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少女武侠)与君相醉[修改版]
引子:
“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我们今年一定要会去拜寿了。一转眼,已经离开华山二十年了。”
“是啊。”一声感慨,“想当初你我在华山相识,我眉朗目清,少年侠气,你百媚千娇,年轻貌美……”
“你是说我现在不百媚千娇,不年轻貌美了么?”金夫人凤眼一横,一股冷气从樱桃小口中渗出。
金老爷擦擦汗,陪笑,“谁说的,我的阿眉始终是如花?似玉明艳不可方物的江湖第一美人。”
“哼……”金夫人满意地听着,一只玉手捧着丝毫看不出年龄的娇嫩小脸,“唉,连女儿都这么大了,我还怎么好意思再称赞自己的美貌。”
“那个……”一提女儿,金老爷支吾起来,“老婆,我有事跟你商量……”
“你有事瞒着我!”一根涂着蔻丹的春葱玉指直指金老爷的掉满黑线的脑门。
“不敢,夫人,我哪敢啊?”金老爷一惊一吓总算抬起了头,“这事,说来话长,还请夫人容我慢慢道来。”
“好,你讲。”金夫人伸直了双臂,漂亮的手指翘成兰花形搭在蓝绸裙子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金老爷在家里很少有这么正式的发言权,心里一慌,口不择言,“这件事怪就怪我年青时太草率。想当初,我初出江湖,英姿飒飒,指点江山,挥洒自如。江湖豪杰,莫不以结识飞刀浪子金不换为荣。”
“然后呢?是不是认识个美貌无双的侠女妹妹,然后就两人郎情妾义地携手江湖了?”金夫人狠狠看夫君一眼,柳眉倒竖。
“有啊,可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我原来认识的美人只是庸脂俗粉罢了。”
“当然是真的,眉妹,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思苍天可表,若他日我生了二心,定叫我……”
金夫人慌忙按住丈夫的嘴,“没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看你,女儿都那么大了,万一让外人听了去……”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泛起了红云,眼里也荡漾出一丝甜蜜的笑意,当真是若玫瑰绽放,风化绝代。
“这里没有外人,这里只有不换和阿眉……”金老爷双臂一收,将金夫人拥入怀里,深情地说。
“促狭鬼,胡子都长了还老不正经。”说完金夫人也忍不住笑了,抽出手帕子轻轻拂拭丈夫那棱角分明俊朗如昔的脸。
“唉呀~~~”门口一声尖叫,“我什么都没看到……”咚咚咚转身跑出去。
“缘缘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知道的是养子不教父之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娘的溺爱孩子呢。”金夫人轻轻一叹,吐气胜兰。
金老爷沉思了片刻,将夫人放在椅子上,看着夫人的眼睛,慎重地开口,“眉,你还记不记得我年青时候最爱找人下棋。”
“你何止是年轻的时候,现在还不是天天抱着棋盘到处找人,你知不知道咱们古韵斋的帐房先生为什么辞职不做?还不是被你天天找他下棋给逼的。”
金老爷黑线掉满地,用袖口抹了抹汗,“我们师兄弟几个没事就下个棋消遣,后来嫌白下着没意思,又加上点彩头……”金老爷越说声越小,“那时我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好赌。就跟他们说……”
“说什么?”
金夫人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戳着老公的额头,“你你你你……那时女儿还没出生,你就拿女儿当赌注了?”
金老爷小小声:“就是没出生,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们将来生女儿,所以我才敢赌……”
“你这么说,是嫌我生女儿了?”
“不是不是,我是嫌他们生儿子。”
“那你到底把女儿许给谁的儿子了?”
“大师兄……”
“还有二师兄……”
“还有三师兄……”
金老爷头低得胡子快垂了地。
“那五师弟呢?”
“我下棋赢了五师弟。”
“你赢了什么?”
“两串糖葫芦……”
金夫人靠在桌子上手支着头,秀眉一颦,“这件事是你自己惹的,现在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这个……这次回华山,想不见师兄弟几个是不可能的。现在唯有把女儿扮成男装,还说不定能蒙混过去。”
“我不管,你自己跟女儿说……”
第一章
“缘缘,快来看看爹给你买的新衣服。”人还没进门,我爹的大嗓门就老远地传来。
“爹……”我笑盈盈地向门口扑去,一把抢过来,“给我看看。”
“好……谢谢爹~~~”我娇滴滴地环了一下爹爹的脖子,拿起衣服蹦蹦跳跳跑到屏风后面。
“爹~~这袍子怎么这么宽?”
“宽的穿着舒服……”
“爹~~怎么没有裙子?”
“……不是有裤子嘛。”
“免得脖子被太阳晒……”
我上穿月白缎子长袍,下穿改小腰身的束腿白绸裤子,脚上还踩着我的葱绿挑黄花的小绣花鞋,跳到我爹爹面前,一脸阴恻恻地笑,“爹,这就是你给我买的新衣服?”
“对呀,对呀,看我宝儿穿上多帅气,多精神。”
“我看是你精神了吧。爹,我是女儿,如果你想要儿子可以和我娘再努努力,要是我娘不肯努力的话,你还可以找别人。您才39岁,不用这么早就叹膝下荒芜把女儿假充儿子教养吧。”
“你这孩子,”我爹他伸出一个手指颤颤抖抖地指了我半天,“这话你跟你妈说了么?”
“哼……要说你去说,我才不做你的说客。”我不屑地撇撇嘴,这套衣服还蛮合体的嘛,看来是老爸特意订做的,要不然哪个男人有我这样盈盈一握的纤纤细腰……
我站在镜前伸伸胳膊,专转身,摆个拳术架子……如果江湖上真有我这样俊美无俦的美少侠还不把女侠们迷死,估计那个时候就没有峨嵋派了,要改名叫“帅侠金缘缘佛门亲卫队”。
“我没见过师爷爷。”我只顾欣赏着镜中的英姿,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所以今年要带你去啊。不但要见你师爷爷,还有你师大爷,师二爷……”
“爹,应该是大师伯,二师伯吧?”
“嗯,你知道我们一共师兄弟五个,除了你五师叔至今未娶外,其他师伯都成家立业了。”
“五师伯为什么至今未娶?”
“你三个师伯生的都是儿子,也就是说你有三个师兄……”
“师兄?长得帅不帅?”
“缘儿~~宝儿~~元宝儿~~~”我爹用甜滋滋的声音叫起我来,“爹跟你商量件事。”
“这次去见你师爷师兄们,你能不能扮成男装?”
“为什么?”我疑窦丛生,回转头盯住满头大汗的爹爹。
“那个……我是怕你师伯们抢着向我求婚……”
“向你求婚?”
“不不不,是向我跟你求婚……”
“我跟你?”
“不不不不,是向你求婚……”
“师伯们向我?”
“不不不不不,就是他们替他们的儿子向我替你求婚……”
我笑咪咪地看着爹爹喘匀了气,“爹爹,从我八岁起,你有什么事瞒住过我么?”
“……没有”>_<
“那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_<
我不喜欢女扮男装。有的女孩穿上男装之后,松松垮垮,慵慵懒懒,衣领偏到肩膀,更添了几分妩媚。而我一次穿上男装出去溜一圈,还没走到家就快被桔子苹果香蕉梨砸得抱头鼠窜,然后接连几天之内都有人上门打听那位帅哥是我家哪房的亲戚,多大年纪,定亲了没有。住我家隔壁的姐妹淘还立了个梯子登着墙足足窥了三天,最后终于忍不住问我,你们家那位帅哥到底是谁啊。 弄得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我到底哪里长得像男人?还是我家小厮阿吉会说话:小姐,你穿上女装虽然是差了那么一点的美女,可穿上男装可是十足的帅哥。 我爹说我是天庭开阔,眉目清朗,一看就是有福之相。>_<……可我还是希望我能像我那江湖第一美女的娘,香风细细,淹然百媚。
要说我娘那真是美丽与智慧并重,堪称苏州城办事效率最高的的家庭主妇,短短几天就置办齐了给师爷爷的七十样寿礼,给师伯师伯母师兄们的见面礼,把店铺交给信得过的人打理,叮嘱好了管家仆人好好看家,跟六街十坊的邻居打了招呼,“这两天打麻将找别人吧。”
然后套上我家那辆描着金花的马车,后面再跟一辆拉礼物的货车,一家三口,外加小厮阿吉,四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华山探亲之路。
因为车夫没有跟来,所以赶车的重任当然就交到爹爹头上。没想到他兴奋无比,马鞭一扬,唱起来:“娇家门前一重坡,别人走少郎走多,铁打草鞋穿烂了,不是为你为哪个?”边唱边看着俺娘笑~~~俺娘边听边用绣花手帕掩着嘴吃吃地笑。那气氛……真是……哇,我受不了了,好肉麻……
“儿子,你也别闲着,替爹赶赶。”我爹潇洒地把马鞭一扔,换手接住,“男孩应该学学。”
我瞪了他一眼,换了件衣裳,你还真把我当儿子了?
