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博士长篇科幻《奇幻森林逃生记》

本书今年九月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发行,内容跌宕,想像丰富。作者徐彦利,2005毕业山东大学文学中国当代文学专业,获文学博士学位,现任教于河北科技大学中文系。此部小说百度的“徐彦利”贴吧正在连载欢迎各位光临并提出宝贵意见,作者邮为“cailianjiejie@sohu.com

  一、不同凡响的乐陶

   人们习惯将米乐陶的名字称为小米”、“米米”,或者干脆叫她“米粒儿”。然而,米乐陶却绝不像“小米”、“米粒儿”这些名字那么不起眼儿。她可不是普通女孩子除了一般漂亮女孩子所具有的金黄长发、碧蓝色眼睛外,她还有许多别人不能匹敌的地方,让人不得不她倍加注目。

   首先,她有一个特点就是太爱睡觉了。只要在安静的卧室或教室里没有什么事可作,用不了几秒钟她就会沉沉睡去,并且一睡着就醒不了,即便外边打雷也不能影响她。尤其早上,从来就有主动醒过,所以妈妈经常说小米睡觉却是“半死亡状态”。

   别的父母早上叫醒孩子时,只需要喊几声就够了,而这对小米的父母来说绝对是一种奢望。通常他们做得要比普通父母复杂得多:他们必须在前一天晚上准备好满满一桶清水放在小米的床边。早上来到卧室,一声也不要喊,而是直接把她挪到床边,将冷水淋在她的头上这样才能把睡梦中的女儿唤醒。听上去有些不人道,但实在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了。

   然而十分矛盾的是,如此爱睡觉的人却有一个谁也比不上的发达大脑。在普洛提小学,即使再用功、再认真的同学,在学习成绩上也没有人超过她。小米拥有超越凡人的极强的记忆力,只要是见过一面的人和事物都会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如果你问起昨天在街道拐角处遇见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她的脑子便能像计算机调出早已存好的程序一样把当时的场面调出来,然后仔细描述,毫厘不差。怪不得妈妈常说,米乐陶长大应该在警察局供职,专门负责查找被通缉的罪犯,不需要任何辅助手段,只要颗带着蝴蝶结的小脑袋一转就行了。爸爸则说,米乐陶应该当科学家,既然能够轻而易举地记住那些又长、又繁琐、又难以理解公式,自然比别人在学习上更有优势为什么要白白浪费这种天然的资源呢?

   小米在学校绝对是风云人物。需要注意的是,这里所说的“风云人物”,可不是调皮捣蛋的意思,而是指她在学习上易如反掌的轻松。上课的时候,她常常十分专注地盯着窗外云雀根本不听老师讲什么,或者摆弄自己衣服上的蕾丝花?边,要不干脆香香甜甜地睡觉。当然,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同学们必须像她的父母一样用冷水把她淋醒。

   开始的时候,老师总因为她的不专心而怒火丈,故意刁难地提问刚才讲了什么内容。但她总能不慌不忙、非常从容地将老师的话丝毫不差地复述一遍,包括老师强调、重复部分一些口误。老师只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偃旗息鼓,不再追究。久而久之,小米成了学校里可以不听讲、不做任何家庭作业的人,她也从来没有得过A+以外其他成绩。所以老师和父母都不得不对她漫不经心的学习态度予以宽容。爱睡就睡,随她去吧,不睡觉认真听课的同学最多也不过是考A+,现在小米已经能够轻松做到了,难道还有理由批评要求她吗?

   小米的记忆力简直让同学们羡慕死了,他们千方百计地想知道其中有什么秘密。于是大家开始胡乱猜测。比如,她是否吃过有利于记忆的药物,一日三餐的食物搭配有什么诀窍,是不是睡得越多记忆就越好……于是,有的同学开始留心她的饮食起居。每天吃了些什么,吃了多少,吃的快慢,吃的顺序,睡了多久,在哪儿睡的,有没有作梦等等。然后尽量去模仿。

   几天下来,拼命模仿的同学不仅记忆力没有增强,反而搞得自己身心俱疲。吃东西还可以照抄照搬小米的食谱,睡觉却没人比得了她。小米可以在休息日里连续睡上一天一夜,别人就不行了。要知道连着睡上一天一夜和一天一夜不让同样难受,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的滋味是很痛苦的。

   于是,再没有人试图寻找米乐陶的记忆秘密。除了艳羡之外,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叹气的份儿吧!就这样,小米成了学校里异常显眼的特殊人物。“超级小米”的外号不胫而走,大概其中包含了无数羡慕和嫉妒的复杂心情吧!谁知道呢!

   每当别人问她,“小米,脑子里记着那么多东西,难道不累吗?头不疼吗?”她总是忽闪一下长长的睫毛,十分肯定地摇摇头:“怎么会累?如果没有人问我,如果我自己不主动去想、去回忆,那些东西好像根本就不在脑子里,不占什么地方。”问话的人毫无例外地会啧啧赞叹:简直是上天的恩赐,比高级电脑还好用的人脑,真没得比。

   米乐陶有两件宝贝,她对它们爱如珍宝。一个是她的小刺猬扎扎。

   扎扎真是好玩儿的小东西,稍稍受到惊吓就会把头藏到肚子下面,缩成一个圆圆的刺球,静静地躺在那里冬天的时候它会冬眠不吃、不喝、不动。夏天它也有高超的耐饿本领,即使连续两周不进食也没关系。爸爸说这是因为刺猬能够调节自己的新陈代谢来适应环境,还能改变自己的体温呢,真是个奇怪的小东西。

   扎扎小米的感情非常深,只要小米放学回来,它就会远远跑上前去,兴奋地在她脚边滚来滚去。米乐陶常把半红半绿的小海棠扔在地上,向扎扎努努嘴,扎扎就像能听懂她的话一样,立刻把浑身的刺竖起来扎向那些海棠。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五颜六色的皮球,可爱至极。小米把海棠一颗颗拔下来,奖给它吃。扎扎尖尖的嘴一拱一拱的,小耳朵也不停地晃着,一门心思地享受着劳动成果,要知道这可是它的最爱

   扎扎常常卖弄自己的搬运本领,总喜欢用刺扎上点儿什么拿给小米看。可是有时来到小米脚边卸货时,又显得无比笨拙,怎么努力也甩不掉刺上的东西,于是它急得滚来滚去,抓耳挠腮,像被翻过盖儿来的乌龟一样束手无策。每每此时,它总是扬起小小的脸,求救似的看着小米。小米一边笑一边帮忙随后顺着刺小心抚摸它的后背,这时扎扎会把全身的刺温顺地倒下去,静静感受主人的宠爱。

   不过有些时候扎扎的勤快与善解人意又让人哭笑不得。比如,如果小米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扎扎便会迅速作出反应,条件反射般冲进卧室,跳到桌子上,用嘴叼来一块手帕。手帕倒是运来了,但上面却满是牙齿印儿,让人不知该夸奖还是该训斥它。尽管扎扎有时候会撒娇式地挑食,会扎坏一些东西,但小米依然喜欢它,在小米的眼中,扎扎绝不仅仅是宠物,还是她的朋友、伙伴和需要她照顾的一个小生命。

   一次小米又在家睡着了,扎扎爬到床上想和她玩儿,见主人总也不醒,就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后来小米竟然醒了。当她发现是扎扎把自己弄醒后,高兴极了,因为这样即使以后父母不在身边,没有人用冷水把她浇醒,扎扎也会帮忙的。这真是个意外的大发现,小米兴高采烈地告诉父母,全家人都为此高兴,看来小米的嗜睡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扎扎在就都放心了。自从发现扎扎这个异常重要作用后,它在家里地位更高了,差不多成了这个家庭的正式一员,大家对扎扎的照顾简直无微不至。每天,它温暖可爱的小房子旁总会有新鲜充足水果牛奶摆放着,供其随时享用。

   二、预言

   小米的另一件宝贝是爸爸从埃及金字塔带回来的“预言花”。那是爸爸去埃及参加科考时带回的礼物。埃及当地许多居民都在家中供养着这种叫“预言花”的植物,他们将它奉若神明,视为法老的化身,称它为“住在家里的神”。不管平时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占卜问卦,还是求神保佑或者忏悔赎罪,他们都会向预言花顶礼膜拜认为它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去祸除灾。预言花真的有这么灵验吗?没有人验证过,但是谁都不敢否认。据说,预言花被供养的时间越长,它预知祸福的能力就越强,主人对其照顾得越周到,越能反映主人未来的吉凶。

   预言花有着淡蓝色的叶片,十分低矮。从根部算最多也只有六厘米,全身略带毛刺,长得极其缓慢。新叶刚长出来时是透明的,你可以隔着叶子这边看到那边,就像隔着玻璃一样。传说金字塔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魔力,无论什么植物放进去都会发生奇异变化,而这种变化既无法预测又无法解释

   于是,小米的爸爸从当地居民手中高价买了一棵小小的预言花,并在科考的时候偷偷将它放到金字塔中最大的法老墓里。当地人认为四十九个数字最为通灵,万事万物经过“四十九”的磨炼与考验,都会焕发出意想不到的生机。于是爸爸让这盆花在金字塔里呆了整整四十九天才取出来,但愿它能够获得传说中的魔力。

   刚开始的时候,小米对预言花只是半信半疑。只是一盆小小的花嘛,有什么了不起?它是那么那么的小,一个手指头就能轻轻托起,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长大,永远保持着四片叶子的样子。这种微缩盆景一样的小东西还会有什么奇异的魔力吗?

   然而经过几件事后,小米对预言花的态度有了彻底地改变。

   那次连着下了几天的暴雨,人们被堵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成天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地看着窗外没完没了的瓢泼大雨,屋里又潮又湿,空气中也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儿。后来,谢天谢地,雨终于停了,人们可以看见阳光从阴暗的天际慢慢探出头来,烦人的连绵大雨终于过去了。于是爸爸妈妈提议一家人去海边玩儿,因为暴雨肆虐、大潮翻滚后的海滩,一般都遍布着各种贝类、海螺、海星、海胆、珊瑚枝和迷路的海龟,当然,还有各种被雨和大潮打晕了的鱼蟹。你只需提上篮子,在海滩上边走边捡就行了,要不了多长时间,篮子就会盛得满满的。

   但是小米又睡着了,爸爸妈妈舍不得用冷水淋醒她,所以只好两个人去了。小米躺在床上,依然沉沉地睡着,脑子里不断闪现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奇形怪状的机器零件、漫天乱舞说不清形状阴影,还有一些陌生人的脸庞不断涌过来,狰狞凶狠,让人感到害怕

   噩梦中的小米满脸汗水,微微晃动着头,一副痛苦挣扎的样子,但却没有醒过来。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扎扎一溜烟儿跑进来,滋溜一下爬到床上,跳到小米的脸上、胳膊上,来来去去地爬着。它现在已经习惯了叫醒主人的工作,而且轻车熟路。过了好久,小米才从梦魇醒来,轻轻擦着额上的汗。自己怎么老是作这些零碎的、莫名其妙的,而且还让人害怕的梦呢?梦中的画面像胡乱拼贴起来的一样,也不知代表什么意思,让人难以复述。

   小米百无聊赖地想着,这时一股难闻的臭味飘进了鼻子。咦?哪儿来的臭味呢?她爬起来,顺着那股味道走去,找来找去,终于锁定了窗台上的预言花。原来是它,从那美丽的淡蓝色叶子上散发出来一股难闻的浊臭,叶片混杂了一种幽幽绿色,看上去比平时更漂亮了。奇怪,花的根茎又没有腐烂,怎么会有臭味呢?即使是腐烂了,也不可能有那么刺鼻的臭味吧!小米百思不得其解。

   结果当天爸爸妈妈不仅没有带回满篮的海货,还被海边救护车送了回来。原来妈妈没有看清海滩上的一条毒海蜇,以为是一只小章鱼,顺手捡了起来。还未死去的海蜇用它的触角使劲蛰了妈妈一下,如果不是救护车恰好就在附近,妈妈就危险了。

   说也奇怪,随着妈妈病情的好转,预言花的臭味渐渐淡了,最后彻底消失叶脉中的绿色也慢慢没有了,又恢复到原先的状态。经过好长时间的观察与验证,小米发现,预言花的确神奇。如果它叶脉变绿,并散发出难闻的臭味,那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如果叶脉中混入一种可爱的粉色,而变成粉蓝,同时散发出令人闻不够的清香之气时,那么一定会有喜事降临。坏与好的程度与气味的浓淡、颜色的深浅密切相关

   有一次小米和父母去暴风山旅行出发前,预言花就显出了淡淡的粉色,屋子里也满是怡人的香气。但当时大家都在手忙脚乱地收拾行装,谁也没有在意预言花的变化。没想到进入暴风山的暴风口时,小米忽然被无数鲜花彩带包围,因为根据电脑测算,她是整整第一千万个观光此地的游客,除了获赠全家往返北欧的免费机票外,还得了终身在校奖学金。也就是说,只要小米上学,不管是什么学校,什么种类的学习,学费都由这里提供。真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

   所以,每天小米都会仔细观察预言花有没有发生变化。最后的结论是:过于小的事件,比如割破手指、被老师批评、妈妈给买了新衣服等,预言花都不会显示,只有大事才会令它动容,提前预报。而且,它只预报自己家人的祸福,却不显示其他人的命运

   三、小米的朋友们

   虽然小米在学校里显得很特殊,但是她的人缘却非常好,同学们都愿意和她玩儿。因为她成绩好却从不骄傲,又温和宽容,喜欢帮助别人。

   “哎,米米,这道题到底怎么做?”

