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燕子归时(十二篇)

燕 子 归 时

  如果记忆没有偏差的话,那么我上高中时候屋梁上曾有过燕巢,可却被侄儿用竹竿挑了。而这次我回家,却发现在原来地方又有了新巢,看到那些雏燕,便有几分故人相见的欣喜了。

  母亲说,她不知何时燕子竟在家门口住下了,嫌燕子不懂得厕所,脏了门面,也想把它给挑了。我母亲说愿意每天打扫些秽物,她才作罢,倒觉得这个儿子有着比常人更重的悯怜的心思。

  某次在灶间,我对母亲说:“我也跟它们一样的,羽翼未丰,嗷嗷待哺,彼此心有戚戚,怎么忍心毁了它们的巢呢?”

  “你的心怎么这么善啊!”

  “并非是善啊,只是想给它们一些怜惜,也免去过多的风雨对它们的侵扰罢了。它们也只是借一下屋梁住一季,人不见得如此小气要赶它们走吧?”

  一旦有了言词,有了理由,那么就会有几分伪饰,几分虚假的情意。燕子归时君未归,倚门望尽长安道。守候的人,总是憔悴的,而往往有人是安于守候的,因为争取对她们而言毕竟是过于疲累的事儿。每每伏案写作,觉得思绪不济时,便抬眼看看这生命的巢,听着那些非人世的音符,人一下子就拔离了尘嚣,不自觉中吸入清冽的空气,似乎已在往生的路上了。

  生活夏季只有一路的扬尘沸土,招摇着某种过度的激情。

  因为天热导致供电紧张,乡里也常常断电,乡民就有些怨言了,因前门后院都是相通的,于是女人嘴里总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数落着,倍觉这是生活的滋味。可这细碎的波澜掀起的浪花?,竟也给人一种质朴的美感。

  燕子是不大凑合女人们的热闹的,它们只是不停地捕食,喂养着下一代有时也喟叹它们是如此尽心尽责,小小的脑袋里有太多的杂念。看它静立在晾衣竿上的模样,是出奇地静,让我觉得自己不如它的,于是也不免逃开了。

  曾有人说庄周梦为蝴蝶,乃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乃蝴蝶之不幸也。

  看来一旦燕子化身为人就会有大不幸了,人世的三千烦恼丝,每一丝都可以勒死它。而简单地活着,简单地飞,似乎就是一种幸福了。人生风景就是如此,总有败笔之处让你扫兴。此时若有一杯酒,权且赊来买醉,朦胧中一切又有了新意,一瞬间的失落也消失在忧淡的风中。

  在我离开的时候,燕巢已被台风刮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一个水印般模糊的痕迹让人去想象,这是否暗示着人生的不可测性。也许只是自己思虑太多的缘故,每一番感慨都是徒劳的忧伤。燕子飞走之后,终究会在下一年春季回来可是人走了以后就不知道归期了。如此看来人远不如燕子来得守信,也因其不守信才会有故事的开演,才会有喜乐哀愁,这大概又是一种生活的调侃吧。

  寒 门 六 记

  蜻 蜓

  童年时的那段往事,是有着长足的回味的。

  夏季的时候蚊子特多,于是我和伙伴们老爱捉几只蜻蜓放在蚊帐里,这样就一夜安稳,连梦都是香甜的。

  而今的夜里,只剩下蚊香袅袅,蚊子夭夭。蜻蜓在无尽的夜色里享受着它的自由,没有谁会去打扰它们的世界。现在的孩子已经陷在塑胶玩具中了,沉浸在泡沫社会带来的廉价刺激中。

  某个黄昏,我倚着栏杆看着空中漂浮的蜻蜓,冲动地伸出手,想让它们停靠。可我知道,这是在奢望奇迹

  它们是不会有缺憾的,而我们眼睛会因少了它们而感到丧失了一种明亮的色泽

  蚂 蚁

  每次烧饭的时候,我总会遇见那些微细如沙的劳工。在石板上,桌脚上,灶沿边,水缸边,它们忙碌着搬运粮草,为穴里的统治者熬干身体里的每一滴油。

  有时我会用火柴烧它们,看着几十只在锅里蜷缩的尸体,也不觉得自己残忍。似乎它们该死,爬得太高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在烧饭的空余,我目睹了这些劳工把龙虾一点点地肢解,又一点点地运走,犹如衔着一只歌,走在它们回家的路上。

  它们真的很象沙子,聚到一起,也会有属于它们的完美沙暴。

  龙 虾

  父亲从某个熟人那里提来半桶多的龙虾,算是为我接风洗尘,也打打牙祭。听说现在的龙虾已经是贵族货了,都三块五一斤了。我听了不胜唏嘘,当年自己和伙伴们一下午都有十来斤的虾兵入桶,可如今这帮子人都成了这社会上的龙虾,正被人煮着呢。

