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石刘长篇小说之《男人无名》
(长篇小说)
文/江石刘
【王小花】
在讲述一个二千多年前的公主的故事之前,必须先提到我和王小花的故事。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王小花?同志光着身子从我身边站起来,在她穿上衣服之后,就高高在上扔下一句话,说:“刘二,你快点给我编一个故事出来卖钱,我们的粮食不多了,你再不动手,咱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王小花在我面前猖狂得很,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我在花她的钱------不断地花她的钱。如你所知,我失业已经有好一些时间了。没有人给我发工资,我没有钱用就只好花她的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就使得我在她面前有时候不得不低声下气,好像欠了她妈的一大笔债似的。当然实际的情况是我并没有欠她妈的钱,我欠她王小花的钱。马克思的经典政治经济学告诉我们,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条颠倒不破的真理,可以管上成百上千年。王小花比我有钱,她就可以偶尔猖狂一下,我没有钱,就只能低声下气忍受她的猖狂。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例如做爱的时候。坚持不了多久,她就会面红耳赤,在我身下尖着细细的嗓子喊起来:“快点,快点,你快点。”这个时候我就会像美国鬼子一样态度强硬起来,一鼓作气,把她干得喘不过气来。
王小花说完这番话之后就走了。她上班去了。王小花目前的职业是中学的一名历史老师。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不错的职业-----收入很稳定,而且干活不累。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和我呆在一起,与她的职业很有些关系。我怀疑她喜欢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这无疑是一种错误的眼光。一种老土的眼光。但是我仍然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眼光。大家都在慢慢变成经济动物的时候,这种眼光日益稀缺尤如一种频临灭绝的物种。
王小花对我的好感开始于我失业之后。那时候我看起来很老实,失业之后整天在房间里呆着也很安静,眉清目秀的颇像一个好孩子,这很容易使人放松警惕,我怀疑王小花就是这样上当的。那时候王小花喜欢有事没事的从她租住的房间里,经过几米外的走廊,风雨无阻,然后偷偷摸摸地窜到我租住的房间里来。她进入我的房间里的时候,我只管自己睡大觉,仍然很少搭理她。王小花到我的房间里来的时候,我一般是光着膀子,下半身无所掩蔽赤条条的只穿着一个大裤衩,正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地睡大觉。王小花看我没有什么反应,并不介意,就会坐到我床上来。这时候我就会转过身来看着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这是有点暧昧的动作,王小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我毫无防备。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仍然就是我前面提到的:我看起来像是个好孩子。这导致的直接后果是:王小花与我熟悉之后就开始和我打情骂俏起来,并且开始在我的出租屋里和我鬼混。
王小花目前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仔细算来刚刚有一年零二个月的时间。在这一年二个月中,我们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日子。春花秋月,都是人生极美的景致呀。但是我们目前的状态仍然是苟合。苟合的意思就是成年男女临时搭伙的意思。
我现在的状态是一个失业青年。我呆在房子里整天无所事事,无聊之余便打开电脑开始了写作,信誓旦旦要让自己做一个自由作家。我的手提电脑是个二手的外国货,以前里面都装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杂七杂八的文章和美女坦胸露乳的图片什么的。那时候我有个收集美女图片的习惯,看见有漂亮的mm就从网上载下来,久而久之就占据了我不少的硬盘空间。王小花搬到我房间里和我合伙之后,对我的做法很有意见,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对我房间里所有的物品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扫黄打非行动。我电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就被她毫不客气的扫掉了。除此之外,她每次行动的战利品还包括一些小摊小贩硬塞给我的带点颜色的盗版光盘什么的。她扫黄打非的理由是,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由此可见,女人确实是一种占有欲很强的动物。
但是不管怎么样,经过扫黄打非之后,我那二手本本的硬盘空间每次都要多出好几个G来,速度也会快许多。但是还是有一个缺点不可避免,那就是每隔一个月左右系统仍然会崩溃一次,就像我们尼罗河水每年都要泛滥一次一样。这个时候没有任何办法,只有格式化硬盘重装系统了事,然后等待着下一次崩溃。这常常让我想起人生,想起一些有点重大的命题。不断地崩溃,不断地被格式化,然后重新再来。想到最后,我就停止思想不再想了,丢他妈了。无所事事的时候,我就用我的二手本本写东西。但是,我写的东西基本上没有什么伟大的意义。我的写作也毫无目的,这一点也像做爱一样,做完了爽过了,就过去了,然后等待着下一次再做。虽然它事实上偶尔可以赚一点钱来用,如果人家认为还有些伟大意义的话。
我写好的东西一般都会先打印出来,然后交给王小花去处理。她会首先认真地审读我的小说。我知道她是看我的小说有没有敏感问题。按她的说法是作品出来后什么问题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敏感问题,就像一个人一样,什么病都可以生,就是不能生艾滋病,因为虽然那病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却治不好,得上了就会要了人的命。如果她认为我的小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就会按小说所描写题材的不同,分别给不同的出版物投稿。当然我的小说基本上没人要,这一点有点像早年的王小波。没有人知道我文字的意义,就像当年没有人知道王小波的意义一样。这一点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王小花对我的文字倒崇拜得很,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也很崇拜王小波。她偶然读到了王小波的小说。王二的光辉形象,当然还有他特立独行的**,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说我的文字有点像他妈的王小波的文字,这是她的原话,所以她说好。王小波同志是我死去的偶像,出于这样的原因她夸我的文字好,我还是觉得有点难于接受,但是后来就默默地接受了,连带地也接受了她洁白无暇的身体。
我的朋友王小花还是很漂亮的,这一点我必须实事求是地告诉大家。如果你某一天走在大街上,突然看到一个长头发身穿黑衣服或者白色长裙瓜子脸大眼睛嘴角微微上翘有点神经质的女孩,她大半就是我的朋友王小花了。我第一次和王小花躺在我屋子里有点肮脏的床单上打滚做爱的时候,我才知道她还是个处女。那时候我一边和她在床单上欢快地打着滚儿,一边在心里面胡思乱想。当时我心里就想,要是早知道她是处女,我就不会干她了。什么人都可以干,就是不能干处女。这是以前我的朋友陈太南告诉我的,他是一个画家。因为我当时还没有做好要和别人一起过日子的打算。我担心和她做了那事之后她会趁机赖上我,如果这样我这一辈子就完了。那时候我心里边潜伏着许多奇思妙想。这些奇思妙想包括诸如“金字塔上空的阳光和我们头顶上的阳光哪一个更强烈?”“爱琴海和我们黄河的水质差别在哪里?”“不同的水质浇灌之下的庄稼有什么不同的特质?”等等。要深入研究这些问题,显然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如果一个女人要和我结婚,就会面临着诸如生儿育女等等问题,我就不可能去完成这些事情。
果然过了不久王小花就把她自己的铺盖一古脑地搬到我房子里来了。我和王不花本就干柴热火,现在孤男寡女两个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更要命的是,我们两个呆在一起的时候会发现经常无事可做,时间多得要命。没有什么事情做,这个时候我们就开始做爱。
我一般会说,亲爱的,我们现在无事可做,我们就做爱吧。
在王小花给我布置创作任务的几个星期里,我毫无动静。老实说我不知道写什么好。我们可以写些什么呢?现在这个社会**的事情太多,想一想什么都可以写,又什么都写不了。无聊的时候除了上上网做做爱,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我呆在房子里,脑子里整天像老母鸡身上的毛毛乱糟糟的。我只是每天把我的那个二手的手提电脑打开来,接上电源和电话线,然后上上网,玩玩游戏和聊天什么的。王小花上班回来看见我整天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先是高兴,后来就感到纳闷,因为我并没有东西打出来交给她审阅。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有一傍晚她就开始对我进行审问。我就实话告诉了她。
我一脸无辜地说:“我不知写什么好!”
她看见我的样子,先是恼怒起来,脸涨红得像小姑娘的脸一样,看她恼怒的样子,好像立马就要抽我一个响亮的耳光似的。在她决定抽我一个耳光之前,我识趣地把自己的一个脸凑上去,但是她的手并没有响应我的号召。我鄂然看着她的手,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是一双多么漂亮的手呀,白晰细腻,真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但是她就是不拍过来,凭空让我无趣了好一会。我歪着脖子等了好半天,才等到她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
她说:“刘二,你他妈的真不是人。”
然后她就哭泣起来。我想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呀,有什么好哭的呢。我是不是人其实是无所谓的,大家都知道人和动物不就是差那么一丁点吗?况且现在禽畜不如的人多着呢。但是她哭泣起来了。她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有成千上万只小蜜蜂在我眼前一起呐喊起来了一样。这让我感到有点难堪,我有点受不了啦。看到王小花难过的样子,我心里不好受。我想我他妈的真不是人。我一个大男人整天光拉屎,不挣钱,这算什么事呢?她还希望我能写出一些伟大的作品出来赚钱呢。
我红着眼睛说:“不要哭了,过几天我还你钱。我花了你多少钱,你告诉我一个数字。有一天我会还你的!”
她哭着说:“我不要钱。我不要他妈的钱!”
