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亲爱的,我们共用一双眼睛
雪霏霏
走在回家的路上,刚才在市中心医院里,那个欲言又止的中年眼科医生沙哑的声音又在耳边轻轻荡起:雪小姐,你的情况不太好,你的视神经萎缩得比上个月更严重了……
没道理啊,我已经尽量地遵照医嘱很用心地保护这对眼睛了,可是现在……如此想着,眼泪又顺着泪线悄悄涌上了眼眶。天边传来一声响雷,我惊讶地抬起头,只有一片被厚厚的乌云压得越来越暗淡的天空蛮横地占住了我的瞳,近乎嘲弄一般预示着我即将面对的未来。
天,你何其残忍!委屈和不甘的眼泪从我的眼眶溢出……雪小姐,对常人来说,适当的流泪可以杀菌,但是对你的眼睛,那是致命的……路医生的话如警钟一般响起,于是我慌忙擦抹着眼睛。
经过一家洗车场时,一辆救护车适时地响着警笛呼啸而过。我甚至来不及看清积在洗车场前的路边那一个大水滩,车轮辗过时激起的污水如箭矢一般直直地喷射而至。一时之间,我全身上下满是滴滴嗒嗒往下直坠的污水。目送着救护车远去,我眼里的怒火最终只无奈地化作了朵朵泪花?,不知压抑了多久的我,终于把路医生的话完全抛开,失声痛哭起来。
楼蓝
最近霏霏有点怪怪的。几天前的一个下午去她们教室找她,她居然请假去了医院。是生病了吗?可那天中午一起吃饭时还不是有说有笑的吗?更怪的是,在校门口看见她时,她居然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而当时,雨还没开始下。后来问她是什么病,只告诉我是一些女人的小毛病。我不好意思再多问了。可她却开始抱住我哭了起来。问她怎么了,却只说想哭所以哭了。真是的,女人真是让人搞不懂。外面的阵雨来得快也走得急,而屋里的泪雨却细水长流,哭得真让人心疼得不行。虽然到了最后,晚上的意甲联赛硬是被霏霏的泪水给冲走了,还好,结果是曼联队赢了,第二天的霏霏也开始笑了,灿烂得一如从前。
今天晚上的菜真是难得的丰盛。梅菜扣肉,糖醋鲤鱼,还有大大小小几个家常菜,都是我喜欢的。问她是不是有客人要来,却只说是纪念日。什么纪念日?我的生日在正月,霏霏的生日在十一月,而现在才十月啊。难道是她双亲的生日?
霏霏破天荒地允许我喝白酒了。出生在北方的我从小就开始偷偷喝老爸的二锅头了,到了高中时,酒量已经跟老爸有得一比,因此在亲戚的婚宴一类的酒场上,我还经常代老爸喝上几碗。可是,自从认识了霏霏以后,就被管制起来了。为了爱情于是我挥泪告别了自己心爱的二锅头。
解除了喝酒禁制的我,一连喝了好几杯二锅头。不知道是不是质量问题,反正酒是很不带劲,但几杯下去,却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难道是很久不喝,酒量减退了?霏霏在旁边一个劲地给我夹菜,叫我多吃菜,还问我好吃不好吃?我每样都吃了,很好吃,不愧是霏霏做的菜。后来,一瓶二锅头不知不觉地就下了肚,以往最多能喝上三瓶的我居然在桌上头一歪,沉进了梦乡。
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阳光打在天蓝色的窗帘上,把外面的好天气显露了出来。房间里,还是像往常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上有 ,信里的内容几乎要把我从幸福的天堂狠狠地打入十八层地狱。
那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字迹里,霏霏给我和她的爱情划上了一个句号。她说我是个好男人,她说她配不上我,她说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我披上外衣,就趿着一双拖鞋就往学校狂奔而去。在校园里,她上课的每个教室,操场,食堂,每幢女生宿舍楼前,我苦苦追寻着她的影子,嘶声叫喊着她的名字,却终于没能找到她!
对不起,你所要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对不起,你所要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这段声讯录音播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忍无可忍的我把手机摔碎在水泥路面。
上午的课都结束了,人群从各幢教学楼蜂涌而出,很快就在校园的路上织起了密集的人网。校园广播台如约响起,一曲陈浩民的《爱海滔滔》就此缓缓从各个挂在电线杆上的音箱里传出:
……一定是我不够好/所以你才想要逃/逃到天涯和海角/躲在别人的怀抱/你能不能不管过得好不好/不要故意躲开不让我知道……
听着这段仿佛为我而写的歌词,我再也无力挣扎,只能任着失控的身体靠着光洁的电线杆慢慢地滑落到地面,只能任着几欲失声的嗓门在无声而落的泪水里喑哑沉语!