  上幼儿园的侄儿编了几句词,被我拿来作了龙虾的祭文:“龙虾肉,喂肚皮;龙虾壳,喂蚂蚁。”颇觉稚气的言词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抽筋剥骨。

  一会儿工夫,桌前就堆满了盔甲。在我看来,吃龙虾远比啖荔枝来得痛快干脆,一旦吃上,就不免冀望着下一次。而这冀望是遥遥的,没有个定期

  家 犬

  别人家的狗都挂了牌,整天晃荡着,似乎在说:我是安全的,你看!我脖子上挂了牌呢!而我家的那只狗,是不屑于挂牌的,一有打狗队的风声,它就飞一般地躲进水管洞里。渐渐地它有了昼伏夜行习惯

  父亲每晚都会去西瓜地里守夜,而它也紧跟其后,不论晴雨,都尽忠职守,毫无怨言。

  我对它是没有太多的好感的,总觉得它太过懒散,没有有一点狗的气息。在我看来,只有藏獒才是真正的犬类。每次跟父母说到它的时候,我总说等我不在家时就把它给杀了吧,留着也只是浪费粮食。可父亲认为它还算是忠实的,尽管有些不顺人意的时候。

  屈指算来,它也在人世也有三四个年头了,我不知它会有什么样想法,对这人世会否也有眷恋?可母亲对我说得一件事让我对它也有了一些怜悯,有一次它快要被打狗队追上的时候,跑到母亲脚边,竟流下泪来。看来对于生存的渴望,不管是人还是畜生都是极端地强烈的。

  也怪不得有些人拿狗自比,它们之间是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吧。或者有的生灵在那即灭的一刹那都会有泪光的,这泪光不是来自你的眼睛,就是来自你周遭的一片哭声里。

  麻 雀

  表哥从西瓜棚里偶尔抓了几只麻雀回来,这成侄儿手里的玩物。被系住了脚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想挣脱,却忘了地心引力对它的偏爱。

  表哥为了使儿子能够开心,竟用剪刀把麻雀的翅膀给剪了,于是麻雀成了鸡,甚至比鸡还惨,因它连草垛子都飞不上去了。

  侄儿整天嘻嘻哈哈地拉着麻雀逛马路,三只麻雀被他拉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人的残忍自然的宽容并立在你面前,你会觉得有种莫名的苦涩,却又无法出来

  而我也不会去说侄儿是有错的,毕竟孩子都是自私的。人世的许多事是刚巧凑到了枪眼,“嘣”地一声了断,谁也不好什么,也不去多想,那渐飘渐淡的火药味终究会成为无味的空气,谁会知道在这里曾存留过的气味呢?

  没几天工夫,那三只麻雀就死了,死大抵对它们而言是解脱了,它们会明白“此地不宜久留”的道理吗?我不大知晓,倒是侄儿郁闷了一阵子,又有了新的花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我把那几只麻雀扔进垃圾堆里,随着垃圾一起火化了,也算是一个仪式吧,不知在这灰烬中能否有它们的重生呢?我叹息着询问金口难开的上苍……

  天 牛

  从小镇上回来,我在路上踩死了一只横穿马路的天牛。在我的记忆里它是该死的,因它是害虫,害虫从来都是贱命的。而这真是一个生命的荒诞,在上天的眼里,降生的万物毫无贵贱之分,人作为强者,总是随心所欲的订立所谓的天规。

  这使我想到小学时的一个暑假,跟堂哥捉了整整一个夏天的天牛,那时一只天牛五分,我们得了十元钱,全被我独吞了。那也是我自己第一次赚钱,也是自己最充实最开心的一个夏天。

  现在橘园已被洪水冲毁了,天牛也不大见到了,而偶然一遇还是不会放过它的。这里面或许有一种习惯存在了,或许有着太多想说的理由,却一下子被风封住了口,徒留一个笑意,冷冷地在背后走远。

  又 见 炊 烟

  在抽油烟机大行其道的时候,竟会看见炊烟袅袅,那真是一份难得喜悦

  改革开放之后,农村开始城市靠拢,一切都向着机械化前进,整个乡野也似乎得了僵化症,突然间就让人感到别扭了。以往在暮归的时候牛儿哞哞叫,现在只有机动车的嘈杂;以往在吃晚饭时,家家烟囱炊烟突突冒,现在只有煤气灶呜呜响,烟囱成了摆设。可我家倒是没有冷落这古旧的柴灶。

  我是不大会在柴灶上生火烧饭的,因为听不来饭是否熟的声音,这也是一种生活的丧失。烧菜时父亲总会去外面的柴垛子上拾些松柴来,这样就比较容易把火生起来。儿时家里还会用鼓风箱,那时父亲生火添柴,我就在一旁拉着鼓风箱,可现在有了鼓风机,一切都显得生硬了,竟连父子之间也不大见得那样地好了。