嗖,我从这辆车上跳下来,“你们要肉麻自己肉麻好了。我搭阿吉那辆车。”
当然现在我已经不是艳若桃李兰心蕙质的苏州大财主金家大小姐金缘缘了,而是飞刀浪子金不换和当年江湖第一美女柳若眉的独子,咳咳,俊美无俦的绝代翩翩佳公子金燎原。
我爬上阿吉的车,在一堆礼品箱子里挤着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小姐,不,少爷看什么书呢?”阿吉凑过来问。
“你看什么?你不是不认字么?”我好奇地问趴在书上的阿吉。
“我看看有没有画小人。上次老爷房里的那本书啊,上面那小人长得一个漂亮,一对一对的,真是好看啊。”阿吉感叹不已。
我满头黑线,搓着牙根开口,“阿吉……,偷看这种书不好,尤其你这年轻轻的还没成亲的……不要看那种见不得人的书……”
“小姐,啊不,少爷,可夫人说,那些画是要过年贴到门上的……”阿吉不解地问道。
我终于明白阿吉看的是什么了,他看的是我家那本门神画簿子。
“那小姐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我看的是我自己写的。你好好赶车吧。”
此时我手里拿的,正是我通过我爹爹口里榨出来的基本材料加以补充和总结,写下的《华山三秀》
那么请看这本书的第一页,赫然写着,“得天下英才而嫁之,天下一大快事也”。墨迹充沛,酣畅淋漓。
第二页,樊鹫阳,大师伯之子,年方二十二,据我爹说,小时面如朗月——最后一次见到他,他还在吃奶。据说他武功天份极高,在侪辈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手。
第三页,江左,二师伯之子,年方二十,我爹离开华山时他六个月,可不是生出来六个月,而是在娘胎里的六个月。但我二师伯母当时是江湖上仅次于我娘的第二美女,估计他长的应该不错——只要他稍微懂得点拿来主义的话。
第四页,水刚……听到这个名字时我就笑得快背过气去了,三师伯之子,年方十八,与我同龄,但生日比我大一个月。这个可就是完全未知数了,连他妈都是我爹走了之后才娶的。
我叹口气,合上几乎空白的《华山三秀》,下面的内容,就等着以后的日子我自己去填满了。
“站站站住。”忽听前面一声大喝,把原本昏昏欲睡的我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透过车帘间的窄缝远远一看,慌忙又闭上眼睛,嘴里念道:“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嗯?”
“不是您跟我说的嘛,看花养姿颜,观月怡容色,常看美丽的东西人也会变得漂亮。那看见丑陋的人不是也会损伤我的美貌么?”
我娘认真地想了想,“有道理,那你赶快多看我几眼补回来……”>_<
虽说容貌重要,可我毕竟是生平第一次遇见打劫的,终于压抑不了好奇心,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电光火石之间,向强盗瞥去一眼。只见前方林道两边,十几个汉子一字排开,为首的是个穿黑衣粗壮男,手里提着把明晃晃的大刀。
“您几位这是干什么?”我爹和和气气问道。我娘从旁轻声指点我说:“出门在外,讲究和气生财。”
“没看出来啊?我们这打劫呢。”那黑大汉不但长相难看,连声音都跟猩猩吼似的,又难听又粗鲁。
“不像,您几位真不像。瞧,您几位这气宇轩昂英姿飒爽的劲,知道的以为您是打劫的,不知道以为是御林军在这操练呢。”我爹倒还是一团和气,笑语相对。
我娘在我耳边细说:“这叫好话一句三春暖,谁不爱听奉承话。”
为首黑大汉回头扫了一眼,“干什么呢?严肃点,咱们还这打劫呢。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对待工作要认真认真再认真。”那些人忙扳住脸憋了笑。
我爹看了看,长叹一口气,“要说我们家原来也是大富之家,而且最讲究乐善好施,扶贫济困。哪次有强盗小偷上门抢劫我都没让人家空手回去过。可不幸的是,最近生意赔了本,实在混不下去了,这才拖家带口地投亲靠友去了……”
我娘显出几分得意,“这叫痛说革命家史以博取同情——是你爹的拿手好戏。”
我吐吐舌头,“这叫装可怜吧。”
我爹还没说完,强盗头子哗地一声把刀当空劈下,“你有完没完?你挺大的老爷们怎么婆婆妈妈的?给抢,不给抢,给个痛快话不就结了。”
我娘脸色倏地一变,咬牙切齿地脱口骂道:“你才是婆婆妈妈,竟敢骂我夫君?”
一不做二不休,我娘劈手掀开车帘,笼烟眉倒竖,编贝齿紧咬,瞪起燃着怒火的杏眸狠狠地扫过去。
只见强盗们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咧得极大,脸都拉长好几寸。忽忽悠悠,有的向左晃有的向右倒,跟中了迷香一个样。
我奇怪了,我娘十香软骨散明明还没洒呢。
要说还是那强盗头子还有点自制力,眼珠子盯牢我娘晃晃荡荡地走过来,“兄兄兄弟们,我先先劫劫……劫个色。”
只听我娘一声娇咤,“你找死吧。”弹弹手指甲,扑通,那小子一头栽倒,“老大~~”后面的人发出一声声悲痛的呼唤。可没有一个敢上前来的,反倒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还没死呢,你们倒是过来把他抬回去啊。”我爹不满意地双手抱胸。
“女侠,英雄,饶命啊~~”那些人纷纷跪倒不住求饶,可求来求去只会那么两句“女侠,英雄~~”、“饶命啊~~”。
我不禁皱了皱眉,这帮抢劫的什么素质啊,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开头没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也就算了,现在也不知道说点“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幼儿”。
叹口气,再看下去我这两天的美容觉就白睡。一翻身跳下车,闭上眼睛一脚踢起倒地不起的强盗头子,我爹给我喝采“好……球!!!”
我下巴一抬,眼睛盯住树梢,“不想死的,以后少在这里挡路,要是让本少爷看见了一个都不饶。还有,回去立刻通知你们认识的所有同行,要是有相貌丑陋者再敢打本少爷的主意,当心我叫他有来无回。”
中午的时分,我们全家进了一处大城镇,我挑开车帘子看看,虽然不如苏州繁华,不过也蛮热闹的,卖针线的,卖茉莉粉桂花油的,卖各色点心糖果糕饼的……一个卖花姑娘走过,洒下一路细甜细甜的香味……来来往往的人穿的也漂亮,满眼都是紫云衫碧罗裙,云鬓上闪烁的是各式各样的玉钏金钗……又惹起我心里一阵欣羡,我也要穿女装T_T……
我们找了一家大客栈打尖,我爹我娘照例在中午睡养颜觉。我一个人溜进楼下的饭厅,大大咧咧地找地方坐下,将手里的剑往桌上一撂,饭厅里里外外好多人都向我看来。我把头一扬,心里暗喜,看看这就叫大侠风范。
“小爷,您来点什么?”
