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花怒放[连载]
[夜来香]
苏格是一个女人,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这个年龄的女人自古以来像是被定格成一个怨妇的角色,什么暗香盈于袖,什么庭门花自扫,总是塑成一幅盼夫归来的姿态,更有个别的女人在翘首远望的一刹那凝固成千古,化做望夫石。每读到这样的故事,想像中总会出现一个长袖善舞的女人踏着轻盈的步子在深深庭院里晃来晃去,站累了就拨拨弦清吟一出,那张樱桃小口里会流出一串珠玉圆润般的音符,有幸之人听到会觉得全身没一个毛孔不熨贴,然琴声戛然而止时,整个世界忽又变得凄清而沉郁,这样的场景当然少不了那淡淡而又不解风情的月儿没事人似的还那么悬着,照得人心里发慌,无缘无故地就再不能静下心来,躺到长椅上就那么让自己的心飘着,没有着落。
可苏格,看到这样的故事总会嗤之鼻,还是那幅骄傲的表情伴着那句话:这是笨嘛!苏格是一个聪颖的女子,这点谁也不能否认,不然也不会在大学期间吃得甚开,学文秘的她在毕业前一年还被选为校学生会副 ,之后偶有同学提起苏格当初如鱼得水般的生活,那些激扬着青春的岁月,那缕缕绵而不断的情丝,苏格也很随意地跳过话题,心里却不自觉地咯噔一下,以往青涩的日子真的溜走了,它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一下子会觉得老了许多,她的几个好朋友便会取笑:我们的格格又在思考了,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思想家!
当然,浓浓的友情很快会将这些颓废的情绪挤兑到一旁,骄傲的苏格依然是一副骄傲的表情,带着独有的眼光去审视过往的男男女女。苏格也会遇到感觉还不错的男子,可她并不甘心和太多人走同一条路,迅速恋爱,闪电结婚,有什么意思,她私下里想。用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怎么能确定我们能长期做伴?内心深处那些张扬而不安份的习惯还没完全湮没,她不愿成为古典情节中那扶栏望江水的怨妇,她要一份忠诚无二的情感,要一份琴瑟和谐的生活,对那些痴郎怨女总报以藐视,小嘴一翘:“怪她们当初选择有误嘛!”所以,她和那位男子仍是淡淡地交往着,缓慢地发展着。明显,容貌本不错的苏格在公司里也会有一些男子宠她呵护她,并不是那些男子差劲,倒是她一直场称找不到感觉,就这样,一直到身边的朋友都发来结婚请贴,还是剩她一个人不急不火地待着,待着能有个让她怦然而心动的男子。
[飘]
那个秋日的中午,本是满天白云的,可近下班时分天空却突降起了一阵雨,雨虽不大,可苏格离家比较远,骑自行车回去怕是要淋病的,秋雨无情,若打的回去,又觉得没必要花上十块钱,倒不如在公司里呆一个中午。思量间又回到自己办公桌前,这是一个很平凡的日子。
在一年后,苏格才明白,这一个天确实和以往不一样,苏格想起上大学时老教授讲的故事,北美的一某场风暴其实源于南美的一只雄性蝴蝶求欢时轻轻地振了一下羽翼。很多看似无关的事情,最后会千回百转地纠缠在一起,一些偶然的非决定因素常改变整个生活的进程,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大概如同那只蝴蝶振动翅膀带来的小小漩涡吧。
办公室里人很少,个别人在忙着什么,至少都有自己的事做,她本想和同事侃侃大山的,每天下了班就回到自己的蜗居过一个人的生活,倒没有和同事有过多的交往,看到别人都低着头忙,倒没了搭讪的兴致,随即打开桌上的电脑,浏览了一会所谓的新闻,没有一点新意,日子过来过去还是那个老样子,索性把新闻关掉。忽又记起倒是很久没有上网聊过天了,又打开QQ,登陆,好友全不在线,罢了,那,ICQ呢?这个聊天工具大概有几个月没用了吧,她想,这也难怪,自从QQ风行之后,好像ICQ就无人问津了呢,反正也是闲得心慌,试试看吧,桌面上的ICQ早删掉了,只得重新下载。
据一份调查显示,有两成以上的网民有过网恋的经历,中国网民千万,换句话就是说有过数百万人曾经在神奇的网络中展开过爱情的翅膀,令人惊奇的一串数字,他们默默地分布在网路能通到的每个角落,每一个黑夜,每一个白天,每一次连线之后,他们平凡或不平凡的脸在屏幕后方变得生动起来,他们没准是一个说话都结巴得不成句子的人,可在飞翔的网路里却温柔多情,勇敢无比。苏格,可没把网络看得这么神奇,她觉得“网恋”是一个很矫情的词儿,在现实中尚不能找份完美的情感,何况虚无的网络?