  等松柴一着,整个炉膛就亮起来了,映着背后的板墙如升起一片红云,这算是有了乡村的味儿。时间一长,屋里便烟缭绕,如同躲进了一堆云絮中,窗户通开也驱不走这贪恋的家伙。因在菜肴中爱看辣椒,那烟也就格外地呛人,不禁让自己泪水涟涟,慌忙跑出屋,坐在廊间的石板凳上,看着曲线玲珑的炊烟,嘟哝着这个美人太辣,但却不嫌她过火,反而有些欢喜上她呢。

  大概十来分钟农家菜一应齐全,碗筷摆好,一家人围着桌子一边吃一边唠嗑。别人从窗外看到我家这等情景总要说几句“呵,你们吃饭时怎么总象在开会啊”,听起来多少有些羡慕,我于是老跟母亲说“世事再难,有这么一个儿子也就是难得的福分哦”,母亲听了后笑笑说:跟你说话,气都消了。敢情自己是让人觉得欢喜的,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还有一张利索的嘴,不让父母过于操心罢了。

  母亲曾对我说:这辈子过得安稳些就好了,不要太过于苛求了。我则回答说:男儿立于世,怎能寂寂无名,为竖子所笑呢?当力图作为,名成功就,不枉此生才是。母亲也不再说我,觉得儿子已是一个大人了,可以一个人去飞了。她信佛笺,佛笺曾说母亲晚年的时候可以享受荣华,可她也不大想要这些,只是想安稳地过日子。我或许会在闯荡中得到我所要的,也可能一无所获。风浪是人生的节拍,我必须去踩。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疲倦了,想回来了,是否可以从远处的征尘中看到那一缕炊烟在升起,为我而扶摇直上,那便是母亲招呼着我快来吃饭,不然菜都凉了。

  麻黄树的年轮一圈一圈,我也随着长大,也会有妻儿,也会有一双红酥手捧起酒杯为我庆贺人生的幸事。可是那炊烟,渐渐地淡去,渐渐地成为一种模糊的记忆。

  杨 梅 时 节

  从金华一路过来,看到不少手提挎篮卖杨梅的妇人,倍感一个时节来得如此悄无声息,但还是有种欢喜的味儿在弥散着。

  回到家里,父亲说邦土大伯昨天来的时候特意捎来了杨梅,给我解馋的。我倒是没觉得什么馋儿,可是母亲是最欢喜吃杨梅,竟留着给我吃,让我感到亲恩地重,有时会有喘不过气的错觉。我尝了几个,有些酸,象是初恋的滋味,不禁想起箫来,心里一阵抽搐。剩下的杨梅我还是叫母亲消受了。

  后来父亲说要酿杨梅烧,托人从镇上带来十斤水梅,九毛钱一斤,过于便宜,使得味道缺失了想象。于是又从小贩手里买了二十斤的刺梅,足足酿了一酒缸,母亲抱怨父亲太浪费了。但我倒是觉得该吃的时候还是别勒紧自己,反正喜欢着呢,就吃个够。父母已经苦了身子骨,就不该亏了嘴才是。

  我居家闲来无聊,每每看书不得意时,就夹几个杨梅来慰劳自己,慢慢地地咬开,一股浓香的酒味和杨梅的微酸在嘴里扩散,直到胃里升起热流来。

  今天佐琪表哥过来买西瓜,中午时父亲喝得有些醉。母亲回来的时候说“在树下睡了,竟掉到水沟里了”,我跟父亲不禁大笑,母亲也跟着笑将起来。

  这杨梅时节,总有些细碎的快乐装点着生活,也稍稍卸下父母心头的烦忧。原本生活就是痛并快乐着的,而人生是根本没有永乐状态的。

  那么,且饮一杯这淡红的杨梅酒,在这不下雨的时节,忘却一些该忘的愁,不忘一些不该忘的忧,一杯酒里的生活,并非只是醉,而是为了醉后的清醒。

  烛 光

  停电了,可是电台是从不停息的,经典的旋律从收音机里飘出,风里蝙蝠,跳着激情的桑巴。

  村人坐在屋前乘凉闲聊,而我却点起蜡烛,一个人静静地过着笔墨人生。

  原本想今晚会有星月,可惜浮云遮目,只残留一些暧昧的光晕昭示着:星月被囚的事实。大抵上人是不顾及星月的,而只有我这个离人才会把心思放得如此高,如此虚渺。

  烛光在风中颤抖,眼神偶尔在那摇曳的光中稍作逗留,想着它的泪是否会下坠。可是那泪太粘,恰似一根线,只是垂着不曾断的眷恋。

  夜,除了发电的嘈杂声,剩下的就是一个人的寂静了。这份寂静也让自己多了些想念。没有电视诱惑,于是按下心来把生活慢慢地梳理。曾有如惊鸿照影,匆匆一瞥的温柔女子,突然象闷在水里葫芦瓢,一下子钻出水面,荡起涟漪来。这份淡淡的想念,有些可笑,也有些可笑,在烛光里,盼着能走出一个影来。

