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一个人的眼光:今天论坛四月下半月诗选

一个人的眼光今天论坛四月半月诗选

  前言:四月过完,开始忙碌,下个月也许不能继续这个工作了。这次也简单些,没有点评,让诗歌说话

  【玉树

  李成恩

  熊国太

  林宗龙

  周瑟瑟

  【刀锋】

  悬壶

  末日丫鬟

  罗霄山

  严正

  张伟良

  维庸

  李

  云中狗

  阿根

  李飞骏

  黑天

  罗逢春

  三缘

  木芙蓉花

  【锦瑟】

  钟磊

  山丹花?

  陈依达

  王西平

  Springrain

  左岸

  海湄

  叶落之吻

  孟冲之

  马列福

  谭夏阳

  吴乙一

  仲诗文

  杨芳侠

  金川诗歌

  若小曼

  廖又蓉

  火蝴蝶

  黄靠

  黄志杰

  汪抒

  北犇

  奇迹

  【仙人掌】

  清水江

  尾生诗歌

  三缘

  胡加平

  潘新安

  西海岸

  蚊子欲望

  云中狗

  孤树

  姜了

  憩园

  逼割

  木虫

  鹿向亮

  【人间

  郑文斌

  龙安

  温经天

  微紫

  楚雨

  【方鼎】

  陈阿锄

  【玉树】

  玉树(外三首)

  李成恩

  玉树

  玉树摇晃,大地开裂

  春天的肉体里涌现出人类的恐惧死亡

  恐惧之蛇

  死亡之春

  地震中复苏,人类啊痛苦的废墟

  高高堆起

  瓦砾、尸体、哭泣与鲜嫩的脸

  全埋在一起

  玉树摇晃,肉体毁灭

  欢乐的垃圾与欢乐的享受

  此刻消失,我把此刻的欢乐

  称为垃圾,此刻的享受亦为罪过

  我看见灰尘满面的僧侣从玉树站起来

  他们与玉树一起摇晃

  他们与凡人一起在呼喊救命

  他们绛色的衣袍点燃了废墟

  点燃了废墟下的哭声

  到处都是悲悯的脸

  到处都是春风吹动玉树

  瓦砾拱起,伸出一只呼喊救命的手

  玉树临风

  风啊向玉树吹,吹起压扁的头颅

  吹起废墟上灰尘纠结的秀发

  这颗头颅已死,但秀发还活着

  这是一个玉树临风的春天

  夜晚仰望星空,看见受苦人的脸

  在流泪,在夜空凝固成苦难的星辰

  风啊向玉树吹,吹起青海湖的波浪

  吹起花儿沙哑的喉咙,喉咙里全是沙尘

  喉咙已死,但儿的歌声还活着

  这是一个玉树临风的春天

  山坡上的野花有的开了,有的正在等待开放

  我的手伸不到玉树,我抚摸不到玉树的花儿

  风啊向玉树吹,吹起僵硬的双脚

  双脚已死,再不能在玉树奔跑

  伸在面包车后面的双脚像树木一样被捆住了

  这是一个玉树临风的春天

  我在清晨遇见园子里一只突然扑倒的鸟

  我抚摸她零乱的羽毛,体息尚存,尖嘴张开

  风啊向玉树吹,吹起我的泪水

  泪水比青海湖咸,比星光黯淡

  我的泪水收藏了人类的咸与淡

  这是一个玉树临风的春天

  我的手与脚都还在,我的头颅却在灰尘里

  与玉树一起临风疼痛,嘎嘎作响

  玉树婴孩

  玉树大街上躺着三个孩子

  他们的呼息与大地一样止住了震动

  此刻,玉树的孩子被死亡凝固了

  东倒西歪的样子是死亡的样子

  头枕书包,肚子在外

  血迹斑斑的孩子正在这个春天僵硬

  母亲怀里抱着玉树的婴孩

  明亮的眼睛里倒映青海湖的宁静

  此刻,他成了幼小的灾民

  从死亡中逃亡出来天使

  在母亲发抖的怀里微笑

  生命的明亮击退了人类的恐惧

  玉树的手里拎着玉树的婴孩

  就像拎着一只可怜的鸟的遗骸

  此刻,他骨骼松软,脖颈无力耷拉

  人类啊在死亡面前我们与卑微的动物一样

  生命的尊严在泥土中看不清了

  惟有悲伤成了最后一道闪电掀开紧闭的双眼

  玉树的背上背着玉树的婴孩

  婴孩背后是蓝天,蓝天上是朵朵白云

  玉树的花儿就要开了

  但死亡砸扁了她的头

  终止了人类在大自然里的梦想

  此刻,灾难的手掐住了梦想的咽喉,直至死亡

  2010.4.18

  玉树的驴

  驴啊人世的苦难你还受够么?

  你的身子卡在玉树的废墟里――

  “人啊你们拉扯我干什么

  我的骨骼快要断了,

  我的生命早已咽咽一息。”

  玉树啊这几个断了气的脑袋

  胡乱地挤在一起,他们还是年幼的孩子

  听不到了驴痛苦的哀叫声

  驴啊你为什么叫得样响亮?

  难道人世的光阴挤得你疼痛?

  玉树的驴能否被拖出来?

  我不知道玉树的生命是否都像驴这样幸运

  再多的苦难,再多的挤压

  我想在此时都算不了什么

  只要能被拖出来

  只要能发出哀叫

  就是人世的恩惠

  哪怕有一具干净的遗体

  看着我也好受一些

  但灾难给人类的是血与泪混合的残酷

  是脖子上套着绳索使劲拉扯的命运

  驴啊你要挣扎

  你要替死去的孩子留一口

  活着被拖出来

  2010.4.18.

  白色雏菊(外一首)

  熊国太

  我要捧着一朵雏菊,白色的雏菊

  去青海的玉树

  我要把白色的雏菊轻放在她的心上

  我知道玉树的心是遇难者的心

  也是幸存者的心

  我要让一颗颗哀恸的心接受雏菊的慰藉

  楼倒了没关系,桥垮了不要

  我要让一朵白色的雏菊

  在玉树的废墟上悼念一个个牧羊人

  我要让那些牧羊人在我的心中过来

  要看着他们的眼睛再告诉自己

  ——我的活着是多么奢侈,又多么轻浮!

  今夜,我白色的雏菊已上飞翔的翅膀

  飞向那瓦砾遍地的玉树身边

  我要她永远摇曳和盛开在雪山之巅

  哀玉树

  玉树临风

  可今天的玉树只刮着悲痛之风

  玉树开花

  今天的玉树却只盛开废墟之花

  悲痛之风从青藏高原刮来

  从黄河长江和澜沧江的源头刮来

  废墟之花摇乱了大海般的草原

  也晃动了远处的雪峰

  山河齐哀

  家国同悲

  河曲马走散了伙伴

  格桑花凋落在何方

  酥油灯光呵已然黯淡

  青稞酒香业已飘散

  微弱的烛焰

  映亮了破碎家园的容颜

  抹不断的泪线

  却浇不醒沉睡地下的魂灵

  万悲如默呵

  默祷默念

  那个蓝天、白云和羊群云集的西北之乡

  久久回荡着招魂之歌

  那一只只盘桓在各拉丹冬的雄鹰

  内心的寒冷堪比南极和北极

  我心亦寒冷

  为生命的消逝,也为生者的艰难

  我心更困厄

  为沉沉国殇,也为巍巍昆仑

   2010.4.21夜 玉树地震哀悼日

  默哀日

  林宗龙

  愿人间安宁,月光洒在丰收的麦地上

  白蝴蝶,不为荒冢翩翩起舞。所有的子民,都受到神的庇护

  愿我的茅屋,让路过的灵魂恢复超自然的力量

  默哀日,原谅我的这些无力,看着河水静静流淌

  一群灰鹤若无其事地飞向天边

  原谅我在今夜,在玉树遥远的一隅

  写下这些轻浮的字。原谅它们并没有像蔓花生一样

  开出紫色的花。

  请让我低头

  周瑟瑟

  人间玉树添新坟

  人间玉树添新坟

  野花像经文,道路像绵延的来世

  死去的人啊

  脸上的血迹凝固成了乌黑的泥土

  肉体也成了废墟的一部分

  灵魂在苦难中超度

  红润的脸膛是苦难的脸膛

  一排排僧侣坐在山坡上看一具遗体放入

  浅浅的土坑里

  众人齐声诵经,红润的脸膛上淌着

  一行行清泪。而我的肉身坐在八一电影制片厂

  好像我是一个罪人,灯光亮音乐

  汶川地震中幸存的女孩邓清清上台

  接受采访,谈她在废墟下的恐惧

  谈她的黑暗过去,我突然感到更加恐惧

  其实,我不曾埋在地下

  我怎么能体会到埋在地下的恐惧呢?