在房间里也能听到窗外的雨点声,嘀嘀嗒嗒地敲在窗棂上。恰一同事要出去买盒饭,她也顺便让捎一份来做午餐,办公室里少了一个人,却显得空旷得很明显,心情一下子变得落寞起来。
将ICQ状态调至上线,右下角就如同盛开了一朵绿萝花,这时从音箱里传来那只小企鹅呱的一声叫,左下角晃动着的铃声提示有系统消息。看后她嘴角抽动了一下,是个聊天请求:这是一个金色的秋天,我的心情却有些落寞,外面又飘着雨,闷,你是什么的感觉?苏格思量,原来这个场雨不只给我一人带来惆怅呀,同是江湖落拓人,就接受请求吧,苏格相信缘份。苏格当年看水浒传时就想过,如果西门庆不是在某个特定的时刻经过潘金莲的窗前,如果潘金莲不是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落下手中的撑子,如果没有打中西门庆的头,或许后面的故事就不会发生,过了那一刻,或许空气中就不再有那种热辣的气味,郎情妾意会忽忽地飘一阵子散去了,总有一个特定的时刻,所有看似很远的因素集中在一起构成了必然。
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将我化成一颗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开花的树]
苏格留意下那人的名字,花开满树,男。花?开满树?树上开满树了花是什么样子?嗯,苏格记起大学时寝室楼下那颗至今不知名的小叶树。每到春风吹来的时候,那颗树上会炫出千百朵粉红的碎花,典雅中蕴藏古朴,耀眼中不失清新。呆在寝室里时,住在三楼的苏格会和舍友们一块从阳台上探出身子一人抓那么几串儿花咕嘟,将粉嘟嘟的它们挂于床头上或插进书桌上装满清水的瓶子里,整个寝室里便飘满了温馨,竟能持续好几天呢!偶尔姐妹们嘻闹起来,便会将那么花儿抛得四处都是,称其为:山花烂漫时。至今想想,那真是四年快乐的生活,这如水的年华呀,淘尽了时光,只剩下记忆了。
一个男人怎么叫了一个这么阴柔的名字?屏幕后方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直到后来,她仍坚信,他们两个即使不在这个时刻相遇,也可能在路边的酒吧里会面,或是在商场的电梯拐角,或是一次误会一次尴尬的冲撞,她相信,他们会遇到一起,像两颗注定相遇的星辰,在共同的轨道里刹那间划出亮光。
正思量间,小企鹅又呱的一声传来一条消息:我查过了你的资料才知道你是一同志。她忽然很愤怒,这年月使用QQ的人越来越多,用MSN和ICQ的人急剧下降,本以为残存的ID在坚守ICQ阵地的网络战士应该是素质够高修养够好的人,却不知怎么会遇到这么一个龌龊分子。她强做镇定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资料,没什么问题呀!真TNND的胡说八道,本不屑于回答,可以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回了句:何以见得?对方答:你的网名CICI,暗含sissy一词,难道不是同性恋么?她暗自松了口气,就为这呀?那名字本是苏格看电视时遇到了一个果冻广告,一个青春的声音传出来:喜之郎果冻CICI。她觉得那声音很温厚,又有种亲和力就很随意地做了自己的网名,没想到引来这么一声误会,刚激起的怒火又灭了下去。
ICQ上好友依旧无人在线,苏格还是决定试探一下那个叫花开满树的陌生人。
“那”苏格问,“你的花开满树是如何来的?莫非也有一个同性的故事待我来听?”
“姑娘差矣,岂不闻当初席慕蓉的名诗《开花的树》?我就是那颗满身挂花的常青树等你走近呢!”
嗯,苏格在心里轻轻应了一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一个溢满树诗意的冒失鬼?“公子博学多才,小女子佩服不已,敢问公子大名?”
项攻?相公?苏格有些疑惑,“真名?”
“hiahia,当然不是真名,以后姑娘就叫我相公好了。”
好啊,赚我便宜,这个狡猾的家伙,“那,那hiahia是什么意思呀?”
“嘿嘿,傻妞,青示很阴险的样子,你按发音读出来看是什么效果?”
苏格很听话地张了张嘴尝试着发音,hiahia,果然是种怪笑,呸,这死人,尽会些什么东西!
“我有一联比较难对,想请教姑娘,不知姑娘可有空指教?”他又说。
“讲”学文秘的她当然不会服气。
“梦,遗落在草原上;月,经过于云层里。”
“虹,高悬于西山外;星,沉坠于薄雾中。”她毫不犹豫地就随手敲上了,虽说不上完整的工对,但也太小看了我吧。
苏格还没来得及想,就听身后有人问:“干嘛呢?这么认真,盒饭买回来了也不接住。”是刚才那男同事回来了,把盒饭放在她桌子上见她还没反应,便凑上去,“呵呵,给人家对对联呢,好久没玩过的游戏了。”同事也好奇,“什么联子,让我也来试试?”说话间已经念了出来:“鸡巴不得吃小米。鸡巴不得吃小米。”忽然同事一脸诡异地嘿嘿坏笑两声说:“你先忙,我水平不够!”