  高中时,学校经常停电,那时也是烛光摇摇,书声不辍。那已过去的竟有着诸多的怀念,想起烛光下同窗好友之间的高谈阔论,不免多了几分怅惘。

  今夜,有风,风上一寂寞

  连梦也变得轻柔了,连心也被掏空了。

  烛光窜动,窜不出一些记忆让自己感动,我悄悄地把灯芯挑灭。这夜在父母的争吵中变得沉重。我逃到梦中,仿佛一合上眼就是一个无忧的世界。

  半枝蜡烛立在书案上,如一颗心悬在天端哭不出声来。

  听 取 蛙 声 一 片

  青蛙简直是夏天的代言人,有它就有了夏季。还小的时候,总奇怪蝌蚪怎么可能变成青蛙,调皮的伙伴总爱提几尾蝌蚪养着,可是没等长成青蛙,就翘尾巴了。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这样地变化,或许不知才是好事,留下想象的空间任意填充

  天气一直温度计上蹦窜,于是蛙声也跟着由低音开始走高音。以前看到稼轩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顿觉满目皆是乡村的质朴风情,可如今蛙声依旧,稻香已散,如同那捆了脚的蚱蜢,一刻不停地跳着。我是因为顶着一顶大学生帽子,才免去了劳务,在家里做一些烧饭洗衣的活儿。也正是出于这份闲心,才能细听蛙声的起伏挫落,虽不能把它当作音乐,但相比蝉噪鸟鸣,却有另一番的风趣。

  坐在屋前,竖着耳朵听,远远飘来的交响乐依旧不歇不止至今我还是不敢太过于近的去听那青蛙的合唱。对于它们,我是有着忏悔的心的。或许是出于自己曾经杀伐太重的缘故,那时日啖其肉,大呼快哉的意气少年,如今已变得沉稳抑郁

  对人事的深揣细啄,让自己变得犹豫,不禁多了些莫名的愧疚。仿佛前辈子是为恶的人,这辈子尽心尽力地在弥补。这样地活法或许是累人的,而自己却也无话可说。

  蛙声停了片刻,如同一段乐章的结束

  忽复而来,忽复而去的蛙声,听久了也就不觉得那是蛙声了,犹如自己的声音,在那个角落一会儿沉,一会儿浮。

  我想自己也不过是一只青蛙,太热了就想喊,喊出来了肚皮也就不再气胀了。

  灶 间 断 想

  人活着总是要干点什么,才觉得自己是存在的。我每天除了看书写作,其余的时间就围着锅盘碗碟转了。

  灶间很凌乱,我也无心去收拾,以致蚊蝇群集,大有占领此地之意。淘洗菜时老是被苍蝇打扰,于是挥着水勺如同刑天舞动干戚般地不可一世。

  天干物燥,我却还要对着扑扑的火炉烧饭做菜,那真是煎熬。只需片刻工夫,衣衫则如同水浸雨淋,整个人就象是跌进了澡堂,又慌不迭地跑了出来。

  由于家庭人员众多,嘴巴是要伺候好的。这样凉开水是每天都要烧的,我习惯一边烧水,一边看《庄子》,两不耽误,自得其乐。偶尔看蚂蚁大军搬运粮草,那阵容因太过宏大而换来我重重的一脚,于是阵脚大乱,我则大笑自己阴谋得逞。

  古时是女子操持家务,今日也有男儿系上围裙;古时有女子倚门相望,今日也有男儿踱步等候。看来时代发展,毕竟是有好处的。男女之间得到了协调,也无须抱怨谁主内谁主外了。

  从灶间的窗口望出去是一丛杂草,却也青绿得可爱,只是略显杂乱而已。稍稍踮起脚尖就能看到杂草后面一些无名小花,身子骨虽然单薄了些,但也不失为一种温柔。抬眼向上就会看到流云,如棉絮,如堆锦,过于模糊,显得不干脆,象是粘了太多的尘沙,却又流不出泪来的愁闷。我每每看云,则想着它的磅礴大气,时幻如千军马,偶变似众生奔道。需有鬼神不测之机,方可有此景象。可云本无心,自在随意,我也无法强求于它的。