她不要钱,她不要他妈的钱,那么她要什么呢?我走过去轻轻地抱住她,像小时候曾经抱着我母亲给我的布娃娃一样。女人成熟得很快,当然更多的时候这是指她们的身体,在心理上她们一辈子也许都还是个孩子,幼稚得很呀。王小花有时候就像是我的孩子,她偶尔会撒撒娇什么的,这是发育不良的某种标志之一。我想我得思考一下问题了。我把我的电脑关上,屏幕上闪了几闪,转眼一片黑暗,和窗户外面的夜色遥相呼应。
我说:“我们试着开始来叙述一个故事吧。”
王小花听了我的话,就停止了哭泣。她问:“你准备写一个故事了?”
我说:“是的,但是我不知道写什么好。”
然后她就问我知不知道一个有关淹城公主的故事。这淹城公主的故事我早听别人说过,这个城里的人大半都知道。我说知道,那是一个悲剧。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自己国家的敌人,注定是一个悲剧。
我知道在我们这个城市的南郊,有一座巨大的废墟,据说那就是春秋时期的城市。如果那真是春秋时期的城市,那么距现在就将近三千年了。三千年是一段极其悠长的岁月,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我和王小花谈恋爱那阵,就曾经去过那座废墟几次。那里有茂密的树林,有深不可测的湖泊,还有高高的已经长满茂盛树木的古城墙,是一处男女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这是一处极其神秘的地方,每次进入这座巨大的废墟,我的心就止不住的剧烈跳动起来,好像要夺腔而出的样子。我相信在那茂密的树林之下,在深层的地层下,肯定埋藏着某种秘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我们第一次去的时候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废墟里面树木长得郁郁葱葱的,一些藤本植物也长得很茂盛,特别是成片成片的那些狗棘黎和扁豆藤,旁若无人地生长着,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出一些细小的红色或白色的花朵,在风中依依飘摇。蝉的鸣叫也很是喧嚣,只是老大的林子里见不到半个人影。我们在里面转了好一会,感到无事可做,就在空无一人的树林里脱光衣服,躺在青石板上偷偷地做过一次爱。
那天的阳光极其强烈,透过树木的枝叶照过来,落在我们赤条条的雪白雪白的身体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青铜的光泽。
是的,这是一种青铜的光泽。一种金属的最接近于阳光和火苗的光泽。
王小花说:“刘二,你就写写那座废墟吧,里面肯定有故事,现在考古人员正在那里挖掘呢。”
我知道现在有很多考古人员,背着许多仪器,在这座春秋时期的废墟上跑来跑去。他们整天在那座巨大的废墟上游荡。他们这里挖一个坑,那里挖一个坑,试图想发现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他们不会发现更多有趣有意义的东西,在数量不等的瓶瓶罐罐及或精细或粗糙的青铜制品之外。
过了一会,我又说:“现在,我们也开始挖掘吧。”
我把王小花放倒在床上。王小花说刘二,你要做什么呢?
我说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做爱。
王小花狠狠地捏了我一把,说:“你他妈的真坏!”
我们以极快地速度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干净利落地抱在一起,然后在夜晚来临之前开始做爱。
又是一个星期天,王小花休息在家里。我早已经失业了,也整天呆在家里。我们感到无所事事,为了打发时间,我们就到城里的电影院去看了一场电影。片子是王家卫搞出来的成年男女很喜欢的《花样年华》。这东西是王小花要看的,她听别人说拍得很不错,所以她也要看。只是我对那种片子没有多少兴趣。我对所有中国的电影几乎都没什么兴趣。中国的电影要么不夸张,要么太夸张,我都不喜欢。如果可以进行选择的话,我宁愿把买电影票的钱拿去吃洋鬼子用咱土产鸡烧制出来的肯德鸡或者麦当鸡。
王小花看完电影走出来,一脸陶醉的脸色,说不错不错,恨不得自己也立马穿上露出大腿的旗袍回到二三十年代的大上海风骚一下。王小花问我有什么感觉。我说没感觉,但是我肚子饿了,得立马补充营养,否则就饿瘫了。王小花听了我的话,就骂我是没心没肺的东西,整个一个猪的品味,一点都不解风情。但是骂归骂,从电影院出来之后,她就很大方的掏钱让我到麦当劳去吃了几块麦当鸡。
我们吃完麦当鸡从快餐厅出来,发现天色已经很暗了。城里五彩缤纷的灯光亮起来,照在大街上,照在我们的脸孔上,呈现出一种绮丽的色彩。这是一个江南的城市,到了晚上人群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几乎再现了古时候江南城市的模样。我们走在五光十色的街头上,这个时候我相像了故事中的某些情节。
我说:“我要虚构一个故事了。”
王小花脑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朝着我喊:“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到了二千多年前的城市。”
王小花说:“你搞什么鬼呀?”
我说:“我才不搞什么鬼呢!”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向公交车站走去。这时候天更黑了,天空漆黑不堪,而且时不时有几滴雨点从天空中掉下来,打在地上,好像就要下大雨的样子。我们乘着公交车往我们的出租屋里赶。公交车上人不多,车子里只坐了稀稀拉拉几个人。这是因为路线有点偏僻的缘故。公交车上没有开灯,可能是司机想省点汔油。这一段时间美国的布什和伊拉克的萨达姆整天在闹矛盾,都嚷着要给对方一个致命的教训,他们脸朝着盛产石油的方向这样死命嚷,看来油价铁定是要上涨了。公交公司现在挣钱也很不容易,省一点是一点呀。
车子里没有开灯所以一片黑暗,看不清车子里究竟坐了几个人,只看见前前后后有几个人头随着车子摇晃着,在黑暗里若隐若现。更要命的是车子上没有人说话,只有汔车发动机呜呜轰鸣的声音,还有轮胎磨擦水泥路面发出的沙沙沙沙的声音,除此之外,就好像没有什么声音了。大家一律保持沉默,好像有个某人死掉了,我们都是去给他送葬一样。
我和王小花坐在车子的最后一排,座位都连在一起,我和她紧紧地挨在一起。我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白,细长细长的,但是黑暗里我并看不见。车子一摇晃我的胳膊就会触到她丰满的奶子,这一点却是真实的。这让我心里面某根神经感到痒痒的,很不安份起来。后来借着黑暗的掩护,我就把手偷偷伸进了她的衣服里,试图摸她的奶子。王小花先是不愿意,用眼睛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甚至用脚踩了一下我的鞋子。我对她的表示无动于衷,仍然固执地把手伸过去。她没有办法后来就让我摸着她的奶子,直到车子到了终点站。司机说到了,我就把手从她的奶子上取了下来。
我们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发现雨又下起来了。这时候的雨,仍然是小雨,只是一时半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情趣之外让人感到有点讨厌。我们从车上下来,然后喊一声一起往屋子的方向跑。回到出租屋里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房东看见我们淋着雨从外面跑进来,就问了我们一声:“嗨,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们胡乱回应了一声,就跑上楼去了。房东是个五十几岁的退休老头,老婆前几年死掉了,他感到很是悲伤,为了有所寄托,他就在他的杂房子里开始了他的养猪生涯。养猪也是很有趣的事情,这一点至少在我们的房东看来是这样的。
我们回到屋子里,把衣服都脱了下来。然后洗了个澡,就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想动弹。这时候外面传来房东的猪们哼哼唧唧的声音,还有远处火车穿越这个城市发出的声音。我们一时睡不着觉。这个时候王小花想起了叫我写小说的事情。她就大叫起来。她问我构思得怎么样了。我说不怎么样,但是要写一个小说出来,并不是多难的事情。我说的并非假话。现在社会上小说家满天飞,无数的小说被人飞快地制作出来。我说我也可以快速的制作一部小说出来。王小花听了我的话,就激我说出来。
我的眼睛看着屋顶上,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屋顶上是一个吊灯,三个灯泡的,现在只剩下一个可以亮起来,其他两个都坏掉了。或者其他两个根本就没有通上电源,所以它不亮。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有两个灯不亮这灯具就存在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它们都应该亮起来。
我说:“这灯具也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
王小花也说:“不知道。”然后她反问我:“这灯具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没有问题!”
但是这不知来历的灯具就悬挂在我们头上,它发出乳白色的光亮,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罩照下来,让我莫名其妙地会感到一阵紧张。王小花搬到我的出租屋里住打扫卫生的时候,她拿来一块抹布想擦拭那灯具,我没有让她动。因为我时不时担心它会不会突然不发亮,或者会不会突然掉下来,砸破我的脑袋。在我思考的过程中,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除此之外天花板上就空无一物了。空无一物其实是一种境界。残缺的灯具的存在,多多少少破坏了这种境界。那天晚上,我抬头盯着天花板静静地发了好一会儿呆,这个时候我好像突然看到了二千多年前的情景。
我不禁激动起来。我知道我要叙述的故事是一个女人的故事,但是我仍然坚持说:“我们的故事就从一个男人开始吧。”
王小花听了我的话,很有意见。按她的意思是既然述说的是一个女人的故事,就理应从一个女人写起。我这样写是信口开河,明显地偏离了故事的主题,没有读者可以忍受这样的事情。
她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读者可以忍受这样的事情!”