霏霏,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路君明
今天的天气真的不错,明媚的阳光细细地铺满了屋舍和街道,像是也洒进了心里一般,说不出的欣喜和愉悦。再加上今天不用上班,真是数不尽的畅快和惬意。晨练回来的路上,街边的一个时钟显示已经八点半了。于是,我加紧脚步往凤凰北村的住所跑去。
快到凤凰北村的时候,我被路边的一个穿着白衬衣和蓝色牛仔裤的女生叫住了。
对不起,请问凤凰北村3区2座怎么走?她剪着一头及肩的直碎发,一张温婉可人的鹅蛋脸上,那一对大大的眼睛简单就像两汪桃花潭,特别吸引人,另外加上小巧的鼻子和一口樱桃小嘴,和我的那个她简直就是一对孪生姐妹花。
阿桃?我忍不住盯着她的脸,轻轻唤了一声那个熟悉的名字。
先生?她轻轻叫了我一声。我从恍忽中回复过来,明白了具体情况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凤凰北村3区2座406室对吧?那我带你去好了。
还是我给你带路吧。那里面楼群多,又有正门偏门的好几道,第一次来的人还真容易走错。
不用了,谢谢你了!说完,她也不问路了,就直直地朝去往凤凰北村相反的方向跑了,还不时地回头,生怕我跟着她似的。
我不禁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难道我有那么可怕吗?我还没说3区2座406室就是我家呢!
雪霏霏
好不容易,我终于找到在报纸上贴出招租启事的地址。看来,那个戴金边眼镜的热情男人还真没说错,这个小区确实是找个地方不太方便。我呼哧呼哧地跑上了四楼,摁下门铃。门开了。我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敲错门了。怎么?怎么出来的竟然是这个热情男人?
你终于来了?他居然说"终于"。难怪在路上他要给我带路,原来……
你是这里的房主?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地问。答案是肯定的。虽然房子外面看去不怎么样,但里面确实装修得不错。三室一厅一卫一厨房,该有的全都有了,接下来要谈条件了。说真的,装修得这么好的房子,我还真是喜欢,但也担心他要价会很高。他要出租的是一个朝向南面,面积只有15平米的小卧室。这样的大小对我来说刚好。
啊?真的?就这样说定了!我迫不及待地一口应承了下来,生怕他反悔似的。这样的条件的话,我一个月的稿费就可以省下一百,可以给家里多寄点钱了。
条件谈妥了,合同也很快签了下来,租期半年。接下来,就是我到同学那里去搬回我的所有家什这点事了。我想起了楼蓝,有点不敢回校,怕被他撞见。对他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是的,为什么男人是好是坏都如此让人不敢面对?
热情男人又热情了起来,主动请缨帮我搬东西。或许是因为多了个人可以壮胆,于是我下了最后的决定。
路上,我终于明白了一些关于这个热情男人的事。他叫路君明,是医大附属医院的内科医生,也是医院里的心脏病专家。他还提起了我那件救护车溅得一身湿透的糗事。
当时我就在救护车上,透过玻璃我看到了你,我就记下了你,因为你的脸和身材跟她真的很像……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他的手把着方向盘,脸朝着车子的正前方。我看到他不停地眨着眼睛,我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于是我假装生气地说:好啊,你当时在车上,那你得为这事负责!
哈哈,好,我负责,我负责。晚上我给你烧水煮活鱼跟你请罪!