她一愣,又看了一遍,忽然明白了,表情就那么僵在那儿,对对联在苏格看来是一件比较雅的游戏,而这,这两张联子竟完全颠覆了许多年来构建的惯性理念,便感到从屏幕上方漫来一阵俗不可耐的气味,真让人恶心得厉害。无意中抬了一下头,却看到斜对面的两个同事正朝自己的方向窃窃地笑,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看过对联的那家伙,应该,应该是对对联的事已经开始流传了吧,说不定,整个办公室里就都知道的,传到后来故事也会面目全非的吧。苏格不些不自在了,觉得浑身燥热起来,便想到外面透一透气。
那边又有消息传来:“感觉到了难度了吧?对不上算了,我还有一联请赐教!”
“呸呸呸,再不理你了!”鬼才知道接着又有什么把戏呢,她这么想着便关掉了ICQ,拎起盒饭出了办公室。
本以为,网上一的一些感觉如同夏夜的一场暴雨,能够给人以片刻的新鲜回味,马上会被第二天的阳光蒸得无影无踪了。直到那天,苏格才知道她错了,错得一塌糊涂。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竟然在吃过午餐时还在惦记着那两张对联,想到这儿,苏格有些羞了,耳根有些发热,还好,没别人知道,虽说苏格不是一个很保守的女孩子,可面对这样咄咄有力地挑战还是第一次,似乎体内有某种情绪在滋滋地蓬生着,大有破壳而出的意向了。这是怎么了,时代的进化好像被体现在人变得玩世不恭和无所顾忌上,好像人们已经疏忽掉祖先当初发明皮革是为了遮羞一样,大概,是日子过得过于安逸了吧,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寂寞,当然,寂寞只是藏在心底,无论外表多么坦然,在那一低头的瞬间,寂寥就可能找到它的地址。
或许很多事在当时并无痕迹,时间的流逝中反复淘汰和筛漏,在经过心灵的阳光一层层地过滤,渐渐凸现出清晰的影像。只是在多年后,当苏格在追忆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时,才会觉得这开端就不真实,也许这就叫人生如戏吧!苏格也是在后来才懂得,花开满树是怎样隆重地影响了她的生活,是他雕塑了自己年青岁月中一个又一个幻灭的旋律,在她心里,这个泡沫是不会被破坏的,里面饱饱撑着她的曾经,她一个人在心底锻造了一个时代,那里面是永远不可能被复制的纯真,笨拙和羞涩,那是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奋斗的源泉。
坐到办公桌前,苏格看着电脑桌面上的那个深绿色的小箩花静静地呆在一角,苏格自个儿思量,刚才那人有如此无礼的言语惹得自己下线,想必那男子正在忏悔吧,嗯,至少,道歉的话怕是说了一大堆了吧。且看他如何自责,于是便重新登上ICQ,却一条消息也没有发来,苏格觉得受了很大的委屈。
“你,是一个不知道歉为何物的人?”
“我在等你!”
“等我?你是一个能等很久的人?”
“我知道你会再来,所以我才等你!”
“你过于自信”
“和自信无关,与人性有染”
“窥探欲强是女人的天性,你一定会对刚才与你对对联的男子很好奇,想不想知道花开满树这ID背后藏着一张什么脸?”那人接着说。
“傻妞,加我QQ,我有视频装置”
QQ铺天盖地地席卷网络世界,令许多老网民始料未及,几乎人人都有QQ,腾讯公司慧眼独具,接二连三地把QQ进行升级,先由当初的OICQ改头换面呼作QQ,继而完善了语音聊天功能,随后的时段里,又添加了视频装置,能在千里之外看到对方的容颜,可真是一件难以想像的事,能够面对面地交流,无疑,网络中的人情味愈来愈浓了。
苏格压抑不住心中好奇,双方互换了QQ,可她却失望地发现根本那人根本没有什么视频装置,有种受愚弄的感觉溢满全身。正要愤怒地质问他,他却发来了消息,先是问有没有上当的感觉,然后又再解释说他要下线了,ICQ这东西不常用,几个月不一定用上一次,平时上网用的都是QQ,又因为不愿错过乖巧可人的她,而又不能保证她能愿意把QQ号留给他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见谅,最后又戏谑般地问她会不会把他给拖入黑名单。还没等苏格有反应,那个鲜红色的ICQ已经变成灰色,他下线了?苏格又发条信息询问,没反应。郁闷不已,恰巧那个可以称得上半个男友的他打来电话,没时间等对方上线,苏格最终还是郁郁地下线了。
[未完待续]
刘郎自修花谱于萧亚轩
20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