我说:“我要说的这个男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男人。他是那个时期沉默的大多数之一。所以从他写起,并不没有偏离故事的主题,相反的,倒给故事的发展留下了余地,让读者看起来更为有趣。”
她听了我的解释,就说:“你说清楚点,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
她听了我的话大叫起来,她说:“刘二,你他妈的在耍我?!”
我轻轻地对她说:“不,我没有耍你。他没有名字,因为他是个奴隶。”
大家都知道那时候奴隶应该都没有姓氏没有名字。因此没有名字就是他们的名字。如果我们一定要称呼他们,就只能说是奴甲,奴乙,奴丙等等。当然这样称呼也不好,而且容易和历史上某个朝代君主的名字相混淆,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名字刻在一些动物的骨头或者龟甲上,据说也是某甲某乙某丙这样开始的,据说这和天干地支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如果我一意孤行一定要这样做,历史学家首先就会跳出来不干。他们会捧出一大堆东西出来,证明我写的东西都是狗屁。这对于我,显然不是好事情。你知道,王小花还指望这小说可以拿出来卖钱呢。
因此,为了更好地讲好这个故事,我们就把他称作无名吧。
【男人无名】
男人无名穿过二千多年前的黑暗,向着城市的方向前进,这是一个动荡的时刻。
夜色已经有点深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衣服很脏,沾染了许多灰尘,植物纤维的色泽已不可辩认,看起来黑不溜秋的,就像夜的颜色一样。无名的一双大脚在大路上奔跑着,像是两块铜板拍打着路面,灰尘飘飞开来。路是一条泥土大路,穿越大片大片黑瞳瞳的庄稼地,向着不知名的远方延伸。千万只男人的脚女人的脚牲畜的脚从它上面踩过去,还有车轮从它上面碾过去,把大路上的泥土碾得稀巴烂。因为是夏天,空气中缺少水份,很干燥,路面上覆盖着大量轻浮的尘土,脚踩在上面,细微的尘土就从地上飘浮起来,进入干燥的空气中,然后落下来,落在各种植物的叶子上,落在黑色的大地上。
大路旁是草地,因为草丛里有明明灭灭的虫鸣响起来。在黑暗之下应该还隐藏着许多野草野花什么的,但是因为无处不在的黑暗,掩盖了那些花花草草,那些东西都看不到。而远处的黑暗里偶尔闪烁着一些微弱的火光,这是可以看到的,还有三二声狗吠的声音,男人女人呼喊的声音,从黑暗里漫过来,听起来很真实,很生活化,让人依稀可以想像出隐藏在黑暗里村庄的模样。
无处不在的热风,吹过来,又吹过去,带着闷热燥动腥咸的气息。这个时候他胸前的衣服被风吹拂着,鼓动起来,身上靛青色的纹身图案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他昂着头,赤着足,身子向前倾着,就像一匹狂奔的战马一样。一把长剑横挂在他后胯上,剑柄指向天空的某一个方向。天空里一片黑暗,只有几颗星星闪烁着。他的背上是一个巨大的布袋。这是一个奇怪的布袋。布袋的颜色也是黑色的,布料取材于一种粗糙而且廉价的麻布,这是那个时候最丰富的物品之一。此时麻袋里面胀鼓鼓的,显然装满了不少东西,而且看起来应该是圆鼓鼓的东西,因为他一走动的时候,那麻袋里的圆圆的物体也随着他的身体上下滚动着,像是装了几个大西瓜。
但是我们知道,那里面装的可能不是大西瓜。因为我们还看见了一大群苍蝇在后面追逐着他。说准确一点就是追逐那个大麻袋。大家都知道苍蝇是一种嗜血如命的动物,它只对血腥无比的东西感兴趣。而西瓜显而易见不是血腥的东西,因此苍蝇追逐它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是在大白天里,这显然是一个有趣的事件,但是因为是在夜里,所以很少有人发现有一大群苍蝇跟踪着他。甚至很少有人发现这件事情。人们只听见了一种极其奇怪的声音,当无名奔跑着从他们身边奔过去的时候,那声音就自远而近,又自近而远,仿佛是来自天簌的声音,奇怪之极。
无名在夜晚来临之际,穿过二千多年前的黑暗,向着城里的方向狂奔。他赤着的大足踏在泥土大道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而尘土呼啦啦地飘飞开来,就像一辆马车在泥土大路上急驰而过一样。无名奔跑的迅速极快,离城的距离越来越近,有火光在前方闪耀着,显然那就是城市之所在。过了一会,甚至有声音从炎热的风中传过来了,城市越来越近了。果然只一刻钟光景,无名就来到了城门前。
城门是一座坚固的门,几尺厚的木头板板上钉满了厚实无比的铜板板,真是刀枪不入。城墙是土垒起来的,也很高,很雄伟,仰起头可以看见上面有几个黑黑的人头闪现着,这是守城的卫士。戒备森严,看这样子想翻墙而入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天已完全黑暗,城门正要关上了。按照当时的规定,天一大黑城门就得关上。城门关上之后只能等第二天鸡叫,天放大亮之后才能打开,在这一关一开之间就是天皇老子来叫门也不能开,除非有大王的命令。这座城叫淹城,大王当然就是淹王了。这条规定很重要,执行得极其严格,毫不含糊。这是因为当时社会动荡,战乱频繁,国与国之间经常发生战争,偷袭事件经常发生,防不胜防。因此这样的做法完全是出于安全上的需要,给进出城里的民众带来不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无名背着大布袋,赤着足就往城门冲过去的时候,城门正要往下关上了。这个时候守城的人看见有人没命般地冲过来,就立马叫住了他:“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无名看到有人挡住他的路,就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自己必须表明自己的身份了,要不就过不去了。这个时候他就把背在身上的大布袋从背上取下来,咚地一声一把丢在地上。然后他手往后面伸,转眼就从胯部抽出一把乌黑发亮的长剑出来。那些守城的人看见无名抽出一枚长剑来,以为无名是要动武呢,都呼啦啦地往后闪,拉开架式,准备和无名大干一场。无名见状,只嘿嘿一笑,用剑在那个大麻袋上来回划了几个来回,几下就把绑在麻袋口上的麻绳挑开了,这个时候里面就骨碌碌滚出几个黑乎乎的人头来。
故事进行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打住了。我知道我的朋友王小花肯定会有不同意见了。果然我的朋友王小花听了大笑起来。
她说:“什么狗屁人头呀,你胡说八道的吧,你?!”
我听了我的朋友王小花的话,没作声。我想我才不胡说八道呢。我胡说八道干什么呢?我从床底下抽出一本脏兮兮的书来,拍了拍上面弥漫着的些许灰尘,然后慢慢递到她的面前。
我说:“我胡说八道干什么呢,书上都白底黑字写着呢。”
历史书上记载,公元前493年,一个国家的国君宣布:“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士田十万,庶人工商遂,人臣隶圉免。”其中“人臣隶圉”就是指奴隶。
“免”是在战争中立功者,可以免除奴隶身份。这是一条光辉的法令,伟大的法令。
春秋战国时期中国大地长年战乱,血流成河,兵力消耗严重,国家兵源严重不足,一些诸候国君为了提高国防力量,除了招收有自由民身份的国民之外,开始吸收无自由身份的奴隶从军。奴隶在战争中如果立功,就可以豁免自己或亲属“奴隶”的身份。而奴隶立功大小的标准就是以砍杀敌首的数量计算。砍敌首越多,功绩越大。这是一条光辉的法令,是奴隶解放史上的一大革命,是几千年来奴隶黑暗历史上呈现出的些许光明之一。在这之前,只要生为奴隶,子子孙孙就生生世世为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在这漫长的黑暗里,谁能穿越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呢?历史到了公元前493年,终于出现了这样一条法令,这是有据可查的历史,在这之前有没有出现这样的法令就难说了。据我的考证,这种做法在春秋时期应该就普遍出现了。现代文明的发展史及我们积累的经验一再地告诉我们,人类社会大部份法令的制订都滞后于社会发展的现实。我们还可以知道,这种做法出现之后,在国与国之间应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发挥着类似的影响。这种影响直到几千年后,每当我沉浸在黑暗里,我仍然可以听到那些走投无路的奴隶们磨刀霍霍的声音。他们沉默着用粗糙的卑贱的肮脏的沾满泥土或者血污的手从奴隶主的手中接过了各种杀人的利器。
他们要获得自由,他们要入伍,他们要杀敌人去。
我轻轻地说:“我并没有骗你,无名曾经是一个奴隶,他为了解放自己就只有从军,砍敌人的头。这是一条自我解放的道路。当然他们还有另一条出路,就是可以团结起来发动暴动,反抗奴隶主的残酷统治。我们学过历史,知道这条道路基本上是行不通的,因为那时候奴隶主还很强大,即使奴隶们团结起来也很难打败他们。所以无名只能去上前线,杀敌人。现在无名是自由民了,他的战功就是他背上的十颗人头。我们知道十颗人头的重量与十颗汁水充足的西瓜的份量相当,不同的是前者可以凭此赎取自己和亲属奴隶的身份。历史书上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我的女朋友王小花听了我讲的故事,还是有点不相信。她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同时她还认为我要说的故事太残酷了,充满血腥和暴力,读者可能不会喜欢。他们一般来说喜欢轻松搞笑,男女调情等等类似的情节,而我的小说中显然看不到更多这样的东西。