  忽尔日上中天,地都发了汗。伏在柳枝上的蝉开了喇叭,广播着今日最高温度多少多少。而此时我已烧好了饭菜,端上了桌,盖好了桌罩,又坐回书屋聆听着风吟鸟喧。

  观乎四方,云垒如石,树动如织,鸟翔若烟,犬奔似箭。枕着黄粱未熟梦,笑作一缕清风动。

  总以为生活琐屑是令人烦忧多思的,渐渐地也会有志堕泥尘的哀叹。可是从名利场上一旦下来,享受着乡野的粗犷与质朴,每每于心是一种裨益。争斗得太久会麻木,而怎样解除这麻木状态,我想在灶间自己亲手烹制几道小菜是让人心动的妙法。

  善 恶 论

  天下鲜有至善之人,也寡有至恶之人。多的只是一些碌碌无为,有小善亦有小恶的百姓。但凡善都是值得叫好的,而恶就让人厌了。

  昨晚父亲跟顺富叔去替表哥解围,起因是海燕村那边的人强塞西瓜,非要卖给表哥不成。可是当父亲他们去了之后,那边的老犟头却更加蛮横起来,叫了一帮子匪类,想把父亲他们给打了。最后是顺富叔挨了两个耳刮子,胸口被重重地捶了一拳,而西瓜照买钱照付,可是车没出几里地,那些西瓜就被父亲几个砸得稀巴烂。我听了父亲这么说了之后,不胜唏嘘,觉得世道沉沦,民风邪佞,难免有力不从心的喟叹。

  思量着这事,我感到一种行路的艰难老子曾有言:民智昏昏是便于统治者驾驭的。而一旦民智察察,就会多是非,多争触,有着反抗的端倪。表哥这件事上,我看到了父亲的隐忍以及懦弱的善,也看到了海燕村那些人的嚣张以及张狂的恶。我时常跟母亲说,这个世道是必须要用重典的,行小错施以大刑,行大错加以极刑,如此方可震慑刁顽之类,威服奸猾之徒。可人世已是一盘散沙了,再怎么聚也难以成堤。每每想到此处关节,不免忧惧内集,恻怛缠身。嘴上虽跟母亲说:“世不可为亦当为之,路虽艰险,但不辞辛劳,扬善摒恶,开拓出一片新风,也不至于在精神上永是污浊横流。”这难免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宽慰罢了。

  月移中天,我还跟母亲说着世道人心的种种过失,母亲则拿出玉历宝钞》,想让我去复印几份,意思是可以积累功德。这是一本劝善的小册子,我虽不大在意,倒也是愿意让母亲从中得到安宁,毕竟在乡人的意识中神佛是不可消磨的影象。

  我也曾不留情面地说母亲信佛只是因为有利可图,并不显得虔诚。母亲也不说什么,她是认可的。烧香礼拜的人谁是无所求,无所愿的呢?她问我为什么也看《佛经》,我只说看了对自己会有所感悟,搪塞过去了。我想:佛教是最彻底的悲观主义者,而就在这最深绝望里有着最真诚希望,也许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因为自己内心希望的消失而需要得到另一个可以支撑生命的希望,而我觉得佛的希望是一个可以诞生奇迹的母体,我只是借一点营养培养自己的希望。

  我感到故乡给我一种太实在感觉,这让想象成了对自己的折磨,因为在现实中看不到假象。这里的每一件事都是连着肌体发肤的,一旦牵扯起来就有了痛觉。善恶也是如此地可触摸的,可有些人善得让人心慌,有些人恶得让人神怒。但我总认为,乡野里的善恶只是一出无知小民上演的闹剧,那种滑稽多少是有着悲苦的。

  有时我想不如“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秋冬”,可责任的存在是不容卸下的,人世的一些碎语闲言扰得人难以清净,似乎非要做些事情才能让她们闭嘴。可如此岂非是为了她们而活,这也未免过于看重了,如同一头大象看重了蚂蚁的力量

  善也罢,恶也罢,装聋作哑一切休。我想这是心灵的一种沉落吧,也许是不得已的好事,谁也不会去苛责,因为人世实在让人呐喊不出声响来。

  夜 雨 记

  台风名之为“蒲公英”,却不若蒲公英般地轻盈温柔。风肆雨喧,千门万户窗紧闭,这时一个人在阳台上越发觉得人在发怒的自然面前只是缩在壳中的蜗牛。

  回屋端坐,听着屋外的风声雨声,不面也凑上自己的读书声,一片相和之声使得自己变得有些书生气了。想起往时岁月里也有台风,但没有自己现在这样地思绪万千,愁肠百结,这也是读书人的病状吧。

  时而风歇雨止,犬吠声四面迭起,似乎在庆幸一切的惶恐都将闭幕了,可谁知这却蕴藏着更大,更威猛的风雨!果不其然,狂风骤雨倏忽而至,压着麻黄树鞠了不知多少个九十度躬,而小草则早早偃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了。而唯我在奋笔疾书,为这飘忽的夜雨作着文章

  夜雨滂沱,若天缺一角,地陷一隅,银河倒挂,长江逆涌。海潮决堤而来,山石破颜而去。其势若虎啸山林,狮吼草原,鹏翅展而浮云遮,鲲鳍立而波涛流。所蓄之力,所积之量,不得不发,不得不吐,成快意之飞觞,尽酣畅之醉语。然则兴之所至,如电火石花,星影流光,不过片刻须臾,天地忽寂忽嚣,万物难醒难眠,一切雨前景,一刹那又踪迹全无,而若不是自己一身湿透,则亦难信矣!

