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我的惊悚女警生涯

开头就想先感叹一句:我不做警察好多年

  其实说多也不算很多,自97年9月考入警察学院穿上警服始,至2004年3月拖着装满制服的编织袋送到市局政治处止,满打满算,有7年时间是在光荣的做人民公仆,回归普通群众身份,也不过仅仅两年。

  可为什么回想起曾经的一切,思绪竟可以飘得如此遥远?无边无际,不可企及?为什么每次见到熟悉的蓝衣,便心头一震,往事前尘回忆瞬间撞入胸怀,长长久久的思念,百转千折,想至动情处魂飞渺渺,常赖同行的友人招回,回魂后仍不能即刻融入这喧嚣红尘,一任寂寞潮涌淹隔世般的情怀,想流泪,想追寻,昔日,却已不可重来。

  也许,安逸的日子久了,总会越发怀念生活刺激丰富的过往。

  恰今日有闲,便自记忆花园里撷取奇花?数朵,以飨天涯众风雅看客。

  1.食人

  最恐怖的…

  这个案子,至今未破,虽时间久远,然而每次想起那夜,想起那凄冷的风,暗黑的窗,那陋室传出的似有若无的呻吟,我的心便立刻纠结为一团,因为,曾经,死亡离我如此之近,近到我可以感觉到,那蹑足靠近的,不可预知危险,和漫天黑暗里弥漫的,浓重的血腥气息

  那是我工作第2年的一个冬夜,那晚轮到我与几个同年值班,将近12时,我接到了同事姐妹霞打来的手机,她说在家附近发现可疑人物,她怀疑最近家住的那个小区频频被盗就是个人干的,让我们去抓个现行。

  我立马兴奋起来,得!立功的机会来了!当时正值整治运动大家都为指标不成发愁,我若抓个贼回来送给谁都是个大人情,因为主观认定是贼,我也没多想,也没向上级汇报,叫了几个年轻同事,开车直奔阿霞家,阿霞住的那地方,,因为正对着红灯巷,为小姐们的居住集散地,百分之八十都是出租屋,治安问题很多,大家都很熟悉。

  到了地段,阿霞门口等,说是看到一条人影在前面小巷一闪就不见了,那条小巷很窄,稀稀落落几座平小院,偶有几点昏黄的灯火明灭,颤动不休,象是黑夜的诡秘的眼。

  夜已深,北风似要吹进人心底般冰凉萧瑟,我突然有说不出的不安,来时想立功的念头早已消逝,只想早点回所钻进温暖的被窝,于是和同事定,分头搜索,十分钟后在阿霞家会合。

  进了巷,大家分开搜,正对我的,是一个院子看起来很破旧,我敲门,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一碰就开了。

  攥紧手中的警棍,悄悄进院,不知怎的,这个夜晚特别的黑暗,我在院里站了半天,居然都看不清身边情况心里有些奇怪刚才明明在阿霞家门口看到这边有亮灯,怎么一转眼就灭了?

  向前走了几步,眼睛渐渐的适应,看见黑沉沉的院子十分空荡,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有人

  想退出来,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继续往前。

  前方是三间平房,正中对着院门的一间,门也是虚掩的,窄窄的一条缝里,没有灯光透出。

  我一步步走近,心跳如擂鼓,明明没有任何异状,就是觉得诡异,无可言说的诡异。

  我的手已经碰到了房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一只飞鸟桀桀飞过夜空,叫声凄切悠远。

  我停住了,浑身寒毛瞬间直竖。

  不对

  哪里不对?

  不知道,就是不对——

  突如其来的恐惧,如波逐浪,卷过我全身,逃离思想在这一瞬占领全部的意识,我几乎是立刻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出。

  站定,犹自喘息。

  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这么风声鹤唳杯弓蛇影,哪还象个警察?

  然而却不知道,那一刻的多疑,拉远了我死亡最近的距离

  冥冥中是谁预知并提醒现实的危险?是上天?因我命定不该绝于此地而这样安排还是因为那在冬夜寒风中早已麻木的嗅觉,所捕捉到的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微妙气息?