我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讲到古代的历史故事,就必须提到血和暴力。人类前行的历史就是与血腥暴力紧密相联的历史。那些规模巨大的殉葬坑里的累累白骨,只是血腥和暴力的冰山一角。你可以想像在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度里,有多少平方米的土地,就有多少这样的坑。大大小小的坑,不同性质不同土质的坑,各种各样的坑……大多数的坑都是经过人们精心挖掘的,可以埋葬很多东西,而每一个坑里却无一例外都曾经流淌着红色的液体。帝王将相贵族后裔高贵的血,奴隶平民卑劣低等下流的血。男人的血,女人的血,不同阶层、不同身份、不同种族的血……所有的这些红色的液体,都被埋葬在各种各样的坑里,被尘封在历史的某个地层里,它们就像地下河一样,在地底下无声无息地流淌。而透过不同的地层,透过历史书的细枝末节,我们依稀可以看到血流成河的样子。而历史它显然管不了那么多,它仍然像一条杂种的马驹一样,马不停蹄,一直欢快地向前奔跑着。”
我说:“这就是他妈的历史,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残酷,不管你怎么去看,你都会看到血。咱们这个伟大的国度是这样,其他国家也是这样。这也反过来可以解释为什么人类在所有颜色中单单对红色情有独钟的原因。因为红色就是人身体里血液的颜色,它是最生动的,也是最原始的,它可以创造一切,也可以摧毁一切,它暗示着暴力和革命。这就是红色的力量。”
我的朋友王小花听了我的解释,就说:“好吧,好吧,就算你的讲述是合理的,可信的,但是读者怎么看,你却并不知道,而读者的意见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要讲述的故事最好要有趣一点。”
我说:“你的意思是要有趣,这是对的,但是你指的有趣是什么东西呢?不同的人对有趣的标准都是不一样的,也许你认为有趣的东西,人家认为未必有趣,最后你倒落得个自讨没趣的结果。”
王小花就说:“我的意思是要让读者读起来精精有味,这样他们才肯掏出钱来买你的东西。如果你的东西真像他妈的鸡肋一样,食之无味,那么他们宁愿掏钱去吃洋鬼子的麦当鸡。”
我笑着说:“我知道了你有趣的意思指的是什么,就是要像成年男女做爱一样,做了一次还要做一次。那些青年男女买我们的书,买了一本再买一本,这样他们就上当了,而我们就发了。”
王小花也大笑起来,就说:“正是,正是,就是这样的意思。”
我大笑起来,说:“好吧,让我们的故事看起来有趣一点,但是人家可能会有意见呢。你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人民群众的生活都应该是有趣的呢。”
大家都知道,其实我们生活中有趣的东西并不多,而在有的人看来,有趣的东西都很可疑,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做出一些不符合规定的事情来。所以他们,也许压根儿就不想让一些有趣的东西出现。要想有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这就是我们所要面对的生活。
王小花说:“他妈的刘二,你先说吧,如果可以就先写下来,不行就枪毙掉,这也不招惹谁,你说是不是?”
我说:“好吧,我要说到一个女人了。因为有了男人和女人,他们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了。”
这时候我打开了我的手提电脑。屏幕上光标闪动,蓝天白云之下的旗帜一闪而过,之后又是一片短暂的黑暗。我怔怔地盯着电脑屏幕,突然之间,我看到屏幕上似乎有一双眼睛看着我,直直盯住我的灵魂。
我禁不住惊恐起来。
【城】
前面说到无名在黑夜来临的光景跑到了城门跟前,迈开腿正往城里跑的时候,被人挡在了城门外。几个守城的士兵瞪大着牛眼看着他,各自掏出家伙,摆开架式准备和他大干一场。这个时候他必须表明自己的身份了,再不表明自己的身份问题就复杂化了。这个时候就像我们遇到了查证的警察一样,亮出自己的脸蛋或屁股都不行,得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亮出来——一种被称为“身份证”的硬壳片片。这个时候无名显而易见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当然那个时候没有身份证,也没有什么纸片片什么的。这个时候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把背上的大布袋解下来,咚地一声一把丢在地上,然后从胯部抽出一把乌黑发亮的长剑出来。长剑乌黑发亮,带着一股邪气。只见他把剑一挥而过,剑的锋芒毕现,锐利无比,剑锋过处绑在大麻袋上的麻绳便像枯枝落叶,纷纷断落在地,转眼之间就从布袋里面滚出几个黑乎乎的人头来。
这十颗人头就是他的身份证!
人头就是人头,不是西瓜,这是错不了的。只不过在这十颗人头和别的人头不太一样,脸上都盖着公文大印,以证明这砍的是敌人的人头。看见这十颗人头,守城的卫士就放下了戒心。他们显然是见过世面的,看到人头就知道来的是一个战功显赫的战士,便毕恭毕敬地向他打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的样式因年代的久远无从考证,在我的想像中应该就像我们现在的敬礼仪式一样,啪地一声向他敬了个礼。当然这一个细节其实并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名就这样进到城里去了。
无名一脚踏进城里,城门便在他身后砰然落下,轰地一声巨响,翻腾起一股尘土向他身后袭来。无名顾不得那么多,只管着撒开腿向着城里街市的方向狂奔。无名走在街市上,巨大的脚掌把街市里的青石大道踏得怦然作响,引得一些人举目观看。“看呐,来了一匹大公马!”有人夸张地叫起来。此时无名的样子很不雅观,满头大汗不说,脸上也是脏脏的,灰头土脸。有汗水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涌出来,又很快地被蒸发掉。汗水蒸发之后,皮肤上落下一层白白的盐巴巴,摸上去咯手得很,就像北方的盐碱地。无名咧了咧嘴,甚至笑了笑,对别人的惊叫毫不在意。
他站在夜幕降临的街头上,茫然四顾。
无名站在二千多年前的街头上茫然起来。这个时候夜色已经有点深了。街市上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许多人也和他一样,脚上并没有穿鞋子什么的,都赤着一双大脚。因为天气炎热不堪,人们都把胸襟散开,甚至有的男人图个凉快就光着膀子,露出身上的纹身图案。赤脚纹身,这是当时吴人的习惯。当然那些贵族王爷什么的人,他们是要穿鞋子的。还有女人也是另外一回事。女人无论如何是要穿鞋子的。如果她们不穿鞋子,她们的脚就会很脏,皮肤就会变得很粗糙,男人们就会不喜欢。俗话说“女为悦已者容”,所以那些女人们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们才不赤脚呢。因此,我认为在这里对历史的有关记录作一点补充很有必要,即那时候在大街上在地里头赤脚行走的人,应该只局限于男人,还有小孩子什么的。女人们则应该都穿着一种或轻巧或笨拙的木屐,走在大街上丁丁当当,落地有声,走起路来就像是现在的某种打击乐器发出的声音一样。
无名在街头上茫然四顾的时候,有一些男人女人在街市上或慢或快地走着。夜色已深了,一些店铺已经关门,还有些许酒楼的门前还亮着灯。灯是一种古老的灯笼,里面燃着松油什么的,外面蒙着一层薄薄的挡风的纱布。灯笼在黑暗里发出火红火红的光,在黑暗里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引人注目。从酒楼的门外看过去,可以看到一些喝酒的人头在简陋不堪的酒桌前晃动着,而酒具在昏暗的灯光下无一例外地呈现出青铜的光泽。
这就是二千多年前的江南城市。你们会问,难道这就是二千多年前的城市吗?是的,这就是我眼中二千多年前的城市,真实的情景其实在我们的想像之外。
现在,我就要说到无名进城的目的了。
无名此次进城,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母亲。前面说过无名曾经是个奴隶,他的父母都是奴隶。据历史学家考证,那时候中国的奴隶可以有自己少量的财富,也可以组织家庭生儿育女,他们唯一缺少的是土地,还有人身自由。这一点和西方的奴隶不太一样,和我们课本上学到的知识也不太一样。但是经过历史学家多年的考证,证明这就是历史的真实。大家都知道,奴隶是奴隶主的主要财富之一,如果奴隶没有家庭,他们就没有后代,年老的奴隶死去之后奴隶的数量就会越来越少,奴隶资源就会越来越缺乏(当然奴隶的来源还有其他途径,例如战争中的俘虏,例如罪犯的亲属等等),奴隶主就会无从奴役。这对奴隶主来说是不利的,因为奴隶是他们的财富呀,所以他们首先就会不干。这一点,据说欧洲的某些奴隶主也是这么干的,至少意大利的奴隶主就是这么干的,他们在奴隶居住的屋子的四面墙壁上画满男女交合的色情图画,以引诱男女奴隶们劳作之余加紧交合,为他们生下小奴隶来。就是这样,那时候奴隶主虽然对奴隶极其残酷,动不动就对他们进行无情的剥削和杀戮,但是却是不阻止他们生儿育女的。这也反过来说明了统治阶级的利益可以决定一切。
无名的父母都是奴隶,所以他也是奴隶。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他以为母亲早就死掉了。再后来他父亲也死掉了。父亲是做工累死的,作为别人的奴隶这是比较好的下场,另一种下场是被杀死后丢在大大小小的坑里面作为主人的陪葬品。他父亲死的时候死不瞑目,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他就问父亲还有什么话要说。他父亲就亲口对他说:“你的母亲其实可能还没有死。”他一下脑袋没转过弯来,说:“那不可能!”父亲看着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玉珮来。玉在那个时候极其稀少,是贵重物品,是至高无上的象征,平民百姓是没有那东西的。无名以为父亲掏出来的是一块好看的小石头。石头上还刻着一些花纹什么的。父亲说这不是石头,这是玉器。无名听了父亲的话就感到很奇怪。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家里竟然还有一块玉。虽然这玉是多么的粗糙,多么的小,而且看起来明显是残缺了一半。在无名惊奇不已的时候,父亲说:“我的儿子,你要是有种的话,就找到你的母亲,这是半个玉珮,是我有一天在路上捡来的,已经被人踏成了两半,玉珮的另一半在你母亲身上,你不认识你母亲,但是这玉珮却是别人没有的,除非你母亲有,通过这半块玉器你一定可以找到你母亲。”无名点点头,明白了父亲的心思,他就说:“爸,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过了一会父亲又说:“我儿,你一定要找到她,你母亲被人带走的时候对你很不放心,抱着你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被主人叫人带走了。”这几句话父亲说得极其艰难,说到最后,父亲就说不下去了。过了不一会,父亲就瞪了瞪眼,死了。
