到西斯莱的墓碑前去磕头

  《奶奶谈起天上的生活

  七月上天的奶奶

  昨晚突然打来电话

  奶奶说小灵通到天上就没了信号

  申请部电话让几个中国电信的

  外线员,忙了几个月才接上来

  奶奶说在天上过得可好了

  出门脚踩一朵白云不用燃油

  唤一声风就来奶奶说

  吃的也方便便宜

  大蒜一斤七毛八

  大米六毛多绿豆一块

  大白菜也就三毛三

  反正没有买不到只有想不到的

  奶奶啊天凉了多添些衣衫奶奶说

  你们别费再给我

  卖什么名牌棉袄了

  你们留着自己

  要多保重自己。天上四季如春

  不像地上。也没有自然灾害

  奶奶说近来很多人为了逃避自然灾害

  就移民上天去

  每天要打着红旗去迎接他们

  做个义务工作者乐处多多

  奶奶哦没事看看电视听听录音机

  奶奶说呀她不孤独的

  左邻右里可热闹了大头仔前天

  领着媳妇穿过车胎上来了

  陈有财坐着美国飞机上去的还带了几斤美国牛排

  李大伯的儿子也从工厂的烟囱上

  瞒着他爹逃上去玩了几天

  后来被他爹揪下去

  奶奶说呀他不孤独的奶奶说呀

  他们在天上过得可好了

  《恋爱鱼的关系》

  他是杀鱼的

  他的列祖列宗也是杀鱼的

  他在溪湖上漂了20年捕了20年鱼杀了20年

  卖了20年,而现在不再捕鱼了,只杀鱼卖鱼

  被鱼喂大的他的正值青春期的女儿

  也开始挥动着屠刀了

  在菜市场的噪音中练就一条伶俐的小舌头

  一双找散钱的麻利小手

  柔滑而白净的脸蛋像蜜桃正成熟

  假如她放下屠刀脱掉脏兮兮的血马甲

  或许同杀鱼就扯不上边啦

  而她的屠刀比她爹还要锋利还要狠

  给我一条泥鳅

  她使出擒拿术眨眼间从水桶里将泥鳅抓上来举刀狠狠地朝鱼脑袋猛敲击两三

  鱼喷血而死,眨眼肚子被剖开

  两只小玉指往鱼腹里扣了扣拉出来一团完美无缺的内脏

  15块六,怎么这么贵——,现在物价高啊

  随手她又抓两条葱说送你的

  我想这小姑娘工作之余是否也以这样方式谈恋爱而在夜晚

  灯光昏暗的小公园草地上

  她倒在一个男生的怀里柔弱好比小鸟

  而那个男生肯定不知道她是杀鱼的

  她爹是杀鱼的她祖宗们是杀鱼的

  或许未来也要跟她学杀鱼成为杀鱼的

  后来,在菜市场上那男生果然天天

  远远的,样子像是失恋了,他只是呆在一旁默默

  看着她挥动屠刀

  这鱼姑娘杀鱼也真要人命

  假如我是他我要请求她挥刀朝我劈来

  我甘愿倒在她的屠刀之下成为她一生屠杀的唯一一条人鱼

  《穷人们在海边朗诵诗歌

  一群穷人在海边朗诵诗歌

  朗诵穷人们的诗歌

  他们祖先朗诵过的诗歌

  其它诗歌他们不会也不懂得朗诵

  他们只懂得大海花?