  不管是什么,我都有幸因此逃脱一劫,虽然当时我一无所知。

  回到阿霞家,大家已经在那儿等我,因为一无所获,都有些悻悻,精神松懈的后果就是疲惫和渴睡,我们便不打算再找,打道回府。

  一行人鱼贯而出,我走在最后,回去的路正好经过我刚才去的那个小院,后墙上嵌着一扇小小的窗,许久未擦的玻璃在月色下泛着青灰色的光。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伸出手,敲了敲窗。

  冰凉的触觉通过指节瞬间流过全身,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一丝奇怪的声响。

  什么声音?…象是…一个人在梦呓,又象是在呻吟,断断续续,低沉而缓慢。

  我愣了愣—那院里不是没有人么?

  俯下身,想听仔细点,那声音突然没有了。

  是不是幻觉?我不能肯定,毕竟刚才受到了点小小的惊吓。

  同事在前方唤我,我应了一声,急急赶上。

  也许是错觉,我一边宽慰自己,一边爬进了温暖的车座。

  车子轻微的颠簸,我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已将刚才不愉快的经历忘却。

  可是,今晚的事情,还没有完。

  凌晨1点多,刚刚爬上床,警长派人把我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牢骚满腹的穿衣服,同事的一句话把我一个呵欠打回了肚里。

  “刚刚发生杀人案,两条人命,老大已经赶过去了。”

  我一惊,杀人是重案,侦破率一向低,牵涉到人命,处理起来也复杂,而且每出一起这种恶性案件,管辖所和管辖区的全年指标都将受到牵连,所以,值班的各警组,最怕的就是发生这类案件。

  没想到,这种倒霉事轮到了我们组头上

  我急急奔下楼,顺口问:“在哪里,是什么人被害?”

  同事的回答让我突然呆住,忘记了呼吸。

  2002年未破刑事案件卷宗第XXX号:

  案情简要:

  2002年X月X日凌晨12时左右,居住在XX巷XX号的XX发廊老板娘邱XX,被犯罪嫌疑人入住处割颈身亡,该犯罪嫌疑人作案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潜伏在屋内,后发廊小姐王某至邱某住处寻其上班,推门时被该犯罪嫌疑人当胸一刀刺死。犯罪嫌疑人逃逸。

  2,仙人掌

  最彪悍的…

  老家虽是小城,但也中规中矩是个城市摸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红灯区都不虞匮乏,虽说不抵SZ巴登街纸醉金迷花影如潮的繁华,却也似模似样的自成风格,远近小有闻名,尤以粉色心型灯光为特有标志,每夜华灯初上,卖笑女子倚门而立,柔和光晕明明暗暗打在脸上,遮掩了夜生活带来的黯沉和憔悴,平白美上了好几分,怎么看都是一玉润珠圆的风情女子,勾人魂。

  我们每到晚上是必定要巡逻的,尤以此区为重点---嫖客争风,妓女争客,大小冲突免不了,警车窜来窜去多少是个威慑作用,看到这里,不免有人要问,警察和妓女不是天敌吗?哪有可能容其在眼皮底下作这交易?其实,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关系到一个哲学的大命题,简单的说吧,天下各行各业,说到底都是在讨生活求生存,妓女要吃饭,警察也要吃饭,因为身处社会层次不同,吃饭的方式有所区别,妓女靠身体吃饭,警察虽说有国家养了一部分,但日常三分之一工资和全部的奖金,国家不负担,要想提高生活层次,就得靠妓女吃饭了,吃着吃着,问题就来了,小城市,就那么点地方,人口基本固定,妓女再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多的生意,抓完了,我们下季的奖金哪里着落?所以,必要培养是要有的合适手段也是要有的,这里讲究一个张弛有度安排合理的问题,既不能让皮肉生意泛滥影响治安考评,又不能让妓女闻风而避影响我们自己的菏包,听起来很有难度,其实也简单,拿我们老大(该君现已升为副局长,真真年轻有为哪!)的一句名言就可解释清楚:要想长年累月的吃到鸡蛋,我们就必须让鸡休养生息。