  我的灵魂不曾受难

  我怎能看到玉树的经文在风中飘动?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曾经埋在地下的女孩

  赶在我的恐惧到来

  都已经被挖出来了

  哪怕挖出来的是鲜嫩的遗体

  灯光亮,音乐起

  音乐学院的小提琴手拉出优美的琴声

  小女孩沙哑的喉咙里灯光亮起

  音乐蜂鸣

  欢乐崩溃,我的肉体受到了羞耻的一击

  我的恐惧埋到地底下

  人间玉树,白云低浮

  我的脑子里开满了一树树白花

  太阳照常升起,春天一天天逼近

  但历史总是遗忘了我个人情感

  唐山地震时,我在湖南穿开裆裤

  汶川地震时,我在北京电视

  玉树地震时,我没有哭,但我有了羞耻感

  每一次,我都逃过了

  每一次,我都远在千里之外

  这是谁的安排

  这是我的生活

  人间玉树添新坟

  野花像经文,道路像绵延的来世

  我的羞耻埋进了玉树的废墟

  倒塌的寺庙啊

  把我的灵魂压在你沉重的砖石下吧

  请让我低头

  ――写于玉树地震全国默哀日

  请让我低头,让我对着青海

  默念死者的名字

  活着的人必须向死者低头

  向这个世界冰冷的遗体道别

  红旗下降到低头的高度

  请让我抱着旗杆就像抱着玉树一样

  我们活在一个悲伤的国度

  就要有悲伤的脸面

  今天欢笑的人也扮演了一脸哭相

  哪怕他是假装的

  哪怕他今天藏起了他的好色之心

  哪怕她今天擦掉了体制的口红

  掩盖了物质的乳

  都是可以站在玉树下

  活着像个悲伤的人

  哪怕从今以后他还是一个混蛋

  但现在他低下了头

  不管他内心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今天他确实是一个低下了头的人

  这就够了

  活着像一个叛徒固然是他个人的欢乐

  但活着像司马

  活着像翻历史的旧帐

  一个人躲在国家图书馆的地下书库里

  看司马光的《资质通鉴》手稿

  必定是悲伤的

  请让我低头,让我用青海湖里的水

  洗净死者脸上的悲伤

  也洗净司马光发黄的脸

  洗净这个春天脸上真实

  与虚假的泪

   2010年4月21日夜

  【刀锋】

  药,被动与主动

  悬壶

  《一》

  传说中的人血馒头和A民主义

  曾经成为救民救国的良药

  那是在水深火热年代,太遥远

  现在我们在饱餐一顿燕窝鱼翅鲍鱼之后

  便开始讲究养生

  特别是已经懂得补脑提神的意义

  几年前中国南方某市一只猴子陷于铁枷中

  只露出一个被刮光毛的脑袋

  一双惶恐的眼睛

  似乎在向几张不时咽下唾液的嘴巴

  发出求饶的眼神

  很快、一锤击下

  请用不锈钢勺子舀

  血淋淋的猴脑滋味如何

  领导和大老板今晚实在太疲劳

  中国的改革和不断发展让你们绞尽脑汁

  大家辛苦了,好好补吧

  血淋淋的猴脑要趁鲜红吃

  你们是我们穷人的主宰

  要通过中枢神经

  不要累坏啊

  这个国家还要你们经常费神去思量

  《二》

  活蛇取胆这门从远古传下的手艺

  她不愿泄秘

  买蛇胆者看着这个现代漂亮村姑

  拿着铁环、尖刀、绳子入屋去了

  但是与此同时躺在城市医院手术床上健康病人

  正在被活取部分器官

  或器官部分的另一个村姑

  整个被剖取过程

  却是如此历历在目的心动

  不提了,这个年代许多人不仅患上了血眩

  又患上了刀眩

  在马路上只要看到持刀的凶犯

  不管他是否已经砍人都会晕倒

  但是他和她还不是一样都为了

  这就是说他们掌握了事物的主动权

  与陷进黑漆漆铁环中毒蛇

  有着本质区别

  即主动无奈与被动无奈的对比

  谁也不想给人一刀或被人一刀

  包括毒蛇在内的一切生灵

  都曾经这样想

  星期九

  末日丫鬟

  那么多。

  铁屑、十路汽车、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将一把钥匙包围。

  十九岁的一天

  我打开房门取出

  风车,交给所长的外甥。

  一只鼻子的理解力,像

  处男的偏方。正在

  塌陷。起先是粉笔

  紧接着对北海的虾;缺乏

  传递介质的恭王府地下

  通道里的螨虫

  过敏。二手玫瑰的酿造

  渐渐弥漫。我把传票

  揭下来

  贴上香奈儿。我站在河边

  揉搓镜子,拔除眼球里的

  痒痒。下午四点,风

  裹挟影,不期而至

  它一个猛子扎进办公

  抽屉——

  我看见一排乡下的

  我,碎草莓

  从袖口爬出来。他们

  倒着踢沙丘,开凿

  运河。沙子里

  插着一块汉白玉:“地铁六号线”。

  鞋印舔着

  鞋印,手机

  跟手机喃喃。忘了画

  窗户的夜总会旮旯

  我说胡国话,你穿凿附会地

  学。

  包间里的鱼,浴缸里的

  黑啤酒和

  那些鲜艳的

  肩膀,偷走

  雪藏了六年的我心爱的

  耳刀。

  “丫鬟!我要把你的根

  削尖

  在星期九”。

  那么低。

  太阳、腰间的花和桔子。

  憋在音箱里的男和女和

  八哥儿,切掉扁桃体

  来缓解便秘。当

  一卷长长的手纸成为

  通往换心俱乐部

  高速公路,我

  是一名赛车手。植物

  狭隘地睡眠。烧红的篱笆维护

  车位感染。一头苞地里的狗熊

  给田鼠

  上算术课:人类的一生只有七天

  每天

  捕捉一只虱子,那么

  一辈子——攒下八个客户

  我说“哈哈,力比多!”

  你说

  “多乎哉,不多也”。

  每个臃肿的部位

  都在抱怨自己那么瘦,比如

  黑社会、会议、议事大厅、厅长、长辈...

  插进去快乐必然

  减少

  作为代价。我和一支铅笔

  和我的

  女儿

  “爸,我找不到我了,只好把

  提审你的时针拨到

  子时”。

  那么亮。

  睡在水泥里的玻璃

  王府井。发芽的乌鸦。

  他开一辆大公共

  从建国复兴

  那么长的铁皮车厢。虚席以外

  他

  和他的情人,兴冲冲地去

  偷情。他们的吻

  拧亮长安街。

  子时

  无处不长安。

  猎人笔记(二)

  罗霄山

  1。暗杀

  我在走下会场梯子的时候掐死了一个念头

  或许这个年我可以不拜,我可以心安理得地

  去酒馆喝二两酒。这个临河的酒馆挺好

  有小曲儿听,还有燕子在屋檐上

  做一些不堪的事情,其实我很羡慕它们

  我只是没说出来。我发现我老了

  我会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胡思乱想

  然后再一个个掐灭掉,沉入梦乡后

  继续想,继续掐灭。我在酒馆喝着喝着

  常常没发现,天就黑了。人民是些什么人

  至今我还没搞清楚,公仆是些什么人

  我也还没搞清楚,一想起这些问题

  我就会自觉的,掐灭掉,我多像个杀手

  干着暗杀的勾当,一直这样。

   2。死掉

  有的人从一出生下来,就死掉了

  一想起这个,我就觉得很悲伤,既而又想

  这很正常。死掉的人,总是看着太阳,

  希望里面,有一只手伸出来

  让他们多活几天。小晚,我得告诉你

  这些都是我幻想的。尤其这个春天

  我时常觉得自己被封冻了,我的脚很冰凉

  不信你试试。我不说自己死掉了

  我说我活得好好的,唱着赞歌

  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我教孩子们学习算术,学习计算

  一个圆圈的周长,计算一个网

  需要多少线、多少唾液才能完成

  我不说尸体,不说死掉,我就这样

  活得好好的。

   3。《听话

  儿子,你要听话,你要乖,我布置给你的

  作文题目是《家乡的一处风景》,你不能跑题

  跑偏了的人,通常没有好果子吃。

  你要听老师的话,听我的话,

  你要学会诚实,学会合理的安排时间

  在课堂上,你要认真听课,把腰坐直

  你要记住生字、记住单词,记住

  一加一,一定等于二。在面对何人的时候

  你要学会永远保持着笑容,对狗也是

  狗的牙齿里,藏满了毒素。

  你不能浪费光阴,要去学习书法,学习舞蹈

  学习绘画,别让我发怒晚上

  在我喝酒的时候,你不能瞪眼,待你长大

  你要学会喝一点酒,尽量去忘掉

  一些不该想的事情。你别不服气

  也别耍别扭,我得告诉你,老子从小

  就是这样接受教育的。

   4。《结局

  甲申年, 罗霄山用一只响箭,射中了

  一个姑娘的心脏。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把响箭一支一支的射出去,像一些燕子

  翻飞在大雨中。丁酉年,他开始

  制造谣言,让谣言一层层的铺开去

  他的对手中箭落马,最后死于一场冰雪

  癸丑年,他着手制造一场灾难,把很多

  赶出了世居老屋,他信仰大型机器设备

  他如一个工匠一样,精心打造了一座高楼

  癸亥年,他开始研究哲学和宗教,并与巫术

  获得联系,他开始明白黑和白

  相互轮转,是个必然的过程。之后的某一年

  他坐在夕阳下,目光呆滞,一支箭

  呼啸而来,就要结果他的命了。

  夜晚的游戏

  严正

  语言的空壳与一张面孔之间,我会等待

  一首诗与它的脉流之间,我活着

  像尘埃。我的房间变暗,几乎是静止

  在宁静中,我愉快地醒来

  我的脑子会满世界的跑,我说了

  一遍又一遍,在雨中,自然的空气

  我能看到我的存在移动的鞋

  记忆的弯刀。不可避免

  你挂号寄来的 ,你肿痛的胃

  我会读它,天正在下雨,我们的影子

  在灯光里萎缩着。

  日期和名字。句子和圈套。在地面之上

  暗蓝色的人。可以用迟钝的注意

  围成栅栏,用一只眼睛

  支撑它。一个人,一束火花。你

  绞尽脑汁去想桌子,字牌,窗户和树

  去想昨天像什么?

  一本书翻开,腾出你的手。返回:

  嘟哝,蠕虫,一个脚注

  一次靠近,一个人从他的履历中走了出来

  他说:确凿的今天性。

  他说:在时间的曲线和边缘上你醒着。

  在有限的呆滞里我有着

  无限的饥饿

  一瓣一瓣,一个圆弧,一个胃口。

  如果我瞪大眼睛

  看见课本里的人,在下一页,他死了

  流下眼泪。仿佛那些

  一小段的上坡路,一个旋转形成的唱碟

  仿佛在那里,我蹭了蹭手。

  一分钟,一天,一个世纪

  历史的一个小盹。

  一个惯例。克制的,不可克制的

  黑在我脸上喷射的汁液

  像唾沫。轨道

  大小,生与死

  天上的飞鸟河里菠萝状的嘴

  细胞的产生和分裂。

  在最初的地方

  梦和刺激,幻觉中无处不在的呼吸。

  在其间,我们徘徊

  一幅漫画温柔暴力

  现在在这里:生活在继续

  滑坡上的旅行

  接受着短语,睡眠,和房间某处的单独物

  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雨伞滴下的水,水表上的指针。

  神经质的蝌蚪啃着你

  明显乐趣。我在它的立体感里伸出

  轮子,哑人和蛾子。嗯,

  我现在是圆型的,那么你呢?

  冷却的食物,冰凉的砖快,你读到

  令人困惑的结局

  还有什么,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

  你用它俯视一个夹角,一对扩大的圆环。

  你的眼睛抠出一滴现象

  你巴掌上托住的瞬间,蜘蛛朦胧

  注满自己的需要。在转弯处

  你的焦虑变红了,生出触角,仿佛

  变红的烟蒂,仿佛你

  伸出一只手抓破痒和他的关系

  我们是他的一部分。

  我那双去年的视网膜,它写满

  猫吃着青蛙的夜晚,带毒的蘑菇

  女人大腿之间的裂缝

  在地平线上

  我们从中掠过的风景。

  在昨天我找到的那些空虚

  它们今天会在哪里发生:这期间

  你梦到,去无边无际。

  经常,或者总是

  影子里的针刺和一个夏天的酷热

  眯缝着眼睛时游动于你血管内砒霜的鱼群

  季节的转换和锈去的思想

  我十岁的年龄

  慢下来。我接受你,一个想法

  模型,一条错乱的神经,蜷缩着,死去

  一个囊括它们的镜像

  因为你眨眼,现在已是昨天

  因为一个人,他的表,和它的齿轮。

  把手指交给手指的路径

  张伟良

  我将失去一切,人影的神经质

  警察将经常报警

  我在礁石写作,波浪,围困着看不见

  报务员,汇聚于此的

  思想的粮食,只向前飞行了一小段

  光线,在气管是液态的

  有些恶习

  流动瘦小军校

  这纸片,继续另一客座清末的匾额

  骨头,图章,不会汇集将来

  有一种颜色很红

  像运河的投影,泥泞难走

  除了少数的几个人

  也许,都有自己的国家

  东方的麻风病,在球场,插屏

  帝王,关严边境的门

  抛锚左乳头

  拿起一小瓶水,镂空麝香

  不是象牙

  在雪花的一片背景

  我们掩埋蛇毒

  和野人打仗的乌鸦,还孑遗一个歌手

  要价很低

  或是,琴盒内的大米,装入夜晚

  狮子皮,太厚

  从刀斧上打铁

  潜伏被杀的,不在战场

  没有头发遮掩花园

  虽然年纪往户籍里引诱,残骸

  个体的习惯

  维庸

  我习惯着独辟蹊径

  向上,向下,或者向内心

  走。不成为道路上

  谁的追随者。

  我经常走投无路

  血流头破,像今天

  疼痛在身体里更在精神中

  聆听隔壁的呻吟

  仿佛回声。

  这样的状态使生的感觉像枚坚果,

  坚果和坚果互不影响

  独立肉体的思想

  我渴望理解人。

  不睡,不醒,不行尸走肉,不麻木不仁

  不和动物的行为相似。

  想象的,和神

  相似,各有各的神通

  各有各的胆识。

  佛相

  李万峰

  从可乐诞生彼时的午夜。年轻人

  曾经坐在一次醉酒、三颗清晨的樱桃

  丧失听和吻的过程。自在

  孤苦。香烟的嘴

  开始龟裂如等待。春天跨进屋子那条

  匆忙收回去。回到愿望的尽头

  茶凉了。夜深人静,唯有忧郁灯火辉煌、侵略、喧嚣。

  幸福的滋味仿佛悼念。相思仿佛果园

  凋谢日子花瓣——

  摩挲睡眠的雨,以及枝条的匀称、叶片的疼。

  空空空空。除了爱与悲悯

  即便美亦微不足道。

  有时妓女已老、书生已老、朝代已老。

  有时四月仍旧年轻

  年轻人

  反复修葺欲望。先知海豚、说不完的话。

  愈发隐秘的路途

  仅仅如此

  凄凉,或富足。

  佛,更加萎缩。包裹着纪念品的

  城。寂静的多半,被无所事事占有,还是伤口

  愈合了宿命,甚至水。即便灾难触及幼时的耳朵

  蒲公英,黄桷兰。噢,亲爱。离睡眠越近,回忆越清醒。

  故人在哪里?

  妈妈正谈论什么?