  大海的语言

  朗诵着大海的诗歌

  只有想要孩子时就在月光下朗诵情诗

  当孩子长大了也要学朗诵

  穷人们的诗歌只有穷人能听懂

  只有大海能听懂

  嗓门最大或者最出色的或许

  有机会让龙哥带去当

  宫廷诗人或者做名职业谱曲家

  这群穷人啊在海边朗诵着诗歌

  有时就下一场大雨

  偶尔一只大雁飞进他们的音域里

  有时卡在一个括号里或者

  吊死在一个倒挂的问号上

  然而穷人们继续朗诵着诗歌朗诵着

  祖先朗诵过的诗歌要是累了

  就用泪水滋润喉咙饿了就撒上网

  舀一瓢海水来煮鱼

  捞一把海草调味

  要么捉几块小石头当佐餐

  《今天活得像个女人》

  昨晚认真啃完一本经济学

  早上消化机器一些零碎部件

  思考点男女性的哲学问题

  读读球报。觉得肚皮开始膨胀

  鼓鼓的学识应该不浅

  而都是些吐不完的气泡啦

  在出门前重视衣着色调重视

  头发丝走向

  休闲鞋与牛仔今天是否搭调

  皮带上钥匙要显眼

  让人一看就知道此斯不是走路来的

  也非搭三轮拦公交至少是踩脚踏车来的

  拍拍肩膀去掉下来的头皮屑

  特别注重言行举止,在镜子面前

  如何摆出一副文彬彬的模样

  南粤大厦还有数百米我琢磨

  还差点儿什么,走进家乐福买支唇膏

  当然要透明无色

  滋润北风那个吹呀干裂了的嘴唇

  找所公厕好不容易找到

  一面分离出无数张面孔的破镜

  今天啊我感觉活得像个女人。

  镜中我需要又次练习点头哈腰

  你好...这...那...好...噢...啊...好

  很高兴...好,请...OK...好

  伸手去握手必须要右手

  应该是她了,我要见的一个女人

  八九点钟的阳光正打在她左脸颊上

  她亭亭玉立像一支白莲花站在喷水池旁

  短裙飘扬!哇塞,谈不成合作事宜

  也许可以谈谈私底感情

  在她未见到我之时我得挺直腰板

  第一印象需要给她以魅力

  开口必须如同洪钟般响亮

  这么多年的较量我明白

  女人需要一点什么样东西

  《青春传》

  徐老的巴掌宽厚如同一块犁头铁

  听说早年是耕田的

  脾气暴烈,不亚于一头挣脱麻绳公牛

  在没有拍上钉子之前扬手往讲台砸下时

  可见尘灰滚滚,沿着早上八九点钟的一束光影

  穿过时光隧道来到了开封府

  大伙仿若面对枕头大小的惊堂木

  只是左右少了赵龙赵虎,王朝马汉

  多了罗凯野鸡,塞尚半仙

  半仙大半学期来搞不懂黄金分割就搞了三两瓶

  珠江啤,绿头苍蝇翁飞的几碟小菜

  尔后一支红梅,就把徐老红笔下的鸭蛋化作烟圈

  吹上了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

  也吹熄了大排档的灯泡

  老板娘的眼睛。而罗凯的口袋总面朝太阳

  干净得像是赤壁,常年不长青

  因此坏事情总降落在他的头顶

  马力的漱口水像龙王打喷嚏

  从天而降让其遭受一场奢侈的雨中箭步

  “马力你ma的,老子割你yy”

  当时伙计们都在书中寻找黄金屋

  而后来相信书里只有美女了,山鸡在学校图书馆

  发掘出了《西欧人体艺术》

  一段时间以长学论为辞,吃过晚饭就去图书

  抖着下巴磕,如饥似渴

  有时来个四眼女同学架上翻阅平面构成

  搞得他像贼一样不得已收起写真

  绕道归位。谁也不相信艺术沙漠里虚无的颜如玉

  提着橘子翻墙进入女生寝室,跟女同学套近乎认老乡

  甚至在天台顶上活生生的狂吻和搂抱

  动作夸张得像是要掐死对方。有伙人酒后夜游回来

  吼不动守门的聋哥

  就举起拳头雷打凹凸不平的

  学校大门准备好吃政治饭

  罗凯每次薄醉后更渴望拥有个女友但女孩

  都在那些乱麻般的情书

  找不着西走丢了或者走进了校周边出租

  他的大部分青春挥霍于被窝里

  在画室中举起铅笔,面维纳斯半眯起左眼

  测量左右乳的大小

  距离比例并将科目奖奖给了市郊外

  叫人迷茫,躁动的红灯区

  由此跟徐老那伙老哥打得火热

  稳坐上让伙计们羡慕的他的奥拓

  走大半辈子路,多少人还未坐过四轮车啊

  殊不知他的小四轮,经不起郊外土路的颠簸

  时常死火,罗凯虎背熊腰的魁梧形象

  像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让读者落泪

  无可否认塞尚最具发现艺术的眼光

  一副人力推拉车图赛过野鸡的清明上河图

  荣获学生展的头号奖,罗凯的口水奖

  他也渴望艺术生涯中遇上伯乐

  实现他利用旷课时间走街串巷抓拍的妹妹们的腿

  来次火腿巡回展,轰炸下沉寂的艺术界

  让那些咬定蛋是椭圆形的保守派的嘴巴,通通吃黄莲去

  这个梦想带来的激动的余波,险些惊坏了上铺

  月明星稀,半夜猫叫之时小西爬起来

  跑肾,一条腿刚跨入厕所——耳闻惊叫

  “哇,又是一条好腿!”