   “坏了,昨天我们一起玩儿时我把围巾丢了,快帮我想想到底落在哪儿了?”

   “下星期六妈妈生日,到时候提醒我别忘了买礼物呀!”

   小米总是一一答应,而且从未忘记过一件。

   小米在学校里最要好的朋友是埃迪和洛娜,他们两个学习都不太好,尤其是埃迪。一般来说每次考试,埃迪都“稳居”班级和学校的倒数第一,连一些低年级学生都比他强。埃迪自己倒是挺乐观的,“我又不想当科学家,懂那么多知识干什么。我只想当个伐木工人,伐木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只要有力气就行了。”这时候洛娜总是撇撇嘴:“算了吧,你幻想的职业是19世纪的吧,现在可是2136年!别说伐木已被禁止就算有,也是用机器,你以为还需要你拎着斧头砍树吗?”

   洛娜掏出小镜子专心致志地照着。她的学习成绩也很差,仅仅比埃迪好那么一点点而已。然而却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穿漂亮衣服、鞋子、浑身撒满香水,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这是洛娜的拿手好戏。与同龄孩子相比,她显得成熟得多了。埃迪鼻子经常过敏,每次走近洛娜都禁不住被香水熏得直打喷嚏,所以一再请求她能看在同学四年的份上,不要再用香水折磨他了。洛娜对此却无动于衷,还讽刺埃迪完全不懂什么叫高雅。

   洛娜的坚实后盾是她堪称“超级富豪”的父亲,只要宝贝女儿愿意,他肯为她买下天上的月亮,女儿一张嘴,不管什么,他都会想都不想地答应下来。所以洛娜可以随心所欲地购物打扮,十几年来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我买了”。洛娜超常的换衣癖与购物癖在学校里也相当闻名。一天之内,她至少会换三次衣服,如果不是对某件衣服喜欢到了极点,就休想在她身上看到第二次。

   在埃迪与洛娜两人之间,小米经常充当和事佬的角色。埃迪看不起洛娜的臭美和挥金如土,洛娜也瞧不上埃迪的愚蠢,尽管洛娜自己也不聪明,但她背地里却总是叫埃迪——“埃笨蛋”。两个人与小米作好朋友,理所当然地把许多事都推给小米去做,比如代做家庭作业、考试时友情支援日常提醒服务等,宽容的小米总是非常尽职尽责地完成好朋友交给的任务,并且绝不让老师和家长察觉。所以,在埃迪和洛娜的心目中,小米是最最善良、最最善解人意、也最最讲义气的朋友。

   周日,小米邀请两个好朋友一起去金鱼岛玩儿。临行前小米带上了扎扎和大包的鱼食。到了渡口才发现,洛娜早等在那儿了,而且她还带来了几个跟着的仆人,仆人身后是一艘豪华游艇,艇上堆满了大袋的鱼食,这些鱼食简直像从市场大量发来的,多得有点夸张。小米明白,洛娜的购物癖又发作了,买这么多鱼食,哪儿还是玩儿,分明成了工作嘛。

   三人坐上快艇,洛娜向后一挥手喊到,“跟上!”快艇和大船同时出发了。

   人工金鱼岛上没有专门投放饲料的工作人员,完全靠市民自觉自愿地买好饲料来投放,只有一个老人负责保管饲料,如果挂出“饲料已足,请勿投放”的牌子时,带鱼食来的人就只能把它放在寄存室,等下次来再喂。今天来得太不巧了,这块让人丧气的牌子早挂了出来,许多人悻悻地回去了。洛娜拖来的一船饲料引起了人们无比地惊讶和赞叹,挤在寄存室门口的人无不纷纷扭过头来,盯着洛娜和她的豪华游艇议论不止。洛娜得到了无比的满足,煞有介事地指挥着仆人们调整船位,以便卸货。其实,哪用得着她指挥呢。

   小米也排队把自己的一包鱼食寄存起来。埃迪则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男孩子就是这样,又粗心又什么也不在乎。他抱着双臂,有点鄙夷地看着洛娜跳来跳去地指挥卸货。心想,这个女孩子呀,真是烦死人,简直是哗众取宠。哎!有钱人就是这样,非让人知道自己有不可,还是小米好,一点儿也不张扬。

   扎扎可能在家里闷得太久了,初到岛上新鲜得不得了。一会儿滚到这儿,一会爬到那儿,毫不理会小米在身后大声的呼喊与恐吓。小米最后不得不放弃追赶扎扎的企图,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这个捣蛋鬼,不要闯出什么祸才好。

   洛娜看着卸完饲料,有些兴奋地来到小米身边,“米米,我们午饭在游艇上吃吧!我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哎!”

   不一会儿,洛娜就开始张罗午饭,为了显示自己带的食物有多么丰富,洛娜让仆人把几张桌子一拉溜排开,按照冷、热,汤、甜点、水果的顺序满满地摆了几桌子,而且,洛娜竟然还没忘记在每个座位前都铺上雪白的餐巾。这时候,埃迪不再批评洛娜的夸张与炫耀,那些美味可口的东西引得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哪还管得了别的。

   “可是,扎扎还没有回来呢!这个讨厌的小淘气,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呢?”

   “喂!你,去找小米的刺猬。”洛娜盛气凌人地吩咐着一个仆人,那个人答应着飞快地跑下船去。

   三个人只好先吃。洛娜一直不喜欢埃迪吃饭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够绅士。他不围餐巾,不懂得就餐礼仪,大吃大嚼,喝汤时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更不能忍受的是,整个就餐过程几乎从不抬头,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盘子里的东西,远的够不着的,还毫无风度地站起来用叉子去叉。洛娜紧皱双眉摇了摇头,然后非常优雅地将水果沙拉放进嘴里,以最小的幅度咀嚼着。

   扎扎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背上刺着一块报纸

   “你这坏家伙,跑哪儿去了,饭都不顾得吃。来,我喂你。”

   尽管小米嘴里埋怨,却一点儿也没有惩罚扎扎的意思,而是又取了另一套餐具准备喂它。埃迪好奇地揭下扎扎身上的报纸,边吃东西边嘟囔:“让我看看有什么新闻……‘亿万富翁’菲利斯的奇异生活。”

   洛娜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喂,吃饭时不能说话的,否则影响消化。”

   埃迪根本不听洛娜的话,继续嘟嘟囔囔地念着报纸上的内容。接着又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一样喊起来。

   “哎!你们听听,这个亿万富翁多可笑,已经有那么多钱了,还在不择手段地敛财,偷税漏税。生活上“俭朴”到对自己苛刻的地步,从不购买二十美元以上的东西……哈哈,太可笑了,有钱人就是这样,越有钱就越吝啬,真是傻瓜,幸亏我没钱。”

   埃迪说得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小米的眼色。一旁的洛娜早已面沉似水,但她还是忍住了,自己是上等人,不能降低身份和这种愚蠢的人吵架。

   四、预言花变绿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米最近睡得更多了。早上,用淋冷水的方法也不会很快见效,更不用说让扎扎满身爬了。她总是很难从梦中醒来,每晚都会作一些乱七八糟的怪梦。梦里许许多多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走来走去,他们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制服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目光冷漠。有人拿着试管,有人操作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器械,还有人面对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屏幕,屏幕上则满是分子结构之类的东西在上下翻飞。

   就在嗜睡症越来越严重的同时,小米的记忆力却越来越可怕了,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即使白天偶然见到一只狗或一只蝴蝶,都会把它们深深印在脑海里。它们的正面与侧面,如何尾巴,如何扇动翅膀,尾布上毛的分布,翅膀上色彩的构成,这些会丝毫不差地存储在记记中。还时不时地从脑海中跳出来,像一幅幅画面一样出现在眼前,真是烦死人。

   不知为什么,家里渐渐被一股淡淡的臭味儿笼罩着,而且这种臭味儿一天比一天浓,看看窗前的预言花,天哪!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变成了浓重的绿色!

   小米的记忆中,到目前为止,预言花只变过两次绿色,两次粉色。绿色的两次:一次是妈妈被海蜇蛰到,还有一次是爸爸在西贡考古晕倒在墓穴的瘴气里。粉色的两次:除了小米得到幸运观光游客大奖外,还有一次是妈妈失散多年的弟弟来到这个城市,一家团圆,喜出望外。

   那么,这次预言花变绿,到底会有怎样的灾难发生呢?而且它的绿色也从未变得如此浓重,几乎把它原来的蓝色完全掩盖了,这种绿是一种苍老的墨绿,而不是生机勃勃的嫩绿。

   小米一家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爸爸妈妈不知道将会有什么灾难降临,他们不再去上班,也不让小米去学校了,而是提心吊胆地等待预言花的绿色能够消褪,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然而,预言花却丝毫没有恢复原状的意思,而是一天天绿下去,臭下去。

   屋里已经臭得呆不下去了,妈妈不得不把它拿出小米的卧室,几次偷偷地要把它丢掉,以缓解一家人巨大的精神压力,然而却被小米发觉了。

   “妈妈,不要扔掉它!我舍不得它。”

   “孩子,预言花根本不灵的,只会打乱我们的生活。”

   小米把花从妈妈的手里抢过来,然后里三层外三层地用盒子装好,塞进书包里。内心深处,她早把预言花当作一个朋友了,怎么能把朋友扔掉呢?

   几天过去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小米已经无法忍受被关在家里的沉闷了,爸爸妈妈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并且对预言花的可信度产生了怀疑。于是,他们开始上班,并拜托洛娜每天和小米一起上、下学。

   洛娜的司机保罗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彬彬有礼。他开了足足有20年的车,从来没出过任何事故,甚至连计划外的中途加油不曾有过。不过,扎扎却让他吓了一跳,不知这个讨厌的小东西什么时候跳上来的,真恨不得把它踢下去。

   今天回家有点儿晚了,老师特意留下小米嘱咐一些全州小学生数学大赛的事。

   “对不起,娜娜,有点儿晚了,老师一直说个没完,我也没办法。”

   “没关系,快上车吧,亲爱的,所有的老师都是这样啰啰嗦嗦的。”

   小米钻进车里才发现书包里的扎扎早已呆得不耐烦了,不断弄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小米只得打开口让扎扎透透气。没想到它“蹭”地一下跳出来,抖抖身上的刺,开始在小米她们的脚下乱钻一气。

   “扎扎,别乱跑,快过来。”小米张开双手,她很怕保罗会不高兴。果然,前面传来了保罗厌恶的声音,“快滚开,讨厌的家伙!”看样子,是扎扎爬到了保罗的脚上,开着车的保罗忙不迭地要踢开扎扎,又怕影响开车,所以他的声音急切而愤怒

   “快过来!”小米边使劲儿喊着扎扎。扎扎却像故意要跟保罗开玩笑一样,反复在他两只脚上跑过来跑过去,怎么也踢不开。保罗不得不分出很大的注意力来对付扎扎,坐在后排的小米无法移到前边去,只好无计可施地喊着扎扎的名字,希望它能够停止胡闹。就在这种僵持中,汽车“嘎”地一声刹住了。

   四、预言花变绿了!