  因为那颗梳妆台边漆黑的芒果

  祝福与诅咒,也就无关紧要。哪怕初恋枕头

  神祗已腐朽。梦已剥落。

  饱满啊,受景仰的种群重新碰碎繁华

  有时大人物们以卑微存在片刻。

  黄昏的棋,则缓慢。虚假的杯盏,则盛满

  婚姻:渔船比沙和盐苍白

  比泪水,羞涩。仅仅如此,沉浸于某只小野兽的下落。

  一股清香。一段混杂了遥远的航行

  注定其他

  其他没有什么。呢喃。

  其他的故人戒烟戒酒,替祖辈珍惜最后的浅薄。

  包括呻吟。午夜的小表妹紧紧抿着腿。

  其他的月色。

  听不见的亲爱,听不见的。直到浑浊。

  除了爱与悲悯,除了海。

  叹息。四月。就是这样的。

  致一座卑贱的美术

  云中狗

  “一个幽灵,悲伤的幽灵,在美术馆徘徊。”

  ——这是隐约杀我的句式

  我的血冷冰冰地 悬挂在通往厕所墙角

   (一些污秽颜色 真诚地耗散热量)

  羞辱着母性的劳作 炸毁 爱德华蒙克的喉管

  没有光 抚慰卢兹劳特累克童年的双腿

  政治犯的投影 渗流出浓郁的象牙黑

  世袭革命者的厅堂上 奇丑的狼孩长大成人

   (门卫外表荒 受过偏执的教育)

  他 没有逝于马尔罗美城堡的荣光 除非生拔去

  健全的慧齿 将他头发刮掉 文森特

  在那块爱尔兰亚麻布背面 今天这里闭馆

  不信任 那卑贱的线条里 奴性十足的气韵

   (尽管你的家族 总是天生地无辜 痛苦而可恨)

  诚挚地配合你 我偶然却必然的邻居

  去吸食圣维克多山脚下 保罗塞尚的烟土

  策划 代表市民最高利益的 回顾展

  抛弃 你的道德与智慧 在参加吊诡的酒会

   (记住 发生的一切其实都 与我无关)

  这有一条 遥远崎岖的展线 向度单纯 生涩凄厉

  文征明桌前 有把沾满蛤粉的钥匙

  用悲伤 破坏那顶低压在所有画面上的 苍穹

  祖国,我命苦

  阿根

  我从小得怪病:

  四肢无肉,脑壳硕大

  肾脏也长出坚硬的石头

  我的思想受控于屁股

  但这一会,祖国,我保证

  没有向你撒谎

  我的病变由内而外

  肺部,堆积道德的粉尘

  良心,闪烁黑煤的光芒

  我的每一个毛

  正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祖国,我命苦

  买不起亲人的棺材

  被判刑。在浴城打工

  被强奸。在立交桥下睡觉

  被冻死。我“躲猫猫”

  被躲死。祖国,我已走投无路

  变成房子,被地震

  变成河流,被干旱

  变成粮食,他们又要将我

  转基因

  祖国,这是一个怎样时代

  到处是鲜花的海洋

  铺天盖地的赞歌被反复传唱

  而我常在漆黑的夜里

  醒着。不明真相

  且咳血

  闪电中有春风

  李飞骏

  白发策反了黑发

  我的处女诗集还在潜伏

  妻子说难产的都是宝贝

  女儿相信大器必然晚成

  未出诗集

  并不妨碍我以诗人自居

  偏偏我知己天下

  粉丝有三千

  有人说我诗中有闪电

  有人说我诗中有春风

  我诗中的假想敌

  都是只有王权

  没有祖国的人

  那些知识多于良知的人

  那些为了人民币背叛人民的人渣

  不会学总理的样子背诵古诗

  也不会读我的诗

  春风吹醒了石头

  我不指望豆腐工程的制造者

  春风中良心发现

  骚体

  黑天

  吾乃畸人兮

  乃一文字变化而成之畸人

  吾姓“知其不可奈何兮”

  名曰“而安之若命”

  构成吾姓名之文字兮

  又构成吾之肉身

  吾之头颅为“知”兮

  因彼之故

  吾乃聪明睿圣

  吾之脖颈为“其”兮

  因彼之故

  吾乃未得大脖子病

  吾之左手为“不”兮

  右手为“可”

  因彼二者之仇怨兮

  吾常徘徊于是非之地

  对错之林

  吾之胸为“奈”兮

  腹为“何”

  因彼二者之守弱兮

  吾乃懂得“无为”之殷勤

  “而”乃吾之命根兮

  其形非若一鸟

  像极猪悟能之耙钉

  因彼之故

  吾遭罪非轻

  “安”乃吾之左腿兮

  “之”乃吾之右胫

  因彼二者之闹矛盾兮

  吾竟不知何时方能安顿吾身

  何时方能进行吾之二万五千里长征

  吾之左脚为“若”兮

  右脚为“命”

  因彼二者之恍惚兮

  吾乃有时似有命

  有时似无命

  至若吾之五脏六腑及奇经八脉兮

  亦皆由神妙之文字变化而成

  ——噫

  奇之又奇兮

  文字竟化为肉身

  妙之又妙兮

  肉身复化为雄文

  君若有心寻吾之仙踪兮

  速去书肆买一本《南华真经》

  男人之诗

  罗逢春

  在生活重压之地,你才会寻找到男人。

  每个人都是沙子,在多疑之风的吹拂下

  他们建筑沙漠。置身于这个人工的撒哈拉

  你才能体会雨的脆弱之光

  那恒久的照彻。

  撒哈拉,这艰难时刻难以轻越!

  金钱与权利赋予专制时代以美德

  精神缺席之处,全被物质填满

  而生活拖累翅膀。痛苦并坦然接受

  时间沉重的赠予,承担它即便

  变成骆驼即便缓慢

  我也从未停止前行

  但是在妥协的墙上

  不会有男人的名字,

  骄傲的心灵没有妥协

  只会被活生生折断。

  世纪的身后跟着一股疲倦的风

  三缘

  瞳孔里流动着平缓的秋波

  云移睛的了望 如夕阳

  已沉浸于辽阔无涯的尽头

  围绕云鬓 暖色的亚热带

  在生产之后逐渐淡化 象歌谣

  从山坞里传来 飘过忧伤空间

  那高于传统和屋顶的窗口

  还有下午的灯 仍亮在那里

  以及灰尘 斑点 萤火一样浮移

  是收获的风景吗

  高深莫测的荒草里

  祈祷石头一般虔诚

  教堂默默地转移着重大阴影

  钟面的回光 偶尔露出石狮的假寐或纹理

  裂隙后面是丧失家园的队列

  走下楼梯的旋律 玫瑰散落

  跳过华彩段进入相对的门庭

  在时间交错的鸣镝声中

  婚姻的果实在篮子里随水流淌

  那一双收敛于塔顶的翅膀

  俯瞰枝头的女儿纷纷离去----

  在上个世纪的小巷里 拖沓声依旧

  絮絮叨叨 象一位垂帘的老太

  “一切都会好的”

  她语重心长以至双目失明

  ——直到发现未来的一个黎明

  望见 地平线上停泊了一条船

  睡意踉跄 大夫提着药箱过去了

  空仓里挤压着无数的黑影

  迷宫中的将军

  ------------献给南美解放者玻利瓦尔

  木芙蓉花下

  1]

  昏暗光线黎明 药草浴缸里的身体在朦胧地醒来

  政治的某种暴虐和非理性倾向 超越了控制范畴 如白色蜡烛的光

  混乱在比自身庞大的阴影里 街道安静 卫士们守护的忠心也很静谧

  如议院里桌椅上的光 将军们闲适而充满个性的爱巢 他们跟随过民主的脚步

  将青春抛撒在安第斯山脉的每一个惊险的隘口

  今天 我要乘船去欧洲

  离开这个不喜欢我的大陆 离开这个锁链解开后奔跑得太猛的野兽

  虽然 嘴里含着的金钥匙已经当给当铺 西赛也还是追随着身旁

  而我还将孤独无望地死去 与我解放的土地 没有半点关联地死去

  这个预言咒语 象天穹将星的神秘光环 笼罩着战场和情场的幸运和不幸

  正因为漂浮的大陆 大陆上某种必然到来的渴望和向往

  这个时代的花朵 开在我即将腐朽和重生 病态的身体上

  2]

  他宝剑的闪光 是他功勋的生动反映

  在这个勒骨嶙峋的人身体里 有眷念存在

  曼努埃拉 “我的可爱的疯子的性格”

  总是出现在眩晕热病裸体的夜晚 她悄无声息

  带来跟自己一样重的黄金和身体 躺在情人尖悦复杂的交叉火力之下

  只有她相信这次是永别 他将流亡欧洲

  在伦敦的某个寓所结束光荣

  来吧 我的骑兵 我的铁屁股 和指引

  将火山喷发进蔚蓝无边的盆腔 另一半随着珍珠般汗液

  凝聚在隘口某个古老的修道院围墙

  随后在你憎恨的朋友和敌人的国家

  我一样地随手反抗和撕裂家乡

  3]

  背叛的光 在自由的月光下闷热失眠的子夜

  剥开最初的膳腥 然后从根本上解放午夜玛丽亚。路易沙

  那是个有趣笑话 鬼使神差地治愈了长久的阴风中失眠顽疾

  然后 还有一次辉煌的胜利 顺理成章地来临

  在牌戏里不存在仇恨 硝烟虚构着并肩的友谊

  点点滴滴的水 行伍中每一次与士卒的交心

  都是在诉说狂暴硝烟中人性的面孔 那里有威严 仁爱

  命令和感情

  月光还是最初的 我不跟随你 还是留在这里

  但是 奴隶身份的解除 就是自由种子到处播洒的意义

  是你儿时花园里古怪吞噬噩梦的继续 落实到具体细节之中

  【锦瑟】

  前世

  钟磊

  他站在古玩柜台前逡巡。这个穿旗袍女子

  发现他恰如蔑视礼教的阮籍出自三国,又隐于山林。

  这个穿旗袍的女子就站在他面前描眼眉,画唇膏,

  站在古玩柜台前说话,说起生活的平庸

  之后,款款而出。用紫砂壶沏茶,茶香疏朗而缭绕,

  经过女子的发髻,停留在相逢的面目之上。

  他们开始坐下来品茶,生活的滋味浓淡相宜,苦辣相抵。

  他们的心跳了两下,加速度挤在他们中间

  滑出透明的肉体,爱情的骨头到达前世。

  再向北挪动五厘米,节省掉后世到达前世的路程。

  他们一起吃下三粒草药。这个穿旗袍的女子脸色煞白。

  他说:“我不能和装扮鬼脸的女子上床。”

  并且告诉这个穿旗袍的女子,你不是虞姬。

  这个穿旗袍的女子说:“在前世我真的和虞姬一模一样。”

  城市的灰尘

  山丹芳子

  1.《过往》

  水漂在岸边漫不经心

  涟漪里都是眼睛

  云海里酝酿着潮湿的故事

  站在谁家的屋檐

  一次次翘望遥远的北方

  以及炊烟里

  迷离了千年的话题

  2.《穿越

  我是唐风吹来的青衣

  广袖挥舞忧郁的霓裳

  醉卧莲台

  做我们今生的佛

  不计算时光

  只要玉洁一片的墨池

  反反复复都是你的影子

  穿越

  血红的骨髓

  3.《背叛》

  那首情歌在城市的上空

  在冬夜苍白的眼睛

  在你离开的夜晚

  不停吟唱

  水泥和钢筋桎梏着灵魂

  转过

  是满心的酒气

  或者看穿欲望的眼睛

  闪闪烁烁

  4.《止》

  我已经想不出名词

  动词蜷缩在自我酿造的壳里

  省略号太轻佻

  而我的诗句没有标点

  我信佛了

  只用眼睛看红色或者白色

  心放逐在苏武的牧羊场

  等待高楼林立在如水的根基

  随时随地削发为尼

  不说遗憾

  5.《救赎》

  喵,就说平安夜

  我包裹了很多祝福

  还有呆痴的神情

  打结的是彩带心形的玫瑰

  放在月光下

  任人采摘

  因为,我似乎坐穿了时光

  神情或者已经结冰

  明天朝阳

  枫林,是否依然火红

  都只是话题之外的细节

  这个特别的时刻

  我,只看流星

  周庄

  陈依达

  水波荡漾——

  周庄建在镜子旁。

  落叶的扁舟下河

  叩问两岸窗口:

  “鱼米可曾上岸?”