  这句话经典啊,我们全所同志深以为然,对老大的高瞻远瞩钦佩得五体投地,更有老大的疯狂粉丝,于新春佳节为所里挑对联时候,特意选了副“百花齐放,百鸟争鸣”送上,并诚恳而衷心的祝愿老大来年能顺利培养好鸡百只,提前充分完成奖金任务,该君一席话说得老大龙颜大悦,次日便提拔为警长,啧啧,我们是羡慕的,却不能嫉妒,谁叫我们没人家那智慧,能将老大的养鸡精神揣摩得这般精到,体会得这般完满?别不服气,这就叫本事。

  话扯得远了,回归正题,虽说鸡不能常抓,但是偶尔还是要打打牙祭的,n年抓下来,也多少目睹了些有风格有特色的鸡,现在,一一说来。

  (因多属真实经历,如实叙述,不含任何人群和地域偏见,请看客们勿作相关联系,有无意得罪处请包涵)

  做皮肉生意的小姐们,以外地的居多,本地的大多去了别的城市做生意,比如SZ就有很多我们江苏的,这里面也有个交流学习意思,我们那儿最多的是两湖的,尤以湖南籍的为多,也最彪悍,她们开的是夫妻档,妻子做生意,丈夫在巷口望风,因为已婚,多半不是很年轻,但不知怎的生意还不错,也是她们,在长久的担惊受怕颠沛流离生活中形成了丰富的反侦察经验,善于与国家机器作斗争,斗到最后,凡是湖南籍的妓女,一概无法进行处罚,警察望风而逃。

  第一个倒霉的,是我的一位年轻师兄,为了口袋里的银子的丰富度,半夜放弃宝贵睡眠,一个人去巷子抓了个三十余岁的小姐回来,这位师兄是个粗心人,他忘记了警察内部关于审问妓女的不成文规定---无论何时,都必须要女警在场,他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小姑娘的睡眠,便单枪匹马上阵了,开始对方很老实,除了承认卖淫外,有问必答,因为没抓到现场,师兄也拿她没办法,盘问从12时开始,一直持续到凌晨5时,问得我师兄疲惫不堪心火上升,一把抓住了人家的衣襟—这下好了,机会送上门哪有放过之理,那女子立刻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撕,薄薄的衣服哧啦一声一撕到底,另一手刷的一下扯掉胸罩,然后狠狠顶上我师兄的鼠鼷部,趁他抱弟狂跳口歪鼻斜的时候,放声尖嘶声震屋瓦:救命哪,强奸——

  结果如何?结果就是她老人家第2天被恭送出派出所,结果是我师兄在医院住了几天还险些背个处分,大家都知道该君决不可能做出这事,就算不讲究质素也要讲究一下卫生啊,但公安部门重证据,现场没有证人,我师兄难辞其咎,口头警告已是格外开恩,大伙儿气不忿,去找那女人,老鸨说她那日回来后立即收拾包袱走路了,她倒是痛快,可怜我师兄,听说那一下直接命中,很可能会影响他日后的性福生活—他还没结婚哪!前不久电话联系,他仍然单身,愿主抚慰他受伤的心灵,阿门!

  接着被湖南小姐整了一把的,是我,不过还好,没师兄那般遗患无穷,只是小小的受了点打击,那个女人,违反规则,大白天当街拉客,正好被去附近的我看到,一个电话叫来巡逻队,准备带回去好好款待,那女人倔,死活不肯上车,两手抓住车门两边不放,嘴里不干不净的问候遍了条子们的身体器官,有同事火了,要动手硬拖,被一前辈拦住了——恁多群众围观看热闹,多少得注意形象是不?搞得明火执仗打劫似的,人家还以为是土匪哪,就算是土匪,也得等晚上再上线开扒啊!姜还是老的辣,我们立刻乖乖受教,但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我便问老板娘,该强悍大姐系何方人士,答之湖南籍,OK,是湖南籍的就好办了,我把那女子揪过来,胡乱指指人群外某个方向:“大姐,你不肯去所里也行啊,不过我们惊动了上级,总得有个交代,刚刚巷子口的是你老公吧,帮你望风是不?这样吧,让他代你去一趟好了。大家也省事点。”