   保罗怒气冲冲地停下车,全力以赴地要逮扎扎,他决心给这个小东西一点儿颜色看看。洛娜不高兴了:“中年男人就是冷血,保罗,你怎么一点儿爱心也没有?扎扎过来,我给你糖吃!”保罗阴沉着脸,只好重新发动汽车,他不敢不听洛娜的话。

   然而,车子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这太怪了,难道车出了故障?保罗懊丧地跳下车来,打开前盖儿一处一处仔细检查没事儿呀,哪儿都很正常,油箱也是满满的,可为什么车发动不起来呢?保罗一时间手足无措,他竟然找不到车的毛病,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不知为什么,小米总感觉今天怪怪的,说不出来的一种压抑,似乎被一种不祥的气氛笼罩着。她想到了书包里的预言花,很想把它拿出来看看,但又怕洛娜知道后惊慌失措,只好忍住了。

   扎扎显得很不安,它东嗅西嗅,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嘶嘶的声音,一刻也不安静,小米抚摸着它的后背,试图安慰一下它烦躁的情绪,然而没想到,扎扎却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一下子蹿出车外,十分有目的地向黑乎乎的前方奔去。小米紧跟着下车追了出去,洛娜也从车里钻出来,跳着脚大喊大叫。小米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她只知道,在这样的夜晚,扎扎一个人走丢了,会很危险。

   说也奇怪,小米刚刚追出来,保罗的车就修好了,保罗心里也觉得奇怪,明明哪儿也没修呀,怎么就突然正常了,坏得奇怪好得也奇怪,真是活见鬼了。保罗把车停在路边,和洛娜一起等待小米和扎扎回来。

   小米跟在扎扎后面边喊边跑,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扎扎冲向路旁的树林。在树林里追了好一段才把扎扎撵上。扎扎正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好像对自己刚才的举动很茫然。

   小米向扎扎伸出双手,“扎扎乖,我们快回家吧!太晚了,洛娜会等急的。”

   扎扎听话地跳上了小米的手心

   身后忽然传来很微弱的“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把雷声压缩了千万倍一样。小米回头一看,一束耀眼的光线射了过来,紧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忽地一下贴到了她的手臂上,霎时间,小米失去了知觉。

   黑暗中,一架只能坐两个人的小型飞行器停落在树林的空地上,一个黑影走出来,走向躺在地上的小米,用小小的照明手灯向她脸上晃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拔下小米手臂上的“麻醉蚂蝗”,装入衣袋,抱起小米走向飞行器。

   扎扎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测,它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小米的怀中,四只小爪子拼命抓住小米的衣襟。预言花隔着书包,穿过重重叠叠的包裹,顽强地散发出依稀的臭味。等待小米的究竟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五、迷失奇幻森林

   小米醒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处。身下是厚厚的、潮湿的落叶,四周除了高大的树木和浓密的树叶外,看不到其他东西。树太高,叶子太密,阳光基本上照射不进来。扎扎体力不支地卧在一旁,看得出,它一定是为叫醒小米而费尽了力气,小米浑身上下的爪印就是证明。小米一骨碌爬起来,有些惊慌地向四下张望。

   不用说,这是一片森林。之所以不称它为树林,而是森林,是因为每棵树都是小米从没见过的高大粗壮,用“参天”一词来形容绝对恰当。小米曾在国家植物园里见过100米高的红杉树,它比几十层的大厦都要高。然而,将红杉与周围这些树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里的每棵树都要比那些红杉高出许多,每棵树的树龄最少也有一百多年以上,几个成人手拉手也休想把树干包围起来。咦?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洛娜和保罗在哪里

   小米使劲儿回忆着昨晚找到扎扎时的情景,但奇怪的是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她下意识地看看地上,真是奇了,满地的树叶不是常见心形、手掌形、椭圆形、羽毛形,而是奇形怪状的。有规则三角形、桌面大小的正方形面包圈一样圆而厚的环形,还有铃铛一样串成一串的球形叶子。另外,许许多多红色黄色紫色的藤蔓缠绕在树间,粗细程度像小孩子的胳膊。有的藤蔓上结着累累的果子,一堆一堆的,色彩鲜艳硕大无朋,大的像人头,小的像拳头。不同颜色的藤蔓果子的颜色也各不相同。这些五颜六色的藤蔓攀爬在树干与枝叶间,显得分外好看

   从叶子在地上堆积的程度来看,这里可能没有人来过,起码极少有人光顾。因为叶子太厚也太均匀了,四周连一条被踩出的小路也没有。眼前这些巨树都是些什么树呢?它们不是松树、桦树、柞树,也不是其他常见的针叶乔木,更不是落叶杨和防火专用的隔离树,还不是小米见过的任何一种树。它们看上去稀奇古怪、匪夷所思,有的树皮是雪白的,而有的又黑得像焦炭,有的树干布满倒立的小刺,有的光秃秃的枝干上一片叶子也没有,却不可思议地开满了蘑菇状的白色花朵。小米可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说过有这样的植物呀。

   “呀,蛇!”

   小米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不远的前方,一条黑红相间的花蛇正静静地伏在那里,再一瞧,天哪!左前方、右前方也赫然发现几条一模一样的蛇。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跑吧!小米拔起腿来就跑,边跑边回头看。

   令她惊讶的是那几条蛇并没有跟着追过来,而是依然静静地趴在那里。小米停下脚步,犹犹疑疑地再定睛一看,哇!那不是蛇——竟然也是一种树叶!只不过它看上去太像蛇了。有蛇的颜色,蛇的浑圆的身体,蛇的长度,蛇的弯曲,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树叶?小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到底在哪儿?”小米反复地问自己。

   “不行,我得赶紧走出去,赶紧回家。爸爸妈妈在家里不知已经急成什么样子了!”小米抱起扎扎,背好书包,随便挑了一个方向便向前走。

  等她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要走出这片森林,绝对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它好像根本没有边际,不管你多么努力,都是一望无际的树。没有路,四周永远不明不暗,不能确定现在是什么时间。开始的时候,小米还时常驻足观望一下身边的奇异树木,后来渐渐失去了兴趣。唯一想做的就是走出森林,快点儿回家。这时候,即便树上长出一个人来,她也不肯再花时间多看几眼了。

   小米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道前面是哪儿。又咬着牙坚持了一段时间,最后实在无法抵抗疲惫和饥饿,头昏眼花,一头栽倒在地上。

   扎扎从小米的怀里跳出来,围着一棵棵树乱跑乱爬,天知道这个时候它怎么会这么精力旺盛。小米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呆呆地看着扎扎,现在,她连喊它的力气也没有了。

   扎扎却好像不是在玩儿。它嗅嗅这棵树,又闻闻那棵树,仿佛在选择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它很快爬至一棵树上,用头部的刺小心地将树皮割开。那种白色的树皮看上去并不坚硬,因为紧随扎扎刺过的痕迹,一股白色的浆液曲曲折折地流了下来。扎扎迅速跳到小米身旁,衔着她的衣服向那棵树拖。然而,凭它的力气怎么能拖动小米,简直就像让蚂蚁子一样。不过小米很快领会了扎扎的意图,它想让自己走到那棵树跟前吸食白色的汁液。

   小米艰难地爬向那棵树,费了好大劲儿把嘴贴到扎扎划过的地方,用舌头舔舔粘粘的白色汁液。啊!没想到它的味道这样美妙,竟然像牛奶一样好喝。小米使劲地吸着,扎扎在旁边看到,立刻欢快地跳过来,继续在别的地方开垦。扎扎还太小,可以看到它幼嫩的刺有的已经折断,不停地工作几乎使它耗尽力气,好几次都从树上摔下来。

   小米心疼地托起扎扎,不让它再爬到树上。缓了一会儿精神,她开始翻看书包。一把手工课用的剪刀使她欣喜若狂,真是上帝保佑!她握住剪刀在树上用力划着。白色的汁液越流越多,小米赶紧把扎扎放在汁液下方,让它尽情地喝个饱,然后自己才又凑上干裂的嘴唇。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体力已经恢复了很多,扎扎也精神多了。为了保存这种珍贵的“饮料”,不至于再次面临饥饿的威胁,小米四下搜寻,想找个东西装这种“牛奶”。可是,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要知道这是森林可不是厨房,到哪儿去找杯子、瓶子之类的东西呢?最后她灵机一动,用一种十分坚韧的树叶叠了一个小罐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接了一罐,又拿一张手帕似的叶子盖在上面,用手托着向前走。

   就这样又继续向前走,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倍显出小米的孤独与无助。扎扎紧随身后一蹦一跳地跟着,轻轻地不发出一点儿声响。小米忽然产生一种迷离惝恍的感觉,仿佛偌大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和这没有尽头的森林。是否,真的走不出去?是否,预言花可怕的预示会在自己身上应验?这些念头,在小米的脑海中,互相缠绕在一起,令她心绪纷乱。

  天色渐渐暗了,夜晚即将来临,视线里的景物越来越模糊,面前的森林还是看不到尽头。小米和扎扎都已经疲惫不堪,全靠顽强的耐力和信念作支撑。走着走着,前面的一片亮光引起了小米的注意。她禁不住兴奋地喊起来:“扎扎,你看!前面有亮光!是不是有人家呢?大概是护林人的小屋吧!我们终于有希望了!”

   六、奇怪的树与奇怪的梦

   小米边喊边鼓起最后一点儿力气跑向那亮光,好像一下子身轻如燕,活力无穷。然而跑到近前却让她无比失望,那竟然是一棵通体发光的树!那荧荧的白光,像低度的白炽灯泡。缠绕在上方的藤蔓也发出淡淡的光,那些圆圆的果子就像点点繁星点缀在树的周围。如果不仔细看,真有点儿像精心装饰过的圣诞树呢!

   “好奇怪呀,竟然还有会发光的树。”小米自言自语着,顺手摸了摸树身,想感受一下它是不是还发热,然而一触之下,树上却“腾”地乍起一篷飞虫,吓了她一跳。那些飞虫闪着光四下逃逸,树干随之黯淡下来。原来是萤火虫附着在树上,所以整个树看起来亮闪闪的。可再看看那些虫子,又好像不是萤火虫,它们太大了,身体也太长了,比普通的萤火虫亮得多。小米搞不懂,为什么这么多闪亮的飞虫会聚在这棵树上,而旁边的树上却一只也没有,都是黑漆漆的。

   过了一会儿,受惊飞走的飞虫又聚拢在一起,重新飞落在原来的地方,树身黑暗的部分重新亮了起来。

   “真是好奇怪啊,但愿以后我能知道这棵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什么能够吸引这么多带灯笼的小东西。可是,现在,啊……”小米半掩着嘴打着呵欠,“现在,我什么也不要想了。扎扎,来,睡觉吧,我实在太困了。”话刚说完,小米的眼睛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再也睁不开,她都搞不清自己是怎样靠在一棵树上睡着的。

   扎扎止住脚步,看了看那棵奇异的发光树,又看了看小主人,接着很费力地用尖嘴拖过一片大树叶盖在小米身上。现在看上去,小米就像盖了一床小小的被子,脸上是疲惫后的安详。扎扎警觉地四处望了望,然后卧在小米的脚边。这无边的森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危机,它也无法预测,它只知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主人。

   露水下来了,它凝结在低处的树枝上、藤蔓上和林中的草丛里,也凝结在小米美丽的金黄色长发上,那么轻柔、纯净。酣睡中的可爱女孩儿,你在想些什么呢?是否梦见自己回到了家,梦见了和朋友们在一起呢?

   森林的黎明没有蓬勃的太阳和绚丽的朝霞,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渐渐亮了起来。树与树之间充斥着并不刺目的宁静光线,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唱着,也许是相约着去捕食吧。扎扎也睡着了,缩成一个极小的圆球,硬刺一根根竖了起来。有这些刺站岗,不管多凶残的动物都拿它没办法。

   然而,熟睡的扎扎忽然被一声熟悉的尖叫惊醒,它立刻进入戒备状态,调整着刺的角度,睁大了眼睛。发出尖叫的是小米!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在没有父母与扎扎的帮助下醒来,这简直是天大的奇事。

   小米紧捂着胸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扎扎,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扎扎乖巧地跳到小米伸出的手上,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你猜我梦见了谁?就是那次埃迪嘲笑过的亿万富翁,秃顶老头儿菲利斯。是他,我不会记错。他大笑着对我说‘孩子,欢迎回家。’然后就要撬开我的脑袋,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你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梦里呢?我又没有见过他,刚才的梦像真的一样,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心惊胆战的。”

   扎扎听着,它能做的,只有睁大眼睛望着小主人,希望她能尽快平静下来。小米叹了口气,“一切都是这么奇怪,究竟谁带我来的这儿?这儿又是哪里呢?我怎么离开?上帝,求求你告诉我吧!”