  冬梅、春桃、夏荷

  与初秋的菱角,水乡四季皆宜人。

  双桥、迷楼、南湖的碧水,

  古镇河埠廊坊悠悠

  弯曲的水——

  眼帘下的秋波,

  小女发嗲的嗓音

  刚够粘住远方来的耳朵。

  乌篷船夫裹着注目礼,

  逡巡之间草木凋零。

  草木年复一年地凋零。

  青石板、断檐残瓦担当的宿命

  死在泥土里;

  死在临河阁院的中庭;

  死在京杭水道的入口;

  死在传统的育婴车。

  抹开砖雕门楼的浮尘

  是文人墨客的风雅

  与字间垂落的女红、被辞别的竹椅。

  打开折扇,皱褶里明月高悬

  于水天一线间:撑伞美人背影

  恰巧融进波光。

  她旋转、回眸选择沉默。

  看着一派银色和水面的落颜:

  嗅觉,滞留在深巷的酒香;

  记忆,陷入白居易的诗行;

  开口或不开口,你在深深地

  爱江南

  小镇消息

  王西平

  用一颗果子,将婴儿的啼哭取下

  这生长的吱吱声,在一张黑白照片

  树枝伸向天空的黑板,拾捡白色的云块。小镇翻修一新

  雨水在两个季节的词语重返

  推开窗户,我特别留意了一下街上的水面

  和水里的自己

  阳光倒挂在倒影中,除了黑暗,我只能湿湿地发光

  那些看不见的建筑,只有沿着图纸上的楼梯攀登

  才能显现出不断扩大的倍数

  我再次猜测到危险,正从我的身子里穿过

  许多灯从同一个地方掏出大把的自己照耀

  月亮开足马力,独自地白

  大路闪到一旁

  然后是你坠亡人间的消息

  晚餐

  springrain

  莎拉,邻居的印尼女佣

  隔着院子水晶回家吃晚饭

  牵手时又叫她回头跟阿姨说再见

  朝着她们顺手带上的防蚊网

  阿姨高声吩咐

  水晶儿吃过晚饭了,别再吃太多

  今天星期天,懒得做饭

  我们一家叫Pizza

  孩子们纷纷闻风而至,像一群蝴蝶

  平时,我们家的孩子也常这样跑出去

  像一群蝴蝶

  嘴角带点浆汁之类回来

  如今,无论香港还是别的城市

  一家叫Pizza,几家孩子跑过来围着吃

  这样住人的地方,已经越来越

  这让我想起童年

  当时人们都很穷,还没听说过Pizza

  有的只是番薯,煮或者烤

  香飘四野

  我们一群孩子闻风而动

  跑过来,跑过去,象一群蝴蝶

  海之湄

  左岸

  有一种不能说出的隐秘

  在大海之湄,你是以一只船的命运与我相逢

  阳光下,我们的晴朗,看看白云就知道了

  你的一切,我既陌生熟悉,从我的骨头发出的响动

  和你踏浪的脚步,是天才的最后邀请

  我知道不可预测,已经来临。无需犹豫

  就像鱼,贝类,海草,海鸥,礁盘

  它们始终用一张嘴,去解读海的背影

  以及背影里散落的牙齿,白色的晶体,可怜的文字

  没有死亡的体验无法领略

  我的拇指与它的木纹有不可替代的

  花色,为某种召唤,这些,都是瞬间的默契

  谁代替我回头

  谁的手表就会立刻变旧,时间却漠不关心

  抬头看鸟

  海湄

  必须采集到足够的光线

  今天或者明天

  或者一辈子

  近日无诗

  就坐在马路牙子上

  看,一只鸟在飞

  只飞了一次,飞一次就不见了的很多

  包括鸟和不是鸟的东西

  还有些比树叶

  比我眼睛小的

  天之大,我需要抬头仔细梭巡

  【葡萄,饱涨的一湖水】

  叶落之吻

  那是注定的结局,写在夏天的眉宇之间

  我交出所有的汗水和沧桑,包括爱的迷茫

  大街上的凤凰花开得正密,仿佛一阵雨

  悄然抵达这个微微倾斜的黄昏

  我渴望着,张开的嘴角泛着白色的气沫

  藤条蔓延得好尖好细。缓慢地穿越季节的枝节

  爬满此刻灰暗的孤独棚架。而我正坐在下面

  不去清点数目,也不去歌唱秋天甜蜜

  只是静静地坐着沉默着。葡萄,饱涨的一湖水

  倾刻之间就可以把这个世界无情地淹没

  禅堂夜话

  孟冲之

  “……我孽缘深重,用尽眼泪、诗句

  也无法偿还……”。他低着头,捧着脸

  肘搁在膝上。他对面的老禅师

  眼睛似闭非闭,面色光润,袈裟上的方格

  像一块块红炭。“……我热爱过的事物

  都已经凋谢,或正在凋谢。我失去了

  爱的能力,但爱依然茂盛……”。这个萎靡的

  中年人,在海拔1700米的山上

  一座禅堂中,喃喃着。炭火渐渐变

  炉面浮起一层白灰,但其中

  仍红得发痛。烛台上的熔蜡中心,泊着一朵

  微弱的、随时都可熄灭的佛光

  他的影子巨大而恍惚,有时候安静,有时候

  打摆子似的,在佛像上晃来晃去

  老和尚寂然无声。禅堂外,是野蛮的夜

  锯齿状的风,寻找安身之所的雪片

  “……斩断?用什么斩断?放弃?怎样放弃?

  要忘记这些伤口的来历是多么难……”

  他还在低声呓语,禅师突然睁开眼

  “天亮了”。小沙弥猛地打开禅堂的大门

  一棵浑身是雪的松树,仿佛大笑着闯入眼帘

  低语的父亲

  马列福

  父亲坐在秋天的小板凳上

  一口一口地吸烟

  飞鸟向北,白云朝南

  他眼里的天空正在暗下来

  寂静来自无边的田野

  父亲挽起消瘦的袖子

  把小河折叠,把大山折叠

  把我也轻轻折叠

  我的父亲喃喃低语了什么

  晚风就改变方向

  然后他坐在一堆干净的落叶里

  一口一口地吸着烟

  海边的告别

  谭夏阳

  潮水在记忆里陡涨。

  海风腥咸,将海岸吹弯,弧度

  绷紧了力,如同一渔网

  围拢着风景——

  哦暮色,捕获了什么?

  漫步海边,在两棵海芒果树之间

  我们丈量晚景的稀落

  扔向远处的海芒果,验应命运的颠簸

  而草籽粘满裤管

  它们要到远方去,才能体会漂泊的辛酸?

  “必须留心脚下!”

  鲎藤暗地里使坏,绊你一个踉跄

  然而它的花朵极美:

  紫色,嘟着喇叭,播放大海蓝色的声音

  那些提醒

  来自于爷爷。他悄悄

  跟上我们,制造旁逸斜出的惊喜

  而沿途绚烂的野花,是老人

  授意的馈赠。

  作为时光预言家

  爷爷心里澄明:有一种离别

  将要成为诀别。

  但那时,我们忙于提取风景中的

  欢趣,而疏忽了回应……

  海水再度漫上记忆的堤岸,我们

  愧疚于那次告别,在海边

  它再也无法完成。

  再见,或告别

  作者:吴乙一

  那时,我有一张青涩的脸庞

  青春痘若隐若现,潜伏着不规则的红肿

  与羞耻。内心有巨大的野兽

  日夜躁动

  每次经过隔壁班的窗口

  我总是装作不经意,看她低头写作业

  和同桌小声说话,或安静发呆

  我盼望她也能看我一眼

  露一点笑意。或是说上一句话

  即使是无关痒痛的“你好”