  大姐精明啊,知道如果真抓了她毫无斗争经验的老公去,没几分钟她家的祖坟在哪里都能给我们扒出来,至于什么接多少客啥时接客接的啥客之类的更是别提,非常时刻得牺牲小我,她立刻明白不能再撒泼,闭上嘴,乖乖松手爬上车,我跟上来,眼角余光瞥见她狠狠瞪了我一眼

  那一眼我倒没放心上,只是担忧这块馒头看起来挺难啃的,等会不要硌掉了我的牙才好。

  到了所里,按谁抓鸡谁负责的惯例,这块烫手山芋顺理成章的扔到了我怀里。

  我也没话说,只是跟领导要了个师兄陪审,前车之鉴,血淋淋的教训谁能忘记?纵然都是女性,我也得提防她不会很有创意的给我栽上LES的罪名。

  果然,一样的对策,遇到普通问题态度合作有问必答,涉及敏感提问立即三缄其口,我怀疑湖南小姐们是不是内部发行了一些诸如《对付警察72计》之类的秘诀,怎么连答话态度都一摸一样?

  三个小时过去了,没结果,师兄耐不住了:来人,满清十大酷刑侍侯——

  酷刑一:开飞机。

  单腿站直,另一条腿后抬至与地面平齐,双手张开,整个身体呈飞机状,要求:姿态优雅,不能晃动,为追求稳定效果,师兄在该女头上放了一包烟,严正的告诫她,如果烟掉下来,就请她老公来协助调查

  这位大姐真是够韧,飞机开了十分钟之久仍不坠毁,只是后抬的腿已由最初的90度降到了45度,全身颤抖,连指尖都在微微痉挛,头顶的烟危险的摇摇欲坠,10月凉爽天气,她竟汗出如浆。

  我远远看着,看着她浓艳的妆渐渐被渗出的汗洇花,看着她如调色板般五色纷呈的滑稽却又凄切的脸,看着她眼底的挣扎与不驯,突然有点不忍。

  于是,我的同情心又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对不合适的人泛滥了。

  走过去,我拿下了她头顶的烟,她有点惊惶的抬头看我,我没理她,转过身,对师兄摇摇头。

  师兄看我一眼,皱皱眉,随即铺开纸:“XX,你说吧,只要交代清楚一次,就可以放下来,你态度合作点,我们还会考虑对你从轻处罚或者不处罚,你想清楚了。”

  我盯着她,估计着她会有的反应,果然,她又垂下了眼,却自己把腿放下了。

  师兄这下真的火了,丢下笔便冲过去,施展了他拿手的满清十大酷刑之二:“酱鸡爪”,坚硬的皮鞋底狠狠踩上对方只穿了丝袜的脚背,再转上几转。

  她尖叫,五官扭曲,脚背以惊人速度肿胀起来,隔着透明袜子可以看见大片的乌紫渐渐显现,果然是“酱鸡爪”。

  师兄很有定力的噙着一抹冷笑,抱臂看向窗外,脚底生了根似的岿然不动,她眼泪汪汪,想抽出脚又不能,一张脸黄得象放久了的青菜。

  “说不说,恩?”师兄那一刻很日寇

  她抬头看看我师兄,又把脸转向我,终于开口:“你出去,我就和她说。”

  “什么意思?”我眯起眼:“看我软柿子比较好捏?”

  师兄笑起来:“XX,老实点,别打歪主意,也别瞧错了人…”

  我捏他一把:“行了,滚出去先,这里我来。”

  师兄收拾了东西出去,临走还替我紧紧带上门,他怎么就不怕我给对方吃了?

  我决定换个方式攻垒,师兄强硬,我就怀柔,女人嘛,心是水做的,就算暂时性的冻成了冰,给点温暖还不就化了?于是我很狐狸的倒了杯水给她,让她坐下,她乖乖把水喝了,却不肯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瘫坐于地,我也没多想,由她去。

  从头开始,一问一答,她态度很正常,只是不停的要求喝水,我有点奇怪,是不是刚才汗出多了?