“一盘核桃炒猪肝,一碟杏仁豆腐,再来一碗荷叶莲子百合汤。”我娘说过,核桃乌发,猪肝明目,杏仁美白,豆腐润肤,莲子百合养胃益神。食补胜过化妆,这就叫从内到外的美丽。小二有点迟疑,还是一一记下,又问,“爷,您来什么酒?”
“我不喝酒。”喝酒对皮肤不好。
“给我来一碗豆浆,不加糖,加两勺蜂蜜。”我笑吟吟说道,我的座右铭是:美丽要靠点点滴滴的努力,我相信我一定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像我娘一样的美女。
转头看了看四周,原本还想打打招呼,却发现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长得顺眼的= =。。。
算了,还是不要破坏自己的食欲了,把头往菜里一埋,举案大嚼。淑女风度?拜托,我现在是男人。大侠风范,>_<~~~偶只是个冒牌货不用讲那么吧。
这时,一群人从门口拥进来,沿着墙边站了一溜,穿的都是黑衣黑裤,胸口上还有个大大的“冥”字。我支着头想,他们是从阴曹地府来的?
“这是冥府的人吧。”旁边的人小声议论。
“可不就是。”
“这气势汹汹地是要干什么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呵呵呵呵~~~”那人故作神秘地只笑不答。
“他们是奉冥府大小姐冥蓝的旨意来抓一个人。”
“谁?”我也忘了吃饭,嘴里叼着块猪肝听得入神。
“告诉你吧,就是那个廖无逸啊。”
“哦~~”其他人恍然大悟地点头偷笑,只有可怜的我还叼着猪肝,不明所以。
一个声音细细问道,“廖无逸是谁啊?”
“小兄弟,你是刚来的吧?”
啊,问我么,刚才那句是我问的?环视一周,果然是我,只好点点头回答,“嗯。”
“廖无逸那小子是淫贼啊,你说说冥家大小姐一个姑娘家四处找一个淫贼,那是怎么回事?呵呵呵呵呵呵呵~~~”
还未等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黑衣冥向我走过来,又一个跟过来,好几个人都过来了,在我身边围了一圈。
“大哥,是不是这小子?”一个黑衣冥指着我问。
找我干什么?我还在想冥蓝小姐和廖无逸的事呢。
“一身白衣,一把长剑,面带桃花,潇洒倜傥,英俊非凡。估计错不了。”——是在说我么?
“管他呢,抓回去再说。”
我终于想明白了,拍桌子大叫,“冥蓝小姐看上了那个廖……”话未说完,嘴便被一个黑衣冥堵住,他抓着腰带把我拎起来,另两个人嗖地抛出根绳子,眨眼的功夫就把我捆成粽子。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地把一个大活人我,就这么打包带走了。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墙上贴的横条:本店谢绝用餐后打包。喂喂,老板呢,保安呢,小二呢,怎么也不来管管。
爹~~娘~~你们快来救我啊~~~~
第三章
四个黑衣冥抓住绳子把我举过头顶,像扛着祭祀的牲口>_<……我手脚被缚口不能言,只有拼命地扭眉毛转动眼珠以示抗议。最可气的是街上的人,对这样明目张胆强抢民女(?)的恶行居然都视而不见,一个出来阻止的都没有。我握着拳,悲愤地仰望一碧如洗的蓝天,温暖明亮的阳光,阳光下的罪恶。
忽然,一阵邪魅清冽的精光,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蜻蜓点水般跳落在我脸上。我怔愣了片刻,再去找时,却见路两旁一栋栋差不多的小楼,一排排小窗子,哪里有什么灵光乍泄,瞬间光华的影子?
我晃晃头,几乎要相信刚刚是被气冲昏头幻视幻觉了。可就在这时,一个小窗子里,闪过一道白影,我看到一双眼睛,俊美,神秘,寒冷,却又含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仿佛浓云层雾中莹澈而出的月亮,又似一缕未烬的蓝火,在快冷彻的一刹,还有燃尽一切的力量。
我照着这双眼睛里的寒波碧水,大无畏地展颜一笑。此一去不知凶险,但能在此时见如此明眸,窥一眼可知全身,楼上那位美男哥哥,这也是我们的缘分T_T……老天也算待我不薄了,连捆成粽子送上祭台都能撞到桃花>_<
5.5~~~555~~~看帅哥也不让我看个囫囵个,老天爷,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黑衣冥们把我抬进一处大宅院,穿花拂柳,穿过两道月亮门,进了一间有着非常漂亮的天花板的房间——我仍然似一头待宰猪羊四仰朝天。一个黑衣冥垂手禀报:“小姐,又抓回来一个。”
我面前,坐着一位极美的女子,她微低着头,一头浓密如云的乌发瀑布般倾泻,脸上的线条秀美如满月。好美啊,简直和我娘一样美。不过,我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她的皮肤没有我粉嫩,眼下还有两个隐隐的黑圈……腰也没我细。
不过看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真想跟她说,天生丽质也要好好保养,不要再这样愁眉苦脸的,对皮肤不好,容易长皱纹。
在她身边,一群黑衣冥跪在地上,中间穿插站着几个白衣佩剑神色萎顿的年轻人。
美女抬起头,一双似有泪痕的水剪眸向我看来,我身边的几个黑衣冥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去。只有我把嘴唇一抿,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你是美女,我就不是美女了?怎么,想向我示威,哼!
而她的眼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就向下移到我的胸口。她看我,我也看她,她身穿一件黑丝绒,上面织满了火红灿烂的凤凰花,雪白的脖颈下面是让人嫉妒的优美弧线。
比身材?虽然我现在穿着这样肥大的衣服,可我也不一定比你差。再说,我比你年纪小,我长到你这么大时一定比你性感。
她脸上忽然散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气,仿佛一张绝妙的画上又加了画龙点睛的一笔,整个面目灵动起来。看得连我这个女人心里都不禁起了怜惜。
“诸位少侠,我手下的人不懂事,得罪了。现在没事了,请你们各自离开。你们这些人也下去吧。”她声音没有我清脆,但低沉温柔,听上去恨舒服。
她挥挥手,那些差点脑袋都差点插进地板里的黑衣冥弓着身子小跑着退了出去。白衣少侠们虽迟疑着贪看她的美色,但慑于她身上那种莫可名状的压力也都乖乖地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她和我。
我寒毛竖起,她不是看上我了吧。那个……虽然她是美女,可我……那个……我前所未有地尴尬,唉,原来美丽也是一种错,无论我是美丽的男人还是美丽的女人。
她缓缓走过来,取掉我口中的布,拔出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割断我身上的绳子。“小妹妹,难为你了。”一句话也能说得这样柔肠百结。
“不难为,不难为。”我连忙摆手摇头,“咦,你知道我是女的 ?”
“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漂亮的男子?”她看着我,淡淡说来。
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啊!!她真是个好人。我握住她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实话实说了,“虽然我知道我很漂亮。可你真的比我还漂亮。”
她嫣然一笑,一瞬间,给我的错觉就是整个屋子都亮了,“那些笨蛋抓男人结果却抓来一个美女,多可笑。”
我歪着头想了想,问,“那你要抓的男人,他长得漂亮么?”
她全身一凛,侧过红了的脸儿,点了点头,“他也很漂亮,不过是另外那种漂亮,那种一见就让人着迷的……”
“快给我讲讲。”我拉住她摇啊摇,我预感到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好听的故事,我最爱听人家讲帅哥美女的恋爱的故事了。
她面颊又一阵发红,埋下头搓衣带,“才不告诉你。”
“哼,那你知不知道,哪种茶叶加上什么花瓣,放在什么水里煎过,再捞出来捣碎怎么敷上可以除去眼下的黑圈。”
我拍了拍自己吹弹得破的小脸蛋,“还有,你可知道乌鸡加上那几种中药,怎么熬炖,能做成让人皮肤鲜嫩美艳的九宝养颜汤?”