  我们同时从异乡转学到这里

  头顶太多光环,内心孤单无助

  下雨的春天,春笋破土而出

  作文大赛获奖名单上,两个粉红色

  名字并排着,说些激励的话

  偶尔会心一笑

  但总有一位男生,像不及格的物理

  让我欲罢不能,爱恨交加

  那天,我抛开“三好学生”的外衣

  敞开阴暗的嫉妒

  我用小混混的口哨招呼她,告诉她

  ——我并不喜欢她,而是喜欢某某

  在她捂脸转身的一瞬

  我听到清脆的“咔嚓”声

  一截光阴戛然而止。我永别了另一个自己

  哀悼或再见

  仲诗文

  今日。雨自东来

  今日。白花垂首

  今日。贼寇逃匿,呼喊停止

  今日。主义大胜,小言禁绝

  今日。椁中小民私语,欢颜难再

  今日。城下一片蝇营狗苟

  有人喜怒笑骂

  有人低头疾走

  那头颅,拒绝点亮

  那青草,正被清洗

  今日。雨自东来

  得了清凉

  今日。我意欲弃城

  西南难舍,西北难弃

  雨中狂徒,大吼了一声

  弃了东南

  她不再哭泣

  杨芳侠

  没有人能久久的站着

  听头发一根根的白

  因为黑鸟阴鸷

  它在盘旋只等着啄去

  仅剩的青春和最后的果实

  可我对自己说——

  你满足吧

  在狭窄的空间舞蹈

  思念 相爱 繁殖

  直到脱掉肉身

  安静的露出

  雪白骨头的闪光

  信仰完整

  “十”字高耸

  停止滴血

  我们苦难的神

  她不再哭泣

  春之心

  金川

  我们在一棵松树前坐下

  古老的树枝搬出星火般的嫩芽

  取悦我身边的爱人吧

  你能换取她的歌声

  而我只有沉默。我只有静静敞开眼睛

  蓝天搬来白云

  把轻盈的宝塔搁置在翠塔之巅

  取悦我身边的爱情吧

  你能听到她春水的心跳

  我只有静默。我只有徐徐敞开心

  微风把鸟儿搬来

  清脆的鸣叫抛洒在嫩叶之上

  取悦我身边的事物吧

  你能感觉到幸福生长的潮汐

  我只有感恩。让无声无息的潮汐盛满我的眼眶

  不只一棵树

  若小曼

  它们成了省略号 奔波在梦里

  怎么也追不上 或是

  小数点后被省略的数字吧

  只记得破败的门 鸟儿飞过了屋檐

  抬头便看见 门上

  依旧挂着 橄榄叶

  一撮麦穗 枯了又枯

  一边弯腰

  一边拾起 地上剩余的物什

  多像个街头耍花枪的小丑

  习惯快速推理几何题的她

  依旧习惯漏掉小数点后的数字

  所厌烦的 密密麻麻的

  算不完的代数题 根一般越生越曲折

  是树吧

  多年以后 那一棵还在

  她记起 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快乐的

  她在树上 窜来窜去

  一会将枝条 折成可以遮挡风雨的棚子

  一会儿在枝干上 狂野得像实战的猎人

  是想将满天风筝射下来吧

  她逐渐也像被射下来的尸体 流鼻涕的女孩

  遗忘了曾经有过的

  快乐 一 或二 或三 游戏般跳下来

  跳格子单车飞快地绕着

  在池塘

  鱼在网里沸腾着

  院子里的猫 丢开冒热气的面条

  饿着肚子 钻到了床底 呜咽一声

  便过了五点

  那时的海鸥

  飞过窗外的海洋 在胸口起伏的低谷

  稍微停留 脚掌取走山脉

  的热度 这些现实游戏继续进行着

  直到现实变得更加荒诞 许多花瓣从指缝漏走

  便没有收回的可能 她用梳子计算着落

  许多个她 从高处跳下去

  又爬上来 许多个影子跟着她跳跃的举动

  挥舞着胳膊 当影子躲在月亮背后

  冷风从海平线吹来 她越跳越高 离月亮越来越近

  是跳格子的游戏么 一切还在进行吧

  算不算过家家 或者的确算是一次失 她

  没有保持清醒的头脑

  抱着一根断裂的树枝 从树顶掉下来

  在疼痛中 所搭建的积木层数

  被许多房子依次覆盖去了

  梦桃源

  廖又蓉

  我静美的水,

  被你爱的船桨

  荡漾

  阵阵涟漪。

  摇摇曳曳——

  缠绵 一船春晖。

  游离——

  梦之深处

  悄悄 现欸乃声声

  渺渺,有粉红颤落。

  弥散 ——

  一江落云。

  清明

  火蝴蝶

  日子还是那么安然

  只是我的思想被焚烧

  两个世界的灵魂

  共进不了一顿晚餐

  思念的筷子,品味了两种悲欢

   ——引自寂寞的手

  我爱这淡雅的野菊花蝴蝶兰

  一束紧挨着一束

  开满所有墓碑的顶端

  僻静的角落,风

  送来呼吸的温暖

  荒芜的杂草

  随时间的指针,荡起秋千

  伤逝的清风,吹不醒

  长眠的心

  我坦白,今天之前

  似乎已忘记,你生命的容颜

  瞬间的自责,唤醒了记忆

  失重的泪滴,一一打开

  生命如此真实

  时间的行囊,包裹着疼痛

  在生者的眼里,死者的魂里

  奔跑出虚无的痕迹

  时间是彻头彻尾的止疼剂

  煎熬着虚伪深情

  任有多少悲伤

  也于四季的年轮里,淡去

  眼下,跳跃的烛火

  把悲伤燃为缕缕青烟

  有多少的祈祷和祝福

  就有多少个你在梦里

  如果梦会开花

  我要用一首诗,一季的春天

  给你,整个世界的温暖

  延续,再延续

  永恒的生命,轮回的希翼

  这个春天过于反复无常

  黄靠

  1. 复苏时

  昨夜,他把佛头从办公的桌子上搬回来

  安放在自家窗下

  今天清晨

  睁开眼睛时,阳光普照进来

  佛祖自己背着光芒

  岿然。微笑

  他有些感觉愧疚

  就陆续收下窗上晾晒的袜子短裤之类

  想把地板扫下

  却没有实现

  对此想法

  他没有过多的依恋

  就去了阳台上刷牙

  看见喝饱了春水的芦荟

  娇嫩欲滴

  忍不住眉目传了下情

  一边洗衣服

  一边在心里哼着旋律,兼吹了几个口哨

  2010-4-24

  2.过于反复无常的春天

  我必须指出

  这个春天反复无常

  是因为好多人的反复无常

  有关天灾

  地震与火山,一直冷酷

  有关人祸

  哭声与泪水,一直无辜

  我活在这感知里面

  好多次

  感到愧疚,而有心无力

  春风不忍,不想,不问,不语

  去了又来

  2010-4-24

  3.杨 柳

  想到杨柳时,我面对的只是一株畸形的榕树

  被削去了头发,手脚残废

  胡子拉碴地

  站在广场一角

  似乎站在一个巨大的盆子一角

  也是浩淼的宇宙一隅

  我心中的杨柳在灞上

  飞花环绕,漫天悲喜交加

  它刚经历了风霜,有些苍老的树皮脱落

  又有新芽,不断地冒出

  至于有个叫杨柳的女子

  腰身很细

  面若拉长三角倒转,眼若桃花

  我们在去年秋天结识了一下

  这个春天

  就剩这点记忆。中间没有故事,纯属邂逅

  2010-4-24

  4.镜子怪谈

  镜子里面,一直不干净

  白天有云雾

  半夜有鬼

  最奇怪

  胡子比头发长的快

  头发比鼻毛长的快

  有一天

  鼻毛,比外面的树叶长的快

  母 亲

  黄志杰

  时常乘回忆的巴士穿过重

  去解读她年轻时的落日,

  在每一处景区都留影记念。

  她坚信是重逢让飞行得以延续。

  偶尔也会向子女述说过去,

  却从未坦露过自己的内心。

  老上海手表、飞鸽牌自行车

  与一件呢大衣曾使她怕于做梦,

  把不完整的睡眠交给家庭

  一个男人和两个孩子

  构成她全部生活的主题。

  快三十年了,她一直被乌云

  笼罩着;那枚手工打造的戒指

  脱胎观音暗藏于帽底的金箍,

  爱,其实就是咒语,每念一次,

  白发与衰老就乘机接近她一步——

  重回群山

  汪抒

  那些落于地上的松针的影子

  已经变得柔软

  不可收拾

  能放下的我已悄然放下

  不能放下的仍如涧水流过我的心上

  我不试图解

  什么是沉浮

  如果有魔瓶,那么已经散开、变淡的轻烟

  是否还会有重新汇集的一天

  群山不动声色地调和了

  空虚和充实的矛盾、冲突

  因而我得以稳定下自己

  重回群山

  有一点微弱的声音,也被宇宙所吸收

  在庞大的星系中重新定位

  四月物语

  北犇

  太阳的光芒碎成一地玻璃

  我赤脚走过逶迤一条血路

  海边的风是羽毛做的帆船

  裁一块蓝色的海披在身上

  四月的自然界脸色潮红

  嫩青的柳树在雨中梳洗

  一群蜜蜂食物匮乏

  开始乞讨的路途异常艰险

  土地的身体有些胀痛

  野草的尖芽火箭般穿过黎明

  少女来到河边

  河流的激情清洗天使的面容

  黑土地牵着村庄

  村庄挽着小河

  小河拥抱黄昏的彤云

  这一切美好的景象

  在我背后

  渐行渐远

  诸世纪

  奇迹

  注释的预言,流成了一滩

  诺查丹玛斯的肖像

  躺在法国的一年

  文字改头换面,爬出历史

  它们成为锐利的流言

  把理智击穿

  世纪连绵,黄金锁链

  恐怖优雅的字母

  和世界关联

  命运吐出几件事物

  土地,寺院,舰队和海洋

  他站在岸上观看

  一个肉体所能承受的穿透

  是尘灰中的羊皮卷

  暗淡的封面

  那个大胡子的预言家

  在萨朗的天空下

  向自己塌陷

  终成为闪电划破的中世纪

  最深的黑暗中

  黑暗的心脏

  【仙人掌】

  变变不变集

  清水江

  临危砍头,险中取胜

  未来书厄不用烧,赞

   姓毛,人中之凤

  都城气脉浮动,须去强扶弱

  类似养脾补肝,娇妻偶骄气

  梦烟雨多朦胧,谁不爱俯卧撑

  端正身形,鼻毛被空气拨弄

  肾气蓄势待发,口齿不清楚

  若进攻长安,必先经过洛阳

  僵尸万寿无疆,思想跟理论闪亮登场

  访问不分贵贱,上上下下忙里忙外前后不是人

  但是我与你相爱几辈子,书中没记载

  日久天长,知识分子化妆成盾牌模样

  春去秋来,矛头两极分化,麦秆亦可杀死鸡

  正所谓:蝎子形同骆驼,正方形的雨伞正在抵抗时代复辟

  鄙视惯性思维,且上溯千年,宅男早已出炉

  长生不老原来是一种恶毒的惩罚,心爱之人

  一个个离我而去,而参天大树需要盘根错节

  南瓜籽能驱虫,傻瓜心可驱魔

  水土交融,烈火仿佛一张好床

  脱下多余词汇,爬山虎也属猫科

  五张机,天机时常泄漏

  五张口,户口经常批斗

  忘记祖国的法定地址

  将肉体置于权贵末端吧

  我愿老死在祖国的臀部

  偏财,正印,上帝不偏爱农村

  树木拥抱这绵延的山脉

  祖宗留下来的住宅不一拥有

  左青龙右白虎的胎记

  贵在包浆,包皮的区间如树瘿

  陆逊钻进三峡陆羽钻进茶壶

  陆毅钻进包公的衣衫,难作为

  2泉映月,梅花3弄,4面埋伏

  没有阿拉伯数字的时代也很唯美

  春雨送雷,我俩看着天地瀑布

  悬挂得如此周到:银河落他9天

  又何妨

  嵩山的佛说,领导从不轻易下火线

  一线永远都有党和国家的关照

  三丰宗师也说,退居二线照样

  能普渡众生

  国足闻之,暗暗说:为出线而奋斗

  钥匙已经成为写诗常用道具

  很显然,诗人需要明白锁的心

  夜色低垂,单枪匹马逆水行舟

  一旦风吹来,马尾亦千丝万缕

  天有堂屋,故称天堂

  我们原来生活在水中

  所以称为浮生,肚脐

  不常洗,遂沐浴三更

  龙战于野,诸神流离失所

  打开那一口暗黑的木箱子

  你咬伤我的肩膀,辣椒比胡椒便宜

  把指南安装车上,无轮驱动

  夏时期地球更像一艘飞船

  孔融让梨,曹冲称象,道德与科技不可偏废

  耳朵本属于六根之一慢慢晾干内衣,江山

  一览无余,火烧梅花桩,冥王星虽远但抒情

  回归正途,初九变,上六也变,变中取弱势

  云端沏茶,从西域出发,给本地马安上翅膀

  一直以来还是觉得:原来的龍比较忠厚活泼

  写给路痴

  尾生诗歌

  那天,在岳麓山

  你闪耀着红色的青春,如火

  我遇见,在你不该的年龄

  你是爱读海子的孩子

  你说自己心里有个黑洞,装着一些人

  雨就一直下,一直下

  我看见你火红的背影

  在路口痴痴的,不知是迷路

  还是在踟躇着等

  雨就一直下,一直下

  路边的花没有伞,你红色的背影

  睡吧,瓷器

  胡加平

  没有记忆睡的姿势,没有想法

  没有一片树叶靠近它,唯有泥土

  拥有它高贵易碎的心,它永存

  无人抵达的平原之下

  就象睡眠蜷曲在自己的怀内

  它一辈子在寻找

  归宿的孤独,忍受

  从一个活着的城市

  到一个瓦砾遍布的废墟

  听到孩子们在夜晚里的哭泣

  被遗弃牵引着穿越历史

  尘埃仿佛俯身的酒徒,情绪低落

  渐渐迷离,只有

  蛙鸣了一秋又一秋,树

  在向记忆深处延伸

  睡吧,瓷器,就在岁月的墓园中

  在盖住了灵魂的月光下,只许你

  独自注视着冰雹敲打的湖泊

  午夜,在遥远的地方

  一只盛水的瓦罐,被“砰”地一声摔碎

  与海客、三缘、加平、夫翔、新方游寿圣寺,登塔

  潘新安

  寿圣九重,原来慈悲

  也可以是一种巍峨

  菩萨就在塔中

  而塔,也在菩萨的手上

  我是迷茫人

  还看不清自己,这具俗身的罪孽

  又如何能触摸

  佛光中的琉璃。就像

  救世,本是一剂虚幻的苦药

  我并无所求

  也不想着脱离,这么说吧

  爱天,我更爱红尘

  十一面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

  在五层

  我第一次停顿和观望,米山和金牛

  并且贴上我温润的前额

  但能不能

  我只愿这个世界越来越小

  像那山坳里的采茶女

  她手指间,一片青嫩的茶叶

  当三缘,终于在九层

  “啪”地打开一朵兰花

  我还在恐高的悸动中

  不知谁说了声:下去吧

  春葬

  西海岸

  请把我枯死的思想向世界吹落,

  让它像枯叶一样促成新的生命!

  ——雪莱《西风颂》

  在春的叫床声中

  来吧!你将浮影掠去

  百花娇艳,嫩芽弯曲

  今日挥霍掉明日的欢愉

  来吧!在时光中沉沦

  或在迷醉中升腾

  哦!它赤裸着躯身

  这风卷落叶的残云

  来吧!