   漫长的跋涉又开始了。先前见过的那种牛奶树竟然再也找不到了,小米已经饿得没了力气。“扎扎,你一定也饿了吧,我马上给你找点儿吃的。”饿了的小米首先想到了扎扎,她仰头看着树上的藤萝,上面结满了花团锦簇的果子。

   “扎扎,你看,那棵矮藤萝上的果子好可爱呀,每一簇果子都有好几种颜色,真像一棵糖果树。你等着,我去摘给你。”小米打起精神就要爬树。扎扎却紧咬着她的裙子不放。“扎扎,快放开,别担心,我能爬上去的,让我摘果子给你吃。”扎扎却怎么也不肯撒嘴,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倔。

   “到底怎么了,你不愿意我去吗?”小米回头怔怔地看着扎扎。扎扎松开嘴巴,然后慢慢爬向藤上的果子,它爬得那么慢,好像每一步都在不断地接近危险。最后,极小心地用刺扎了扎果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蹿下来。小米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扎扎已经发出了痛苦的“嘶嘶”声。仔细看时,小米惊呆了,扎扎身上有一根刺已烂掉了一半,剩下的半根上还冒着点儿淡淡的白烟。

   “可怜的扎扎,你是为了让我知道那果子有毒吗?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牺牲自己来告诉我呢?真傻。”小米的眼泪滴在扎扎身上,她赶紧拔了几棵细草擦拭扎扎被腐蚀的半截短刺。

   对于森林,扎扎仿佛有着天生判断能力,它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吃,什么东西不能碰。也许,这是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吧!虽然它不能说话,但却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主人。

   小米的脚底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两个脚趾也磨出了血泡。鞋呢,更不用说,早破得不成样子了。扎扎哀哀地伏在小米手上,它已经累得再也不能走了。这么远的路对它弱小的身体来说简直无法承受,小米只好把它放进书包里。

   不知过了多少天,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森林像一个冷酷无情魔鬼,丝毫没有揭开帐幕放她一条生路的意思。小米忘了自己哭过多少次,又多少次擦干泪水迈步向前。只要活着,就不放弃,总有一天,一定会走出这片森林的。

   经过一片较低的山楂树样的林子时,小米忽然想起了背包里的预言花。天哪!好几天没有想到它了,也没有浇过一滴水,它还活着吗?打开书包,手忙脚乱地拆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盒,上帝保佑,小小的花盆完好无损!除了盆里的土已经干了之外,花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变。不,不对,好像变了,颜色变了。变得不再那么绿,已经接近原来的淡蓝色,而且也没什么臭味儿了。

   太棒了!是不是预言花在暗示自己很快就能走出森林,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呢?小米遐想着,脸上绽开了一个难得微笑。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把草叶上没有蒸发掉的晨露收集起来,滴向盆中。“对不起,我忘了浇水,以后一定天天记得,这露水你喜欢吗?”小米爱怜地看着小小的预言花。

   七、来自摩亚的帅男孩

   走着走着,森林渐渐变得稀疏开阔起来,一条清澈宽阔的河流穿过林子向右边蜿蜒流去,左侧落差很大的地方,河水变成了瀑布直泻下来,飞花碎玉一般。小米眼前一亮,终于摆脱了那些数不清走不完的树。她快步走向河水,先喝个够,然后再好好洗个澡。

   来到河边,捧起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真是清凉败火,让人从头爽到脚。接着又把扎扎抱到河边,让它也尖着嘴喝几口,随后小米急急地脱了裙子,试探着迈向河里

   “别进去,河里的水可深了,下去会没命的。”一个清脆的男孩儿的声音传过来。

   小米下意识地蹲在地上,双臂紧抱在胸前。然而她又马上意识到,终于遇上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这里有人!他能不能带自己离开这里呢?至少,可以告诉自己这是哪儿吧!一阵欣喜之后,小米接下来的动作就像电影里的快镜头一样,赶快穿好衣服,这儿瞧瞧,那儿瞧瞧,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儿。

   “刚才是谁在喊呀,请出来吧,好吗?”小米的声音充满焦虑。

   好半天,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孩儿从树后绕出来。他低垂着头,头发长长的,上身什么也没穿,露着白皙的皮肤,下面的裤子上有几处撕破的痕迹,像是灌木挂的。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

   “你好!我叫米乐陶,你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

   男孩子依然低着头,有些羞涩,所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我不是有意看你的,而且我什么也没看见。那条河真的很深,还有很厚的淤泥,前些天我就差点儿陷进去。”

   “请告诉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好吗?”小米着急地说。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小米忽闪着大大的眼睛,怀疑地看着他。不是这儿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这条河很深,还有淤泥呢?

   “那边有我的小屋,如果不介意,去坐坐好吗?我非常非常欢迎你。”男孩儿抬起头,眼睛中闪烁着真诚,被小米一看,脸上已遍布红晕。看得出,他很少这样近地和女孩子说话。

   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想知道点儿什么,只能跟着这个男孩儿走。男孩儿好像刻意与小米拉开一段距离,脚步很快地在前面带路。小米心里想,至于害羞成这样子吗?

   一所方方正正的树枝小屋出现在眼前,小而精巧,这是小米在森林里第一次见到的让人感觉温馨的东西。

   “这是我盖的小屋,你看,全是灌木,我用了整整一天时间。”

   “可是,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才能走出去呢?”小米无心听他说话,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墙角里铺着一些松软而干燥的灌木枝,看上去像是睡觉的地方,小米一屁股坐在上面,她实在是太累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半年前来到这个地方的。”男孩儿不知从哪儿拿来一只树皮裹成的杯子,从河里舀了些水来给小米。

   接着,男孩儿开始了他漫长的讲述,小米把扎扎拿出来,一边将水倒在手心喂给它喝,一边认真地听着男孩儿的话。

   下面就是男孩儿所说的,虽然有点儿长,但是每一句都不能省略。

   我叫莫嘉文,发音是magewen。我的家乡是一个叫摩亚的村庄,就在帕维拉的东侧,我们祖祖辈辈都靠种植玉米和养家畜为生。祖父和父亲都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没有人比他们种庄稼种得更好,也没有人比他们更会养牛养羊。如果我们家走失了牛羊,总会有人替我们赶回来。他们会对我祖父说:嗨,老威克,一看就知道是你养的羊,不然哪有这么肥呢?我们一家过得很幸福,有充足的甜饼吃,不用像别人有时必须用野果子充饥。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甜饼吧?那是一种用玉米粉和一种甜味树浆做成的,味道非常棒,可惜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据说,我刚生下来不久曾神秘失踪过十几个小时,把祖父和父母吓坏了,他们到处找我,以为是神把我带走了。后来,有人在村子附近的河边发现了我,据说当时我全身通红,十分吓人。

   我从小就有一个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就是嗅觉特别灵敏,能够分辨极其细微的气味差别。每一种东西放在不同的地方会散发出不同的气味,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和前一时刻的气味有所不同,人们身上的气味也随时随刻发生着变化。同样的物品之间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差别我都能敏锐地觉察出来。遥远地方的蜜丽花开放,那香味会很浓郁地传入我的鼻子。飞来飞去的蜜蜂能够散发出不同程度的甜味,由此可以推测出哪只携带的蜜更多,几乎可以说,凭着嗅觉我能记住任何一件东西……这些,对我来说,太容易了。

   偶然的一个机会,总督署的酿酒师发现了我的长处。于是,他千方百计和祖父议,要我去那里帮他酿酒、品酒,作为报酬,我可以到那儿的贵族学校学习,而且不用花一分钱。祖父考虑很久,终于答应了,但是要求每天能见我一面,那次失踪的教训使他变得十分小心。

   当然,除了可以和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一起读书外,我还有两项必须做的工作,一是帮助酿酒师酿酒、调酒,二是到总督家的厨房里替他们品尝新菜肴,并提出建议,让他们改进烹制方法、增减配料,使菜更加好吃。我干得很出色,不管是我酿的酒还是搭配的菜,都得到了极高的评价,偶尔还会被总督推荐尊贵客人

   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我的鼻子特别疼,说不清原因,但疼得我直撞墙。家里人带我去医院,还找了巫师,但都没有用,根本查不出病因,也不能开出对症的药。就这样足足疼了十几天,我几乎都要死了,但是忽然有个邻居说总督署给我捎来了一包特效药,只要吃了马上就能见效,祖父赶紧给我灌了下去。这药真是太神奇了,鼻子立刻就不疼了,嗅觉也比原先更灵敏,几乎能感知到所有气味,多得不计其数。

   但是自从服过这种药之后,我患上了一种顽固的梦游症。常常会在深夜里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家门,四处乱逛,自己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第二天醒来,会发现自己满身泥土或丢掉了鞋子。我的祖父和父亲也曾想过许多办法来对付我的梦游症,比如用特别粗的铁链把我绑在床上,以及喝一些巫师的药,然而都没用,我的梦游症一点儿也没好。

   我去总督署询问为什么药会有副作用,但是所有的人都说根本没有送药给我,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这药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能迅速治好我的病,又为什么会让我患上可怕的梦游症。

   对不起,可以把你的背包拿远一点儿吗?里面有一种奇怪的臭味,让我实在受不了。嘉文歉意地笑了笑,脸也红了,这样直白地说一个女孩子是非常失礼的事,但无耐他的嗅觉太灵了。

   小米的脸也红了,站起来把背包放到了房子外面。

   八、聚光伞与面包树

   嘉文接着说:

   你书包里的臭味很奇特,像是来自天然的味道,和美洲的腐尸花差不多。还有,这个小刺猬身上,也有一种特殊的气味。

   言归正传,还是说说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吧。那天祖父把我从总督署接回家,让父亲带着我去买一些豆类种子,他需要我去闻一闻,区分一下种子是否新鲜。我很快就把新、旧种子分开了,然后和父亲每人扛着一袋新鲜豆子回家。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种香味,这种香味我从来没有闻过。那不是花香、草香、果实的香味,也不是食物和肉类的香味,它是那么诱人,不断把我拉向它。我变得无法控制自己,不由自主地迎着那香味走去。后来它越来越强,我就走得越来越快。父亲在后面大声地喊我,但是我像梦游一样不能自持。虽然头脑清醒,但大脑根本不听指挥。我开始跑了,越跑越快,父亲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我翻山越岭,拼命地跑啊跑,虽然累极了,但却停不下来。那种香味像一只有力的手使劲拽着我向前走,我已经身不由己了。就这样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后来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置身在这片森林中。我以为凭借灵敏的嗅觉,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来时的路。然而那种气味却神秘地消失了,就像水渗入了地下,挥发得无影无踪。我解释不通,但因为失去了气味的线索,只得在森林中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

   大约十几天后,我完全失望了,因为根本走不出这片林子,它太大了,超出了我的想象。后来我决定从长计议,于是在这条河附近住下来,并给自己盖了房子。为了害怕自己忘了时间,我每天早上都在那棵灯笼果树上刻下一条线,现在已经有一百三十一条了。

   我嗅觉灵敏,可以闻出哪种果实能吃,哪种有毒不能吃。能吃的果子会从果核深处发出一种幽香,气味纯正,就像我们身边那些正直的人一样,并不掩饰什么。而有毒的果子有些闻上去也很香,但果核深处却会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苦味儿,普通人最多只能闻到它表面的香气,却不能闻到里面的苦味儿。

   这个林子里有好多果子是不能吃的,但有一些却是难得的佳品。比如,河流拐弯处那棵灯笼果树,它就有一股特别纯粹的香味,闻一闻就知道它是多么善良。

   因为吃了太多生冷的果子,所以肠胃经常疼痛。于是我不得不想办法把东西煮熟了吃。但是没有火种和器皿怎么办呢?我想起在家的时候,祖父和父亲烧制陶土的办法,就使劲回忆。找合适的泥土,捏了许许多多盆碗、陶罐之类的东西。

   接着是想办法找火种,因为只有烧过之后它们才会更结实。后来,我发现有一种很大的银色树叶,阳光照到树叶的时候,它会把光线反射到各个地方,树冠就像挂满了闪闪发亮钱币。它表面平滑光亮,而且坚硬无比,看上去就像镜子。

   我用那种树叶做了一把简易的聚光伞,然后放在空地上,当阳光照到河边时,用它收集热量,点燃干燥的树叶。这些过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其实难多了,每一步都非常辛苦,几乎每一项工作都要重复好多次,但幸好我很有耐心。

   我终于成功了,聚光伞非常好用中午的时候,只要有阳光出来,就可以生火。我把从灯笼果树上摘下来的果子拿到火上去烤,味道美极了。我还用陶罐烧水喝,有时候从河里捞几条鱼做新鲜的鱼汤,能吃到煮熟的东西后,我的肠胃再也没有难受过。

   小米睁大双眼听着莫嘉文的讲述,简直像在听童话一样。他居然有那样一个神奇的鼻子,居然能够自己搭起一座房子,居然能够取火做饭,真是太了不起了!