“你先告诉我。”她不再犹豫,口气坚决地说。
“你先说……”
“你先说,然后我肯定告诉你。我冥蓝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绝不会抵赖。”
“好吧~~”我嘟起嘴,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这可是把美容秘方告诉另外一个美女啊。
“清明前的银尖茶,加上刚不到一个时辰的白菊花花瓣,放在隔年蠲的雨水里煎过,捞出来捣碎,每天早晚拌上点牛奶敷在眼睛下面,不出一个月,黑眼圈就消灭了。”
“把桂圆红枣鲜姜当归莲子黄芪银耳花旗参八宝放进乌鸡肚中,用文火煮四个时辰,益气补血,美容养颜。”
她默默记诵了一遍,让我到里间屋里坐下,早有小丫环捧出香茗干果。
“这件事,我还从没有对人讲过。我知道现在外面传什么的都有,我也懒得和他们解释。”她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的翡翠镯,轻轻柔柔地开始讲述。
“嗯,那是上个月的十七,月亮将圆未圆,就像我和他的故事,美丽但是不圆满……”
“那天我带着几个手下去西山那边收取一宗债务,可回来的时候不巧遇上了一帮仇人。彼时敌多我少,战而不胜,我们全被那帮趁人之危胜之不武的兔崽子抓起来。当时我心里只想,宁可咬舌自尽也不受他们的侮辱……”
她停了下来,毕竟那天的经历还让她心有余悸。我递了杯茶给她,她喝了一口就放下接着说,“那些人当然不会轻易就让我死。他们当着我的面把我的手下一个一个杀了,然后狞笑着向我扑过来。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月光般的白色身影飞闪过来,他像一个银盔银甲的天神,勇敢地和那些恶徒厮杀起来,不多时他的白衣上就溅上了片片血花。当时我有点害怕,可从他细长清亮的眼睛里,我又重新得到了力量,我拾起一把刀与他并肩作战……最后,我们赢了。”冥蓝的眼睛忽闪了几下,“我们相视一笑。然后他送我回家……当时天都黑透了,我们共乘一骑,在月色下,我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听得见他的呼吸……”
“发生什么了没有?”我忍不住问。
冥蓝瞪了我一眼,“当然有,……不过也没有那么多啦,反正,唉呀,你一个小女孩家怎么问这个?不和你说了。”她背过身去,我看见她脸羞得像火烧云,眼睛亮亮地出神。
第四章
“唉呀,我该回去了,我爹娘还在客栈里等我呢。”我一眼瞥见日头偏西了,匆匆忙忙地跳了起来。
“这就要走,”冥蓝恋恋不舍地把我送到门口,“我还想多留你几天说说话呢。”
是想我多告诉你几个美容秘方吧。我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改日再见。”
她淡淡一笑,楚楚动人,“人海茫茫,哪有那么容易?”
“你一定能找到你要找的人的。只是……别再到街上乱抓人了……”
“放心,那是我的手下胡来。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像她这样端庄大方又不乏女子的娇柔,如果我是男人情愿一辈子在她身边为她梳头画眉,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不愿来出来见她。
“我叫冥蓝,我要找的那个人叫廖无逸。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我叫金缘缘,现在叫金燎原。”我抓着头发想了想,“我现在的秘密就是女扮男装,你也知道了。”
“可我现在没有别的秘密了,等我有了再告诉你吧。”我为难地说。
“好吧。”冥蓝考虑了一下点点头,“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说你是紫青绫冥蓝的朋友。”
“好。可惜现在我的名头不响。等过几天等我穿出名堂来,你就可以跟别人说了,你是……小浪子金燎原的朋友。”我临时想出一个名号来,因为我爹叫飞刀浪子,我自然是叫小飞刀或者小浪子,等我恢复女装的时候就叫小美女,我娘是江湖第一美女嘛。
回到客栈,只见阿吉背着包袱在楼下等我。
“老爷夫人呢?” 我四下张望,不见人影。
“老爷夫人要拜会一个多年的老朋友,先走一步。说让少爷带我和寿礼先行一步去华山。”
“哦,什么朋友,怎么没听他们说起过?”
“呵呵呵,”阿吉摸着头笑,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讲,“是个漂亮女人,好像是老爷以前的红知己。”
“是红粉知己吧?”我不解。
“嗯,好像是这个词。”阿吉挠挠头。
我爹当年的红粉知己,哈,那估计这出戏有的唱了,只可惜我又不能亲眼目睹了。没办法,我总得给父母留点私生活吧。
“那咱们俩走吧。”我高高兴兴迈步出门,又收回脚转过头看阿吉,“你识得去华山的路?”
阿吉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嘿,我哪认识。少爷认识不就行了。”
我咬着牙满嘴跑风地朝着他呲牙一笑,“嘿嘿,我也不认识。”
我和阿吉还是坐上小马车嘚嘚嘚蹄朝西地上路了。
不认识路?头发下面有眉毛,眉毛下面有眼睛,眼睛下面有鼻子,鼻子下面有什么?回答正确,是嘴巴。我们可以问路嘛。
阿吉:老爷爷,我们要去华山,怎么走?
手拄拐棍颤颤巍巍的老爷爷:刻咳咳,挂单?刻咳咳,你也不是和尚,挂什么单啊?
>_<……(注:挂单,只游方僧人到寺院投宿。)
阿吉:小弟弟,哥哥要去华山,你知道该走哪条路么?
>_<……
阿吉:少爷,我们要去华山……你去问路吧。
我哼了一声,胸一挺,“你看我的。”
我挑来挑去,念念有词,这个太矮,这个太黑,这个太胖,这个罗圈腿……
阿吉:少爷,我只是让你问问路,不用像挑女婿一样仔细吧?
突然一个牵着白马身穿白衣相貌英俊的男人向我们走过来,我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去,盯着他的眼睛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公子,请问……”
帅哥秀美的唇也向上一抿,身体微微向我倾过来,眉毛一挑,“嗯……公子什么事?”
他的一句公子提醒我了,我现在是男人,我不能勾引男人。——就算勾引来了也是断袖,555~~~>_<……
我只好收敛了笑容冷冷地问道:“此去华山,取道其何?”
帅哥挖挖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们公子是问去华山怎么走。”阿吉插嘴。
“哦,你们要去华山。”帅哥手里的扇子一摇,笑道:“我也去华山,我们同路。”
我本来不想答应,可我不小心看到他的眼睛,狭长漂亮的眼睛,如碧波荡漾的水,也像徐徐燃烧的火,让我的心也跟着荡漾,也跟着燃烧……
“好……”我脸上一红,垂下眼睛,低低地答。
“喂,少爷。你怎么这么随便就答应了。”阿吉边赶车边凑在我耳边小声地问,眼睛还瞟着旁边骑着马意气风发的白衣帅哥。
“我怎么随便了。”我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忙着在《华山三秀》的册子上加上:
易无廖,年纪二十出头,爱穿白衣服,骑白马,使一柄长剑。其人:面如冠玉眉朗目清,风流婉转,言笑晏晏。是结伴旅游,谈笑解闷的最佳伙伴。
看来这本华山三秀也该换个名字了,叫什么呢?去华山一路遇帅哥简记>_<
“你至少该跟他讲明白了:我们一起走,饭钱住店钱各付各的。你就没发现他身上少一样东西么?”
“少什么?”我惊愕地抬头看易无廖,他冲我一笑,端的颠倒众生,多完美无缺的一个美男子啊!