  不过她态度比刚才好多了,我暗暗心喜,这个月奖金看来有了着落。

  谁知道,问到关键地方,她又不说话了,看起来还有点心不在焉,我百般劝诱,她就是摇头:“没有,我没有。”

  我压下怒气,狠狠打量着她——她的脸色怎么这么古怪?搞什么飞机?

  还有,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我转过桌子走向她,越走近,气味越重,我捂住鼻子,拖她:“你玩什么花样?给我起来!”

  她一点也不挣扎,就势站起,却突然往我身上一倒。

  一股恶臭如炸弹般轰然爆发,直冲入我鼻端,翻江倒海的恶心,我赶紧低头:“天!!!!”

  她拉了一地的稀屎!!!!!

  我崩溃,当我看见她顺长筒丝袜流出的粪便蹭在了我的衣服上之后

  气疯了,我终于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变态!”

  她毫不动容的看着我眼睛,口齿清晰:“你们打坏我了。”

  我的心咚的一跳,不会吧,刚才师兄好象没有踹她…

  突然对上她的目光,那眼神,说不出的狡颉,还有…小小的努力隐藏也掩饰不住的得意

  我恍然,原来我真的是一不经捏的软柿子!

  很长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笑柄,审案审出这样无奈尴尬的结果,我怕是有史以来一人

  那股恶臭,也久久的在我记忆和生活中徘徊不去,仿佛总在提醒我,我人生经历中,最失措屈辱的一幕

  那日她坚持说自己是被我们打至大小便失禁,要求去医院检查,所里怕出事,同意了她的要求。

  她被扶出门时,我正在门口水池拼命洗手。

  她经过我身边,冷冷说了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板着脸,站直,声音比她更冷:“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尊严,你没有。”

  她撇过脸去。

  当年,狠狠的恨过这个让我颜面扫地的女人,恨她的欺软怕硬恶心下作,恨她的故弄玄虚心机深沉,更恨明显处于优势地位的我在被她涮了之后却无可奈何,如今,事过境迁,回想当初,昔日痛恨早已云散,她虽伤害了我,又何尝不是迫于无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一个女人,势单力孤的挣扎在社会的底层,对一切的打击波折都无能为力,,只有践踏自己尊严的方式才能作微弱的反击,才能维护自己平静的生存,这还不够悲哀?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恨她?

  其实,最彪悍的,往往不是人,而是这,弱肉强食嫌贫爱富的,世道。

  3.昙花

  最神秘的…

  做警察,永远不可避免要直面各种类型的案件,偷抢拐骗其实都算不了什么,损失仅仅是财产,受害者再呼天抢地,我们也可以岿然不动稳若泰山,但如果遇上案情迷离的凶杀,久侦不破,那背负的压力,就难以言喻了……

  月桃案。

  月桃,是数年前一起奸杀案的受害者,月桃不是她的真名,做小姐的,漂泊不定,身份暧昧,名字便成为了精神的累赘,隐藏在暗处不见阳光,羞于拿出来见人,花名却没这么多忌讳尽管起得妖艳妩媚,反正不管怎么叫,都是那个谁谁谁。

  月桃很丑, 非同凡响的丑,她所在的那条巷子的管片民警是我师傅,每次他清查回来都要对我摇头叹气:那个月桃又丑了几分,唉……我好奇,却一次也没机会见过她本人,等到我终于有幸一睹庐山面目时,她已是一具尸体。

  天底下所有的尸体都是丑陋的,这句话绝对是真理,那些诸如死后容颜如生更添美貌的都是传奇小说胡扯的鬼话,写这些东西的人想必见的都是经殡仪馆美容粉饰过的逝者,从未真正直面过血案受害者的皮囊,比如,象月桃这样的。

  月桃,属于那个深冬的噩梦,那冰冷的散发着青灰色死亡气息的身体,大睁着的灰暗无光残留惊恐的瞳,遍布的粘腻赤黑的血液,全裸的奇异的死亡姿势,让见惯了尸体的我们,亦惊震良久,三日不下咽。