   “你尝尝我烤的灯笼果吧,你一定没吃过,非常好吃。”男孩儿嘉文非常热情地从一个深深的木臼中拿出一个椭圆的东西。

   “面包!”小米叫起来。

   “什么叫‘面包’?”嘉文惊讶地问。

   小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嘉文所说的灯笼果,不就是自己每天要吃的面包吗?经过烤制,它焦黄喷香,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味儿。他一定在撒谎,因为树上不可能长出面包!

   “你能带我看看灯笼果长在哪里吗?”小米怀疑嘉文的话不是真的。

   “好啊,就在河边那块大石头旁边。”嘉文说。

   小米终于发现嘉文所言非虚了。河边挺立着一棵高高的大树。它枝叶繁茂,果实累累,每一个椭圆的果实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青色面包。

   “不烤的话也能吃,但没有一种发酵后的甜味儿。你能闻到它果核中发出的香气吗?”嘉文说着,深深地用鼻子吸了一口气,十分陶醉的样子。

   小米摇摇头,她闻不到,别说香气了,她现在什么也闻不到。

   “我每天摘六个,然后在河边用聚光伞烤熟。如果摘多了吃不掉的话就会变味儿,而且我也不愿意把这么好的东西浪费掉。啊!要是能把这种树的种子带回家乡该多好,那样我们就不用每天都吃玉米甜饼,不用头顶瓦罐去采集甜树汁了。这里的好多树我都没见过,许多果子也都非常好吃,如果家里的人尝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嘉文自顾自地说着,猛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我只顾说自己了,还没有问你。你说你叫什么来着?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嘉文这才想起应该询问一下小米的来历

   面对嘉文诚恳的眼睛,小米觉得这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于是,她原原本本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现在剩下嘉文睁大眼睛好奇了。

   九、森林生活

   有了小米的加入,嘉文显得更勤快了。每天早上,他很早起来,到面包树上划线记日子。小米已经告诉他,灯笼果其实就是面包,在自己家,有专门烤制面包的机器。但不同的是,自己家的面包是用面粉作的,需要发酵粉、泡打粉,还有鸡蛋和食糖,而这儿的却是直接从树上长出面包,更加方便

   划完线后,在小米的注视下,嘉文灵巧地爬上树去,从较矮的枝上摘下四只果子,然后把他的聚光伞支开。确切地说,聚光伞绝对称不上一把伞,它甚至没有伞的样子,因为它没有伞柄和支架,只是由一种透明的、能够反射阳光的大树叶折成的,制作得也十分简单粗糙。

   嘉文把聚光伞倒立起来,挂在离地一米远的地方,将它聚拢起来的光线聚焦在旁边晒干的柴草堆上,柴草上面的木架吊着盛满清水的陶罐,还有木棍串起来的面包果。小米的任务就是不断翻转那些面包,不让火把它们烤焦。这个工作小米非常喜欢,因为不一会儿,她转动的面包串儿就会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微酸而甜,还有谷物独有的醉人气息,简直太棒了!

   “一会儿让你吃一顿丰盛的午餐!”嘉文兴奋的说,看小米有点儿不信,接着说:“别忘了我曾在总督署的厨房里干了好几年呢。而且,我还是个天生的厨师,随便用点儿什么材料,就能做出美味的菜来。鼻子告诉我,什么和什么搭配起来最好吃,哪种烹调方法能最大限度地把美味调动出来”

   “真的吗?那我可不可以先去睡一会儿,记得在我头上淋水哟,不然我会睡一辈子的。”

   “好,记住了,如果还不醒,我会把你整个人扔进河里。”原来嘉文也挺幽默的。

   小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嘉文身边燃着一根油脂木头,手里拿着一个用树枝编的什么东西,正睁大两眼看着她。

   “我怎么醒的?咦,怎么没有冷水呢?”小米摸摸头,脑门竟是干的。”

   “我根本没有用水淋你,你作恶梦了,大喊着‘我不认识你,不要抓我’,喊完就自己醒了。”

   小米一阵头疼,进入这个森林后真怪,已经有两次自动醒过来,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回想起梦里菲利斯那臃肿的胖脸,还有邪恶的狞笑,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这个梦令人恶心。

   “嘉文,你有没有反复作过同一个梦?而且是恶梦?”

   “有,就是来到这个森林后,总梦见被人逼着我嗅东西,还有各种气味。我不干,他们就打我。”

   “他们是谁?”

   “一群穿白衣服的人,看不清样子,不过其中有一个秃顶老头儿,非常讨厌,总是恐吓我,样子可怕极了。”

   “秃顶老头儿?是不是叫菲利斯?”

   嘉文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小米睁大了眼睛,“我的梦里也是他,刚才我就是被他吓醒的。”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感觉到有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悄悄临近,而自己却不能看清这个危险,只能远远地感受到它的神秘。

   “也许只是巧合吧!”嘉文很想换个话题,把两人从这种恐怖的气氛中拉出来。

   “你看,我编的是什么?不知道吧!你准猜不到,是让扎扎睡觉的篮子。以后它就有自己的床了。好不好看?”

   小米点了点头,心思并没在那个篮子上。

   “对了,我差点忘了,中午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午餐,没想到你一直睡到晚上,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好意思叫你。现在你有胃口吗?”

   “噢,好的。”小米强打精神,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热心点儿。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嘉文又恢复了一个厨师表演自己拿手好戏时的兴奋。

   不一会儿,嘉文端着各式各样的容器走了进来。有凹形厚树叶作的盘子,一截宽宽的树皮,手工编制的小藤筐,还有烧得歪歪扭扭的陶土盘,最后,竟然是一只弯弯翘着的龟壳。

   圆木桌上的各式容器里散发出不同的香味,有的浓郁,有的清淡,还有的充满了植物本身的清新。嘉文饶有兴味地问:“你能吃出每个菜都是用什么做的吗?”

   小米拿起一段绿色簇生花蕾状的菜,咬了一口。

   “嗯,好吃,真好吃,又脆又甜,还有淡淡的咸味。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簇生蘑菇。它的绿色很容易让人觉得有毒,但是我能闻到它根部发出的隐隐香味,这种味道告诉我它是没毒的,所以我就摘了很多。你使劲儿吃吧,还有好多呢!”

   “可是,盐味是哪儿来的呢?你来的时候带着盐吗?”

   “当然不是,弄盐确实费了一点儿时间。有一次忙着捏陶罐干了很久,忘了吃饭,肚子非常饿,嗅觉也变得异常灵敏。忽然就闻到一种咸咸的味道,夹杂在各种气息中间,十分微弱。于是,我顺着这种气味走去,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找到了咸味的来源——那是一棵盐树。

   它的每片白色叶子中都含着高浓度的盐。我用藤蔓编了一只很大的筐,将叶子装得满满地运了回来。回来之后,把它们在木臼里捣碎,然后反复过滤、晒干,得到了不太纯粹的盐。还带着点浅浅的绿色,但是味道跟我们食用的盐完全一样,没准儿还更好吃一些呢。”

   “对了,你尝尝这个吧,我敢保证你一定没吃过,这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嘉文把一只装得满满的陶罐推过来。

   小米拿起一根咬上去,结果烫得直跳,不得不把它在左手右手间轮翻倒着,跺了半天脚才咬了一口。

   “这是什么?烤肠吗?这种地方哪来的肉?”

   “树上长的呗。”嘉文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什么树能长出烤肠来?”小米边吃边问。

   “这可是我的独家机密,告诉你我就没有拿手菜了。”

   “你不用告诉我,你做给我吃就行了。”小米起劲儿地吃着,这种久违的肉味儿让她觉得无比亲切。尝过嘉文做的菜后,小米真觉得自己的十几年都是白过了。

   “嘉文,你真了不起,是个天才。”小米真心地说。

   嘉文的脸又红了,女孩子当面夸奖他,虽然心里高兴,但到底有点儿不好意思。

   扎扎在盆子里用尖尖的小嘴拱着嚼着,看上去,它对嘉文的手艺也十分满意

   十、梦游

   有了嘉文,生活变得轻松多了,小米的神经不必随时都绷得紧紧的,扎扎也变得不那么高度警惕了。这是个多么聪明和手巧的男孩儿啊,总能把他和周围的人照顾得妥妥贴贴、舒舒服服的,你几乎想不到有什么是他不能干的,有什么问题是他不能解决的,和他在一起,多么紧张的情绪都会渐渐松驰下来。

   小米已经习惯了有嘉文的日子。嘉文会凭着灵敏的嗅觉找到隐藏在很远地方的食物,然后用独特的方法把它们变成美食,端到小米面前。他还会细心地照料别人,先人后己,自己睡在屋外的空地上,而把松软的草床让给小米。小米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就像有了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一样。

   然而有一天,小米却被吓得非同小可。那天晚上,又是前两次的那个恶梦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她感到非常害怕,不由自主地跑到屋外,想把这个梦告诉嘉文,缓解一下内心的恐惧。走到屋外时,皎洁的月光照在空地上,嘉文却不见了。咦?他去哪儿了?

   “嘉文,嘉文,你在哪儿?”小米的叫声传得很远,惊得几只夜鸟也随着“咕咕”地叫起来,还有两只从树上飞起,在低空盘旋着。宁静的四周只有小米的喊声,听上去更加深了恐怖的气氛。于是她闭上嘴,小心翼翼地顺着河边向前走。

   大约走了10分钟,明亮的月光下,嘉文正盘腿坐在一棵树下

   “你怎么在这儿,吓了我一跳。你在干什么?我们回去吧!”小米冲着嘉文说。

   嘉文没有一点儿反应,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小米的存在,依然端坐着。小米的心陡然惊了一下,很想冲上去推他一下或者马上跑回小屋,然而,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做,而是藏在树后怔怔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嘉文声音激动地说:“是的,我来了,你究竟要我做什么?我讨厌这些所谓的工作,讨厌你所谓的事业,更讨厌你本人!你是个魔鬼!你打吧,我不怕!”嘉文说着,身体左躲右闪,好像真有什么东西打在他身上一样,边躲嘴里边发出痛苦的哀号。小米吓呆了,身体僵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

   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嘉文终于止住喊声,慢吞吞地站起来,笔直僵硬地向小屋折回去。小米远远地跟着他,看他傻呆呆的样子,和白天判若两人。他走到小屋外的干草上,“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随后,发出了均匀而响亮的鼾声。

   天哪,这会不会就是梦游?原来梦游这么可怕,自己不知道自己在作什么。天亮的时候,小米小心地试探嘉文,

   “昨晚睡得好吗?”