  风渐细,雨渐柔,恰似少女出浴,不染纤尘,款款而行;仿佛乳燕喃语,不落俗音,奶气如鲜。

  至此,言词已难摹其一二分颜色,只好勉强为之记,怕如此佳景逝之太快,睹之太促。而这份难得的雨色是值得观睹的,不然会有一种放不下的遗憾。

  晨 雨 记

  经过一夜的哭啼,推门一看,天地间到处泪泗横流,上苍的泪腺是过于发达了。

  父亲回来时告知了田里的损失情况,好象有五六个西瓜棚被掀了盖头,但这并没有什么大的忧患,也稍稍让人放心了点。

  早餐过后,略有余暇,不禁观察起天上堆堆云的走势,似想问“今日见君亦是腮帮子鼓鼓,是否又要哭了”,可笑我的脑袋里有着如许多的怪意。此时雨已近靡靡了,点点飘扬着,如若飞絮,仿佛溅浪,风姿婆娑。时而顿足牵衣,玉颈呈露,让人心驰神荡,让人不觉要惊呼“此非人间之尤物耶?”

  初看树木葱茏,草色碧润,除却了一身烟火。不久就听到蛙声呱噪,蛩音喧闹,鸟语低柔,狗吠粗重。虽无城市之灿烂,却有无限之生机,无尽之盎意蕴藏在其中

  当我思绪难接的时候,雨势又有所加重,一由少女转作了少妇,且是身怀六甲,莲步缓挪,理云鬓,抚珠胎,出声骄横,递目如电,可谓风雷之势尽在其中矣!

  忽听到积雨畅流的声响,倍觉一种挣脱束缚的快感。而那雨被我关在门外,由其放浪,我是不去理会的。在我眼里,雨既然美女,也就只有拒绝她了,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对于雨,也该作如是观。

  紫 纹·琥 珀

  一

  曾遇到这样地女孩,犹如紫色琥珀般的稀罕。可已失去,如往事里掠过尘烟的风。对于她,我只剩下飘渺的记忆,丝丝缕缕地散开,变淡。

  夜里走的路是没有尽头的,因为你的心已经把路的意义延伸了。影子也不再显得孤单,轻悄吹来的晚风,是否把我心里的阙歌邮到你的窗前?

  还能笑的时候,不要哭;还能哭的时候,不要沉默。

  可当沉默都已遗失了,是否就该死去,或者把一切喧嚣如敝履般弃置?

  二

  丹山是凤凰栖息的地方,那里没有供人呼吸的空气。可我却想在那里得到窒息,一种超乎梦外的终止。

  只要眼睛还好,就会被世俗的可笑,可悲,可叹,可恶给弄出泪来,有时宁愿自己生活在聋哑盲的世界里,也不愿偷生苟活在一个屈膝谄媚的年代

  人一旦对现实失望,或者是惧怕,就会潜入内心,有时潜进内心的蚌壳里,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挡尘世的风沙了。可总有一颗冒失的沙砾闯进你的心,被你痛苦的唾沫紧裹,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得到了光芒,脱胎为一颗惊叹的珍珠

  三

  黑暗是让人免受惊慌的,也许这只是对我而言。一个人在夜风中散步,叩问着生命的真谛。虽然双双俪影会让自己往孤独处逃遁,但叩问是不停止的。

  或许我是避光性的生灵,在于夜放慢了人世的速度,可以有一种悠闲的思索,也有了静下心来的品味。无论是在缭绕的烟雾中,还是在斟满的酒杯中,都有一种闲下来的感觉。这或许就是生命应该有的状态,平缓而不失弹性流动

  忧伤是可以天生就锁住眉头的。

  我这样想着,为自己找着借口,尽管有些事是微细如尘的,我也无法放下心来。忧伤就慢慢地扩散,连飘过身边的梧桐叶也一下子枯黄了。

  四

  何处有风,可以吹动心灵枝梢上的紫色风铃?

  何处有雨,可以洗尽心灵青石上的红色罪愆?