父亲死了之后,无名就草草把父亲埋葬了。这一年他十八岁。他手里握着那半块残缺的玉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是个社会极其动荡的年代,国家与国家之间经常发生战争,许多国家灭亡了,国家的数量急剧减少,这一点在后来的史官司马迁的《史记》中有准确的描述。为了抵抗敌人的侵略,淹国在全国上下大量招收士兵。没有身份自由的奴隶也招,这是以前不曾出现过的情况,说是奴隶如果杀敌立功,也可以获得自由。无名原来是为主人杀猪杀牛的,这是他的主要工作之一。主人有一天问他,愿不愿意去上前线杀敌人,不要杀猪了。无名想来想去,感到自己为主人杀猪杀一辈子也是别人的奴隶,没有出人头地的日子,没有人身自由,自己不可能去寻找自己的母亲。他左思右想,就点点头放下了杀猪的刀,用满是血污的手接过了主人提供给他的杀人的兵器,跟着大队人马编进了国家的军队里,替主人到前线作战。
春秋时期的战争大量地使用战车,步兵很少,大多是附属于战车的士兵。无名就是一名步兵,战场上他英勇无比,杀人的时候就像平时杀猪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许多敌人挣扎着在他跟前倒下了。这是一段充满杀戮和暴力的经历。一将成名万骨枯呀,这个道理到今天仍然没有失效。现在,无名背上是十颗敌人的人头。凭着这十颗人头,无名获得了自由。他终于把自己奴隶的身份赎回来了。他准备找到自己的母亲,也把她奴隶的身份赎出来。他们要成为自由的国民。他们要找一块无人的地块住下来,或者租种别人的土地,这都无所谓。他要在土地上种植庄稼,收获粮食,过属于自己的日子。问题是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母亲呢?无名甚至不敢去想像母亲被人带走的那个时刻发生的事情。奴隶的另一个含义就是商品,和牛马没什么两样。他只是猜测母亲可能是被别人卖掉了,或者转让给另一个主人了,这是奴隶经常遇到的情况。至于母亲后来到了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无名甚至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印象。她年轻的时候可能很漂亮,也可能不漂亮。没有人知道。至少无名不知道。无名只是朦朦胧胧有一个预感,母亲也许是呆在城里的。因为那时候富有的人都喜欢搬到城里居住了。只有富有的人才拥有自己的奴隶。这就是无名奔跑着进入城市的原因。
问题是母亲在什么地方呢?无名一点都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奴隶的另一种含义就是商品呀,想卖给谁就卖给谁,想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那时候奴隶主对待奴隶的方式极其随意,经常把自己的奴隶和牛马关在一起,放在集市上待价而沽。这就是中国奴隶的一种生存状态。没有人知道奴隶活生生的生命会流向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一切情况都可能发生。
奴隶两字的含义也许就在于此。
无名在街头上茫然起来,他越走越茫然。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面前,他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女人的白色衣裙在夜风中随风飘扬。
我说到一个女人的时候,我的朋友王小花打断了我的话。
她终于愉快地说:“你他妈的终于说到一个女人了。那么她是谁呢?公主,还是他失散多年的母亲?”
我说:“都不是,她是一个妓女。”
王小花听了我的话又大叫起来,她不相信我说的话。她一点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在她的印象中历史书上从来没有说过春秋时期就有了妓女。在她的观念中妓女是后来才出现的事,例如宋朝的时候,大宋帝国的皇帝宋徽宗就喜欢逛妓院,撑一个叫李师师的女人的场子,还有大清朝的乾隆皇帝大张旗鼓地下江南的时候也是和妓女有一腿的,至于其他的记载倒不多见了。因此她得出结论,妓女和妓院是后来才出现的事,至少是唐宋之后才出现的事。
对于我的朋友王小花的固执,我毫无办法。我怎么去说服她呢?我只好又花费了不少时间向她证明,那个时候确实出现了妓女。我要她相信我并不是信口开河。春秋时的管仲治齐国,就设有“女闾”。“闾”就是公娼----说准确一点就是官办的窑子。这是中国最早的“国营企业”。开办的目的管仲说得很明确,就是为了增加国库收入。《坚瓠集》续集里有记载说:“管子治齐,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此即花粉钱之始也。”所以那时候不但出现了妓女,连妓院也一同出现了。公办的私营的妓院,充塞了大街小巷。不过那个时候旅馆业倒是禁止的,国家不提倡发展,这一点却是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当然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经过我的仔细考证之后,我认为这就是历史的真实。因为那时候社会极其动荡,民风不再纯朴,特别是拦路抢劫的强盗及入室盗窃的事件层出不穷,一些国君害怕闲人及不学无术之徒都涌到城里来,不利于城市的治安,就曾明令禁止过旅馆业的发展。稳定压倒一切,这是出于统治者统治的需要。
他们的这种做法很明确,就是想让那些试图涌到城里来的闲人都没有睡觉的地方,这样他们在城里就会呆不下去,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事件就会大量减少,统治者就可以高枕无忧。而妓院就不一样,因为它可以解决一些深层次的问题。那时候的人们已经认识到了一条伟大的真理,即后来萨尔瓦多.达利归纳出来的:“一切的恶都来自人们无法尽情做爱。”
这一段历史在现代旅馆业的课本读物中从没出现过,没有人认真地提起过这件事,但是我认为却是历史的事实,不容置疑。所以那个时候非农非商非官无所事事的闲人进到城里来,并不能去住旅馆。旅馆是没有的,他们只能去住妓院。对于那些闲人来说,旅馆和妓院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住在妓院里既解决了栖身的问题,又解决了自己生理上的问题,一举两得,比住旅馆要好多了,何乐而不为呢 。那个时候妓院的生意应该很不错,因为相对于其他行业,比如渔业农业商业手工业等等来说,妓院无疑是新生事物,应该得到国家的扶持。这一扶持就是三千多年过去了,直到二十世纪中期才被咱们新中国一举消灭了。但是妓院虽然被消灭了,却出现了许多暧昧的地下发廊,让这古老的行业暗暗地延续下来,却是后话了。
对于春秋时期的闲人,我还有一点补充。据历史记载,赵国著名的都城邯郸“杂民之所居也,其民轻而难用”,楚国的春申君曾“招致天下之喜游子弟”,齐国的孟尝君“招致天下任侠奸人入舍中,盖六万余家”,以致“其俗闾里率多暴桀子弟。”这些涌入到城里来的破落的农民兄弟,进到城里之后基本上都成了城市最低层的平民阶层,来源甚杂,良莠不齐。他们本身有的是没落贵族的子弟,有的是武士出身的人,有的为布衣庶人,也有的是“智术能法”的知识分子。总之,在进入城市之前,他们在农村基本上都混不下去了,没有办法他们就进到了城里。他们进到城里来之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整天无所事事。这时候王公贵族开始喜欢养客纳士,就像现在有的人喜欢养宠物一样,许多人就成了王公贵族的食客——整天不做事,光吃主人的饭。他们有的人的生活应该还不错,据历史书上记载孟尝君的客人就有鱼吃,待遇好一点的客人晚上有人陪侍,甚至还有车坐。专车一般是没有的,除非是身份很高得到主人重用的客人。
这些人进到城里来的闲人,一时找不到工作,或者根本就不想工作,就整天和我一样处于失业状态。幸好那时候有许多有钱有权的贵族王公大人开始喜欢养士纳客,就像有的政府目前办的福利机构一样,不同的是他们是私营的,私人出钱,这就给了那些人一些机会。前面说过,有许多人就成了贵族王公座上的食客。但是要成为别人的食客还是有一些条件的,并不是随便的人都可以轻松地混到饭吃。要成为别人的食客还有一些不成文的考核标准,这一点有点像咱们现在的干部考核标准一样。要求大家要有一些手艺拿出来,给大家露一手,例如你不会使剑那么你得会吹长箫,你不会吹箫你得会说话,你连说话也不会也不要紧,你得会计谋,你计谋不会你得会写文章,你不会写文章你得会编别人的文章著书立说,为主人流芳百世做准备。如果你什么也不会,身无半点技艺,脱下裤子就只有几根屌毛,一无是处,那就有点惨了,只好做做偷鸡摸狗的勾当,晚上准备睡妓院了。
当然妓院也不是白住的,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因为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不花钱的买卖,除非妓院的老板另有所图,目的不在钱眼上。那时候妓院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是这样的,如果哪位客人白天起了床说自己交不起房费和姑娘的陪侍费,就得自己把裤头脱下来,躺到大堂的地板上准备挨板子,想打“霸王炮”是打不成的。大家都知道妓院里有两种人是必不可少的,一种是姑娘,她们是妓院营业收入的主要来源和创造者,另一种就是打手,护场子的。如果客人想白吃白睡不给钱,想来横的,就要交给护场子的人去搞定。当时有一条不成文的行规,欠费少一点的,例如五两银子以下的,就打打屁股,把屁股打得红通通的,就像秋天地头里熟透了的西红柿一样,然后就放人了。严重欠费,数额巨大的,就割耳朵,一刀下去,一个耳朵就掉下来了,落在地上仍骨碌碌跳动着,像鲜活的鱼儿一样生动得很,然后也放人。所以那时候大街上看到只有一个耳朵,或者捂着屁股走路一拐一拐的人,大半是交不起开房费被妓院赶出来的人。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盗贼,他们被人抓到的下场也大体如此。这就是春秋时期城市的一些情况,因为这是闲话,暂且不提。