   嘉文皱皱眉。

   “一般吧,醒了感觉浑身不舒服。”

   不知为什么,小米没有把昨晚看到的情景告诉他,让他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而已。看着嘉文懒得动弹的样子,小米主动要求承担起做饭的任务。让他也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些天,已经给他添了太多的麻烦。

   小米的记忆力又帮了大忙,她能够清晰地记起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东西,能够记起嘉文告诉她的在哪儿能找到什么可吃的果子。所以,采摘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我能不能弄到一条鱼什么的呢?”小米有点儿异想天开。她既不会钓鱼,也不会用鱼叉鱼,当然,这儿根本没有什么鱼叉,更没有嘉文赤手摸鱼的本事。不过小米到底是小米,不一会儿她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在河边水特别浅的地方挖一条窄窄的水沟,小水沟的尽头是一个比较大的坑。这样,河水里的小鱼或小虾就会沿着水沟游过来,当它们游到尽头的坑里时,已经不可能返回去了,这样,就可以轻松地从坑里把它们捉上来。

   想了就做。小米把一双手插入淤泥之中,挖沟把水引过来。挖完了看看,嗯,还不够大,再挖。再看看,还不够宽,水坑也不够深,再挖。就这样连续几次拓展,这个小小的工程终于完成了。

   也许是水太清了,有些鱼虾眼看着就从河里拐到小米的陷阱之中。当它们意识到这是个陷阱的时候,已经很难原路返回了,不得不在小水坑里左冲右突。小米高兴地咧咧嘴,走上去收获自己的劳动果实。别说,抓到的还真不少。有一种细长的通心粉一样的小鱼特别好看,还有几只半透明的小水虾。咦?这条黑色的鱼怎么从没见过呢?它的样子好凶,刚才还用牙咬小米的手呢,幸亏小米甩脱得及时,否则一定会让它得逞。

   “让你厉害,一会儿第一个就把你扔进锅里。”小米睁大眼睛握紧拳头冲那条在地上挣扎的鱼晃了晃,威胁着要给它点儿颜色看看。

   现在,一大堆做饭用的材料已放在陶罐旁了,面包、蕨类的块根、枯树上的木耳、潮湿处的蘑菇,还有调味的花蕾、绿色的树盐……可下一步怎么做小米却显得束手无策。因为每次嘉文烧饭的时候,小米常常只负责转面包。

   “把这些东西做熟就行了吧!”小米这样想着。她把陶罐刷洗干净,装了满满一罐水,然后用聚光伞生着了火。火舌舔着罐底,不一会儿,水咕嘟咕嘟地开了,不时有滚烫的水珠溅出来。小米连蹦带跳地躲着那些水珠,把所以材料一股脑地倒进罐里。哎呀!不好,水太满了,放进这么多东西后,“扑”得一下子流出许多,火被浇灭了。

   小米只得重新生火。真是麻烦,想不到做饭这么复杂,哎!难为嘉文是怎么做的。小米边想边手忙脚乱地搅拌、添火。扎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它也要张望一下主人到底做了一锅什么。

   “走开走开,没看我忙着呢吗?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再等会儿。”小米的声音因为忙乱比平时高了八度。扎扎知趣地走开了,接着做了一个熟练的翻滚动作,滚到嘉文编的篮子里睡觉去了。

   把陶罐端到嘉文面前时,他已经勉强地坐了起来。看上去精神萎蘼,脸色也很难看。

   “不行!这饭不能吃。快倒掉!”嘉文说。

   “为什么不能吃?”小米有点儿不高兴了。就算不好吃,也没必要让自己这么难堪吧,毕竟忙了很长时间,第一次做不好再所难免嘛!这么不给面子,太不够意思了。

   “我不是嫌你做的不好,是因为这饭里有毒,不能吃的。”

   “有毒?什么毒?我是按照你平时做饭用的材料准备的。”小米觉得挺冤枉。

   “让我再闻闻。”嘉文闭上眼,强打精神应付着浑身的疲惫。

   “是鱼,一定是鱼的问题,它的腥味中有一种讨厌的臭味,你抓的什么鱼?

   小米想起来了,就是要咬自己的那条鱼,原来它有毒啊!真倒霉。

   “那把它扔出去饭还能吃吗?”小米沮丧中仍然心有不甘

   “当然不能,鱼的毒已经渗透到所有食物里了,连这个陶罐也不能用了。”语气坚定,看来毫无商量的余地了。

   “啊?这么严重?”忙了半天的小米彻底失望了,这该死的鱼,早知道把它扔回水里就好了。

   “还是我来吧,我很快就能做好的。”嘉文勉强站了起来,背部的疼痛让难以忍受。

   十一、木车、鱼干、香肠树

   适应了林中的生活后,小米回家的欲望又渐渐强烈起来。在这儿就算过得 再舒服也会时常想家。爸爸妈妈不知道怎么着急呢,还有埃迪和洛娜,他们一定在想尽办法寻找自己,恨不得把整个城市翻个个儿。按洛娜的性格一定会逼着她的富翁爸爸出钱,展开轰轰烈烈的寻人活动。每每想起这些,小米的心就久久不能平静。

   “嘉文,我想家了,你呢?”

   “别着急,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再过几天我们就试着向外走。放心,有我呢!”嘉文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这个微笑让小米感到无比踏实。

   接下来,嘉文开始四处选树,反复观察,敲敲打打,似乎看它们能不能用。有一棵好像令他非常满意,因为好长时间他都在绕着那棵树转,似乎在想着什么。傍晚小米带扎扎散步回来的时候,那棵树已经躺在小屋旁边了。

   “哇,你是怎么把它弄倒的?”

   嘉文谦虚地笑笑:“没什么,我力气大嘛!”

   “天哪!可惜我没看到你推倒它时的样子。”

   “有什么可看的,你想看下次我特意在你面前表演一次就行了。”

   “可是,用这棵树来做什么呢?”

   “你就等着瞧吧!”

   以后的几天嘉文忙得顾不上做饭,磨石刀、劈树、砍树、晒干、截断、烘烤、弯成自己想要的形状,虽然忙但却有条不紊。小米想过去帮忙,但嘉文总是把手一挥。“你帮不上忙的,你不懂。如果有空儿就去多烤一些面包吧,留着我们路上吃。”小米只得悻悻地走开。

   就这样过了好多天,烤面包都装了满满一大篮了,嘉文的活儿还没有干完。每次小米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嘉文都百般阻拦。有一次小米终于生气了。

   “为什么不让我看?”

   嘉文傻笑了一下,看来不解释不可能了。只得嗫嚅着说:“我们家乡的人说了,做重要的事情女人不能在场,否则会不吉利的。”

   “女人?”

   小米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女人,她才十二岁啊!

   “天哪!怎么会这么想?”小米惊呆了,说完扭头走开。嘉文又全身心地干起活儿来,并没有在意。

   终于有一天,满脸汗水的嘉文来到正在烤面包的小米身边,拉着她的手就走。

   “快去看,我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小米的脸上写满茫然。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嘉文的兴奋溢于言表。

   小米一路小跑地被嘉文拉到干活儿的地方,那些被砍得乱七八糟的树干和横三竖四的枝杈后面,一辆木车正精神抖擞地停在那儿。真是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嘉文竟做出了一部车子!

   木车虽然有些粗糙,但看上去十分结实。如果有更多的工具的话,相信嘉文一定能做得更好。它比自行车要大得多、宽得多,有点儿像更早时期的牛车,但是又比牛车多了一个轱辘,是三个而不是两个。车轮处有许多互相咬合的木齿轮,因为太多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道哪儿和哪儿互相咬着。车的前面有驾驶的扶手,扶手前是一个大大的置物筐,可以用来放许多东西。车的尾部则是一个大盖子,像钢琴一样。

   “这车能走吗?”

   “当然能,而且很结实。你上去试试?”嘉文得意地说。

   “好啊,好啊,可是怎么走呢?”

   嘉文帮小米骑上去,然后让她使劲踩左右两侧的踏板。

   “使劲儿!使劲儿!”然而,车在小米的脚下纹丝不动,似乎它对这个小姑娘根本不屑一顾。

   “你下来,看我的。”制作者忍不住跳了上去。

   真是奇怪了,车子在嘉文的脚下唯命是从,飞快地转了起来。

   “看,我怎么样?有了它,我们想去哪里都可以了,如果困了,后面的盖子里有两截拼起来的木头,铺上干草,可以当作床,随时都能休息。”

   “嘉文,你真棒!我现在不想知道你会什么,只想知道你不会什么。”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在我家乡,许多车子就是这样用手工做出来的,我只是做了小小的改造,让它更方便、更实用。”

   “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还不行,我们应该再准备些食物,起码够这几天吃的,这样就不用四处找东西吃了。”

   “我已经烤了好多面包了。”

   “面包当然要带。但我们还要带更重要的东西,比如盐,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发现盐树。”

   嘉文和小米开始了精心的准备,所有出发用的东西都仔细考虑好,一件件装上。嘉文还找到了一种细长的灌木,它的皮十分有韧性,剥下来像麻一样,用这些麻把几根木头绑在一起,就成了一个简单的筏子,嘉文可以划着它到河对岸采摘香肠。

   原来他所说的秘密就在对岸。那是一棵长着许多像气根一样东西的大树,无数的根从茂密的树枝上垂下来,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林子中的林子。而浓密的桔黄色枝叶间,一段一段香肠似的东西倒挂着。它们是润泽的金黄色,有两个并排的手指粗细,弯弯的,非常可爱。

   嘉文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把它们打下来,装到篮子里,再一篮篮运到岸边的筏子上,然后划到对岸,搬下来,再去摘。采下的香肠用盐水浸泡一夜,最后加上香叶调料用慢火烤。最后,一股牛排的肉香从吊着的香肠串上散发出来,让人垂涎三尺。

   盐的制作比较麻烦,因为盐树很远,而且采回来的叶子还要反复加工。捣、晒、漂、筛、过滤,忙上好几天,一大堆叶子只能收获小小的一把盐。嘉文又想出了好主意,用没有提炼好的盐水腌制鱼干,这样一来就不用过度提纯盐树叶,鱼在吸收盐分的同时又不会沾上叶子的粉屑。而且,鱼干在路上也可以当做一道菜,比起只吃果子要好得多。小米和嘉文日夜忙着,两个人都有点削瘦了。不过他们很快乐,好像马上就能走出森林,回到家乡,见到久违的亲人

   休息的时候,小米会给嘉文唱从学校学来的歌,嘉文眯着眼听着,用口哨打着拍子。小米再三请求下,嘉文才很害羞地唱几句家乡的民谣,他的嗓子那么动听,只是不肯多唱,再逼下去就笑着跑到一边埋头干活儿,完全不像埃迪那样脸皮厚得要命。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面包、烤肠、干果、鱼干,连嘉文原先的瓶瓶罐罐都已装在车上,扎扎睡觉的篮子、装预言花的小盒子,只要想到的几乎都已准备妥当。后来,嘉文又找到一棵漆树,割了些漆将木车刷了一遍,这样一来,车子看上去更加漂亮了。

   临走之前,嘉文又特意到那棵面包树前伫立了一阵,树上许多新鲜的刻痕是小米来了之后才划上去的,一共一百八十道,记录半年的漫长日子。嘉文用手抚摸着那些深深的横线,久久舍不得离去,他默默地在心中和这棵树道别:再见了,我的朋友谢谢你陪我走过那么多孤独的日子。不知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但不管怎样,我都会想念你的,为我祝福吧。

   一切准备就绪,嘉文终于跳上了车,小米和行装都在车后,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扎扎还不时从小米怀里探出头来东张西望。“坐好,出发喽!”嘉文大声说了一句,用力地蹬动车子,沉重的木车在他脚下轻快地转了起来,河流与小屋向后退去,后来渐渐淡出了他们的视线。

   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的旅途呢?

   十二、第三个人

   “怎么老有一种酸酸的味儿?像你那盆儿花传出来的。”嘉文扭过头来对小米说。

   “预言花?它只会变香或者变臭,可从来没变酸过呀!”

   “你不是说香味代表好事,臭味代表坏事吗?那酸味代表什么?”嘉文问。

   “我可不知道酸味意味着什么,这是第一次。”小米说着又使劲闻了闻,不过说实话,她实在闻不出嘉文所说的什么酸味儿。

   嘉文话题一转:“可惜,生日的时候不能回家了,再有20多天就到了。”

   “你什么时候生日?”小米奇怪地问。

   “9月9日。”

   “不会这么巧吧,我也是9月9日。”小米不由张大了嘴巴。

   “我们的生日竟然是同一天!”嘉文也十分诧异,这太巧合了。

   “是啊,而且我们还都迷失在这片森林里,还作相同的梦,并且梦到同一个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预示着什么?”

   “不知道,我想,除了上帝之外,谁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许多天来遇到的这些怪事,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想象的范畴。每个问题都明显地摆在面前,但每个问题又都找不到答案。两个人也不向前走了,都呆呆地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森林冥思苦想着。

   许久,嘉文忽然皱了皱眉,“小米,我闻到一股血腥味儿,你闻到了吗?”

   小米耸了耸鼻子,半天才说,“闻不出来,真的有吗?”

   “有,而且还是人血味儿,不是动物的血。”

   嘉文低头看地下,四处寻找,这儿摸摸那儿嗅嗅,后来径直向左前方走去。

   小米和扎扎也跳下车来,在附近的地方寻找,希望能找到血迹。

   正在埋头苦寻之际,远处的嘉文攥着什么东西跑过来,近了才看出那是一把泥土。“小米,我找到了,就在那儿!我猜得没错,是人血的味道。”

   小米看看那把泥土,觉得和别处的没什么两样。

   “这把泥土渗透了人血的味道,看来是有人受伤后在那儿呆过。”嘉文说着,却欲言又止。

   “还有呢?”