  挥洒自由的精灵

  这掠过海洋的雄鹰

  这波涛汹涌的叹息

  哦!这千年帝国的春梦

  来吧!赤裸的孩子

  你就做划破春天的闪电

  将我照耀个彻底

  哦,来吧!春风

  在凋谢的花朵中孕育

  这第一抔新土的温床

  这安葬腐朽的葬礼

  哦!来吧

  器官只是我的门市

  ——应招女自白

  蚊子欲望

  究竟有多少灰尘和污垢

  没有时间 打扫

  从日出至日落

  只有 进进出出

  门庭若市

  性别 没的选择

  在我的店里

  只有赝品

  真

  躲在后庭

  尽管讥笑门市内的热闹

  心里

  一样孤独

  它们的租期没有限定

  直到

  再无花期

  于是 打烊闭店

  回到

  难为水的活

  或者 不再活

  因为器官已面目全非

  我已蜕变

  一段传说

  春日

  云中狗

  白云徐缓流过

  莺飞草长 花簇锦攒

  风懒漫地吹拂

  润湿泥土 粉墙

  蜜蜂嘤嘤地 飞舞在

  透明的春光

  此刻 我忧远的祖国

  安详地春眠于

  一片嫩绿上 仿佛

  所有丑恶 卑鄙与残酷

  从来不曾有过

  我闭上眼

  深深地 呼吸

  醉酒人生

  孤树

  被灌醉了的人生

   发毛,长出许多芦苇

   雨中,风中

   泉水一般流淌

   发出呜呜的哀号

   伸出一只手

   除了抓东西吃

   也只能一次次举起酒杯

   任何事情

   还没开始

   一一地都已隆重开张

   一一地

   只能成功圆满结束

   可一双眼睛却不能冷静地

   面对一个女人的哭泣

   这是全部问题的症结

   摆在一个男人面前

   一定要跨过去的门坎

   从生到死

   从死到生

   生因为爱

   在上帝眼里

   爱从来就是画蛇添足

  悲乡村

  姜了

  乡村是各种生长,应生长出汪洋

  乡村变为孤舟

  失去它们特有的重

  古老日渐干瘪,乡村的匠人离乡出走

  走进制造的笼子中

  乡村的各种生长,如果合力惊人

  将长出大力之王

  而生长各朝各的方向。风刮到狂

  都作物一样倒伏

  古老避免不了成为干尸

  流浪狗也不情愿上前去舔

  伸向乡村的路,叉子齿般。乡村不再重

  连根都要膨胀时

  乡村被叉起

  叉起倒扣于地

  乡村痛失父母般的大,孙子样小下去

  王八问题的问题

  憩园

  我有个怪习惯

  说来给你听听。

  我打开电脑就要这么做:

  放音乐、放电影

  和放幻灯片

  很多东西搅混在一起。

  钢筋混泥土,嬉笑怒骂,锅碗瓢盆

  撞得脑袋呼呼响。

  网吧有很多人,鱼缸只有王八

  王八每天学着乌龟爬。

  偶尔冲着顾客咧咧嘴,算是打招呼。

  我们也要有礼貌吧。

  ‘作揖’、‘点头’、‘握手’还是

  说‘哈喽’;

  这个问题绕了我好几天。

  和一个动物对话,本来就难受

  何况还是只王八。

  回来的路上我碰到了几个

  老朋友

  他们向我打招呼,我都懒得理

  你想想,连王八都没解决

  哪有心思和他们说话。

  我就自顾自得低着头走,一边走

  一边叨咕。

  像鸽子落在空地上

  吃种子。

  到家了,还一直咕咕地叫。

  晚上我对着窗户、空杯子

  练习对话——

  “你好吗,王八兄弟

  “你好,王兄弟”

  “你好……”

  “你……”

  他妈的都什么江湖啊。

  我今晚换个马甲明天我当王八让你们

  像我一样难受去。

  轮回

  逼割

  【一】

  轮回的马围绕一尊石像旋转

  命运已丧失向心力

  石像亦不再掉泪

  轮回的世界,虚拟一个名叫白无常的

  黑词,而马甲被磨损

  我所忧心的不是这个必将下沉的帖子

  不是2012,而是这个站在饭碗里的上午

  站在坐标轴上的卵 安排在卵中轮回的我

  被一阵莫名的风,吹得凌乱

  【二】

  突然听到那些汹涌的暴动

  血液,这个长满红牙的奔跑者

  在身体之内,在骨头之外

  进行着摩擦力都拽不住的运作

  譬如红色的黄河,从高到殿堂的三江源

  坠落到低于破庙的渤海口

  它的确是用自己的鞭子抽打自己的命运

  那时候,我从自己的茅房,跑到祖国的

  杜甫草堂,而它,也应该从脑门滑翔到胯部

  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带黑色盾牌的武士

  血液,把自己搞成高分贝的杀手

  试图先于我到达

  而我,一个主人,一个皮加肉的道具

  必将先于它死去,或者早已死去

  血液,这个长满红牙的奔跑者

  永远不会知晓有一个名叫白无常的奔跑者

  更不会知晓自己究竟是什么

  只会从动脉流窜到静脉

  永远撑不破那些辉煌如银河系的血管

  【三】

  青龙白虎,都被你捏在手心

  你念一句“他妈的”

  它们就会化成蝴蝶从你掌心起飞

  这是真的,那个土匪

  从民国六年的监狱出来后

  也念了一句“他妈的”

  而烧杀劫掠之处,桃花红了

  女人的肚皮也白了

  这是真的,那个土匪

  左臂纹着青龙,右臂纹着白虎

  念了一句“他妈的”

  身子就轻飘飘的向上飞去了

  类似一只童年放飞的蝴蝶

  而现在是2010年,天空湛蓝

  我看着一尊尊陶瓷破碎

  一颗颗松树倒塌

  你念了一句“他妈的”

  忠实的膀胱就开始排山倒海了

  你就突然想起那个土匪了

  【四】

  地狱进行着选拔考试

  一群阎王提头而行

  谈论着案件和斩草除根

  枯鱼过江,以皮为帆,以肉为舱

  但走到岸边就被芦苇绑票了

  回来时,带着脑内的芯片和口中的黑牙

  全是赞颂的话和隐秘的诗

  而有人不会那么哑火

  它预备了必须的笑脸还有

  那些沉甸甸的东西

  从桥上走过,说着一些梵文

  “No Problem!”

  【五】

  暖壶内一直飘着雪花

  但你不会相信

  墙上有洞,在深夜会偷偷吸掉

  你的元神

  但你不会相信

  “万物生道,道生三,三生二,二生一”

  嗜好倒立的人,长着粉红色的尾巴

  “瞧,多好”

  你应该相信的

  野兽胡言乱语,键盘自己敲击

  你必须相信这是存在的

  就像你不得不相信,那些高挂于空的蓝云

  被一只无名之手搬去

  而你,究竟是“相信”这两个汉字中的

  哪一笔

  【六】

  明明看到一条鱼从炼丹炉出来

  就像那些志愿者世博会出来

  内修是可靠的,分泌物是必须的

  孤零零的骨头站在救援者体内

  风有点大了,到处是缝隙

  玉树在屏幕里扭动身子

  风是有点大了,装聋作哑的祖国

  到处都是漏洞

  而我,吃下那些白色的药片

  的时候,就看见一条鱼从炼丹炉里出来

  可以回到清瘦的宋真宗,

  可以回到丰腴的唐高宗

  可以按下按钮,从八卦炉里取出

  一粒胶囊

  可以看到一条鱼

  破顶而飞,或破墙而遁

  【七】

  暴动在日记里的非法字符

  开始发光,开始穿上画鹧鸪的官服

  请不要嘲笑,更不要羡慕

  多余的牙齿,只要给它们一张嘴

  就足以咬碎太阳

  印玺在脑袋中,密码在裤兜里

  胃穿孔安放在会议室

  虚无的诗人,只会构思一把纸折手枪

  然后对准镀金的高山和煮沸的大河

  【八】

  如果把【六】中的鱼拐骗到【五】里的暖壶中

  或者把【三】中的土匪安装到【六】中的炼丹炉中

  那么一切都将被改写 都将变得鸡零狗碎

  就像这个从【六】到【五】的入世

  还是【三】到【六】的出世,或者轮回

  都以一种被告知的方式虚构,

  脚下的土地,有你一束粪便

  头上的天空,有你一卷唾液

  就像当我白发苍苍的时候

  会看到我奶奶,以童养媳的身份

  拽着消失的稻草

  而我,吞下了几十年后会长成稻草的

  种子

  【九】

  一切的一切

  都被一把刀切成碎末

  我没有摸过她

  木虫

  没有人相信我没有摸过她

  就像没有人相信她不是我的人

  许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已习惯

  把她和我捆绑在一起

  谈起我就想起她

  我们在一起喝茶、读报、偶尔也聊天

  窗外,一棵洋槐树高了又高

  半遮半掩的玻璃窗,一会儿阴一会儿亮

  我的心情也时好时坏

  她读过许多遍的书

  我又重读一遍

  我去过的好地方,她说也要去看看

  她听过的歌我听了又听

  我喝水的杯她也拿来喝水

  我和她一起登山时

  她说,又梦见我了

  我的确说过爱她、想她之类的话

  喝醉之后

  我看见她柔软曲折的身体

  曾一度倾斜下来

  但始终没有结论

  我们都有家和孩子

  有继续讨生活的兴趣

  我们喜欢规矩、喜欢安静、喜欢暧昧

  我们都很羞涩

  即使手拉手走过千山万水

  也不会跨过那道樊篱

  我知道她永远不会付出

  更不会放下灵魂和肉体

  而我恰好不需要这些

  我想我只是一个小心翼翼的男人

  没有野心

  我说我有罪,有时想到死

  她说她也不是好人

  就像许多人谈论的那样

  但我们的确谁也没有摸过谁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单独在一起快乐、满足、称心如意

  难道还缺少什么吗

  也许,摸过之后就是悔恨

  站在黑板前

  鹿向亮

  黄瓜老了才是黄色

  现在的黑板都不是黑色的。

  在上面写下的字

  不像从前那样黑白分明。

  视野是模糊的。

  判断也是模糊的。

  在上面画头愚蠢的猪

  然后擦掉。

  仿佛猪从未愚蠢过。

  猪还不够资格蠢。

  现在的黑板都不是黑色的

  继续犯傻。

  【人间】

  《致父亲书》之三

  郑文斌

  1、我坠入险恶的泥淖

  20100420

  父亲,我坠入了险恶的泥淖,

  一团污泥堵住我想喊叫的嘴,

  烂泥敷上了我的眼睑和额头,

  我艰难睁开的眼睛一片模糊。

  我努力挣扎着向上向外抓爬,

  我一遍又一遍向四周的淤泥

  黑水伸出我粘乎树根的黑手,

  我向天空和浓密的树林一遍

  又一遍地做出各种丑陋姿势:

  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没有用

  我丝毫没有阻止自己往下沉。

  我努力向上再向上心中默祷

  我原本相信从不存在的天神:

  也许奇迹能够在下一刻发生,

  恻隐的神明出于哀悯和人道

  会最后出手把我仁慈地搭救。

  我检视从未真正与主动作恶,

  我纵容欲望因而走岔了正途。

  我还在闭气不懈地努力抓爬,

  泥潭边频繁经过的瞎眼路人

  或通人性的飞禽走兽将看到

  我朝天朝它挥舞的一双黑手。

  我努力向上或者向前,向后

  顶出我被沥成七孔雕塑的头,

  我偶尔冒出快被塞死的鼻子

  尚存知觉的两个鼻孔迎着风,

  从我深埋的肌肤和我的内脏

  闻到了默默翻腾沉积的恶臭。

  父亲,我坠入了险恶的泥淖,

  只反复盘旋心内的静默哀号

  如何上达天庭,向人间呼救!

  2、从菩提树叶凋零之中

  20100420

  父亲,我从菩提树叶的凋零

  之中看到我命定的天赋:我

  看到了一棵树,它依然完好

  我是它阳光中秘密生长的一

  棵叶子。我看见无数的阳光

  闪烁闪动无数条隐秘的河流。

  我看见风从地下升起,绕树

  三匝,然后飞向上方无垠的

  天空,我看见伸向遥远太空

  而又折回地下星系璀璨的根。

  在一条细如毛发的微细根上,

  我目睹即将轮回转世的先祖

  父亲我庆幸你始终对我保密:

  我象一只鸟,而你象一头牛,

  但我们何以能一同活在人世;

  你是我的父亲我是你的儿子,

  你是农民拳师医生我是诗人,

  回育树根的母亲早化为泥土。

  3、贝多芬仿佛当头棒喝

  20100420

  父亲,仿佛当头棒喝我转而

  书写心灵的现实,人世般直

  白,直截了当,而无须更多

  或任何启示;当我独坐静听

  命运—交响曲,英雄交响曲,

  或换一种月光,悲怆,田园

  或雷霆中震慑哀痛的欢乐颂。

  父亲,无须流水,无须理解,

  全凭坚实的信仰,我们就能

  无辜而着实美好地活在人世。

  父亲,你听,这是挥拳大步

  流星的贝多芬,这是在大笑,

  跳舞,耳聋的音乐家贝多芬。

  这是怀着火热又残忍的梦想,

  无休无止地孤独奋斗在尘世

  的一个上帝的弃儿一个强者

  向荒漠唱出高昂的一面之词。

  父亲,象婴儿摆弄自己玩具

  我欢乐的泪水滚落在爱丽丝。

  苦难因幸福而存在,永恒而

  痛苦的爱造就灵魂独有风度:

  灵魂焕发出肉体惊恐的神采,

  烈火焚身者,终蒙神恩眷顾。

  父亲,你听,你听,这是

  陌生人贝多芬,化身雷霆

  或恐怖的情人向我们倾诉。

  女性三部曲

  龙安

  1.