  双腿颤抖不己的小西进退不得

  差些往马桶里钻,妈的真是闭眼说瞎话呀

  小西对生活的态度就是保持沉默

  沉默里就有金子,极其崇拜罗丹

  捏了一个卧床不起的思想者。

  也时常在午夜抱着《西方艺术》去天台上

  啃一口就呷一口啤酒,呷完啤酒

  就往宿舍楼后的墓地里朝那些饿鬼扔空瓶

  将印象派与野兽每月分几次

  用气泡送服治疗他的孤独症

  雷诺阿世界里的那些裸身女人

  总摇着大臀晃着乳房,在他视线中游走

  某个E罩杯的使他在火热中肾虚

  常常尿频尿急尿不尽,跑他住所隔壁

  男女厕所,——他是第一个

  拥有出租房的伙计,塞尚是第一个学电脑

  买电脑的科技人才

  为了大家的财产安全不得不离开宿舍

  跟小西共挤数平米的老平房

  以鹤的姿态穿梭于小巷里的鸡群之中

  入住那天伙计们于百忙之中赶来

  喝塞尚偷搞他爹酿的酒,吃小西他娘晒的豆腐

  庆祝入宅大吉

  几个伙计怕上火喝王老吉,彻夜反恐

  喝酒的围圈打坐,猜拳输的被揪耳朵

  夜半大家搓着火耳朵,横竖一片

  那场面教人误入了校长置于校后方的养猪场

  经济头脑发达的半仙当年一脚踩入校门

  东南风三四级的夜晚

  就闻到了猪屎味也闻到了财富

  动员大伙三更半夜扛猪卖,为回家看看凑些路费

  这个自食其力的想法因为怎么抗

  或者怕抗不动而搁置了三年啦

  这一年的冬天,比三年前的冬天要清冷许多

  往日许多声音渐渐地消失在校园里

  让校周边的老平房的价位呈现直线飙升

  正值牛市,罗凯和半仙都搬走了

  塞尚和女友去了广州马力赶着去京城考研

  埂夫成天在幼儿园美术本上画着苹果和梨

  无聊时抓一把黄泥巴捏着牛和狗

  给某人的儿子当家庭导师

  罗凯在招牌店里忙些剪剪贴贴的活

  小西想创业在校门口摆摊向新生

  甩卖被他翻烂了皮的美术书籍

  他要将这些取之于地摊的馒头还之于地摊

  让其填充那些还空着腹的小师弟小师妹们

  可恶的是零时给大伙说“午夜悄悄话”的

  破收音机也被马力收走了

  有时有的,偶尔也回校园兜兜

  说是面的不好吃还是食堂的猪肉块头大些

  也讲讲外头的世界下着什么样的雨,刮着什么样的风

  走着什么样的人都在干着些什么样的活

  罗凯带来几个笑容腼腆的茂名小师妹

  教她们怎么制作画框怎么装裱,打着师傅的手势

  偶尔也灌溉立体主义或者抽象派

  让他们频频点头也满脸茫然

  学校发出通缉那天除了远在他乡的,大伙都大摇大摆地来了

  野鸡居然还弄了一辆二手摩托,拉着技校的一双高跟鞋

  吭吭吭吭,拉着油门飞奔至礼堂大门前

  取下黑眼镜朝英语老师打了个hi

  女同学有的像奔追悼会来的。参加毕业展礼

  也分享女教导主任年迈得子的喜悦

  校长还没放话,喜糖瓜子西瓜就去了大半

  大伙在外穷慌了,熙熙攘攘

  对于半年以来实践的体会畅所欲言

  尔后徐老挥舞着他的犁头铁,语气里缺少些氧气

  他意味深长地讲,说人啊!下地就踩在黄泥巴上

  黄泥每分每秒在增高,增高的速度

  快于人类长高的速度

  念完小学黄泥到了小腿大学毕业

  已至大腿。(那么臀部就成为转折点呀)

  人啊!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一个人只有一次

  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每当回忆往事的时候

  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人啊!......