【女人红花】
前面说过无名在街头上茫然无措的时候,他转过身来就看见了一个女人。
前面还说过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是一个妓女。当然“妓女”这个词也并不是不好的什么词。它只是指明了一种职业的性质,一种依稀可以辩认的方向,让后来的人可以透过这个职业看到些许曾经熟悉或陌生的女子的面孔。文人李敖就写文章说:“粉饰家不愿承认这种靠粉饰卖人肉的行业是一种行业,其实粉饰家忘了自己和娼妓同行,只不过前者粉饰灵魂出卖;后者粉饰肉体出卖。后者的职业道德远高于前者,身世且大可哀。”是的,这是一些可怜的女子,她们从事这个行当大多身不由已。她们的职业应该得到尊重。
现在让我们给出现的女人一个名字。这是很重要事情。如果你们没有意见,我们就称她为红花吧。
我要告诉你们,每一个女人其实都是一朵花-----开得灿烂或不灿烂的红色花朵。
无名走在黑暗的街头上就看到了红花。当时红花脸上抹了一层桃红色的粉末,众所周知这是胭脂,把它涂抹在脸皮上的目的是让脸上的皮肤看起来更鲜艳更娇嫩,脸色更好看。她嘴唇上擦的是一种后来被历史学家称为“丹”的物质。丹是朱丹,红色的,这是一种天然的矿物质,因为本身的色泽鲜红绚丽,曾经很长时间受到了女性的喜爱,一度沾染了女人的芳唇。据历史学家考证,那时候时尚的男人也有化妆的习惯,随身的化妆盒里胭脂和朱丹也是必不可少的。她当时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衣物的原料是葛,一种极其轻薄当时最接近于透明的衣料。葛,是一种植物的名称,纤维很细,要比麻细,制成的衣服就很轻,很薄。那时候一般的人是很少用作外衣穿的,如果要穿的话一般也是穿在里面,外面再套上一件外套,因为它太薄了太透明了,如果里面什么都不穿,就会露出自己白白的肉体来。对于我们的古人来说,他们一般是不这么干的。但是,有几种人可以例外,例如优伶歌妓等等那些卖笑和卖身的人,她们就喜欢穿那样轻薄的衣服,而社会上的人也认同她们这样做,而其他的人这种打扮的话就会遭到别人的非议,这是由她们职业的性质决定的。
这时候红花就穿了这样一件轻薄的衣服。她的衣服的样式有点古老,衣袖很宽大,而开襟有点低,白色的肌肤在灯光的光晕里若隐若现。
她站在灯火通明的楼房面前,低着自己的头,一个精致唯美的发簪翘起来,指向天空的某一个方向,而她的目光在黑暗里游移不定。当她看到一个男人向她走近的时候,她就稍稍抬起了自己的头,这个时候发簪指向的是另一个方向。天空里始终是一片黑暗。
无名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略微抬起了她的头,他由此看到了她洁白如玉的脸。那是一张多么标致生动的脸呀。无名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就禁不住盯着她看了一眼。在这个当儿,红花就开了口。
她轻轻的问道:“官人,你要住店吗?”
她的声音很细,很轻,像风声一样轻,像轻微的叹息一样。当然也可能是另一种情况。也许她什么话都没说。我甚至更倾向于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大家都知道语言其实是最没用的东西,同时还具有某种欺骗性,这是所有语言的共性之一。因此,她很可能只是向无名打了一个简单的手势,或者在黑暗里向无名传递了一个神秘的难以捉摸的眼神。
无名得到某种暗示就迟疑了一下,把背在身上的大麻袋放在了地上。他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空,然后又看了看眼前花儿一样的女人红花,他点了点头,重又把麻袋背在身上,跟着红花抬脚就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妓院里。
说到这里,我就不想再讲下去了。
这个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外面风声很大,拍打着我们的窗户,就像鬼哭狼嚎一样。除此之外,就好像听到其他声音了。房东养的猪们也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只有睡得迷迷糊糊的猪们偶尔哼哼哈哈几声。我伸了伸懒腰说:“我要睡觉了。”但是我的朋友王小花不肯,她非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我虽然哆哩哆嗦讲了那么多,好像与故事都没有太多的关系。她知道我要讲的是春秋时期一个公主的故事。我讲了这么多之后,她仍然连公主的名字都还没有听到,这是不可以原谅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说我太累了,我需要他妈的休息,这个故事很长,得慢慢讲。如果她一定要听的话,我可以讲另一个带点颜色的故事,讲完后咱们就熄灯睡觉,什么事都不要想。
王小花点点头,于是我准备讲述另外一个春秋战国时期的故事。
大家都知道春秋战国时期是一个大动荡大变革的时代,也是一个道德大滑坡的时代,这一点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因此,那时候男女偷情淫乱是很普遍的事情,历史书上就有很多这样的记载。
我说从前有一个女人,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的人都不知道了,只是有这样一个女人。男主人有一天到外面去办事了,和女人说好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男主人走了后,女人感到很无聊就在自己家里偷汉子。有一天男女两个人正在床上热火朝天交合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敲自己的门。听到敲门声两个狗男女一时惊慌起来,都知道是男主人突然回来了,两个人赶紧停止了交合,光着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男的说,怎么办呢?女的也说,怎么办呢?两个人都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时候外面的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如果再不开门,外面的人看来就要破门而入了。怎么办呢?
我说,怎么办呢?
王小花也说,你说他们怎么办呢?
我说那女的聪明着呢。这时候那女的心生一计,叫那男的不要怕,干脆不要穿衣服,光着屁股就这样奔出去,男主人以为遇到了什么神仙鬼怪,就什么事也没有了。那男的想想除了这样做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死马当作活马骑,于是就依那女的意思,不穿衣服,待门打开的时候就披头散发赤条条地从男主人身边狂奔跑出门去,果然生生把那男主人吓了一跳。男主人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大白天遇到了神仙鬼怪,赶快叫人拿来尿水大粪往屋子里泼,把整个屋子搞得臭气熏天的,也就不敢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当真事想了。
这也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如果史册书上记载的东西都没有说谎的话。王小花听了我讲的故事,大笑起来。我也大笑起来。我总结说这故事说明紧急关头女人总是比男人冷静和聪明,一味说她们头发长见识短是不对的。听了我的话王小花就用指甲使劲掐我,说,你搞什么搞呀!这时候有人来敲我们的房门,咚咚咚地敲了三下,然后传来了房东说话的声音。
他说:“你们两个狗男女搞什么鬼,这么晚了笑什么呢?自己不想睡,把别人也吵得睡不着觉。”
我大声说:“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真遇到了他妈的鬼了。”
我们大笑起来。这个时候我想起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件事情。那是过去好长时间的事情了。有一天房东突然来敲我的门。我把门打开才知道他来敲我的门的原因是因为他养的一头大母猪得了不孕症,我是大学生动物学知识应该很丰富,他来问我有什么办法。那时候我正光着膀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听到他的问题就一脸坏笑。
我说:“有什么办法呢,你得让它们多实践,一个不行,再来一个,因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得从中得出结论,看是公猪的问题还是母猪的问题,但是这样做,也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因为你得让猪们滥交,如果一头猪身上有泌尿系统疾病的话,所有的猪都会得上泌尿系统疾病,这就会遇到道德问题,至少那些动物组织他们会提出不同的看法。”
房东听了我的解释,就说:“你说清楚点,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怀好意地说:“你说怎么办呢?你的母猪不怀孕,你得让她怀孕,这是必须解决的问题,而且最好还不要产生道德问题,因为道德虽然是看不见的,但是你仍然不能忽视它的存在。所有的人都不应该忽视它的存在。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其实你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你自己想去吧。”
房东听了我的回答,脸就涨红起来,大怒,说:“刘二,你他妈的混蛋,你的意思是要我和那母猪交配呀?”