“少装钱的褡裢啊。你看他身上哪像装了银子的样子,说不定这个小白脸吃上你了。”阿吉叹着气摇头。
天晚了,我们进了一间客栈投宿。我边走边想,如果客栈只剩两间房,那我是跟阿吉挤一间还是跟易无廖挤一间呢。如果跟阿吉,肯定是他睡地我睡床,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跟易无廖呢,那就……说不定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功夫,小二亮着嗓子大喊:“天字号上房三间。三位跟我上楼。”>_<
天字号的客房就是好,墙边有扇屏风,屏风后面有个很大的木桶,里面的热水一漾一漾的,飘着各色的碎花瓣。我兴冲冲地脱掉衣服,跳进木桶里舒舒服服地泡着。旅途劳累了一天洗个花瓣澡真是享受,我一高兴就唱起我爹教我的歌来了,“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倒是无情却有情。”一个情字尾音随意拖得长长,荡气回肠。
忽然我听见墙那边嘿嘿一笑,哎呀,不好,隔壁住的就是易无廖。我哗啦哗啦跳出来匆匆忙忙擦干净,跳上床用被子把头蒙住。
脸烧烧,心怦怦,我慌着慌着就困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我听到了咔喳咔喳的说话声,好像两个男人在吵架。两个人的声音都好听,一个是像易无廖那样的流畅轻快像泉水跳跃,一个低沉顿挫,说每个字都如坼金斩玉。
我倒是很想看看两个人的长相,可是我太困了,实在睁不开眼睛。
我想着想着,那边安静了,可过一会又乒乒乓乓起来,可能是打起来。
我不情愿地爬起来披着衣服,过去敲敲墙,“喂,深更半夜的不要扰民好不好?”
那边又安静了一会,易无廖朗声说道:“金公子,我和朋友切磋武艺,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我打着哈欠嘟嘟囔囔地走回去,“要打白天再打吧。多长时间没见面的朋友了,一见就打架。”
虽然被吵醒了一次,可我还是很快就沉沉地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阳的红彤彤。
阿吉打好了水送到我房间里,顺便给我带了个刚摘的黄瓜。
“好嫩的小黄瓜,你在哪买的?”我一只手握住黄瓜,另一只手拿个碗在底下接着,稍稍一用力,一根黄瓜就变成一碗黄瓜水了。
“这还用卖?客栈园子里顺手偷的。小姐,你的大慈大悲小擒拿手越来越好了。”阿吉笑呵呵。
我洋洋得意地把黄瓜水扑在脸上,“天天练,当然好了。”
天天用黄瓜水洗脸,不但能使皮肤白嫩细腻而且不长皱纹。像我娘也快四十岁的人了,可仍
色如春花,肌莹肤润,容色半点没有衰减。
洗漱完毕,男装就是方便,省了我好多的工夫。我和阿吉下楼吃早饭。
碰见易无廖,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昨天晚上你和你朋友好激烈啊,都把我吵醒了。”
易无廖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昨晚真是抱歉。”
“没关系,昨晚他是留你房间睡了还是闹完就走了?那个人是你什么人?”我还想看看那个声音沉郁的人长什么样呢。
“哼~~~”旁边一声凌厉如刀的冷哼。
“那个人……就是他啦。”易无廖脸色发黑,开始抹汗。
哎呀,就是他!我连忙揉揉眼睛看去,呀,真不错,一张脸棱角分明,深目秀鼻,乌发一丝不错地束在脑后,显着格外的利落精神。虽然他眉毛拧着,可仍看得出是我喜欢的那一种英武冷硬型的男子。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你是无廖的朋友吧,无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_<……
那个冰冷型男子好像被我的热情弄得手足无措,鼓起眼睛看易无廖,易无廖尴尬地开口,“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既是有缘。”
“对对。我叫金……燎原,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咱就是这一爽快人,江湖上也就讲究这个,快意恩仇。
“不敢,江左。”他淡淡答道。
江左,好熟悉的名字。
“江左江大侠啊,幸会幸会。”我拣了个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一眼看见他身上佩着和我爹一模一样的宝剑——华山弟子剑。我豁然领悟,原来就是他,我二师伯之子,与我有婚约的二师兄江左!!!
我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告诉他我的身份。还是不要啦,虽然他长得不错,可也说不定大师兄和三师兄更帅呢。再说,我现在裹在肥大得看不出玲珑曲线的男装里,脸上半点脂粉也没有,怎么给他留下个一见惊艳的第一印象?
我打定主意,再没有阅尽天下帅哥之前决不轻易定终身。要说我这个人可是最有传统美德的,我娘从小就教我,做人要重感情,要专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变心。正因为如此,我在挑夫婿时更加要千挑万选——想我金缘缘,连去绸缎庄买块布料都得把店子翻得底朝天才肯罢休,更何况挑终身伴侣了。
“早饭吃过,你该跟我回去了。”江左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阴冷阴冷地说。
“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吗,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江左江统领的手下了?”易无廖嘿嘿地咧着嘴笑,满不在乎。
“别忘了,昨天你已经输在我手里了。”江左脸色一点都没变,依旧轻描淡写。
“输给你怎么了?我可没说输给你就跟你回去。牛不喝水强按头,江兄,强扭的瓜不甜,强迫来的爱情是不幸福的。”易无廖一手按着胸口,苦着脸皱着眉博取同情。
江左的脸变得怪怪的,过了一会我才发现原来他憋笑——奇怪,要笑就笑呗,憋着多伤身体啊。
“原来江统领的任务就是牵红线,红娘,月老,专管拉纤搭桥。明白明白,哈哈哈。”易无廖大笑起来。
江左的脸臭臭的,不说话,可握着剑的手越来越用力,眼睛里的光也越来越亮。
易无廖忽然住了笑,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已多了一个青瓷瓶子,刷地向江左掷过去,江左举剑一抗,瓶子应声而碎,一片浓烟滚滚地扑出来。眨眼间,整个屋子烟雾迷漫,店里的人以为着火了,又嚷又跑地乱起来。易无廖早趁这个空档蹦出去好远。江左一手捂着鼻子,一手遮着眼睛,“咳咳咳,抓……抓住他……”
他是跟我说话么?我看看他,又看看易无廖。这我可该帮谁呀?
“江左,你没事吧。”不管怎么说,先说他还是我的同门师兄。
“我没事,他这烟辣了我的眼睛……”
我匆忙瞥了一眼易无廖,都跳上马了,听到江左没事,赶紧冲着他大喊一声:“等等我。”
易无廖一愣,还是没动。我飞扑过去一下子跳上他的马背。
“咴咴咴~~~”白马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带着我俩飞奔起来。
不对呀,不对呀,我是来抓易无廖回去的,怎么反被他带走了。
我踢马屁股,“停下,停下。”
马越跑越快,像要飞起来。我身不由己地伏在易无廖背上,心里有点怕怕的,“你快叫他停下来,我要下去了。”不抓人可以,把自己赔进去就不好玩了。
“是你自己要上来的。”易无廖一副事不管己的德性。
“可我现在要下去。”我使劲捶他的肩膀。
“别闹。”他向后一伸手把我两只拳头握进手里,“再闹我可要欺负你了。”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脸,可还是能感觉到一股邪气从他的浅笑中流出来,我不禁一阵头皮发紧。
“你不许胡来,我……可是男人。”我忽然想到这一层护身符,伸手拉紧衣领。
“男人?是不是男人要脱了衣服才知道。嘿嘿嘿嘿嘿嘿~~~”他淫笑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我气了,江左昨天晚上怎么不杀了你。
“因为我就是坏蛋,是淫贼。”他有点得意忘形,“小丫头,听说过淫贼么?”
我又羞又急,可惜双手被他抓着,在马背上腿也使不上劲。只好磨磨牙,心里暗暗说,你等着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哪天等你没有戒心的时候,嘿嘿嘿嘿~~
我想起来一件事,“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是女的?”
“当然是一见面就看出来了。干我这行的,哪能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再说,男人哪有你这么漂亮纤秀的?”
好高兴,他夸我漂亮,人家还是第一次有帅哥夸漂亮呢~~,可这话怎么听了有点耳熟?有人说过嘛?好像是冥蓝,冥蓝还说过什么?我脑海里电光火石一闪。
“告诉你,你不可以欺负我,我是紫青绫冥蓝的朋友。”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猛烈地咳嗽起来。我好心地帮他敲敲背,“你是害怕了么?”