  老啊啊啊叫得让人想大哭一场,狠不能时光倒流

  给教授推车去,好将自身磨练成钢

  而一阵乒乒乓乓的酒瓶

  倒地的声音之后。那个燥热的夏夜之后

  走廊里操场上堆满了破碗破脸盆

  破棉被,旧内裤,断头牙刷

  油画棒开叉毛笔,黄痕斑斑的卫生纸

  无数残缺的画作断手断脚的石膏像

  也少不了一些、即将被送往天堂的皱巴巴的情书

  人去楼空那么多熟悉的面孔,眨眼间消失了

  几个瘦老头手持竹竿在那儿东捡西挑

  吃着行为艺术里的剩饭

  《剃头铺》

  走过一座小石桥走进小巷约10

  有家剃头铺没有招聘

  门口小树上挂一匾

  题字:剃头三块挖耳朵五毛

   免费赠送刮胡须

  几个大红漆字显得

  营养有些过剩

  铺里没有科技设备没有洗头妹

  不见发型

  一名老头一把年纪

  一副慈祥如爷爷的面容

  一面镜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一只烟灰缸一个收音机信号欠佳

  听不清是人话还是鬼话

  剃头匠除了剃头还有个手艺

  高高地扬手朝那玩意

  脑袋使劲一拍

  就冲出来个大汉

  声音如雷贯耳

  喊卖膏药有时一个金嗓子

  正在唱《走进新时代

  或者《春天的故事》。而此时

  深秋已至,有些冷意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

  而今小树已经长成大树

  那块小木牌已经消失不见

  剃头铺不知何时

  升级发廊

  负责人是个黄毛伙计

  经常嘴里叼根烟站在门口

  东张西望,眼睛射出火星

  大鼻儿可以嗅到警车放的屁

  《看北海道》

  我没有去过北海道

  很多人都想去北海道

  我也想去北海道

  只是想去

  可是有了时间我没有钱有了钱我没有时间

  我只能想象北海道或许就在我

  向北的房子的前方

  兜过几座高楼一座山峰

  穿过一片森林提起裤裆

  淌过津轻海峡

  哇!沙滩上趟着

  一个地道的日本

  波涛汹涌。夕阳西下

  有伙人烧烤有伙人打牌

  也有人追赶落日样子像夸父

  有人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一群外国诗人

  正在喝着海风朗诵爱国诗篇

  我放下望远镜

  转身看着墙上地图

  像一名战士

  高高挺起胸脯

  沉默三四分钟

  而我只能在地图上看北海道

  《剩下的时间我想挖地道》

  我埋过我的老祖母

  我埋过我的爷爷

  今年夏天我埋了我的奶奶

  而我的父亲早在二十五年前

  也被我埋了

  三十年来我埋了这些耗尽一生

  在挖坑干着埋人的活的亲人

  这些给我骨头给我血肉

  教我挖坑的亲人

  母亲呵而现在我每挖一个坑

  就让泪水给填满了

  我想我该放下这活儿

  剩下的时间我只想挖地道

  在地下我要挖出一张家族地图

  找块好地筑起一座大院子

  在某天累了需要歇歇

  我们就走到地下通过地道

  又能走到一起

  《第二张自画像》

  四年前的自画像是在一间出租屋里

  一个真他妈孤独的晚上用一地烟头草就的

  并赠给了喜好艺术与热爱男人的房东的女人

  如今她还是否怀揣着这张黑白画像奔走在厨房与菜市场之间

  或者早就消毁于时间的手中

  当时长发飘飘足以让众少女想剔出来光头

  以表抗议25岁的青春一张25岁的面孔