   “后来他就走了,因为血的气味向前蔓延过去,他一定是离开了。”

   “我们可以循着气味找到他啊。”

   嘉文专心地想着什么,根本没有听到小米在说什么,直到小米使劲儿摇了摇他的手臂,才慢慢地说:

   “如果按照常理推算,这种浓度的气味应该是直接从血迹上散发出来的,可是附近的泥土却没有任何血迹,真搞不懂为什么。”

   “嘉文,别想了,既然闻到了人血的气味儿,说明这里有人。就是说在这片森林中,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还有第三个人,这样一来,我们就更有可能走出森林了,找到这个受伤的人,没准儿他能给我们帮助。”

   “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必须找到他。这个人被剧毒树划伤,毒液的气味与血液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两种气味都很新鲜,证明他还没走多远,如果我们马上追赶,没准儿还能赶得上。”

   “那就快追吧,不然他会死的。”小米已经着急了。

   他们渐渐偏离了原先要走的路线,顺着血腥味向左侧奔驰而去。车子颠簸得要命,小米不得不抓紧护栏防止自己被颠出车来,扎扎也在自己的篮子里左摇右晃,像个球一样蹦来蹦去的。

   他们一直向左再向左,差不多几小时的狂奔后,渐渐又回到了那条宽阔的河边,河水依然平静地流着,而血的气味却消失了。

   “这个人到底去了哪里呢?他中了剧毒,怎么可能走这么远呢?应该早就昏倒了吧!”

   “是啊,就算是死了,也应该有尸体吧,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嘉文,该不会是你闻错了吧?”

   “决不会的!你等等,我再去附近找找。”嘉文跳下车来在周围转来转去边嗅边找。

   “闻来闻去,血的气味儿就是在河边消失的,是不是受伤的人不慎掉进河里了呢?极有可能,他带着伤走了这么远已经非常不错了,一定是再也支持不住,或是为了喝水掉进去的,上帝保佑,可怜的人。”嘉文双手合十,按照家乡的礼节默默为死者祈祷着。

   两人兴致都有些低落,肚子也饿了,他们拿出车后储存的食物来吃,把面包、烤肠和鱼干分别放在陶罐里,摆在面前,吃的时候脑子不用想太多。食物的香味部分冲淡了刚才的悲哀,两人商量着怎样原路返回,继续走到那条路上去。

   正在埋头吃东西的扎扎猛然变得魂不守舍,它丢下食物,在周围跳来跳去的,样子有些不安。

   “安静点儿,小东西。”小米把一只类似无花果的甜果丢了过来。平时极爱吃的扎扎却看也不看,还是满地跳着,后来它干脆沿着河边向前跑过去。

   “快回来,快回来。”

   小米喊着,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追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到底是什么音乐,她说不清,长笛?口琴?还是人嘴里发出的口哨?好像都不太像。

   “嘉文,你听,好像有人!”

   嘉文也早听到了,他停止了向嘴里送食物,飞快地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躲到一棵大树的后面,小米悄无声息地奔过去躲了起来,嘉文也早已把自己藏在另一棵树后了。只有那些盆盆罐罐来不及收拾,还在原处摆放着。扎扎也茫然地站在原地,等候即将发生的事情。

   一个身体结实、脸色晒得黧黑的高个子沿着河边走来,左手放在嘴里,吹着什么东西,那种动听的音乐就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看上去,他比嘉文还要高,还要粗壮,年龄也一定更大,结实的臂膀和有力的胸肌表现出经过专业训练的样子。

   他悠闲惬意地走着,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一直走到扎扎和面包跟前,才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嘴里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什么,就一屁股坐在嘉文刚刚坐过的地方,拿起罐子里的东西,毫不客气地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用小石子儿扔扎扎。扎扎可能困了,傻乎乎地不知躲闪,只是不断地缩头。小米十分生气,这个人,怎么用东西打扎扎,而且也不问问是谁的东西就吃,简直太讨厌了。

   小米再也忍不住了,也不跟嘉文商量一下就冲了出来,严厉地质问眼前这个黑大个儿:

   “你是谁?为什么打我的扎扎?为什么偷吃我们的东西?”

   黑大个儿被吓了一跳,那样子好像是没想到周围还会有人。仓促之间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什么,两只手还不停地上下比划着,然后接着又吃又喝。

   脾气一向很好的小米真生气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这么没有教养。”

   黑大个儿张了张嘴,竟然也说出了一串英语,“为什么你这么野蛮,简直莫名其妙。”那种夹着某种外地口音的英语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明明是你偷吃了我们的东西,还说我野蛮。”

   黑大个儿聚精会神地盯着陶罐,根本没把眼前这个弱小的女孩子放在眼里,他伸手又拿了一个大个儿的烤面包,满不在乎地吃起来,那种吃相一点儿教养也没有,饿了三天的人也不会是那种难看的样子,甚至比埃迪的吃相还难看,小米真想和他打一架。

   嘉文早从树后走出来,他拉了拉气呼呼的小米,小声对她说,“别跟他一般见识,走我们的吧!”说完便上来收拾东西。

   没想到黑大个儿蛮不讲理,粗野地按住装食物的罐子,“别拿,我还没吃饱呢!”

   嘉文的脸涨红了,这个彬彬有礼的男孩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本能地握了握拳头。现在轮到小米担心了,担心嘉文不是眼前这个野蛮人的对手,会被他打个鼻青脸肿,所以赶紧拉住嘉文。

   小米把嘉文拉上车,何必跟那个野蛮人打架呢,还是赶紧走出森林最重要。嘉文渐渐消了气,蹬上木车返回原来的路。

   两人走了一会儿,小米才突然想起什么。“坏了,我们把扎扎丢了”。

   嘉文这才想起刚才实在太粗心了,只顾和那个黑大个儿生气,没想到扎扎还留在那里。赶紧回去吧,谁知道黑大个儿会把它怎么样呢?

   十三、人鳄大战

   两人急急地蹬车回来找扎扎,回到原地一看,扎扎没有了,地上满是狼藉的食物。小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想,到底晚了一步,扎扎一定被那个野蛮人害死了。

   “可怜的扎扎,是我对不起你,我怎么那么笨,光顾着生气,忘了带上你。”

   嘉文也在一旁暗自神伤。相处了这么多天,扎扎和他之间早已有了很深的感情,它已经十分习惯在嘉文的手中吃东西,习惯了嘉文一喊就乐颠颠地跑过去,习惯了在嘉文伸手摸它的时候把浑身的刺收起来。如果小米不在,它会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主人。嘉文能够时刻感到扎扎对自己的信任。可是,现在它却不在了,不是被那个黑大个儿带走了就是被扔进了水里。总而言之,扎扎的生存希望非常渺茫。想到这儿,嘉文的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了,就像失去了一个多年的好友一样,他蹲在地上,狠狠握住一块石子,手上的肌肉绷紧,恨不得把它攥成碎末。

   “他简直是个魔鬼,连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也不放过。”小米依然哭个不停。在她的脑海中,扎扎一定出事了。想到它和自己患难与共的日子,想到扎扎为保护自己经历的危险,小米的心缩成了一团。

   “该死的野蛮人!”小米的嗓子已经哑了,但还在不停地喊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一下内心的疼痛。

   两人正在心情沉重地怀念扎扎,忽然听到从上游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喊声,然而到底喊什么却听不懂。两人都吃了一惊,远远看过去,只见河面上浪花翻滚,水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一团什么东西在水里拼命地扑打着。两人都有点惊愕,迎着浪花跑过去。黑大个儿的脸时不时地浮出水面,再看和他纠缠在一起的东西,上帝啊,原来是一条巨大的鳄鱼!它正使出浑身解数,要把黑大个儿吞进嘴里,黑大个儿努力反抗着,不时用拳头猛烈打击鳄鱼的头部。但这对庞大的鳄鱼来说,就好像挠痒痒一样。

   嘉文的反应很快,撒腿就往木车的方向跑,迅速从车上抽出一条很粗的棍子,又返身向上游跑,然后“扑通”一声跳进河里。有了嘉文的加入,鳄鱼有些吃不消了,开始的时候它依然只顾着对付黑大个儿,但嘉文的棍子像雨点一样落到了它的身上,嘉文的力气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每一下都令鳄鱼疼痛难忍。它只得转回头来,一心一意先制服嘉文,然而黑大个儿也身手敏捷,躲开它凶狠的嘴巴,绕到鳄鱼侧面痛打起来。腹背受敌的鳄鱼急于摆脱侧面的攻击,胡乱摇晃着身体,但怎么也甩不脱来自黑大个儿的痛击。

   鳄鱼被激怒了,它张开血盆大口,不管是谁,反正要先吞进去一个再说。这时嘉文眼疾手快,拿起木棍向鳄鱼的口中塞去,塞进去之后猛地往上一抬,试图撬断它的上腭,但木棍对巨大的鳄鱼来说,显然不够结实。鳄鱼把嘴一合,木棍“咯”的一声断了。岸上的小米早已吓得喘不过气来,她屏住呼吸,脸色苍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上帝保佑,嘉文千万不要有事,快把鳄鱼打死!

   鳄鱼似乎懂得个个击破的道理,它再也不顾嘉文的撕打,专心致志地与黑大个儿作战,不停地向他张开大嘴。赤手搏斗的嘉文似乎听到了一声骨折的脆响,随后黑大个儿发出一声惨叫。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很奇怪,鳄鱼突然停止一切动作,肚皮翻了过来,尖利的爪子也一动不动了。

   嘉文看准时机,马上用断掉的半截木棍猛刺鳄鱼的腹部。但鳄鱼却似乎浑然不觉,不知为什么,鳄鱼竟然死了。没有给它制命的打击呀,怎么一下子就死掉了?嘉文来不及多想,因为黑大个儿的一条腿已经受伤,无法保持平衡,身体开始下沉了。

   嘉文游向黑大个儿,拽住他的胳膊,使劲儿向岸边游去。

   小米站在岸上,接应嘉文,抓住黑大个儿的胳膊向上拉。嘉文在下面托着向上抬,黑大个儿死沉死沉的,嘉文经过刚才激烈的战斗也已浑身无力,费尽力气才把他拖上了岸。

   黑大个儿呻吟着,看来伤势不轻,嘉文喘着气看他的腿,右腿膝盖处已经折了,脸上也伤痕累累。嘉文使劲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忽然把小米拉到一边儿,“太奇怪了,你发现了吗?这个人的血是黄白色的,从伤口流出的不是红色的血,而是……”小米一惊,快步走到黑大个儿身边。果然,虽然他脸上伤痕累累,但并没有红色的血淋淋的痕迹,从被鳄鱼撕裂的皮肤深处,向外流淌着一种黄白色的粘稠液体,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窜了出来,连小米都闻到了。

   “他不会是外星人吧!”小米显然是科幻小说看多了。

   “怎么会,外星人不可能轻易被咬伤的。”

   “也对,可是为什么他会有黄白色的血呢?人的血不应该是红色的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别考虑这些了,先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吧!小米,你去车上拿聚光伞来,烧点热水,我去树林里采些草药,不快点儿的话他会失血过多,伤口也会化脓的。”嘉文吩咐完之后,提了篮子向森林深处走去。

   小米早已忘记了和黑大个儿发生的不快,手脚麻利地去车上拿东西、捡柴草、从河里取水。

   今天阳光不太好,草也不太干,聚光伞很难生着火。光看见草堆突突地冒黑烟,却不起火苗。小米有点儿着急,弯腰低头使劲向柴草吹气,脸都快贴到地上了。

   好不容易水烧开了,小米端了罐子来到黑大个儿面前。

   “喝点儿水吧,受伤后身体会更缺水的。”

   黑大个儿想坐起来,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小米只得把他扶起来,抱着他的头,往嘴里一点一点地倒。嘉文也回来了,左肩膀处往下淌着殷红的血。他的脸色很难看,“小米,快把这些叶子捣碎了给他敷上吧,我有点儿不舒服。”

   “你受伤了!到底怎么回事?”