“又是冥蓝,老子我倒了哪门子邪霉。”刚才还骄傲的像个小公鸡似的淫贼开始唉声丧气地嘟囔起来。
“你认识冥蓝?”我好奇地捶着他问,冥蓝好像好有名气的样子。
“不就是冥府的那个大小姐,还说什么江湖上追求她的人用线穿起来能绕着华山玉女峰排一圈。你说那么多人喜欢她,她非得缠着我干什么?我不就是不小心做了点好事把她给救了,我也亲了她一下收了报酬,都两清了还到处派人抓我,连江左都请出来了。这女人啊,好吃不好惹,烫手又沾牙。”他连连摇头叹息,自怨自艾。
淫贼,冥蓝,江左,我挠挠头,认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那么说,你应该不叫易无廖,你叫廖无逸。你就是冥蓝跟我说的那个意中人,你救了冥蓝,又躲开他。她手下的人就到处抓你(不小心把我抓去的帐也该找你算)。他们都抓不到你,冥蓝就找来了江左,那江左和冥蓝又是什么关系?”
“江左是冥蓝她爹冥老将军手下的统领。”廖无逸懒洋洋地,他一手控住了马缰绳,马渐渐慢了下来,他从从容容回过头对我说话。
“小丫头,你干嘛要跟我来?”他声音柔柔的,眼睛也柔柔的,风吹起他的头发一漾一漾的,好帅!
说什么,说我是想替江左抓他回去,没想到形式急转直下,自己由抓人变为被抓。我吭了一声,开始胡说:“外面空气这么好,我跟你出来兜兜风。现在我要回去了,我还要赶路去华山呢。”
“不要走啊,”他伸手环住了我的腰,“既然出来了,就再多玩一会嘛,这里空气又好,风景又好,适合干很多事情啊。”他在我耳朵旁边吹着热气说。
我开始打哆嗦,寒毛一根一根一根竖起来,难道是我今天出门时忘了看皇历,不宜出行?
“你冷么?”廖无逸手臂往里一缩,我只有拼命地往后仰来避免靠他身上了,“怎么发抖了?没关系,让我抱一下就好了。”他英俊的脸上漾满了邪魅迷人的笑,就似一张绵绵柔柔的网。
孤男寡女,葱茏芳草,阳光柔和地跳动在我们俊美的脸上,充溢着一种难言的暧昧气氛。
我羞涩地低下头,心里像敲起了赛龙船时的鼓点,咚咚咚,咚咚咚。
廖无逸的头向我靠过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帅哥/淫贼?,好强的压迫感啊。他的头发先蹭到我的耳朵,麻麻痒痒的,“我一见你就喜欢你呢,好像新鲜的水蜜桃似的,真想咬上一口。”温柔而低沉地似燕子的呢喃,他红润的嘴唇里不时闪烁着白亮亮的牙齿。我更寒了,他不会早饭没吃饱吧。
“那个,我们总要先下去吧?”我小心翼翼地跟他打商量。
“嗯?你同意了?”他略略松开胳膊,放给我一点空间,我赶忙吸几口新鲜空气。
“先下去啊,下去再说,在马背上聊多没情趣啊。”我一点点往外推他。
“听你的。”他牵住我的手作势要跳下去。
“不不不,我不敢跳,我有恐高症。你先下去接我。”我赶紧抽出手来,见他看我,连忙笑笑,眼睛用力地眨几眨,赶快迷倒,赶快跳啊。
好,他果然放开我自己先跳下去。我摒住呼吸,暗中把缰绳握在手里,在他还没有落地的一刹那,狠狠地冲着马屁股就一脚,快跑,马儿快跑,马儿你快些跑快些跑。这可爱的马儿果然不管自己的主人还在后面嗷嗷叫驮着我急速奔驰起来。
我心里乐开锅了,回过头朝廖无逸挥挥手,“朋友啊再见,朋友啊再见,朋友啊再见吧再见吧。哈哈哈~~嘚,驾~~”
我就这么轻易地从天下第一淫贼手里逃跑了?那是绝对不可能!!廖无逸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我这么个绝世美女>_<。最重要的是和我一起逃跑的还有他的宝贝马。
这不马跑开还不到半里远,忽听身后一声唿哨,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作势就要转回去。我急忙伸手拍马屁股,念叨:马啊马,我可给你拍马屁了,你要听我的,你千万不要听廖无逸的。我是好人,廖无逸是坏人,坏人要欺负好人,你不能助纣为虐啊。
可马还是嘶鸣着就要扭头,我紧抓住缰绳拼命把它往相反方向带,这马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难道不知道弃暗投明,识时务者为骏马么?我们一人一马相持不下的时候,前方又有一人一骑飞驰而至。
“夹紧马肚子,当心甩下来。”那人朗声说道。
“哦~~”我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匆忙间抬头一看,“江左!快救我啊。”
我这一分神不要紧,马趁此时机奋起前蹄,把我从马背上朝后甩下来。我就这样在两位大帅哥的瞩目之下,很丢脸地摔了个屁股向后的平沙落雁式。
“你没事吧?”江左急忙从马背上翻下来抢上前一步扶起我,“怎么样,摔疼了没有?”
我倒在大帅哥的怀里,本想抬起头给他个妩媚笑容,可脸上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抽搐,我呲牙咧嘴地叫起来:疼,好疼~~~
那匹该挨千刀的马早嘚簸嘚簸跑回廖无逸身边,廖无逸翻身上了马。我看到江左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
“快去追他啊,我不要紧。”我真的不要紧,反正在地上躺一会也挺舒服的,只要不被车夫当成垫路的尸体压过去就行。
江左望了一眼廖无逸,又低下头看看我。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挡住眼睛,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却能感觉到,他抱我的手臂丝毫没有放松,他转过身把我背起来,“你不能骑马了吧。我背你回去。”
“你去追他,我没事,不要耽误了你的事。”我扭着上身,想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
“江兄,后会有期了。”廖无逸大喊一声。
他贪贪地盯着我,“小美人,改天我再来找你,我带你出去兜风啊。哈哈哈~~~等着我啊~~~”他放肆的笑声随着有节奏的马蹄渐渐远去。
江左一言不发地把我背起,“有没有伤到骨头? 哪里疼?”
我红着脸趴在他背上,屁股坐地上了会哪里疼,当然是我可怜的尾椎骨了。
我的胸压在他后背上,有点闷闷的疼。我不知道他感觉有没有感觉,反正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盯着他线条刚硬五官鲜明的脸,我的耳朵开始发烧,索性把脸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倾听着他调匀的呼吸。
“这是红花药酒和活血化淤的药丸,一会儿你自己处理一下。”江左把两样东西放在床边。
“我自己怎么处理啊?”我边抱怨边揉着又酸又疼的腰背。
“嗯……”江左略顿了顿,“我去找个客栈里面的丫环帮你。”
“我……我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女人来帮我?”我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他到底看没看出来我是女子?
江左不笑也不答,转身出去了。
我呆呆地看他的背影,如果他知道了我是女孩子会怎么样,如果他知道我是他有婚约的妻子又会怎么样?
过了一会,江左带了一个老妈妈过来,简单交待一下,最后说道:“我出去了,我一会让小二把你的饭送到房里来的。”
“他是你什么人?”江左一走,老妈妈就迫不及待地问。
“那您看呢?”
“说是哥哥吧,还太疏远。说是情人吧,还太冷淡。现在的年轻人啊,猜不透哇。”老妈妈狠狠地摇头,手上也加了力,疼得我嗷嗷叫。
我嘟起嘴,“什么都不是啦,萍水相逢,连普通朋友都不算。”
“不会呀,我看他蛮关心你的。他仔仔细细地嘱咐我怎么给你上药,还先打赏了我银子,这是有心的孩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什么看不出来啊,孩子,自己的福分得自己抓住了。”
要说我也真是不够娇嫩,明明从马背上很重地摔下来,睡了一觉醒来就一点事没有了。我让阿吉铺了几个软垫在车上,继续我们的华山之路。这次不同的是,旁边的一人一骑换成了灰衣黑马的江左。
我掏出《华山三秀》的册子,偷偷在江左那一页上写上:
“身量高比我半个头,瘦削,但背上肌肉厚实。黑亮柔软如乌金的头发,隶体一字的浓眉,挺直的鼻梁,眼神像身经百战的将军一样沉着,却又像小孩子一样倔强。”
写到这,我偷偷望了他一眼,早晨的阳光在他刀削般的侧影镀上了一圈银辉,就像锋利的刀口处闪烁着的蓝辉,又像一件古董瓷器泛出幽蓝幽蓝的光泽。
“做事有分寸,内敛少言,人很好。”只写到这里,笔就滞住了,我默默念着,人很好,人很好,一天的相处,我怎么就断定他人好不好?而且我感觉像他这样的人,也许跟他在一起一辈子,都未必能看透他。
我的笔在人很好上 ,画了个圈,注:有待进一步观察考验。
“你去华山,有什么事吗?”江左淡淡地问起我来。
“去给我师爷爷祝寿。”我眼睛一挑,给他个亦喜亦嗔的浅笑。
“哦,那你是?”