  在一个没有门,没有窗的地下室,空气还没有被抽干,我还可以活。可紫色的幻觉已经充满了四周,无处可逃的命运,不可抗拒的接受。谁会来解救,只需要一把钥匙,可一把小小的钥匙就可以吞噬生命吗?我相信,但并不需要去接受这样地事实,人造的囚牢如此坚固的囚禁着人,这是个玩笑,还是个变异的真理?

  五

  心境的低落如一杯茶放在那里,没有人来啜饮,渐渐地被灰尘覆盖。

  亦如糊在窗格上的纸,被风挑破,呼啦作响,除了一些单调的音符,已失去触动的感觉。“总会好起来的”这样地劝慰是带着悲怜的,我想站成一道风景,就不会有什么言词用来施舍他们那微薄而又可恶的同情了。

  六

  曾看到一个贵妇人在一个乞丐面前站住了脚,说着不费钱的虚词伪语,最后掏出手绢擦擦眼角,然后扬长而去。对于这一幕,我不免要鼓掌才是,那个妇人真是一个演技名家啊,她让我想到印度流浪人吹起笛子就扭动腰肢的蛇,听说蛇也有泪,也懂得谄笑,可是这些是不希奇的,蛇最擅长的是露一口慈悲的牙,不是炫耀牙齿的坚实,而是在为自己不吃荤做着辩护。

  七

  我看云,总要看掉一些时间。有时看得太痴迷,仿佛自己一下子上了云端,四周飘渺,遍身朦胧。但想这样也大抵是好的,出离了尘世,出离了生活的臃肿,只有快意畅然,只有快乐眉梢。可一旦神魂归位,又不免黯然。人是有着飞翔的幻想的,这每在梦中得以实现,而现实中,即使背上按了翅膀,也沾染着太多的烟灰垢土,沉重得飞不起来。那些坐看云卷云舒的闲人高士,在这个到处贴满广告纸的时代已是文物了,倒是偶尔在街上走着,会碰到几个抬头仰望天空的孩子,他们眸子里的那份清澈透明让我有几分神往。

  但自己是回不去的人了,只有记忆让人觉得曾拥有过的欢悦。

  八

  苍蝇是最让人恼的,午睡时,苍蝇总是足加我腹,象是在地球表面散步,我挥动五指,欲擒而灭之,每每不得,让我睡不安稳。此恨难消,以致一旦苍蝇落入我手中,我必定让它尝尝炮烙之刑,把它烧成焦炭。

  苍蝇的可厌在于它不知趣地粘,相比较就觉得蚊子有些可爱了,它吸血只是盯着一处吸,不会到处施以针灸,也不会打扰你睡觉。而苍蝇往往过于激情,一路狂吻你的肌肤,弄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仔细一思量,在人的世界里不是也有苍蝇的门徒吗?如果苍蝇知道自己还有叫人的弟子,它可要向那些弟子讨要学费了!

  九

  我家里打了一口井,开始时井水发黑发臭,那是用的人太少的缘故,后来用的人多了,也提空了几次,水就变得清澄了。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也有一口井,有些人是懒惯了,不去提空那些发臭的水,使得臭味弥漫,而最坏的是他们还不自知,自以为井水甘甜,还盛出来向人夸耀。旁人当面不好说,背后则当作饭后谈资,大加嘲弄。

  以致我想自己也该多关照心里的这口井,是不是已经发黑发臭了呢?或者该在井里放只青蛙进去,好给我做个管家,一旦有发臭的迹象就呱呱地提醒我该提水了。如此我想心井才会映出天空的蔚蓝色

  十

  夜色沉沉,父亲一挨着床沿就睡着了。我叫唤了好几声,只有迷糊的应答声,接下来又是鼾声如雷了。

  人世的艰辛,真不是几条皱纹,几缕白发就可以道得清的。

  父亲醒来时已经是十点半了,这时月儿正明,星儿正亮,远处的海港只有渔火在镶嵌着夜的边裙。我因年轻亦不经世事,以致生活在我嘴边的滋味也不算苦,只是略微有些涩,象橄榄,却有着悠长的回味。

  十一

  志摩曾说:于茫茫人海寻觅我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顿感此言是如此之浪漫,也是我这一生寻找着的。人世中的情爱一旦染上纯粹,就会失去一种期待。浪漫的人都是按图索骥的人,即使寻到了,也会在相处中被琐屑的事情剥蚀了原先的纯粹,复而再次寻找,可终究是不可得的。