我就恶狠狠地说:“我是他妈的混蛋,你不能让你家的大母猪怀孕,你他妈的更是混蛋。”
房东听了我的话就恼怒地走了。第二天他就跑来向我要房租。我知道他这是明摆着故意刁难我,我昨天建议他和他家的母猪杂交,他满肚子有意见着呢。
他来向我要房租,那时候我口袋里空空如也,连吃饭都成问题。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又只好把他推到道德的层面上,让他再一次进行艰难地选择。
我就又恶狠狠地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丫自个选择吧。”
我当时的样子有点流氓,说出的话也有点流氓。他听了我的回答,就又涨红着脸,半天没作声,然后就一声不吭地走掉了。我把这事说过王小花听。她听了之后又大笑起来。我们都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我就把王小花按倒在床上。
王小花说:“刘二,你想干什么呢?”
我笑着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想干你!”
我把她的衣服慢慢地脱下来。我用手触摸着她如水的肌肤,感觉就像是抚摸在一张柔软无比的缎子上一样。这是一种极其美妙的感觉。之间没有停顿,没有思想,没有声音,只有情欲的门开放着。呵,这是一种多么顺畅的感觉呀,这是多么简单和丰富的过程呀。没有停滞,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王小花肌肤洁白,皮肤细腻,无暇得真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在那高耸的山峰之上,我的手指顺着她的丰满的乳房表面像船儿一样轻轻地滑过去。悄无声息地滑过去。这个过程很完美,天衣无缝。这是一个激动的过程,一个快乐行走的过程。在一个起伏不定的地方,我的手慢慢地改变前进的方向,然后急转直下,像寻找水草丰美之地的洁白羊群一样,向着那丛散发着动人光泽的靛黑色的沼泽之地前进。
王小花躺在我前面像花儿一样开放着,身体里绽放出一种若有若无的花香。这是一种情欲的花香。这是一种多么致命的花香呀。这个时候她像往常一样,以一种捉摸不定的神秘微笑指引着我,鼓励我续续前进。我得到她的神秘指引,极力响应着她的号召。无所不在的欲望在我身体里聚集着,奔突着,寻找着欲望之门。这个时候我的下体膨胀起来,我的头高傲地昂起来,它的方向指向一个温暖的方向,想有所作为的样子。
这个时候王小花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刘二,你说无名和红花在妓院里会做爱吗?如果会做,那么他们做爱的样子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说:“不知道。如果他们要做的话,也许会用一种很古老的方式吧。一种我们现代人无法想像的方式。”
但是这个时候,我的头脑中偏偏想像了无名和红花做爱时的样子。我在脑子里重复地再现着完美的肢体相互交合相互缠绵的样子。呵,这是怎样的动人景象!我的下体更加膨胀起来,有一种极力想放松想爆炸的欲望。我的下体燃烧起来了,火辣辣的,好像要爆炸了一样。王小花的面孔在我面前开始模糊起来,像在云雾中一样,若隐若现。这个时候我把她的身体打开,最大限度地打开。让情欲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吧!我把她的身体打开,把她的双腿抬起来,让它指向星空的某一个方向。然后我轻轻地压在她身上。我的朋友紧紧地抱住我,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缝隙了。再也没有距离了。一切都变得天衣无缝了。这个时候我的下体有力无比,它需要一种美妙的进入,一种无所不在的温暖的包容。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什么问题了。我的下体冲突着,这是一种美丽而原始的冲动。它缓慢而又坚决地犁开了那片温热潮湿的沼泽之地,我终于进入了我的朋友的身体里。
【妓院】
前面说到无名随着红花进入了妓院里。
妓院里人不少,桔红色的灯影之中人声鼎沸,男女调笑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前面说过那时候旅馆极少,是属于国家控制的行业,私人的旅馆是不多见的,只有极少数国家设置的旅馆,供国家与国家之间往来的客人使用。春秋时期许多国家害怕那些无所事事的闲人涌到城里来,破坏社会治安,所以不支持旅馆业的发展,目的是要让那些进到城里来的人无处栖身,事情就好办了。但是妓院却是不禁的,因为它可以疏导一些深层次的问题,这一点前面已经说过,所以那时候出现了不少妓院。那些进到城里尚未找到栖身之地的喜游子弟、暴桀之徒及四方游士各色人等到了城里晚上无处可去,一到晚上无处栖身就从四面八方走出来,浩浩荡荡地往妓院的方向赶。妓院里白天人不多,只剩下老鸨和跑不掉的姑娘。而一到晚上就不一样了,人潮汹涌,只看得见男人的身影,几乎看不到女人的脸孔,女人都干活去了,放眼看去里面满是黑乎乎的人头,生意好得很呀。
至于那些妓女的身份,则可能各不相同,不可一概而论,这一点我必须说清楚。她们有的出身卑微,本身就是奴隶。春秋时期妓女的主要来源,就是奴隶,那时候人们把他们称为 “奚”。 奚字在象形文字中,是“手持绳圈套的女人”。因此“奚”一般专指女奴。那时候妓女大多都是女奴,出卖自己的肉体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被逼迫的。那时候生为奴隶,生生世世就为奴隶呀(上文提到的那条奴隶解放的光辉法令在有的国家之间开始实行,但那是男人的事,男的可以入伍杀敌立功,自我豁免,女的不行,只有等着被别人豁免,从这一点上,在我们的古代男女确实是不平等的),沦为妓女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的妓女是因种种原因而失落身份地位者,原来是有身份的,因各种原因失去了,沦落妓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们沦落到这种地步,一般都没有了自己的姓氏,也基本上丧失了人身自由,人口贩子可以按她们的年龄、色相及技艺等因素作价,把她们随意买卖。有些女子被宫室或私家豢养,成为宫妓、家妓、或姬妾,专供贵族和富人享用。有些更不幸的女子就沦落在大大小小的妓院之中,以出卖自己的肉体和青春,在动荡不堪的社会之中得于生存下来。
中国地域宽广,奴隶数量就不少,奴隶的买卖很普遍,曾有过“与牛马同栏”出售的大场面。历史书上记载了一个叫百里奚的人的经历,可以说明一些情况。据说百里奚是虞国的大夫,晋灭虞时当了俘虏,晋献公就把他作为女儿的陪嫁奴仆送到了秦国。当时的国君嫁女不但有各种财物,还要送宗族女子作为侍妾,还要送大批男女奴仆。百里奚这个人在被晋国送到秦国的途中逃跑了,可是又被楚国人捉住,成了楚国的奴隶。秦穆公知道百里奚是一个很有才识的人,打算用高价把他从楚国赎加来,但是又害怕楚国不给,就派人去说:“我有一个陪嫁来的奴隶叫百里奚,逃到你们那里里去了,请把他交还给我,我们送你们五张羊皮作为报偿。”楚国人就把他交给了秦。这五张羊皮就是当时一个奴隶的价格。这说明奴隶的生命基本上是很悲惨,主人可以把他们随意买卖,也就值五张羊皮。
那时候人口贩子很多,而且是合法的,是新兴的阶层,国家不打击,他们就整天带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在妓院与妓院之间四处走动,靠这些姑娘们的青春肉体赚取了大量的不义之财。后来这些人贩子就成了新兴的封建社会阶层的一部分。这一点历史书很少提及。有多少历史学家会关心这样的事情呢。小说家刘二为了补写这一段历史,翻遍了诸多史籍,发现历史书上只提到了诸如“春秋战国时期铁器开始出现,生产力不断提高,封建地主阶层出现,标志着封建制度开始形成”云云。
这些可怜的姑娘们,这是一些卑微如野草般的生命呀。她们的出现,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毫不起眼,转眼就埋灭在无穿无尽的黑暗之中。她们自生自灭,从黑暗中走出来,转眼又消失在黑暗中。
红花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现在无名跟在她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妓院里面走。
妓院就是妓院,是一座灯火通明的砖木结构的建筑。灯是灯笼,挂在妓院高高的门楼上,在黑暗里闪烁着红色光芒,看起来分外妖娆。
无名旁若无人地走进去,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妓院是干什么的。他听见红花问她要不要住店,就误认为妓院就是睡觉的旅馆了,就跟着她走了。他从前线回来走了几天的路,已经很累了,找一个地方躺下来是他首先要考虑的事情。
他走在妓院里。他的赤着的大脚丫仍然像两块厚厚的铜板一样敲打着地面,发出嘭嘭嘭的声音。这种声音和妓院里发出的声音极不协调,这个时候就有几个人头从窗户上露出来,慢慢转动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之处。经过一番判断之后,他们一致锁定了无名,然后他们就盯着无名的身上看。无名对他们的注视毫不在意,他甚至又咧开嘴巴笑了笑,露出里面白白的牙齿来。这个时候他们无一例外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这是十颗人头发出的气味。这种气味从布口袋里飘出来,通过麻布的无数缝隙渗透出来,飘荡在空气中,经久不息。在他们惊诧的目光中,无名紧跟着红花进入了一间房间里。
进入房间之后,无名就把一直背在背上的大麻袋解了下来。他转动身子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桌子可以用来放放东西,就弯下腰把它塞进了床底下。这十颗人头对于无名来说极其重要。这是他生命里所有的荣誉,所有的希望之所在。他要凭这十颗人头去把自己母亲的身份赎回来,这是很重要的事情。现在他要面对的问题是如何才能找到母亲。这一点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更重要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她的死活。
死,对于一个毫无人身自由的奴隶来说,就像天上下雨和出太阳一样,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无名脸朝着屋子里,把衣服脱了下来。他掀开枕头,把剑横放到枕头下面,赤条条地就要躺到床上去,他转过身来却突然地又看到了红花。他以为红花早出去了呢。红花直直地看着他,把他吓了一跳。他觉得非常奇怪,她把自己带到房间里来,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她为何不离去呢?无名朝她挥了挥手,意思是她可以离开了。但是红花并没有离开。她只是红着脸,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无名只好又朝她挥了挥手,这时候她就说话了。