“我是当年飞刀浪子金不换之子金燎原。”我勾勾嘴角,等着他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边摇晃边说,“原来你是我师弟啊,啥也别说了,缘分哪~~~”
可江左只是点了点头,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若无其事地说,“家父与令尊同门,算起来我还是你师兄。”
我嘴角弯了下去,心里不太高兴,眼皮耷拉着,“我怎么敢和江大侠论师兄弟,高攀了。”
“没关系,都是上一代人的事,认不认随便你。”江左带着若有若无的轻笑无谓,闲闲地却又似别有所图地看了我一眼。
上一代的事,这么说我们的婚约他也可以不认。看来他是追求自由反对包办婚姻家长专制的,也就是说,哼,你想甩我!!!
我咬着牙根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想甩我?!没门,江左,这婚约我让你认也得认不认也的认,本大小姐做事,向来是只有我甩人没有人甩我。我闭着眼睛在心里狠狠地把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太上老君如来佛祖都压上来起誓,江左,如果我不让你爱上我,我就不叫金缘缘。
这人啊,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有了动力就有了人生意义,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外面的阳光好灿烂。再看看江左,就像猎人看猎物,常将冷眼看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我肯定让你爱我爱得直到失去力气,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哈哈哈,我眼前出现了江左一脸黯然销魂地一遍一遍吟诵着我的名字的样子,像他这样俊美的样子若是配上落寞心碎的神情那就真真真是太太太有杀伤力了!就算为了他好,我也一定要让他爱上我!!!
车到山前必有贼,果然我正用扇子挡着太阳看山上的风景时,路上突然就冒出来很多人。我定睛一看,他们至少有二十个人,排得整整齐齐,就像二十块豆腐块似的。每个人都黑衣黑褂,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黑社会。让我觉得比较特别的是,他们每个人肩上都绣了一枝白梅花,旁边还配了句诗,“一任群芳妒。”
这些人虽然不是每个人都长得很帅,但他们身上却有种表露在外的冷酷,勇猛,煞气,以团体的优势迅速地把强烈的杀人不眨眼的凌厉杀意传达到我们这边。再仔细看时,里面也确有几个长得十分不错的。>_<0
我看了一眼江左,他居然连一滴汗都没出,嘴角甚至还渗透出淡淡地笑意。我心中暗急,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胜他们,倒是快点给我个实底好让我放心啊。其实你打不过也没关系,你也要早点表现出来,让我做好逃跑的准备吧。
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左肩上绣的不是一枝白梅而是一朵白梅花。只有一朵,却绣得轻、薄、透明,仿佛一片雪花闲闲地飘落,又像一只粉蝶忽闪着翅膀,颤颤地在他好看的宽肩上歇脚。他的左耳上还单戴了一枚璀璨如星的亮钻耳钉,同肩上的白花相呼应。再加上他尖挺笔直得略显鹰钩的鼻子和向上抿着似笑非笑的薄唇,形成了创意十足的绝妙搭配,让他冷肆邪霸的气质展露无遗!看了一眼又一眼之后,我下了结论,他不但是个帅哥,而且是个很会打扮的帅哥,而且更是个很坏又很会打扮的帅哥,也就是通常来说对女孩有翻番加倍杀伤力的那种帅哥。
不过跟我身边的江左比,他还明显差了一点。虽然说不出江左哪里比他长得好,但就是看上去舒服,哪怕他脸上那副淡然无谓的表情坚持一百年不动摇,我也不会看厌。
想到这里,江左英俊的脸忽然转向我,牵动一下嘴角轻声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先走。”
我一怔,最开始遇到一个廖无逸,遇到江左之后廖无逸就走了,这回又遇到个帅哥江左也要走了。难道注定了我在同一时间只能跟一位帅哥结缘?不,我不同意。再说就算只有一位也要挑那位最帅的,所以就是要换也要找到比江左更帅的才能换,以优换劣可不是我的风格。
“我不走,我们既然说了要一起走,我自然不能撇下你。”
江左破例露出淡淡一笑,“你不会武功,又有伤在身,我是不想让你连累我。”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我柳眉一撩,口气淡得比他还要平静无澜。
“喂,公子。”我转过头巧笑倩兮地看着那个黑衣帅哥,先尽可能笑出一个最可爱的笑容,再以最快速度用力地眨眼睛,嗲嗲甜甜地说道,“我就是叫您哪……人家有点事和你商量。”
“啊,什么事?” 在我无与伦比的美貌下,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够酷的帅哥居然也有点着慌,强作镇定地说道。
我捋着刘海,“我和这位江兄弟是路上碰到的,说好了要一起去华山。现在你们要找他有事,那我就在旁边等他一会,你不介意吧,嗯?”
赶快说不介意,再眨下去我的眼皮都快抽筋了。
“刀剑无眼,要是伤到姑娘……”
“别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叫金……燎原,公子高姓大名?”我垂下眼睑,嘴上抿开一个若即若离的微笑。
“在下百里凉城。幸会。”
“百里公子,你和江左慢慢打吧,我等着。不过也不要太慢,我们还急着赶路呢。”我推了推江左,“快点打,打完了咱们好走人。你放心,打输打赢我都不介意。”
像我这样既大度又体贴的女孩多难找,江左你还不快点感动一下。
阿吉早把我们的车赶到一边,我撑起伞挡着阳光看他们打架。
我看见百里凉城的嘴唇动了动,江左的嘴唇也动动,可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遗憾。
紧接着他们就打起来了,一对一的,我就猜到像百里这么帅的男人是不会以多欺少的。
江左用他那把华山弟子剑,百里用的是柄镶蓝宝石的弯刀。他们打着打着跳来跳去的时候,百里身上的白梅花和蓝宝石就一闪一闪发光。江左就显得逊色一点,嗯,我也在江左的衣服上绣点东西就好了,绣什么呢?绣花和他的气质不配,绣金龙又太俗了……对了,绣银鹰,一只展翅欲飞的银色雄鹰!那还要不要再配上句诗呢,一时又想不起来哪句诗合适……
忽然百里向后跌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带那一帮人嗡地一下就乱了,蜂拥着上来叫嚷着挥刀就要砍江左!