  奸杀,发生在红灯巷最为丑陋,向来无人问津的小姐身上。

  这是一个难解的迷团,也许永远也无人能够揭破真相

  月桃死在一间发廊的二楼阁楼,死亡时间推断为凌晨四时左右,死因为窒息,生前受过性侵犯,体内残存精液,案发是夜二时许,因老板娘身体不适,发廊提前打烊,潘桃与同伴遂在二时半左右睡觉,凌晨五时,云南籍小姐刘某起夜,发现月桃被杀,遂报警。

  这些是该案的表面普通要素,乍看来,并无奇异之处。

  然而,作为悬案,月桃案自有其不可以常理推估之疑点。

  首先,月桃并非一人独居,同住者有二人,都是小姐身份,一为云南籍一为湖北籍,奸杀必有一个过程,从潘桃的伤痕来看,亦曾激烈挣扎,那么,就睡在她身边的两名女子,怎会一点动静都未发觉?天下竟有能睡得如此死的人?而且还是两个

  其次,发廊结构奇特,全楼仅有一门,还是那种一旦从外面锁上里面的人就出不去的锁,钥匙只有老板娘有,老板娘当夜在医院打点滴,当班护士可以证明。

  再次,就算老板娘曾经配给他人钥匙(当然她自己矢口否认),三个女子中,为何独独选了最为丑陋的月桃下手

  再再次,假设月桃与人结怨致有此祸,又怎么会这么巧对方就有钥匙?何况警方调查过,月桃很少出门,社会交往几乎没有,跟人结怨不太可能,事实上,小姐们昼伏夜出,谨小慎微,几乎从不与外人牵扯,因仇生怨的可能性很小,就连老板娘,也是外地人,社会关系单一,并无往来男子

  最后,月桃知道自己丑,日常很少说话,为人勤快,人缘很好,那就更不可能了。

  月桃丑,不会是情杀;月桃穷,不会是财杀,月桃谨慎,不会是仇杀,那月桃是什么杀?

  笔录一:

  问: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昨天晚上我不舒服,上吐下泻,2点钟不到就关了门,叫小桃小刘小王上楼去睡顺带守夜,其实守不守也无所谓,我把门一锁谁也出不来进不去,安全得很,关门之后我打的去了医院,三点多打上吊针,打完了也没回去,就在医院床上睡觉,后来你们打电话我才知道小桃出事。

  问:阁楼有没有窗户

  只有一个小窗户,通风用,开得很高,窗户很小,正常人是爬不进来的。

  问:月桃昨晚有无异常

  答:没有,和平时一样。

  问:另外两个小姐呢?

  答:她们也没什么不对,至少我没感觉。

  问:她们和月桃关系怎么样

  答:很好,小桃人好,大家都对她不错,她平常店里只是做做杂事就行了。

  问:月桃在本地有什么认识的人?

  答:应该没有,她来了不到一年,很少出去,我们连吃饭都是叫送盒饭,我没见她和谁来往过。

  笔录二:

  问:你昨晚的活动

  答:昨晚我一直在店里,两点钟的时候老板娘说不舒服要去医院,提前关门,我看着她把门反锁,就上楼睡觉,我上去时小桃和小王已经睡了,睡到6点钟我起来上厕所,天阴,阁楼光线不好,我又没有开灯,在楼梯口被绊了一下,我就开灯,结果就看见小潘倒在地上。

  问:你们三个人睡的位置

  答:我们三张床是品字形放的,小王的床在东面窗底下,小桃的床正对着窗,我的床正对楼梯口。

  问:你听到动静没有?

  答:什么也没听见,我们阁楼有老鼠经常夜里吵得冬冬响,我一开始经常睡不着,后来习惯了,一般的声音都吵不醒。

  问:你有没有吃助眠药物?

  答:没有,我们没有那东西。

  这是一起没有动机的凶杀案,受害者是一位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类型案件中的女子,她的死亡,成为不可能中的可能。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线索,唯一的明确指向就是凶手是一O型血男子。

  O型,最普通的血型,天下茫茫,O型血男子数以千万计,如何找寻?