  很多人猜我的年龄如果是买彩票他们都将成为富翁

  如今快30岁了我想再给自己弄张自画像

  在镜子面前我对水银的不确定越来越反感

  夜里我从床上爬起来在床边支起画架

  坐在床边手持刮刀。呀,此人这么难看

  呀,是我吗?后来我细细辨认宽大的额角上一

  独一无二的大黑痣我不得不将他认领

  此人老矣,老得脑瓜在月光下反射出青紫的寒光

  我心窝里冷到了冰点完全失去了落笔的灵感

  后来我只白描睡在他身边的一个女人她才30左右

  《磨刀曲》

  鬼子来了被东三省那股大风

  刮来的

  鬼子来了女人领着鸡鸭鹅

  走下地洞

  孩子带着羊牛上山

  ......村子空空只闻磨刀霍霍

  霍霍霍霍

  从山顶上传来从地洞里传来

  从天堂传来地下传来

  从石头与石头的夹缝中传来然而

  鬼子的猪脑袋

  听不懂中国农民的磨刀曲

  像日他妈的日语

  需要找个翻译。不明白他们

  都干啥去了

  鬼子来了。霍霍

  霍霍,霍霍霍霍小孩磨刀子妇女磨菜刀

  男人——磨杀猪的屠刀

  《谢天谢地,这里有地雷也有闪电

  我在读一册革命史写人怎么活着

  而非谈战争,作者是个老革命者

  他写革命人的活法

  活人也要死的而当他们都要死时

  老革命者于心不忍心肌梗塞死了

  我想接下来我有这个义务将他们搞死

  用刀用枪用绳子用尽一切搞死人的家伙与办法

  也用尽了一切毒药和阴谋诡计

  然而他们一关逃过一关

  可难为我了后来我跑到天上

  运来一拖拉机地雷,购买了十道闪电

  在他们可能经过路上埋下地雷

  招聘几个纺织工加班加点

  把闪电编织成一张大网

  选择一个良辰吉日,爬在树上吃吃地笑

  翘首等待,都来吧都来死吧

  来了,他们带着石头与豆浆

  背着大炮,走在前面的那个老头背着

  一架战斗机,一个高大点的

  用扁担挑着两辆坦克

  后面跟着一队妇女。平头小同志正在啃着一把左轮

  而走在最前面的旗手手持一个金属探测器

  突然大喊,同志们

  这里有地雷,也有闪电啊

  谢天谢地,注定我们是饿不死啦

  《我总是悠悠地行走》

  我总是慢悠悠地行走慢悠悠地望着往来的陌生人遇上慢悠悠行走的人我们无意

  就要会心一笑跟遇见熟人般用眼神打个招呼却不需要问汝从哪里来将往何处

  我总是慢悠悠地行走天黑下来之后冲着马路射出口水打着慢悠悠亮起来的月亮

  在有风的午夜无人的街角拉起头发丝当吉他弦唱一两首慢悠悠的小歌我总是慢悠悠地行走

  慢悠悠地木呆呆地望着钞票从印钞局涌出来跟洪水一样灌满大街小巷慢悠悠地流淌

  有人慢悠悠地伸出手去却抓上了一把血汗与自己的白头发在时光反面闪着亮晃晃的银光

  我总是慢悠悠地行走由摩天大楼的最底层走到立交桥再慢悠悠地走到马路从马路走到小路

  慢悠悠地从小路走到羊肠小道跟着一头羊到山上傍晚时我们慢悠悠地回羊圈那个老羊倌慢悠悠地

  他难看而善良的女人背个大臀拎着木桶也慢悠悠地跟在羊们屁股后头捡大便去给山上的半亩青草做糕点

  有阳光无所事事的下午我慢悠悠地漫山遍野转悠跳过一面斜壁游过一处渡口抗着一根破城木

  去敲那个贪睡的慢悠悠的船夫的屋门惹来一条大狗的重重反攻让我萌生初冬吃狗肉益肾壮腰的美梦

  我总是慢悠悠地行走冲着太阳却想不起阳光的事物在市郊的小酒馆慢悠悠地滑进醉醺醺的若有若无的往昔

  望长河也观落日看那世界在这世界上慢悠悠地暗下去静寂下去死寂下去沉下去

  朝着慢悠悠飘落的雨滴咬紧牙关往上跳总抓不着飞翔的闪电然后累了扶着湿漉漉的自家