  女诗人

  把现实关在门外。她居住

  在言词的避难所,敲打自身这台

  有些破损的钢琴。她不幸

  爱上艺术,并想把她的生活

  编织成一部作品。可艺术谁也不爱,

  它活在它的中心,像旷野里的一阵风。

  外面是大自然,是的,闪闪发亮的奇迹。

  为了给她那贫瘠的命运贯注

  耀眼的深度与力量,她绑架大自然,

  向虚无勒索智慧与情感。

  她爱的目的:就是捆住自己的男人,不让

  他跑到别的女士那里去。

  用小心和爱心当佐料,填入词语,

  然后,把它们放进才华的坩埚里沸煮,

  确保新鲜出炉的精神食品

  在明天的市场具有领先的水准。

  这个女人是一堆混乱又美丽的词藻,从未

  曾有过理性又恰当的形式

  她的目光,嘹亮得像一支小号。

  她的乳房,冲动性感

  她的思想只是凝固成形的奶酪

  她:一个擅长对知识时尚拿捏的母夜叉。

  她私自把缪斯囚禁在她的抽屉里,让每时每刻

  焕发出创作的激情,操作着永恒的游戏。

  2

  女经理

  把爱拆毁,让痛苦显露

  这个充满阶级斗争的社会的现实。

  她,某国重工业让她

  在另一个国家代表它,作为

  独一无二的尊贵,她那变化多端的发型

  着权力的花环。

  她的身体是一座豪华宫殿

  她深居简出,就是让仰慕的男人

  在高高的围墙外渐渐学会敬畏与服从。

  他用扩音器往男人的寝室讲话,为了

  听见自己的回音。她统治着

  感官的丛林:一个主宰快乐的女警官。

  这个可恶的女人,用她血管里阴险的蛛丝

  严实地缠着自己,毫无顾忌

  在她的欲望中笔直走下去。

  她是一列带着无数拖斗的火车

  奔驰在金钱与政治的铁轨上。

  有时,在灌木丛的洞穴里

  藏身太久,也会发现孤独

  竞如此的无聊,空旷。所以,

  她喜欢邀请无数的上流客人来给

  她的苍白的生命制造些富有生气的风景。

  她:一支装备精良,战无不胜的军队。

  一条从梦幻中流出的小溪。

  一个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的魔鬼

  一类在地球上永不淘汰物种

  多年来,她那潮湿又肥美的地域从未荒芜,

  因为她经常对陌生人开放,同时又奢望

  这些勇敢的闯入者

  也应具备投石问路的友善与谦卑。

  3.

  她。她。她。

  她,一个沉溺在虚假却美丽空间的女人,

  竞如此和气又满怀激情地

  将身体奉献出去,奉献给一个她不了解的,

  陌生的男人,一个丢掉了他的界限,喜欢

  把自己的梦想移栽

  他人的土壤里生长的男人。

  他:一个嗜好游览洞穴的游客,

  高大,强壮,金发,蓝眼,穿着一身

  国家颁发的制服;简直就是

  一缕热烈的性感的阳光,照进

  她深居简出的庭院。城市的凶险

  把这个女人驱赶到

  边界的小镇,她本想过上一

  与世无争的日子,并用音乐喂养苗条的心灵。

  孤独,潮湿的孤独煽动

  埋没在过去时光里的情感,它

  要重新回来,把她占据,让她恢复

  对自己的身体与发型的热爱,无比疯狂

  以至成为她偶然发现的男人的

  盘中美味,也在所不惜。

  他的世界没有故事,没有歌,有的只是

  使用说明书,建筑规划,账单摘要。

  他:干干净净,空空洞洞。

  他:一个跟在自己的回声后奔跑的声音。

  她汩汩流动起来,像一条清澈的小溪

  汹涌在这个男人阴险又可怖的沟渠里,

  提醒他尽快将欲望

  从这个女人的身体监牢里解放出来。

  她把不知哪来的这么多的时间导演

  成一部美丽动人的电影,自己扮演

  剧情中的女主角,反复体验

  独一无二的爱情,让生命焕发性的亮光

  她是我在艺术活动塑造出来的形象

  我试图给她许多的警告,叫她珍惜用

  艰难的青春赎回的这份自由,不要呆在男人

  给她修建的高墙内。她听不进去,

  奋不顾身地冲出我的思想,摇身变成

  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她完全没有

  遵守我严谨又平实的风格,开始用

  一种夸张又粗野的性子

  冲出我的视线,闯进

  男人那居心叵测的灰暗地带

  丽萨(组诗

  温经天

  少女丽萨

  该为你打开更多的帷幕吧,额头的雪

  神的呼吸以下

  草木齐。河水担忧过久的光华

  泥土上的足迹又要显形,当雨沿着衣裙透彻

  我们双手举起枝叶

  天空沉溺于昨日。简单的曲调

  随风远了。回旋的枕头暗示翅膀,寂静的香,远了

  要你吻时间的手帕

  干净,轻盈。擦拭白昼的星宿

  惟有你能洞悉丛林,光影的起居与魔法

  那盛大,那弱小,那未知的降临都在回应你

  花开如芒。哦丽萨......

  哦。丽萨

  如果不爱你,这一生就持续落雪

  北冰洋取消春天

  如果史册因此遗漏了你我

  任何人寻不到血肉

  就让音符持续

  潜伏。白茫茫的雪原之上

  星辰盛开宿命。如果我不爱你

  叹息和吻被风夺走,也请死亡

  被光辉证明。你的脸庞,伸出的手

  就不是雾

  丽萨,我体内的火苗持续裂变

  你来以前怎能屈服

  丽萨转身

  小骨头蓝幽幽的光,等我...

  巨大的转动声切割剧本,拐角处天气已换

  雨赶着去年回来

  丽萨微撩的头发让出暮色

  就在那里,片场中的树木,道具隐喻的时代

  她的嘴唇干涸褪尽辅音

  唯一的词穿梭箫孔

  将坠未坠的海,她的小骨头内部

  暗火静坐。美将继承

  孤独的遗产,——我,又该在哪儿出现

  丽萨转身,风不醒

  她将获得果实,以她沉默的预言

  丽萨当年

  有一个成语叫丽萨万岁

  我们与阴谋者斗争,换取粮食和眼泪

  有一个地点叫丽萨当年

  未来的孩子欢笑游戏,脚踩遍新埋的土地

  一层一层脚印叠压,窒息的风烟,囚禁我囚禁你

  有一座码头钉入南半球水岸

  爱情驱遣洋流,传递蓝宝石的心愿

  有一道身影伫立北回归线

  头颅点燃,光辉映亮跋涉者的故园

  因你的折射,海王星逼近,勇敢的手怀抱喜悦

  诞辰与归期一样完整。阴影再次倾泻于经卷

  《丽萨当年》......

  有一个声音浸染白昼与黑夜

  我在缝隙里迫降花朵,自由塑造世界

  有一截手指仅为敲打誓词

  无辜的风口,倔强的叫着:万岁!丽萨!

  一祯一祯画面闪动,为你开启的美酒自醉于当年

  丽萨1984

  指针倒转,滑动湿的夜。

  窗台,雏菊一盏,星星集合乌托邦

  丽萨饮酒时,天下三分已定

  少女与政党对立,额前青丝

  不识狼烟。秘密警察每次经过她家

  都要投递一封告白

  丽萨斜靠火炉,定期焚毁它们

  以备沐浴之水浇淋余年

  棋局动荡,苦心人远赴边疆

  那年1984。河床反乌托邦

  雕塑纷纷倒塌,阴天密集了枭

  丽萨清白,逆游浪潮。

  丽萨的肖像

  纵然沉入海底依然清晰的

  是我一再梦见的

  你的肖像。

  好好爱我......

  金子无法打磨过去的路,在每一个晨昏

  我陪你走,被天幕收留

  要看人海沙漠,孤心的富有

  而微笑的价值在于重生

  那时你第一眼

  看我......

  丽萨,纵然背景墙一再漂移

  你的心情反窥春天蜜蜂

  没有你我变得多贫穷。地平线收留海星

  干渴而孤独。沙砾打破沙砾

  而潮汐失踪......

  在尽头在深处,当我不再触碰它

  这人间啊就摇曳启明

  丽萨之想念

  我迷恋那光辉,一闪而逝的旷野

  又埋葬其中的是你

  星星上想念,简单的黑白

  风阅读的世界因你而生暖意

  我要变轻才能接近

  浑浊只配独居,不适合赞美

  但事实缺水无法洗涤

  隔着云层写字,艰难地排演新剧

  你还在那里吗丽萨

  是否荒芜了假期?那悠长的假期啊

  在另一个旷野被风安静地吹

  另一个我总能遇见另一个你

  丽萨问

  枪火中的恒星如何证实自己

  废墟里谁压迫了力

  芳心如水她寄花蕾

  谗言之蹄向宝座飞奔

  风是走卒还是野心

  眨眼间人还在不在此地

  豹纹泅渡时微妙的呼吸

  旋转的色彩终究为谁痴迷

  琴弦失去弹性,仰望关闭词语

  她问飞舞的若干雁啼

  崛起的疆土,倾斜的指引

  果实以后会否逼近种子

  起点怎样蜕成结局

  她惟独不问琥珀

  一把匕首如何涂满众口之蜜

  绝对丽萨

  赞美诗穿越万物

  与我心

  平行的典藏里彼此为岸

  你是天的边界,我是你的一切

  ——我心!

  我必到达肌肤,燃梦,化雨

  拥抱同一个声音辨识

  享用这瞬息。

  丽萨,此岸的水草

  不断滑动闪亮的嘴唇。我心对波涛

  将丰富与孤影切分

  收获三两光阴,吞服暗疾

  以抵抗,

  以慰问,

  以擦亮

  每一个你。

  丽萨之城

  烟在手中清晰地看透

  前方。灰是雨水浸漫的城墙

  异乡人试图吹燃,被干燥火炬台警告

  丽萨你在哪里?灰也是我身前的老狗耷拉着耳朵

  逼近地址却动荡

  人形飞动;密码汹涌;齿轮听见铁门

  合拢的欲念。你的房间无人

  疲惫的烟丝在窗外凝团,充实气囊,要在今夜

  降临。另一个帝国,记忆修剪荒草

  丽萨停顿,自足,仰看

  与你共识的白昼多阴暗!是彼此的翅膀

  重叠而默契,如今都交付寥廓之乡

  女性书:上帝知道我的黑夜

  微紫

  1上帝知道我的黑夜

  上帝知道我的黑夜

  我爱那个读我灵魂的人

  我爱那个取走我花籽秘密的人

  我爱那个舐噬我的人

  我爱上那个让我颤抖的人

  我的欲望来自我自身

  高地上的春天涌出地面,流向谷地

  我呼唤那个理解我疼痛的人

  他理解了一条河流就是理解了我

  他拥抱了空寂的火焰就是充填了我

  啊,我活着……

  他理解我活着……

  他使我活着……

  他使我像一个开满繁花又瞬间落去的春天……

  2我已经越过了黑暗的区域

  吻它,让它苏醒吧

  黎明是好的, 那么高的快乐在天空

  叫醒它,鸟音尖锐地痛了

  把花蕾打开吧,啄破它,——用喙的方式

  我颤抖了一下,我的翅膀轻过极点

  我已经越过了黑暗的区域

  我如果不曾看到光明就不知道光明

  在这片光亮中,谁看到我?

  3谁赋予我无限

  哦,海,我把自己淹没了

  它涌过来了,它带着潮意

  那快乐的潮头你推我挤

  那原野,海的腥,花闪烁

  谁赋予我无限?

  谁赋予这身体无尽的图景与秘密?

  4赤贫的女人

  不会太多,这样赤贫的女人!

  这样的春天也不会碰上几个!