  志摩的夭折,使得我的狂想也突然中止,感情的路上也一下子失去了焦点。或许一个浪漫的诗人是需要一个爱情传奇成就他的浪漫的。

  作为一个诗人,为爱而生,为爱而死,这似乎成了一个定律。

  十二

  人生出奇地短促,你不能做完所有的事情,你无法期待一个完美。因此遗憾带着一种悔疚的美感,道出了人生先天的缺憾。

  渴望永生的人是在渴望一种最残酷的折磨。

  我只要在既定的时间里做我既定的事情,就不再有什么回头的依恋了。如同秤上的星花,出现的那一点就是它的斤两,不容更改。人们常说要跟命运抗争,可是我觉得这多少带着一些虚妄,因为命运如同空气,是不能与之抗争的,屏息敛气只会使你得到休克的滋味。在我看来,对于命运,我们或许可以顺从它,对它微笑,同它站在一起,在彼此的注视中同归于一个虚无,这就回到了幸福的原点。

  生命自从降生之后,就有了不幸的烙印,无法回去的我们只能期待它的自灭,如一根火柴燃尽后的渴望。从灰烬里得到回归原始的路,一切存在着的都将以尘埃告终。

  十三

  梦,过于香甜则容易醒来。

  曙光渐透,我的眼睛就有了太阳的色泽。如果自己可以贪恋着床榻,也就不会如此忙于奔波了。

  精神上的脚步,一旦催促,就会失控。

  十四

  自己的郁悒是否也只是一个伪饰的面具?这个疑问扩散成心里的一场迷雾。

  觉得自己虚伪的人,他还是有救的。

  这世界有太多的人炫耀着自己的精致面具,似乎沾沾自喜于他们的演技。而我却很笨拙,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无措,象个木偶掉进了人堆里,可我发现:他们是活在戏里的,而我这个木偶反倒活在戏外了。

  花 之 四 韵

  荷 花

  只是偶然地一瞥,竟被其出尘的姿容摄住了心魂。一顷碧绿中若隐若现的不白荷,恰似浣纱女在溪畔荡水的柔情。只是着匆匆地相逢,却把记忆遗落在那浅浅的一垅水塘了。

  周敦颐曾作《爱莲说》赞美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真是形容地恰到好处。对于荷花我是很少机会仔细去观看的,总觉得惊鸿一瞥的滋味是最隽永的。友人曾叫我一起去杭州的曲院风荷去观赏荷花,可我却难抽身前去,真是遗憾。但我想观荷的地方若是太喧闹,那荷花也会困倦的。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似乎是对世人观荷时的劝告,但我想红酥手的采摘是例外的,因那娉婷身影,远远立在轻漾的波中,自是荷花的家人了。

  只在自己脑中奢求一种意象,而不愿在尘俗中去塑造这意象,于此想到哪咤,暗想自己也是那莲藕身子做的儿郎呢。

  太 阳 花

  回到母校,自有一番感触。在小小的花坛中,竟种上了许多太阳花,给人些许惊喜

  青绿衣衫,顶着一个王冠,向着父的辉芒汲取着光。跟朋友一说到太阳花,脑海跳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光明了。恐怕也只有太阳花才能做光明的代名词其他的花就显得娇弱了。但太阳花过平凡,常使得它失去了人们的宠爱。

  人们总是喜欢一些浓艳的花,而对太阳花只是在收集瓜子时才对它格外青睐。我记得母亲曾是一个炒太阳瓜子的好手,可如今在我家乡已很少看到太阳花了。

  当所有的花都被钞票绑架的时候,太阳花还守护着它的贞洁,也因此我不忍多看它,只是让一种记忆活在心里,这样就不会为其凋零而感伤了。

  因自己是不大愿意看花儿的凋谢的,这如同我看不得人世的别离一样。

  南 瓜 花

  南瓜花,它是最平民化的花了。开在乡野的田埂旁,从不招摇,只是随性地点缀着别人风景中的一点颜色。

  鹅黄的朵朵花儿,栖落着数只蜜蜂,我想这是一种自然的和谐,而人是难以达到的,因为人的欲求实在是太多了。对于南瓜花我是不大怜惜的,这似乎出于诗人的一种天性的残忍,也许是南瓜花生得太过于普通,如同乡亲们的生活一样,让人有说不出的感动。

  但我总觉得它是持守着自己的平凡与清净的,只是为着生活而吐苞展瓣,我想自己也该学着点,忍得住平凡,才能有不平凡的结局

  天罗丝花

  “垂天丝,倚天果”这是我对它的评语,因为在家里我烧得最熟悉的一道菜就是天罗丝汤了,对于这个名字总给人以无限的想象。

  天罗丝就象所有爱情里女子的发丝,记得有则爱情故事里,有个住在月亮里的仙女,为了跟自己心爱的儿郎相见,就把头发向着人间垂了下去,让儿郎可以攀缘而上。

  而天罗丝花是淡黄色的,给人一种悠远的感觉。每天去采摘天罗丝时,都会发现蜜蜂在花芯里吸吮着花蜜,有时真的觉得自己也是如此那多好啊,也就不会有人世的总总烦恼了,就象一朵天罗丝花,静静地开着,静静地谢了,不会去过问生死之后的迷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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