  慢悠悠地走过一根钢丝进入被工业社会围剿黑色河流边的一家嗨吧一群拖着添加过量的酵母

  慢悠悠肿大的热狗的老年人中年青年人未成年人正在慢悠悠地喝酒猜拳摔倒咯咯咯地笑

  尽情之后又落入空虚之中抓上酒瓶乏力地慢悠悠地砸着地狱的大门乞讨死亡也有沉默者玩着烟圈

  拉着正慢悠悠脱了裤子又刚穿起上衣鞋子们慢悠悠地走进往事走进另一名女人的爱情不为人知地方

  或者慢悠悠地悄悄去远方我总是慢悠悠地行走顺着地理学所指的光明前途潜入帝王围猎的那片深山孤林中闯江湖

  遇上熊弟虎哥慢悠悠地各自拖着尾后一把毛茸茸的脏扫帚在山径上当秋天清洁两个

  土地拥有权纠纷中大展拳脚后慢悠悠行走的蚯蚓疲乏地瞅着我我捡起瓦片划清两块小领地

  接受他们慢悠悠的致谢握手言和慢悠悠地各自挖地道我总是慢悠悠的行走背着祖先那艘已过报废期限的小木船

  慢悠悠地出海广阔的大海里有慢悠悠游泳的鲨鱼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的人类慢悠悠地啃着石头吞食黑暗

  我总是慢悠悠地行走慢悠悠地划船偶尔到一座小岛慢悠悠地游岛一周或者数月就回岸因为那岛上

  全部住着慢悠悠行走的女人喝好吃好干该做的事后带上一个渴望慢悠悠的爱情

  而守口如瓶的姑娘来到陆地上看这花花世界看男人是怎样爱女人女人是怎样搞男人女人是怎样慢悠悠而

  错过桃花运悄悄地皱了脸皮我总是慢悠悠地行走吃饭慢悠悠地喝水脱掉衣衫脱掉毛皮发出非人类的嚎叫

  我总是慢悠悠地行走慢悠悠地洗脸在撬开脑袋洗刷时发现五颗二零零三年伊拉克上空飞来的子弹然后

  从扁头痛中慢悠悠地扣出一团吸过人血作过忏悔曾经死后复生的南非的黑色政治尔后若无其事手持葵扇

  慢悠悠地扇站在大地上听风声耳闻一枚欧洲的深水炸弹吓得亚洲张开深壑呈现O字型的大喉咙然后合上嘴巴

  慢悠悠地疗伤我总是慢悠悠地行走慢悠悠地饿了撬掉水泥地企图挖到祖先的一片土豆却捡到一根族人的骨头

  在漆黑的午夜慢悠悠地发出光发出笑声用它敲击石头时传来铁轨碰撞石头的巨响

  穿越千年慢悠悠拉开的黎明那些坐上马车或者囚车要么慢悠悠徒步去边塞哭泣谋生抗石头搞野战

  吟诗作对举止慢悠悠的古人正翻过史学家的脑门慢悠悠的走进现代社会走进我慢悠悠的脚步声

  我慢悠悠行走在爱男人更爱金钱的美人心里慢悠悠地将肝脏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漂白

  拆散全身骨头慢悠悠地拼成一头狮子慢悠悠地躺下来眯上眼睛又睁开慢悠悠地流泪望着那些在黄昏中

  慢悠悠游走的身影挤上未知的空空的车厢跟着走过墓地离开铁轨的火车慢悠悠地朝天外飞去

  《狗的死亡程序

  北风中三个光着油膀子瘦弱如狗的伙计一个打开铁笼门一个手持木棍守着门一个

  将钢丝圈伸进叫嚷的狗群里套住其中一条狗连拉带拖将狗拽出门

  狗竖起毛发死死地弓腰蹭着腿往后退狗们一阵尖叫慌乱之后有的站起有的跪下

  眼里泪光闪动小狗躲在母狗身后母狗紧贴着公狗的身体

  只有此刻显得多么安静它们正望着什么等着什么又将发生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或许它们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它们根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要么把目光投向过往的路人投向进出狗肉店的客人像什么也没发生