  在场的人最可疑,不可放过,于是将两名小姐拘留近月,然而她们终究是女子,实施不了强奸,详细调查,也没能发现她们与哪位男子有来往,一无所获的结果,就是灰溜溜的摸鼻子放人。

  老板娘难辞其咎,责令停业,罚上狠狠一大笔。

  然而逝去的生命,终是未能沉冤得雪。

  月桃,老天爷对你,真的很不公平.

  4,玫瑰

  最多刺的…

  这也是一起案件,标准的情杀。

  会用玫瑰作比喻,是因为我相信,作案的两名男女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爱情,只是,错过花期,就注定收获凋零的结局

  玫瑰是有刺的。

  当畸形的爱如花苞盛放,利刺也随之向更纵深的空间伸展,伤人之后,伤己。

  他们曾经可以解脱,可以逃离,然而,相互吸引的男女,终是学不会自我控制的本能,一任情欲孳生疯狂的毒,暗室密谋,筑下通往死亡的残忍沟渠,苍茫夜色里,花丛尽处,凛凛寒光。

  于是,一瓶烈酒,一抹盈盈的笑,一坯黄土,葬送三个人的一生

  我不知道,大山深处,僵立在土坑里,将双手高举的姿势定格成永远的无辜的丈夫,那一缕冷月孤魂,被夜枭惊起,听那山风呜咽花落无声,可曾怨恨?

  想起他临终的姿势,总会想到连城诀里,被狠心父亲活活钉入棺内的凌霜华,也是这般高举双手,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拼尽最后的力气,用指甲一字字慢慢刻:丁郎,丁郎-------

  爱情的双刃剑,将现实割裂,鲜血淋漓。

  云华是个小镇,临近省府,本来可以凭借地利有更好发展,却因镇周连绵的群山隔断交通,多年来一直生活闭塞。

  周家是居住在镇里的一个普通家庭,家庭结构简单,夫妻二人,婚后多年未育。

  丈夫周某,是个老实人,平常做点小生意,为人风评不坏,唯一的缺点,就是好酒贪杯,而且每喝必醉。

  妻子郁某,是外地人,七年前嫁给周某,这个女人,性格冷淡,很少与人往来,姿色却好,白净秀气,不多见的气质出众

  结婚七年,虽然无所出,但周某夫妻关系却是不坏,很少争执,只是偶尔,隔音效果不甚好的墙壁,会隐隐传出郁某的哭声,压抑的,却听不见周某的声息。

  隔日,好奇的邻居的眼风便往屋里飘,郁某出来了,却是干干净净一张脸,安详如水。

  似乎,昨夜的哭泣,从来不曾发生。

  日子平静的流过。

  200X年6月的一天凌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周家的邻居,迷糊中听见隔壁门响。象是有谁进来或出去。

  没有多想,一翻身便睡着了。

  早上起来,见郁某一个人忙里忙外,却不见周某的身影,便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家老周呢?

  郁某淡淡的答:出去打工了,今天早上走的。

  去哪里?

  广东

  打工是常事,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有点疑惑周某走得仓促,但邻居也没有多想,大家交情一般,何必多管闲事。

  于是,周某便“去了外地打工”,一走就是半年

  这半年里,郁某依然平静,却一日比一日丰润起来,活泼起来,虽然仍是话少,但眉梢眼角,水光流动,喜意盈盈。

  有个男人常来找她,高高瘦瘦,脸部轮廓有点硬,他与郁某在她家小店门口聊天,胳膊支着柜台,笑笑的听她说话,郁某向别人介绍总是说,这是我老家的表哥,在省城做生意。然而有人却是认得这人的,因为,当地黑势力很出名,隔着一条街的李家的二小子就是个小混混,他说,这个男的,也是个混黑道的,他见过。

  本分人对于黑道,总是避之惟恐不及的,因此,他到底是不是小郁的表哥,来做什么,没有人多嘴问一句。

  掩埋在冷寂森林深处的真相,眼看就要淹没在时间长河里,被遗忘

  事情揭破得很突然,让人喷饭的荒谬与离奇

  当年11月,一封自外县某看守所转来的线索报告放在了我局刑警大队长的案头。

  一个月前,因盗窃被关押的惯犯邱某,为争取宽大处理,主动向看守人员提供线索,称6月下旬,其伙同小癞子等四人,将一醉酒男子活埋。

  初看到这份字迹拙劣的自首书,所有人不禁失笑。

  谁不知道活埋是故意杀人罪,是要判死刑的,无论如何比盗窃要严重得多了吧,怎么会有人拿这样的案底来自首?玩公安机关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笑过,轻蔑的丢在一边,谁也没当真。