   十四、解毒血

   面对小米的急切追问,嘉文轻描淡写的说:“被树枝划了一下,可能是毒树。”

   “那怎么办?快告诉我该怎么救你!”小米的眼睛霎时被一层水迷住了,眼泪马上就要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我还能坚持一会儿,你先给他敷上药,然后再去森林里给我找一种细长的紫色斑点的剑形叶子,它能解我中的毒。”

   “不行,我怎么能不管你?”小米的泪水哗哗地淌了下来。

   “听话,快去捣药,他现在更需要你,不然,血会流光的。”嘉文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小米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先去捣药。她以从未有过的麻利迅速作着,因为她知道,时间就是生命,耽误了时间她就可能永远失去嘉文。

   药终于捣好了,小米因为着急手不停地抖着,不能很准地涂到黑大个儿的伤口上。树边靠着的嘉文又挣扎着慢慢爬过来,颤巍巍地帮助小米。为了往黑大个儿腿肚处的伤口涂药,嘉文咬紧牙关跪在那里,把他的腿抬到自己肩上,这样一来,小米就可以在下面涂了。眼看嘉文越来越没力气,身体也开始摇晃,小米虽然忍住了哭声,眼泪却流得一塌糊涂。快点儿,再快点儿,慢了嘉文会有危险。她不住地催促着自己。

   黑大个儿伤口处流出的黄白色液体像一条蚯蚓一样曲曲折折地从膝盖处流下来,漫过腿肚,又一滴滴地滴到半跪的嘉文的肩部,白色的血液与嘉文肩上的红色血液融合到了一处。奇迹发生了!嘉文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流从伤口处向全身扩散,刚才的浑身乏力、心悸气短一下子被这股气流冲得无影无踪。本来,他是用强大的意志支撑着自己一定要坚持,但现在却似乎不那么难受了,他可以直直地挺起腰来,用强有力的手臂固定住黑大个儿的腿,以方便小米更好地涂药。

   小米终于颤抖着涂完了药,放下药罐就要向森林深处跑,嘉文命悬一线,再不容耽搁了。嘉文却在后面大声喊她,“小米,快回来。”回头一看,嘉文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看不出有一点儿中毒的迹象。

   “你怎么样?”小米迟疑着,不知道自己眼下该做什么。

   “我好像突然一点儿也不难受了,只是有点儿累。”

   小米长出了一口气,心也一下子落到了肚子里。突然的放松使她跌坐在地上,继而又仰面朝天、四肢着地地躺下。看着头顶上茂密的树叶,小米顿时产生了一种晕眩之感,觉得好累,好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现在只剩嘉文是清醒的,黑大个儿敷药后晕了过去,小米则呼呼地睡着了。嘉文又仔细查看了一下黑大个儿的伤口,觉得万无一失后才从车上拿了石刀重新走进森林,他又去干什么呢?

   黑大个儿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只木箱中,箱子底下是厚厚的干草。他挣扎着半坐起来,旁边不远处,那个很好看的女孩子躺在草堆上,香甜地睡着,皮肤白白的英俊男孩儿却不知去哪儿了。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到底有多长时间,动了动腿,好疼啊,钻心一样。这该死的鳄鱼,差点儿把自己当成一顿美餐,幸亏那两个人的帮助。

   黑大个儿又回想起男孩帮自己勇斗鳄鱼的情景和刚才依稀看到女孩儿把脸贴在地上吹火烧水的样子,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从心里汩汩地流过。看来,他们都是好人。看来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错的,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只会虐待别人。

   他想爬过去,可腿却使不上劲儿,剧烈的疼痛一阵阵袭来。黑大个儿“哎哟”一声重新躺倒在地上。这时,头上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饿了吧,来,吃点儿东西!”嘉文递过来一个圆圆的陶罐,面包的香味儿从里面飘出来。

   “我……我……”黑大个儿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嘴有些结巴。

   “好好养伤吧,什么都不要想。你的伤势不重,我已经把骨折的地方捏好了,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以后会按时给你换药,过些天就会好的。另外,我还给你做了一副拐杖,如果想活动就拄着它。”嘉文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只散发着新鲜木头香味儿的拐杖。

   黑大个儿鼻子有点儿发酸,不知道说什么好。生平第一次,他被感动了,也第一次知道人和人之间除了防范、争斗外还可以有别的方式

   “好兄弟……”黑大个儿哽咽着伸出手来。

   嘉文紧紧攥住他的手,使劲摇了摇。

   “你休息吧,我要去看看小米,如果没人叫,她可能不会醒的。”嘉文笑笑向小米走去。

   今天,嘉文很忙,除了打冷水泼醒小米,让她吃饭外,还要给黑大个儿采草药、换药,另外还得制作一些药丸。这次被树叶划伤就是一个教训,如果真的中了剧毒,哪有时间去采药呢?为了以后不会措手不及,还是早点准备些解毒药为好。

   想到解毒药,嘉文又有些纳闷,自己明明是被毒树划伤了,怎么后来又没事了呢?而且还好得那么快,真是匪夷所思。脑子里又很快闪过黑大个儿黄白色的血液滴在肩膀时的情景,以及随之而来的清凉气流,莫非……莫非他的血能解毒?想到这儿嘉文的心动了一下。他的血为什么能解毒?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他的血液的确有解毒功能的话,不是可以直接用来做解毒药丸吗?

   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骂了自己一句,就算他的血真能解毒,也不能这样想啊。于是,嘉文按原计划忙碌起来。虽然很想问问黑大个儿扎扎的下落,但看到他苍白憔悴的脸,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十五、寻找扎扎

   这些天嘉文十分疲惫,除了给黑大个儿换药外,还和小米一起采了更多的草药,然后把它们分门别类地各自捣碎、取汁,再晒干制成粉末。又刻意让自己饿了几天,以使嗅觉更加灵敏。只有这样,才能断定哪种解毒药的气味与哪种毒树的气味完全相克,不会产生失误。

   疲劳、饥饿再加上长时间的注意力集中和缺乏休息,嘉文很快消瘦下来,眼睛也显得更大了。小米围绕在嘉文的身边,尽力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每当嘉文告诉她一种药的名字和功能时,小米都仔细记下来,随时提供备忘,堪称绝佳帮手。

   后来,她还主动抢过照顾黑大个儿的任务,不再让嘉文插手了。黑大个儿的一切,包括喂饭、换药、观察伤口等,都是小米来做。她想,应该让嘉文多休息一会儿,他实在太累了。

   黑大个儿也老实了很多,再不像原先那样粗暴无礼。每次小米来换药喂饭,总是一脸的愧疚。想想吧,自己曾经那样凶恶地抢人家的东西,还把他们心爱的小刺猬一脚踢到了河里,现在那小刺猬还不知是死是活呢!可人家呢,却以德报怨,善良热心地对待自己,不仅从鳄鱼嘴里救下自己,还天天不辞辛苦地喂饭、换药。那个小姑娘不但不记仇,说话还挺温柔的。男孩子更是温和,既细心周到又心胸开阔。但愿腿赶快好起来,不再给他们添麻烦。

   黑大个儿唯恐小米会问起刺猬的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于是,每次和小米见面都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她走后都免不了狠狠地用拳头捶自己几下。小米的态度却越来越友好,但在她毫不介意的外表下,却埋藏着对扎扎的无比思念,她只是像嘉文一样在等待时机,等黑大个儿伤好以后再问这件事。

   解毒药一种一种地配好了,小米把药名与效用都记得清清楚楚,并把它们分别放在一个特意制作的筐子里。虽然她从来不用刻意记什么,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认真仔细地统统记了一遍。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配制解毒药的事告一段落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他们储存在车上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了,只得又开始大量地采摘烘烤。虽然只增加了一个人,但食物的消耗却增加了两三倍。因为黑大个儿吃得太多了,远远超过他们两个人的总和。所以,储备粮食成了当前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小米每天都灰头土脸地站在火前烤来烤去,嘉文则负责一趟趟从对岸把各种果子运过来。

   对岸的果子好像特别多,除了香肠树之外,嘉文还走了很远找到了一种葡萄似的果子和一些不知名的浆果。它们的果粒巨大,水分也更多,而且最重要的是比葡萄还要甜。嘉文把它们摘下运回木车旁,除给小米和黑大个儿一些新鲜的当作饭后水果外,又把成筐的果子制成各色干果。这样一来,不管天气怎么炎热,林中的湿度多么大,都不会轻易腐烂变质了。

   知道嘉文的心灵手巧,没什么惊讶的。但黑大个儿还是第一次领教,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吃到第一颗甜甜的干果时,他伸出拇指对嘉文说,“兄弟,你真了不起。”

   很多次,黑大个儿看着忙碌中的小米和嘉文,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总想帮着干点儿什么。可他们总是说,“你好好养伤吧,好了再干。”这让黑大个儿于心不忍。一天,小米喂他饭时,黑大个儿结巴了半天,终于主动跟她说起扎扎的下落。

   “那天你们走后,我就把那只小刺猬踢进了河里。我看着它沉下去又浮上来,像个皮球一样流到下游去了,不过,我绝对不是存心的,只是下意识地踢了一脚,可能为了好玩吧!请你原谅,等我好了再给你抓一只,不,抓好多只,你要多少就抓多少。”黑大个儿信誓旦旦。

   小米张大了嘴巴,现在她终于知道扎扎的下落了,然而这种下落又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她背过脸去,努力压抑住冲出喉咙的哭声。

   “我一只也不要,我就要我的扎扎。”

   闻声而至的嘉文赶紧上前劝阻,“小米,别激动。我们还没有仔细找呢,也许扎扎就在下游,它不会沉下去的。你放心,我们去找,一定能找到。”

   黑大个儿吓得不敢吱声,现在他终于知道扎扎对小米有多重要了。怀着将功赎罪的心理,挠了半天头皮才对小米说,“我去找它,我肯定能把它找回来。”

   现在,寻找扎扎成了最重要的事,因为小米一天不知道扎扎的下落,就一天吃不下东西,也不说一句话,脸色阴沉沉的,好像世界末日要到了一样。两个男孩子把他们能说的话都说尽了也不起作用,于是开始商量怎么寻找扎扎。

   开头几天嘉文只是在附近找,黑大个儿也坚持拄着拐杖在后面跟着。几天下来,两人一无所获。虽然嘉文的鼻子所向无敌,任何气味都休想逃过他的注意,但是扎扎是被水冲走的,不可能在流动水上留下气味儿,所以,灵敏的嗅觉在这儿根本帮不上忙。于是,嘉文想做个筏子顺流而下去找找。

   黑大个儿满怀歉疚,自觉自愿地拖着伤腿去砍木头,劈藤萝,为嘉文打着下手。只要嘉文说需要什么,他二话不说就去找。两个男孩儿非常默契地忙碌着,小米也时不时过来看看进展情况,她多么盼望这个筏子能给她带回扎扎,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呀!

   嘉文的巧手是不用怀疑的,筏子很快扎好了。但到底谁去寻找扎扎,大家却产生了争执。嘉文说他必须去,如果扎扎上了岸自己可以凭着气味去找。黑大个儿也坚持要去,理由很简单,自己对不起扎扎,一定得亲自把它找回来。于是,两个男孩儿要小米留在原地等,另外,她游泳也不行,真有什么危险情况,她是很难应付的。但是,小米无论如何也要去,不让她参加寻找扎扎而是在这儿等,那不比死还难受吗?最后,大家谁也拗不过谁,只得一致决定,大家都去,找到扎扎后再回到木车这儿,然后讨论下一步怎么办。

   因为是顺水而下,所以筏子走得十分轻快。嘉文凝神坐在前面,仔细用鼻子捕捉着与扎扎有关的一切气味儿。小米呆呆地抱膝而坐,她在脑子里设想着扎扎可能碰到遭遇:饥饿、鳄鱼、中毒、被河水吞没……想着想着,赶紧把脸埋到膝上,以免两个男孩儿嘲笑自己又哭了。黑大个儿一言不发,他像个捕鱼老手,一会儿把手伸到水里,心不在焉地捞上一条鱼,一会儿又扔回去。

   就这样过了好久,黑大个儿终于忍不住了,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都是好人,我可不是。我以前从没碰到过你们这样的人,你们也肯定没碰到过像我这样的坏人。但是,我现在不想坏下去了,想做和你们一样的人。我知道自己做过许多坏事,但以后我要改,改成你们这样,你们能原谅我吗?”

   嘉文轻声地回答,“当然能够原谅,你本来就不是坏人。对了,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从哪儿来,你能说说自己吗?”

  黑大个儿清了清嗓子,第一次谈起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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