太太太过分了,“你们这帮卑鄙无耻下流龌龊阴险狡诈猥琐不要脸的人渣,快住手!”我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叉着腰破口大骂,“你,胡子都一大把了还和年轻人打,以大欺小,狗见狗咬。”“你,你那么小的眼睛还敢出来打架,你的刀还敢往别人身上招呼呢,先给自己割个双眼皮吧。”“还有你你你,你再敢走一步试试,我咒你你娶不到老婆。你,老婆偷人给你戴绿帽子……”“你……”我心里稍微犹豫了一下,这个长得还不错要不要放他一马,可他居然马上就拿十字劈这么狠毒的招数来砍江左,还好江左一个鹞子翻身利落地闪过去,我按着心口手抖抖地指住他,“别看你现在长得人模狗样,我咒你出天花长水痘,落上一脸疤,头上长疮全身流脓,你老妈都不认识你……”
“哗,”那帅哥喷出一口血,扔了刀撇开江左上前和我理论,“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你咒得太毒了吧。”江左抬腿补给他一脚,他就捂住那张被刚刚被我问候过的脸栽倒在地上休息了。
在我的呐喊助威下,江左很快就打完了,刚刚还整齐得像豆腐似的黑衣人都哼哼唧唧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现在更像豆腐了——炖烂了的豆腐。
江左像个凯旋的将军一样向我走来,夕阳下,他的身影显得越发秀颀挺拔,一双俊眸因为刚刚的杀戮而冷艳得如即逝烟火。
这时,像钻出来一样的百里突然出现在我们两个中间,脸上仍带着浅笑,只不过一抹血弄花了他的脸还有他肩上的白花。
“江左,我们的事还没完呢?”百里手中的弯刀虽然沾了血,可还是闪着冰蓝夺目的精光。
“百里凉城,我说过了我绝对不会交出来的,你叫梅宫主死了心吧。”江左说得斩钉截铁,脸上居然有我以为他永远不会有的执著。他的眼睛也变得很黑很黑,如峭崖侧的锋利坚固的黑礁石。
“江左,梅宫主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你一天不交出来一天就不会有安宁日子。”百里似乎是决心要靠苦口婆心的苦劝来说服江左,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哀怨凄凉。
“我不安生,百里兄你也不会安生吧。你不必再劝我,不如回去劝说梅宫主。”江左此时又恢复了淡淡的语气,我有一丝遗憾,我喜欢他刚刚昙花一现般带点孩子气的固执。
百里凉城看看他,又看看我,忽然诡异地一笑,哈哈哈地转身飞走。
我担忧地朝他的方向看一眼,“他不会被你气疯了吧。”
“关我什么事?”江左跳上马,“那些人里倒是有不少被你气疯的才对。”
“百里凉城到底问你要什么?”一路上我不停地问。但江左只是眯起眼睛看云彩,始终不回答我。
“你打哪知道的这么多奇怪的东西?”沉默了许久的江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传奇话本啊,我既然出身武林世家,自然要多多了解武林的典故,所以我每天早上都要到茶馆听江湖传奇演义。对了,有一天我还听到说书先生提起你呢。”
“嗯……”江左磨磨蹭蹭,“他们……都说我什么了?”
“哎呀,对不起啦。”我吐吐舌头,“是我记错了。那时我还不认识你,所以也没留心。”
江左脸上很快地抽搐了一下,转过头专心看路,喃喃自语,“老天,我就知道不该理你。”
“没关系,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好好想想。想不起来我就回苏州问问那个说书先生。”我粉积极地说道,我的确记得说书先生提起过江左,到底是什么来着?
“这样吧,你先告诉我百里凉城找你要什么?作为交换,我就告诉你说书先生说你什么了。”我为自己想出的好主意洋洋自得地笑起来。
“谁要跟你交换?我才不想知道说书先生说什么了呢。”江左哼了一声,踢踢马快快地走到前面。
我扁扁嘴,粉委屈地把头埋在腿上开始呜呜起来。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呀,快把头抬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要哭也不能现在哭啊。”阿吉拉拉我的袖子,很好心地说道。
我双手抱着膝呜鸣着摇头表示抗拒。
“你看看前面的风景多美。”阿吉还是不停地拉我袖子,害得我随着他晃来晃去。
“不。”我坚定地拒绝,以实际行动向江左表示,缘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江江江少侠,你怎么了?”阿吉突然扯起破锣似的嗓子叫嚷起来。
想骗我,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我偷偷撇撇嘴,纹丝不动。
“江少侠~~~”阿吉杀猪般的叫声都快把我耳朵震聋了,但这不是重点,关键的是在阿吉的叫声中还夹杂了嘭地一声,似重物落地。
我终于忍不住把头抬起来,只见前面江左的黑马上空空如也,向下一看,发现江左成才字形趴在地上。
我匆忙跳下车,推了推江左,“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可江左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费力地抱起他的上身,还好,他还有呼吸。只是脸色暗沉似乎是中毒了。
“小姐,他死了么?”阿吉小心翼翼地问我。
“你才死了呢,快过来帮忙。”我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让阿吉帮我像抬面粉袋一样把江左抬上马车。
阿吉看着江左迟疑着说:“小姐,他不会死吧。”
“我也不知道,要先知道他中了什么毒才行。我们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再想办法给他解毒。”我打开江左的手,他的手指冰凉,只有手心还是热的。
“好的,小姐如果要是看他快不行了,就赶紧叫我。”
“叫你干什么?”
“我把他从马车上扔下来,如果他死在咱们车上了那多不吉利。”
“你少说废话。”我咬牙切齿,“快点赶车。”
阿吉转过头,马长嘶一声飞一样奔跑起来。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江左身上检查起来,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身上有几处很浅的刀伤,估计是刚刚打斗留下的,刀口鲜红,应该是无毒的。嘴唇青紫,指甲发黑,全身冰冷,最可疑的是他脸上泛出点点指甲大小的红痕……哎呀,难不成他中的就是传说中的落梅纷纷。我心里一急,紧咬嘴唇,冷汗和刚刚没擦净的泪水混在一起。据说落梅纷纷属寒梅宫所有,是天下奇毒中的一种,中毒的人身上会很恐怖地接连浮出红色瘀痕。这种毒性属寒,没有内功护体的人中毒之后马上会被冻成标本。看来江左的内功还不错,居然可以撑到现在。
我虽然着急,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握着他给他暖手指。这毒肯定是百里凉城下的,那为什么江左刚刚不说呢,他居然就这么一直挺到寒流攻心毒性发作。怪不得他刚刚那么久都不说话,他一定是在偷偷运功暖体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对我说???
到了客栈的时候,我握着江左的手已经汗津津了,可他的手指还是冰冰凉凉。
我扔了块银子给老板,“给我端一盆热水和三个火盆上来。”
我把火盆全都放在江左身边,不停地用热毛巾给他擦脸。不一会我汗流夹背了,可江左还是昏迷不醒。落梅纷纷的毒没有解药是没法解的,而解药只有下毒的人才有,下毒的人是百里凉城,百里凉城要江左的东西。我理清了思绪,稍微放了心,百里凉城不是要杀江左,只是要逼他交出东西而已。这么说,百里凉城肯定不久就会现身,只要江左肯把东西给他那就没事了,像江左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为了什么莫须有的宝藏或者武功秘籍连命都不要了吧。可我又想起他拒绝百里凉城时的固执表情,心里有些忐忑。
“不管是什么,先给他把解药拿回来再说。”我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不行。”江左忽然动了动嘴唇,“不能给他。”
“你醒了!!”我惊喜地扑过去,“你知道么?你中了落梅纷纷。”
“我知道。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我学过医术。”我换了个热毛巾敷在他额上,“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江左嘴唇抖动几下,两道浓眉拧成了一个中国结,可他还是故作平淡地一笑:“没关系,只是冷了一点。”
“一会要是百里凉城来了,你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好不好?”江左盍上眼睛,柔声问我。
“不好,我要问他要解药。不管他要什么,你先给他好了,什么都没有命重要。”我不满意地推着江左。
“江左的命不值钱。”他睁开眼睛看着我,他的眼睛可真漂亮,连睫毛都好长,他的命怎么会不值钱呢,他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帅么?
“不过,现在我倒有点留恋人生了,”他嘴角含柔地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如果我死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如果你能变成鬼也说不定。”
江左眯起他好看的眼睛,薄唇吐出淡淡的叹息,然后说出了让我难以置信的话,“我的鬼魂一定会回来看你的,看你有没有为我哭泣。”
我错愕地长大了嘴,眨眨眼,再眨眨,我面前的是江左没错啊。摸摸他的额头,还是很凉没有发烧啊。难道落梅纷纷会让人精神糊涂大失常态,怎么我师傅没教过我?
“你很奇怪吧,我也很奇怪。原来人临死的时候会很反常的,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嗯,我明白。”我不想让他再说莫名其妙的话浪费体力,随口答应下来。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人一定要早立遗嘱,免得临死之前言不由衷说错话。”
江左眼睛翻了翻,头一偏,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