  却有人留了心。

  新进警察毛某,是个很上进的小伙子,一直很想独立做点事给大家看看,奈何机关论资排辈现象严重,好的线索,好的机会,怎么也轮不到他。

  那么,没人要的总该可以了吧。

  正值全局整治运动,大队派他下乡协助清查,他便自告奋勇去了云

  按照线索所说地点,他找到了那片浓密的森林,一片深黑的绿,寂寂山风游来荡去,枝叶随风嘈嘈切切,象有无数个秘密等待诉说。

  说不出的寒意凛冽。

  直觉,让他回身,展开了调查。

  案件,渐渐明朗。

  谁曾想,一个苦心的计划,一个缜密的行动,一个无人履及的大山深处原以为可以永久埋藏的秘密,却因为一个行动参与愚蠢而又天真的想法,毁于一旦。

  周某也没有想到,永远走不出这片林子的自己,却最终拜仇人所赐,走出了,生命的黑洞。

  他的尸体被挖出,平放在地上,因地气寒冷,只是轻度腐烂。

  阳光从层层叠叠的叶片缝隙漏下来,洒上了他的脸。

  死不暝目。

  七年前,外省女子郁某嫁与周某,婚后不久,她发现周某有隐疾,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郁某极为沮丧,但她是个要强的人,在人前,不露一丝端倪。

  私底下,夫妻关系极为紧张,周某因此染上了嗜酒的恶习。

  两年后,郁某在一次进货时认识老乡朱某,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有了肉体关系,朱某为了郁某,结束了自己在省城的生意,到郁某家隔壁镇开了个杂货店,两人不间断暗中来往。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枕边人的变化,做丈夫的最清楚,周某渐渐发现了郁某不忠的蛛丝马迹。

  周某没有向妻子质问,只是变本加厉的酗酒,但他的退让并没有让通奸的男女有所收敛,甚至,朱某已经开始厌烦这种偷偷摸摸的状态,考虑要永久的取周某而代之。

  他把郁某叫到自己那儿,把计划说给她听,郁某犹豫一阵后,点了头。

  当晚,郁某买了一瓶高度酒,灌醉周某。

  其实不用灌,周某醉起来容易得很,酒入愁肠,哪有不醉的?

  周某沉睡,不久,朱某和他的几个兄弟小癞子,小黄毛,闪进了周家。

  等到夜深人静,几人将周某装进麻袋,带上铁锹,先是步行一截路,然后上了一辆农用车一路开到森林边,在没有路可供车行的地方下了车,为求保险,几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山林深处,才停了下来。

  周某一直没有醒。

  朱某看看四周,下令:挖吧,挖深点。

  小黄毛动手挖坑

  坑挖得窄,周某被竖着放进去

  麻袋没扎口,所以才会有后来双手高举的挣扎。

  凌晨,一行人返回周家,留下孤独的周某。

  被活埋的窒息,酒醒后所面临的黑暗恐惧,徒劳无功的濒死挣扎,所有所有的绝望,痛苦,不甘,从此,只有无辜的人自己知道。

  我们能看见的,只是他用最后的力气,定格出的最悲愤的肢体语言

  听说,朱某曾经信誓旦旦的对郁某保证:你放心,埋在那么远的地方,鬼都不会去,过不多久,就烂光了,只要我们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老天知道。

  听说,郁某曾经提出要离开,可是朱某太过笃定,坚信不会有事,何况,他租下的房子还有半年才到期,他舍不得交清的租金,于是约好,来年一月两人再一起走。

  12月,美梦便已结束。

  听说,审讯时,两人不约而同的互相为对方辩护,主动担下了主要罪责,都说自己才是主谋。

  感动了很多人,却感动不了法律。

  玫瑰多刺,我们却往往因为贪恋那迷人的香,而让自己,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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