  她穷困到只剩苍白的面孔

  她悲哀到唯余大睁的双眼

  她艰难地活着

  她最大的困苦在于

  无法与身边的黑夜对语

  而白昼又使她如此黯然无光

  5把抚摸给我

  抱住我吧,把抚摸给我

  贴着我的温度细行,让肌肤感到

  这样,这个僵硬的世界才会流动

  我才会在每个早晨真正醒来

  不停地把酣霖浇在我身上吧

  你一疏忽我就会变成石头

  我持久的冰冷会使天空失色,河流死去

  在阴暗的原野,我会越走越远

  把你的呼吸洒在我身上

  肉体很庸常,而所创造的很奇妙

  握住我,啊,这很重要

  它小巧可爱,如鸟雀欢鸣,唤起我身体里的春天

  我多么爱自己,就会多么爱世界

  我的温度就是世界的温度

  我的歌唱就是世界的欢悦

  啊,拯救我吧——

  6破灭

  哦,它来了,那湿地的鸥

  它尖叫,引领海潮的到来

  天空低矮地压抑着

  一个海在汇聚

  一场快意的痛苦在开始

  我是一片自古的原野

  我的身体瞬间就会开满鲜花

  我是纯美之境

  保持我!

  爱着我!

  不要让我在黎明醒来时再次破灭……

  7爱情是我唯一的华服

  在这艰难而坚硬的世界上

  爱情我身上唯一的华服

  啊,一道柔软的微风

  春天来了!

  请你掠过那些山峦的肌肤到来吧

  你循我的秘密而来

  你必抖落世尘来到我身边

  你必边走边清尽路上的沙堆、砺石

  你必带来清水和火焰

  这滋养我的两样事物

  我的嘴唇正干渴

  我的身体正呜咽

  啊,陷入我,让我陷入……

  我要在梦里生……

  8谁能知道我的惶恐

  谁能知道我的惶恐

  春天即来,那隐去的光景又要出现

  我为什么不能像一只蝶翅

  安然地生来,又无踪地逝去……

  繁花就要涌现

  油菜的黄金就要经过我

  而这样的追逐只使我更加悲情

  在春天的旷野,我仍孤独,仍逃亡

  鲜花与光芒都是一瞬

  我没有来生……

  父亲

  楚雨

  1、

  父亲,你出现得不是时候

  被一笔勾销的往事

  陡峭地狰狞 我还记得

  你当年的语气 如果

  这些都不算什么

  那 什么才是重要的

  我的父亲 苏格拉底的照片

  一直珍藏在右边的抽屉

  我避开你的眼神肆无忌惮地

  爱着他

  甚至不惜涂改姓名 我

  承认血液中暗藏的叛逆 它

  与生俱来 如今 时间的

  老虎机一口吞下往事

  梦中永远无法走出黑森林

  老虎一直在我的背后

  追踪 父亲的声音回旋在

  树与树之间的空隙——比任何时候

  更具威慑力

  噢 我逃不出宿命 精疲力尽

  蹲在地上低声抽泣 父亲 我知道

  我一直 渴望触及令你恼火的神经

  2、

  父亲 你知道吗 我经常

  摸着石头过河 沉默地向前推移

  我喜欢把玩形状各异的石头

  把它们和任何事物相对应 性格与

  心理的某种倾向性

  不开口说话 让语言回归本质

  父亲 某些时候他们极端 偏狭

  水与火的交融

  水中的海怪冒出头来 火焰

  在眼中跳跃 没有止境

  广阔的世界提供奥秘 它们环绕四周

  必须全身心去体会

  追溯或进入 努力接近

  3、

  从那一刻起 线条与线条

  相互纠缠

  有人攥改旧历 错综复杂

  父亲一言不发

  埋头翻阅陈年旧账

  时间的蓝色火苗往上跳跃

  当a走过来,举起手中的酒杯

  庄严的仪式和b身上的领带产生

  强烈冲突

  c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住

  眼前神秘的人物 我看到你

  嘴边轻微的抽搐 你不得不承认

  越来越脆弱的情感 你随手

  把我送的

  小布偶悄悄扔进垃圾桶

  她是我 我也是她

  父亲 我们围着她跳舞 试图

  攻破她四周的堡垒

  这一切令人担忧 包括她的

  坏脾气她的金属嗓音

  用复数的计数方式 推翻

  一堵堵墙的存在与困惑

  少年在冷漠的风中追逐面包

  谁在照料贫病交加的老祖母

  泥瓦房在腐烂中把最后的

  喘息声咽下

  我们不再谈论关于这个

  春天的伦理道德 焦虑的眼神

  挂上千年的老槐树

  父亲 你革命的口号业已在

  发黄的日记中逐渐模糊

  堡垒 堡垒 四周的堡垒

  我们正在突围之中的堡垒 堡垒

  犯下诡辩的错误

  5、

  四月 略特在丁香的

  凋谢中复活

  他脚下的河流苏醒 并开始

  追溯源头 抚摸哭泣的孩子

  不知道谁撼动了什么 父亲

  樱桃核吐出 种下果园的期待

  我看见身体在荒野中奔跑

  母亲的预言让世界离得更远

  荡漾的眼波试图把一个春天

  沉溺下来 说出被蒙蔽的故事来

  窥探体内的困兽 在风沙中

  唱起喑哑的民谣

  一本退步集让人沉静下来

  歌手在无法触及的地方簌簌落泪

  6、

  灰白的霉菌刺穿鞋底

  游弋胸中的鱼制造感伤之酒

  我胆怯 把杯子一饮而下

  裙裾在酣梦的惊悸中苏醒 春山多雾

  父亲 你把房门紧闭 关上

  多维的信息空间 我看见黑暗中

  你的白发纠结

  难于驾驭的马儿狂奔而去

  隐瞒无名指的锥心疼

  原谅我

  无法用更深沉的笔调为你画像

  颤抖之手无法写下清晰的笔迹

  等待滑梯里的身体飞奔

  无限的寂寞让旧疾复发

  父亲 我必须学会不丑化也不赞美

  相信我 此刻鳟鱼正游向大海

  什么样的秋天也无法趟过那年的河

  【方鼎】

  黑色的泥土(十首

  陈阿锄

  步履

  走过天空黑色的村子

  没有狗叫更没有人语

  空空的,空空是我们的不空

  过着所谓活着的日子

  是否一个仅剩的窗户

  暗会变成明?

  答案不能否定

  但肯定在否定的压制下步履艰难

  这个孩子,头发蓬乱

  不认剥削他的上司

  古老的腐朽使他头痛难忍

  所以他要逃离

  火柴,请你擦燃!

  并不奇怪的事情

  烈日照着大地

  沉默的许多人

  流着汗水干活

  老年半睡半醒

  在他的似梦非梦里

  屁股又干瘪了一圈它的白色

  发霉的墙壁的木窗

  一双明亮的眼睛探不出头来

  谈恋爱的人们在海的那边亲蜜低语

  对故乡的感情吹一支不如意的曲子

  请停一停,这里仍在继续

  大众历史奸淫着私家少女

  本身主动在爱国的人被反复教育爱国

  伤痕累累的子民,抢走的脑垂体

  不知不觉者在愚蠢的幸福中快乐地笑着

  孩子一边成长一边萎缩

  铜钱拼命建造自己的家园

  清醒者叹息着,它的目光:

  凝视、穿透——

  夏日的瓶子泛着啤酒的泡沫

  麻将桌,哗啦哗啦

  空调的皮管滴着应该只有狗才会去喝的水

  乌黑的泥土

  乌黑的泥土中,种子

  新娘见公婆的脸没有羞涩

  小小的树苗

  春风和着阳光生长

  静静的,一个孩子

  因缺乏母乳而啼哭

  老人愤怒于睡不着觉

  他的心里丢掉了旧善也不接受新善

  恶果,一切由暴君造成

  缓慢而肮脏的河流

  你无法赞美一段即将干涸的水

  妇女们在龙头旁节省着洗涤

  眼睛几乎没有野生的鱼

  同时飞鸟越来越少

  饥饿张着它巨大的嘴巴

  要将自己连本带利吃干净

  没有

  空气,灌输着爱国的话语

  乌云一朵朵在天上飘飞

  麻木的人们在傍晚

  一直穿行在古老的袍子里

  广场上的纪念碑

  假装成祠堂里的牌位

  一个不祥的影子反复回来

  趁着壮年人的熟睡

  孩子立在窗前等待天亮

  偶尔从树上落下的一片叶子

  仿佛是长辈的一记耳光

  孤独的兽在远方的隐蔽处盼望森林

  就要起程的人做着最后的准备

  公鸡开始啼叫,一声一声

  象征美的少女点起迎接白天的蜡烛

  夜的乐曲在忧伤中藕还没有断掉

  见证的眼睛

  桑树林一片片

  不见桑树的影子

  仿佛漆黑的深夜

  老农妇慢吞吞地走来

  背着麻皮绳的竹筐

  旁边的小水沟里

  长满了杂草

  流动在大量的阻挡下面

  你听不见它的歌声

  在远山的那一边

  风做着准备

  孩子们的鸽子大蜈蚣

  在此处依然是一个美好的梦

  许多事物看不见了

  并非不在存在

  隐藏的深一点的恶魔

  叶子被虫咬的一塌糊涂

  它放飞见证的眼睛

  不屑的洞窟

  楼上的套房

  油漆工肮脏如一堆建筑垃圾

  单元的楼梯口

  收废品者大声叫喊

  在市郊的某处

  他靠拾荒度日

  狗在屎壳郎的动作中

  翻找着骨头

  屠宰场首先用电将猪电倒

  这文明的举动

  据说远胜尖刀的带活捅进

  但窟窿已经无法复原

  河上的冰,孩子的脚

  厚度在说谎中度

  未来落下去,你看那母亲的泪

  不会有整个未来被拖进死亡

  一条蛇,为了人类的智慧

  在地上匍匐一辈子

  洞在它面前是不屑一顾的家!

  悲哀

  一座洋楼在土屋中间建起

  金钱在人们的心里当当作响

  这并非腐烂而是诞生

  他们用羡慕向自己的灵魂拘束地回报

  贫穷的涂料仍在涂着柱子

  众多小鸟在低矮的树上高飞

  老太婆背着包裹去佛寺烧香

  她慢吞吞的步子很快走进阴暗

  快要倒下的桑树

  努力维持黄叶不让脱落

  远方窗户飘来美妙的乐曲

  不习惯的恐怖脸色一下子变白

  一位漂亮的女孩走进破屋

  喜欢者不喜欢地将她推出门

  矛一下一下刺着盾,盾一下一下抵挡着矛

  不是你断就是它破的现实

  悲哀像醉歌一样在空中回荡

  醒者的悲声

  黄金的黑色大地

  一辆摩托车在加足汽油

  清晨狂奔于活命的征途

  谋生如暴雨打击暴雨越来越艰难

  光在水的深处没头没脸

  魔鬼之道大行买卖

  红色蜘蛛用它单独的丝

  编织成天罗地网

  闪闪的,闪闪的

  每一根线条都在发出诱惑的眨眼

  生命撞上软刀子的墙壁

  不知不觉的哀歌令醒者大放悲声

  佛,或者他的观音

  上帝,或者他的耶稣

  门面用来装点信仰

  所有的法门让你存在的理由只是为了方便

  ——他们自己那只无底洞血饭碗

  长兴之行的文字

  夜晚,灿烂的县衙

  随音乐而喷的水泉勾引眼睛

  过路的穷人

  在朋友的热爱中思考圣人的话

  不可睹啊不可睹

  饥饿,就在不远的山里牢牢稳居

  当年的盼红已经是一曲软绵绵的《后庭花》

  危险就在眼皮底下潜伏

  你看到的金碧辉煌的佛寺

  最多镇不住自身的妖魔

  这只是一场末法的旅游交易

  东西南北中全是民脂民膏

  竹农用小三轮拉着毛笋

  去农贸市场的买卖唱着低贱的歌

  这才是真实的文化

  它的背景上书写着“饥饿”两个大字

  惊醒的步子

  活着不开心的日子的灰色

  早晨雾蒙蒙的

  它的金色拒绝绿叶的水滴

  老农民连同他的农具的沉默

  惊醒着这个世界的善良的灵魂

  消失于大脑深处的罪恶

  一种不存在的乌托邦的糖精

  从爱的玫瑰花中飞逝

  红红的太阳那开心日子的黑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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