她轻轻地说:“公子,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无名第一次听到别人称自己为公子,感到很是有趣。他曾经是个奴隶。他曾经是别人的财产,他一无所有。现在一个女人称自己为公子,这让他感到很是有趣,同时又感到心里很不舒服。
他就说:“我不是公子,我是个士兵,现在我自由了。”
红花听了无名的话,就说:“不管你是什么人,进到我房间里来,自然就是我的公子了。”
【这一句话,多么像王小花曾经在我面前说过的某一句话呀,当时的情景是我正光着身子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无名听了红花的话吓了一跳。他以为红花把他带到这个房间里来,这个房间晚上就属于他了。她说这是她的房间,那么她为何要把自己带到她的房间里呢?她这样做有何目的呢?这个问题困扰着无名。这时候无名朝房间里四下里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些女人的衣裙挂在墙壁上。这果然是一间女人的房间了。这时候无名的脸红起来了。他想自己他妈的真躺在一个女人的床上了,这是多么无聊的事情。
无名长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没有和别的女人亲近过,也几乎没有和其他别的女人说过话。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别人劳动,还有打仗砍杀敌人的头,而对于女人他一无所知。他甚至对她们没有更多的想法,因为在他的生命和自由尚不能保证的时候,这是有点遥远的事情。
他有点懊丧地说:“这果然是你的房间,那么我走了。”
无名翻过身来,赤条条地就从床上跳起来,先是抓起衣服掩住私处,然后就往身上穿。这时候红花走过来,按住了无名的胳膊。在她的手触到他的身体的瞬间,他身上像触电了一般地猛地怔住了,眼看着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她握住他的手,然后让他的手慢慢地触摸自己的肌肤。他的手很粗造,很大,很有力,但是他的手颤栗着。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在他颤栗的目光中,红花慢慢地褪下了自己身上的白色衣裙。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她轻轻地说:“来吧,不要怕,你怕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害怕?为何颤栗?他看着她洁白无暇的身体,起伏圆润,精致完美,一如传说中圣洁的神女。她握着他的手,勇敢地让他的手缓慢地触摸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红花想,他还是一个一无所知的男人呢,他和其他的男人好像不太一样。她想他也许从来没有见过女人的身体,也不知道男女交合的快乐,所以他感到害怕。这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她准备教育他,引导他。她渴望自己被一个一无所知的男人占有。
他的手在她的引导下触摸着她如丝绸般柔软的肌肤,在他的手与她的肌肤相接之处,他感觉自己的手掌就好像着火了一样。一种若有若无的火焰在他的手掌上燃烧着。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他还是有点紧张,就像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了传说中的敌人一样。现在他面对着同样的问题: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她看见他紧张的样子,又轻轻地说了一声:“你害怕什么呢?”
这时候他的手正停留在她精致饱满的乳房上。欲望在他心底里慢慢地升腾起来,他开始放松起来。慢慢地,他觉得自己身上烧起来,血液在身体里飞快地奔流着,整个身体好像要爆炸了一样。这个时候他大叫了一声,这种声音有点恐怖,就像在战场上被敌人的剑击中了一样,现在他被一个女人的肉体击中了。
他把自己的双手从她的手中猛地抽出来,并且大叫了一声。他的声音更加恐怖了,把她吓了一跳,但是一会她就明白了。因为他重又跪倒在她面前,双手更加紧紧地抱着了她的腿。他的嘴唇血红血红的,用力地咬着她的腿,把她咬得生痛生痛的,白晰的大腿上转眼留下了一个个艳若桃花的牙花花。红花把他的头紧紧地抱在手里,他就慢慢地往上咬上去,牙花花像长了腿一样,向着她的私处而去。红花紧紧地抱着他的头,她等待着那个狂野时刻的到来。
无名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没有谁说话。只有喘息的声音响起来。在无声之处欲望的花朵开放起来了。然后红花开始轻轻地呻吟起来。她呻吟的声音刺激了他,他的动作变得有点粗暴起来。当他的嘴咬住她的私处的时候,这个时候轮到她大叫了一声,然后把他的头更加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大腿深处。他趁机抱起她,站了起来。红花乘机用双腿夹住了他的腰部。这是一种有点夸张的姿态,一种很有想象力的姿态。他们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了。桔黄桔黄的灯光照过来,落在他们赤条条的身上,这个时候仍然是一种类似于青铜的光泽。
这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光泽呀。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好一会。然后他把她慢慢地放倒在床上。她在床单上舒展开来,是一种接近于大十字的形象。她尽力张开了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尽力舒展开来,就像一种开放到极至的花朵,以一种极其张扬的方式面对着他。他怔了一怔,甚至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就跪倒在她身体上。他让自己放松。他感到自己正在完成一种庄严的仪式,一种令人心颤的仪式,而他的下体像利剑一般地伸展开来,渴望着一种进入。这是一个狂乱时刻。这是一个属于情欲的时刻。灯影随着躯体的运动摇晃不堪,空气中飘荡着欲望的气息,摄人心魄的声音在黑暗的夜里响起来……他终于进入了她潮湿温热的身体里,然后一张一弛地交合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发白无名就起来了。晚上畅快淋漓的做完爱之后,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在他的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这是很少有的事情。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红花仍躺在床上没醒过来。此时她鬓发凌乱,看起来比晚上更是楚楚动人。无名穿起衣服,看着她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呆,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无名就这样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不一会红花就醒过来了。她看无名起来了,她也就穿好衣服起来了。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没有人提起晚上发生过的事情。只有她的脸仍然是红红的,看起来就像是涂上了一种大红的胭脂一样。
她坐在床头上,看着无名弯腰从床底下拖出那个装着十颗人头的大麻袋。他把大布袋抛起来,背在肩上,抬脚就要往外面走出去。在走出去之前他回过头来,就又看到了红花。红花坐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脸上很平静,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无名看到红花感到心里就动了一下,在他走出房门之前他就及时地停住了脚步。
他问道:“你,看什么呢?”
红花仍然没有说话。这时候她做好了不再开口的决定。她知道自己的话语并不能改变什么。什么都不能改变。她觉得自己其实是没有什么话要说的。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呢?她知道天一亮,在客人从床上坐起来的那一刹那起,所有的故事都应该结束了。
自己是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所有的语言和情感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残酷而黑暗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多么苍白和无力。
红花坐在床上,低着头,没有说话。无名又重复地问了一句,他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呢?”
其实这个时候红花并没有看着他,她已经低下了头。红花就这样坚持了好一会,没有回答他的话。这时无名说:“我真要走了。”听到这话这个时候她才抬起了自己的头。她终于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她说:“你,走吧。”
无名看着她,心里在做一个艰难的决择。他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最后,他把背在背上的十颗人头丢在地上。他坚定地说:“给你吧!”
红花困惑地望着他。她不知道麻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无名说:“是十颗人头,敌人的十颗人头,你可以用它把你的身份赎出来。”
红花笑了笑。她听了无名的话心里就快乐起来。她知道了无名的心思。这说明他仍然是对自己有些想法的。但是她说她用不着那些东西,她不要什么人头。她要那些人头干什么呢!她一个弱女子,无亲无戚,兵荒马乱的,出了这院子不被别人打死,早晚也会饿死的,要一个自由的身体有什么用呢?
她想,自己要一个自由的身体有什么用呢?
红花背过头去,这个时候她心里已是悲痛之极。她轻轻地说:“你,还是快点走吧。”
无名听了她的话,叹了口气重又把大麻布袋背在身上。这时候红花说:“你出门去往外一直往东走,可以看到一幢很高大很漂亮的房子,那是淹王的公子属的房子。如果你没什么地方去,你可以去那里找他,他那里有很客人,你一个男人在那里找一个容身之地应该没问题。”
无名听了红花的话,就点了点头。他说:“好吧,如果我没什么地方去,我就去找他。”说过无名抬起脚,光着大脚丫子,几下就往外面走去。
这时候有人从后面追过来,朝着他喊:“房钱呢?房钱!!”
无名想了想,自己真还没给房钱呢。就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来,啪地一声丢在帐台上,转身就走了出去。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