  有几条狗徒劳地顶撞铁笼或许想起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进了城来

  随后一声金属相互碰击的脆响惊动了它们头顶的黄昏狗们竖起耳朵齐齐地站起来如同一面塑像

  被拖出去的那哥们站在几名围观的嘴巴面前抖着身体时缓时急的随地小便

  沾满鲜血的刀子和锤子刚刚被丢进清水中在提前打开的白炽灯下晃着银色的血光两个屠夫

  一个举起电棒先将狗电晕尖刀冲磨刀石霍霍两下捅入狗的颈部先放血再用锤子砸狗的头部

  判断狗是否死了要观察狗脸是否有风干的泪迹皮肉是否开始收缩身体是否慢慢僵化

  是否咧开嘴巴面朝人类笑得再也无法合上然而确定狗死否这些都不妥当一个实习屠夫

  再用尖刀挑断狗腿的筋脉锤子敲破其膝盖骨确定狗已经绝对死亡或者万一爬起来

  也无法继续奔跑然后两名女人一个持菜刀剖开狗肚皮掏出暖烘烘的内脏

  一个将毛发装入麻袋敲落的狗牙塞进自家的衣袋两个厨工

  一个原料调配一个控制火候七个服务生一个是经理四个端锅的一个洗碗兼收拾骨头

  一个站在店门口干着点头哈腰的活店里头熙熙攘攘外头吵吵闹闹北风中三个光着油膀子

  瘦弱如狗的伙计一个打开铁笼门一个手持木棍守着门一个将钢丝套伸进

  叫嚷的狗群中套住一条狗连拉带拖将狗拽出门四个运狗工一个开车一个跟车

  两个将狗从车上连拉带拖拽下车那个跟车的圆脑袋钻出车窗外

  摸着右耳有气无力地朝伙计们喊快点哇老祖宗不赶紧天暗下来山路就不好走了

  《造一把梯子》

  我觉得自己一直在挥刀

  砍竹子在造一把梯子造一把梯子

  我以为就像折一条纸船

  梯子够得着屋檐屋顶就成了我的藏身之地发傻之地

  也成了母亲的担忧之地心腹之地有时母亲满村子找得心慌

  有时我会偷点玉米或者花生分给那些为我生鸟蛋的姐妹

  然后不知天高地厚一节一节地往上造梯子如同玩积木

  当爬上了树梢伸手就想摘下月亮来啃屋顶之上树梢之间的月亮那么大像块母亲做的糠饼

  月光下有人私奔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喝农药而死有人望着月亮在抽烟有些人像沙粒一样被风带去了远方

  当梯子抵达高楼之上我多么渺小仰望一只高空上孤独的大雁就像遥望自己

  母亲也显得渺小大地也显得渺小只有天空不断在长高我不断往上造着梯子

  我每天往天上爬这么爬不知道到底为了啥

  20年前的月亮那么明亮20后的月光总是那么昏暗20年前的屋顶落满了鸟屎

  20年后的屋顶长满了杂草那些鸟们曾经的兄弟姊妹

  而今在我孤独时就能望见一两个从我眼前掠过我想它们是孙子

  它们的祖辈或许死在祖先的屋顶上了现在他们跟我一样不知道一直朝上飞要往何方

  或许活着就只是飞我顺着一只若隐若现的苍鹰造着梯子顺着它远去的身影往上爬

  为了造梯子我不得不抛弃一些什么好让自己变得快些变得轻些

  而我飘飘扬扬像一件衬衫被风穿在天空上又恍若一个风筝飘在云端

  而站在大地之上满脸苍老始终遥望着天空的那个人就是我的母亲

  《白》

  今夜只有你我巨大的夜里只有你我大地脱了鞋山矮了一截

  月亮更高了更远了落在古代的河上西施的枕头边

  美腿露得刚刚好铜镜里劫色的家伙躲在隔窗中写情书

  骑驴人从山外来走了二千多年停在铁道边的小溪口饮水

  冰凉的水灰暗的水平静的水面没有树影

  也不见人家灯火在半山腰路还很长我多么渴望是这样

  今夜只有你我巨大的夜里大地上只有你我你朝天上飞去

  像鸟消失在夜里又突然出现在月光的视线中

  幽灵般让人无法捉摸一会澳洲滑雪一会又去日本看梅在首都街头

  你穿着布鞋徒步没有目的等待夜色将至你喜欢

  所有跟黑有关系的你都喜欢比如黑色的围巾黑色的头发

  黑色的上衣黑色电影黑色食物黑色人物黑社会

  黑背包黑指甲黑眼眶你像侠女可惜你是一名搞外贸的你渴望

  飞机从正面插入历史降落在唐朝机场骑在驴上

  正面朝你笑呵呵那孙子是孙无忌呵今夜只有你我

  你的手已经冰冷我的腿已经在山外走丢了这徒步的爱情

  今夜只有你我巨大的夜里只有你我在黑色中把酒对饮

  我看到了我的眼泪你看见你满目茫然的思想

  跟你的职业一样会飞会飘像云像雨又想风

  更像闪电把往事在眼际突然闪现

  又从嘴边吞进了心底血咯在白纸上将被寄往地狱

  20101.16

发表评论

访客

◎欢迎参与讨论,请在这里发表您的看法和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