在这样的嬉闹中,我和路君明稍稍熟识了起来。
楼蓝
天色暗了下来,我还是守在3号女生公寓楼的大门前不敢走开。因为我知道,雪霏霏还会回来。她所有东西都在她的好友陆姗姗那里,她没道理不回来拿的。这是下午,陆姗姗找到我后告诉我的。本来她说只要霏霏一回来就会通知我,可是,我怕霏霏会在我起来的路上走了,跟我再次错过了,所以,我只能这样寸步不移地守着。
终于,霏霏真的出现了。
霏霏。我喊着她的名字,朝着她奔去。她一听到我的叫声,转身就往校门口跑去,还拉着一个男人的手。难道那个就是她说的新男朋友?我的心中不禁有气,我发了疯一样地跑了起来,最后拦在霏霏前面。我喘着气直直地看着霏霏的眼睛,我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是因为跑得太快太急了气没缓过来?还是说面对这一切,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热泪忍不住在眼里打着卷儿,最后无声地从眼角滚落……
走,我们去取行李。对峙良久,霏霏终于打破了沉默。说完,就转身跟那个四眼田鸡往3号女生公寓楼走去。我急忙跟了上去。霏霏的行李不多,一个大行李箱,两只大的编织方袋,再加上两只小包。她挑了一只编织袋给四眼田鸡,然后自己去拿那个大行李箱,我急忙抢上前去。她看了我一眼,就甩手去捡另外一只编织袋,刚刚把行李箱背上肩膀的我又抢上前去。这次霏霏不肯放手了。她只是瞪着我,眼睛还是水水的。
霏霏,别跟我抢。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搬东西了!
我说完,霏霏就放手了,立刻背着我捡起地上的两个小包包。这时,四眼田鸡走近前来,抓住了编织袋的另一个把手。我急忙挥开他的手,抢着拎起袋子,夺门而出。
从公寓出来到学校门口有近一公里远,我一个人走在前面一步也不敢歇地往前疾走。这么长一段路,说手不酸肩不累,那绝对是骗人的!但是,这种时候,我真的不能输给那个四眼田鸡。到了校门口时,霏霏和四眼田鸡还远远地落在后面。我的手确实很酸很痛,为了避免行李箱摔落下来,我在门口边上的草坪上屈膝跪下才勉强把行李箱顺利卸下。
终于,霏霏的所有行李都搬上了四眼田鸡的轿车。
四眼田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手说,下次别再逞强了,如果把韧带拉伤了,你这辈子就别指望用这只手提重物了。
虽然这些话是为我好,但我却不受用。我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路君明。
好,路君明,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以后如果你敢对不起霏霏的话,我绝不放过你!
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吧。说完,四眼田鸡就上了车子。
我看着眼前的霏霏。就是这个她,昨天晚上还为我做了那么丰盛的酒菜的霏霏,现在就要跟着别的男人走了。
霏霏,能告诉我,我错在哪里吗?我近乎哭着问她。
不。你没错,是我不好!霏霏的头低垂了下去,啜泣声轻轻地飘扬上来。
校园广播台又在播放《爱海滔滔》了。
霏霏,听到了吗?……你能不能不管过得好不好/不要故意躲开不让我知道……我轻轻地跟着喇叭哼了起来。一定要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一定要比我好,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她用力地喊了出来,泪水的味道也沷洒了一片,霏霏躲进了白色的轿车里,然后随着那一轮白晃晃的车影消失在一片橙黄的路灯灯光里……
路君明
既然爱他,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呢?不觉得这样太残忍吗?雪霏霏在一跑回车上就大声哭了起来。这个傻丫头,我不禁有点心疼起来。但是,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我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有些事你不知道的。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男生,他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那样他才会真正幸福。
其实,你能这么想,本身就说明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生,所以,我觉得还是你们两个最配。
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我不想再哭了。
于是,我们就此一路沉默着回到了住处。我帮她把行李搬进她的卧室后,就跑到小区的菜市场里买菜了。
等我做好水煮活鱼出来叫她吃饭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我忍不住想起了我的阿桃。阿桃睡着的时候也很安静,就像此时的雪霏霏。她总是喜欢在我的怀里静静地睡去。现在,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我从自己的卧室抱过来一床棉被,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然后,慢慢退出了房间,悄悄带上房门。一个人吃一大盆水煮活鱼是怎样的奢侈?我就这样奢侈了一回。到最后,肚子整个儿圆滚滚的,活像怀胎三个月的孕妇一样。于是,我想先躺下休息会儿,结果,枕着舒软的羽绒枕,一下子就呼呼地飞进了梦里……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没睁开眼睛就闻到了客厅里飘来的煎鸡蛋的香味。于是,我急忙往客厅冲去。雪霏霏正笑盈盈地从厨房端出第二份煎鸡蛋,然后摆好筷子就自行开动了。我一拍后脑勺,打了个哈哈说道,刚才做梦还正梦着田螺姑娘呢,不想出来还真有一个田螺姑娘,害我瞎担心一场。
是吗?不过,田螺姑娘好像不是出现在贪吃的猪八戒的身边吧。所以,我不是哦。
是,绝对是。现在是大话时代,你看西游被大化了吧?三国也被水煮了吧?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还敢提水煮啊。谁说昨晚请我吃水煮活鱼来着了?结果我睁开眼睛一看,满桌的鱼刺都还没收拾。
嘿,下次再补,下次再补。
吃完,我们各自忙开了。她上她的学,我上我的班。
雪霏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在学校里,虽然我尽量没课就往校外跑,但跟楼蓝见面的机会总还是比较多的。每次他上前来,我的心里就像是碰倒了五味瓶儿一样,很不是滋味。而每一次,反反复复也就是那几个问题。我的回答也无一例外的一个好字。确实,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每天跟风趣幽默的路君明在一起,不用再为爱情而烦恼,更不用为自己会成为谁的累赘而不安。没有爱情的日子里,我就把路君明对我的好当作友情来者不拒地收下。有那么一些时候,他会看着我愣愣地出神。我知道,这时候,他眼前的我已经不是我,而是他常念叨的那个阿桃。
阿桃会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会让路君明这样优秀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一个半月后的一天,我回来到住处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是治疗我眼睛的那个路医生。
路医生。你好啊,这么巧。你不是来找我的吧?
哦,不不,不是的。我还不知道你住在这儿呢。路医生笑着靠上了406的房门。
我掏出了钥匙。不好意思,路医生,能不能麻烦你让一下?我,我要开门。
路医生一愕。雪小姐,你是住这里的?
是啊。我开了门,对路医生说,路医生,进来喝杯茶吧?
不不不,我先走了。看来我朋友今天要加班我改天再来这里找他。说着,路医生就神色很不自然地走了。
刚才有个姓路的医生来过,也不知道是找405还是找你。对了,你们都姓LU,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路哩。如果是同一个话……我双手抱怀看着,自个儿颤悠悠地点点头说,你们的眼神有点像,还有,鼻子也很像……
够了!不像不像不像!路君明突然冲着我吼道,然后呼地一声从我身边飞奔而过,跑进自己的房里,只听他卧室的门用力地撞上了门框。随后里面响起了响得可以震翻天的音响声。我不知究竟地回到自己的房里,坐下来,想写点东西,却听隔壁的的声音响得要死。偏偏这个路君明像是吃了火药似的,我又不敢自个儿往枪眼上送,于是,只能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隔壁的摇滚乐狂乱地摇滚着……
"铃铃铃……"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起身接起电话。只听电话里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君明,君明。你说话啊,我是爸爸。……刚才我在你房间门口没等到你,在楼下的时候,看到你,叫你了,你却没停下来。君明,有些事我要跟你了解清楚。住在你房里的雪霏霏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儿子,你说话啊!我敢肯定说话的是路医生,也就是路君明的父亲。他的声音到了最后很是着急了起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路高明,从二十年前你把我和母亲抛弃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你的儿子了。我姓陆,是我妈陆沁芳的陆,不是你路高明的路。你说,你到底做过什么好事?你耍奸逼走了我的阿桃,现在,现在你还来做什么?
听筒里传来了路医生唏嘘的声音。
儿子……
我不是你的儿子!你不配有儿子!
君明!路医生的声音里盛满了哀求。君明,爸错了,爸真的错了。你原谅爸这一次好不好?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当初我为了攀附权贵狠心抛下你母亲和你是爸一时糊涂。爸现在什么都不要,爸只想要你这个儿子过得好,我真的不求别的。这次以后,我再也不管你的生活了,你也长大了,不要我操心了。可是,君明,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不能喜欢雪霏霏啊。她是我的病人。我很清楚她的病况。还有不到一个月,不,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她的视力就近乎为零了……
原来是这样。我无力地扣上话筒。终于还是逃不过这命定的劫数!我一时心灰意冷地走到窗边,倚靠着窗沿,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游移着。突然,我看到了站在楼下运动场一个运动器械边的路医生,扔掉了左手拎着的包,然后四处摸索着口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而与此同时,身子却慢慢地蹲倒在地。
路医生!路医生,你怎么了?我大声叫了起来。于是,我急忙往路医生倒下的地方赶去,没想到路君明也跟着我往那个方向跑。他比我先跑到路医生旁边,然后四下摸索,从路医生的西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打开一看,却不想里面竟然是空的。于是,路君明一边采取急救措施一边叫我拨打120。
几分钟后,急救车载着我们三人呼啸着往最近的医院飞奔而去。
急救室的灯熄了。急救成功,我和路君明都松了口气。在病房里,路君明终于叫出了那个路医生一直想要听到的称呼。然后,他说幸亏是我大声呼救,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路医生叹了口气,看着我说,雪小姐,多亏有你,我还能听到君明这一声爸。然后又转过头看看路君明说道,君明,你长大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刚才电话里的事,就当爸爸没有说过。不管你怎么选择,爸都支持你!
爸!爸!路君明连续叫了两声爸,然后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趴在病床上失声哭了起来。
我悄悄地退出了病房,去医院附近的一家花店买了一束鲜花,然后回到了病房。我回到病房时,路医生正睡去,而路君明守在一边。我小心地插好鲜花就和路君明一起出了病房。
霏霏,这次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真的成了孤儿了!
呵,我也没做什么呀。也就叫了几声,拨了一个电话号码而已嘛。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楼蓝分手的原因。我一定会叫我爸治好你的病的……
没事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强求不来的倒不如不强求,随意些好,可以轻松点!
可是……
好了,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走,你请我吃东西去。晚饭还没吃呢。
好,你要吃什么随便点,别给我省钱。
说完,我们就有说有笑地往吃饭的地方走去。
楼蓝
霏霏离开我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用来遗忘是短暂的,但用来等待却又是漫长的。更何况,那些霏霏在这里的时候留下的所有音容笑貌都是那么可爱那么让人欢喜,我又怎么舍得将它们从记忆皮层里擦拭而去呢?
不过,听陆姗姗说,霏霏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学校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呢?难道是生病了?我心慌意乱地想着,却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霏霏住在哪里。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我就赶去学校上课了。才下到三楼的时候,楼道上有一个中年盲妇正开始摸索着往上走。或许是听到我的声音了吧,她开口问我现在是几楼了。我告诉了她是三楼后就要离开赶着去学校,却听她自言自语地说,才三楼啊。霏霏信上的地址不是705吗?七楼,还有四楼啊。
听到霏霏的名字,我急忙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阿姨,你刚才说的霏霏是不是雪霏霏?
哦,小伙子,你也认识我家霏霏啊?我是她母亲。这个丫头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我怕她自己太委屈了自己,所以就来看看她。
什么?这个盲妇居然是霏霏的母亲?我有点不敢相信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实,霏霏跟她眉宇之间还真是很相像。于是我应声道,阿姨,霏霏是我同学,跟我住一块儿,来,我扶你上去吧。
是这样啊?那你就是霏霏信里提起的楼蓝吧?哎呀,我家霏霏多亏你一直照顾了。
阿姨,你这是说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回到住处,我跟霏霏母亲说霏霏和同学上街去了,然后把她的行李安置好,我就给霏霏打了电话通知她阿姨来了。霏霏闻讯不久,半个小时后,她就出现在我们面前。然后,她们两母女就在沙发上聊了起来,于是,我自己到学校上课去了。
等我结束下午的课回到住处时,发现我那两个可怜的热水壶居然双双报废了。比起这个来,更让我心疼的是霏霏的手上红红的,像是烫伤了。而这时候,阿姨已经因为来的路上坐了一整天的车没好好休息而倒在床上睡下了。我赶紧把霏霏拉到客厅,让她坐好,然后取来一个医药箱。这个白色的医药箱还是当初霏霏跟我一起做的,那个红十字是我们一起画好的。我一声不吭地取出烫伤膏,小心地涂在她的小手上。虽然我已经很小心了,但霏霏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对不起啊,蓝,我把两个热水壶都打烂了。
傻瓜,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看着她的手红红的,我心疼得不行,真恨不得以身代她承受。现在好点了吗?
嗯,凉凉的,已经好多了。
对了,你怎么自己不早点上药?
你还说。我一不在,你这里就乱七八糟的,好像所有的东西都离了原来的位置。
嘿嘿。我拍拍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仔细一想,不禁纳闷。不对啊,我这里再怎么乱,但医药箱这么大的家伙怎么找都能找出来的。这时,卧室里传来了阿姨叫唤霏霏的声音。于是,霏霏急忙站起来,径直往卧室走去。突然,被横在路中间的一张小板凳给绊倒在地。我急忙跑到她面前把她扶起来。
怎么样,霏霏?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说完,她又站起来往卧室走去,双手在前面不停地探着,就像眼睛看不见东西的人一样。
霏霏,你的眼睛……
嘘!她回过身来,对我做了一个噤声动作,还朝我微微笑着,就像她一点事都没有一样。我哑然地站在那里,听着她们母女在卧室里的对白,只有忍着在眼里打圈的眼泪,不让它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